第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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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姨娘自個兒粥里不舍得放蜜,安家卻是各色糖蜜都備著,有了地又有了收成,隔得兩年安姨娘的親媽自個兒還買了一個丫頭使喚著,那一向也曾補(bǔ)東西去過,除開家里的大棗花生土產(chǎn),還給安姨娘做過衣裳做過鞋子。 可人就是這么著,得著一分甜意的,嘴里便甜了,得著三分,心也跟著甜了,到七分八分了,就想著那十成十,把心肝肚腸俱掏出來,作了個空心人,就等著銀金填進(jìn)去。 安姑姑來一回就吹一回大氣,她也要臉,原來把她賣出去的,這回靠著她又把全家?guī)Я似饋恚f起顏家那就是金窩銀窩,伸著巴掌告訴安家人,太太沒兒子,往后家產(chǎn)可不全是哥兒的。 比劃著屋子告訴他們,比他們家的田加起來還多,一個屋子里頭打扇的吹湯的掀簾子的都有專門侍候的丫頭,她坐一下午,喝掉三壺茶,全成了噴出來的唾沫星子,把安家人聽的滿面紅光,仿佛那宅子往后就成了自家的。 如今犯了事,可不就想著來尋哥兒了,安家的侄子算是進(jìn)過城的,問了兩回路也不知道要往角門等著,往大門口去了,一開口就是找他們家的哥兒。 門房見他穿得破布褂子,扎了個粗布的腰帶,綁腿都是破爛爛的,只當(dāng)是上門挑事兒的,摸了幾個錢給他,叫他到外頭饒一碗茶吃。 大戶人家圖個積善的名頭,真有那街上過不下去的,只不是見天兒的的來,也有給幾文銅板的,說是買碗茶喝,實則是打發(fā)人的客氣話。 偏這安家的侄子是個實在人,哪里知道這些個規(guī)矩,手里捏了錢,膽氣更壯了,若不是有這么個小少爺在,哪里會給他錢吃茶,把原來看見朱門繡戶膽怯全拋到腦后,拐個彎兒到街口買了一碗茶吃,想著吃完了茶,就能見著姨娘少爺了。 等他再去,還一味想闖進(jìn)去,門房這回卻不留情面了,拿了棍子打出來,他趴在地上一通嚎,嘴里帶出了安姨娘來,門房一聽挨得著,趕緊往里頭報信。 事兒報到喜姑姑這兒,她趕緊叫把人請進(jìn)來,在大街上鬧成什么樣子,悄悄回給紀(jì)氏知道,紀(jì)氏冷哼一聲:“給他一頓飯,送了出去?!?/br> 那人吃的得一肚子酒rou,吃的滿嘴兒流油,酒也喝得一甕兒,吃的醉熏熏的叫人抬著扔了出去,到半夜宵禁了,他還叉著腿大睡,叫巡城的五城兵馬司發(fā)覺了,原是該關(guān)上一夜的,見他穿的雖破卻還干凈,只扔在棲流所里頭。 明湘自不知這事兒,安姨娘煎藥吃下去兩大包,只還不見好,那邊安家找不著人,急的無法,把田也賣了,使喚丫頭也賣了,還有房子也抵了出去,湊出銀子來打點(diǎn)衙門。 窮秀才不過一間草屋,縣官打的就是撈一筆的主意,收了銀子判了個流放,總算保得一命來,安家這回不僅沒了兒子,連著兩個老的也只借住在親戚家里。 找不到人的時候痛罵女兒,如今又過得苦日子方才想起她的好了,可這回不僅找不到女兒,連著安姑姑也找不著了。 原來的膽氣是女兒給的,這回沒了膽,再不敢上門去,索性總歸還余下三瓜兩棗,住上破屋,給人幫工勉強(qiáng)糊口度日,到這會兒了,又想起那豬rou渣拌飯的好處來。 安姨娘只當(dāng)?shù)艿鼙厮罒o疑了,先時明湘為她是哭是求,等女兒咬定了不肯,她就邊哭邊罵:“我?guī)鸵r他,難不成還是為了我自個兒?若是咱們家里硬氣些,你往后……” “姨娘這話越說越?jīng)]個論道了,我是誰,他是誰?!泵飨孀?,手里拿個碗大的紅石榴,剖開兩半兒,一點(diǎn)點(diǎn)撕掉石榴上的頭的膜,剝下鮮紅的石榴籽來,盛在玻璃碗里給安姨娘吃。 安姨娘把茶碗一推:“你這是割我的rou要我的命,四姑娘,我只這一個弟弟,不論怎么,總跟你存著血脈,你使人問問,便是要死,我也給送他最后這一碗斷頭飯。” “死?哪個死了?咱們添進(jìn)去這許多,并沒有死,叫流放了。”明湘先還不知,等府里都傳起來了,她怎么會不知,如今連園子里頭也不敢再去了,見著誰都似在指點(diǎn)她,原來她就沒臉見兩個meimei,這會兒更加不好抬頭。 再不成想竟是這樣的腌臟事,兩條人命,他是該死的,卻沒死,明湘心里只覺得那老秀才家可憐,好容易養(yǎng)大一個女兒,轉(zhuǎn)眼就沒了。 安姨娘忽的一喜,身上竟有力氣了,撐坐起來,扶了玉屏的手,眼睛灼灼盯住了明湘:“我就知道四姑娘不是沒有情義的,他流放到哪兒了?” 明湘抬起眼來,隔著床柱床帳嘆一口氣:“姨娘要再這么折騰,便不光是太太那兒不好了?!彼贈]想到安家人還能鬧上門,嘴里還帶出灃哥兒,早知道養(yǎng)個灃哥兒會變成如今這付模樣,一早就不該抱養(yǎng)他。 她自個覺得沒臉在meimei們跟前說話,便越發(fā)的沉默,天天就在屋子里頭磨她那枝筆,幸好小香洲外頭不缺景致,鋪開了長卷一片葉一支花的,畫起了水粉荷花圖。 明洛見她這模樣,也不肯挨上來了,她只當(dāng)明湘生了氣,唉聲嘆氣幾回,有事只請了明沅過去,也少往小香洲來了,便來了,頭往那屋里一張望,明湘便是瞧見了也不會過來。 紀(jì)氏知道九紅往帳房去換銅錢,捏了帳冊一看捎手就給她補(bǔ)了過來,安姨娘院子里頭的月錢壓得些日子,也一并發(fā)下來了,這一回是明湘歸了明湘,她的六兩一拿到手,立時拿出四兩來還給明沅。 明沅接著銀子笑嘆一聲:“你同我實不必這么客氣,若再有個不湊手的怎辦,也不急在這一時的。” “已經(jīng)欠了你這許多,哪兒還能再欠呢?!睕]了安家,還有什么急用的地方,雖然安姨娘心緒不好,大夫都說她這病已經(jīng)不是急癥了,而是心緒郁結(jié)所至,得好好靜養(yǎng),這病總算是好了起來。 明湘說得這句,也曉得明沅不好接口,抬頭看了看她掛在衣架子上的衣裳笑一聲:“你怎么,又穿這些小姑娘的衣服?!?/br> 明沅笑了,紀(jì)氏特特帶了她去花燈宴,可不就為著,她還是個小姑娘么。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維權(quán)事件又出現(xiàn)一點(diǎn)新情況,跟我預(yù)想的不太一樣,繼續(xù)努力,底線是必須道歉出公告,不想再有不明所以的妹子在看了抄襲的書之后跑來問我,大大,xx書跟你的好像,你們誰抄誰?非正式非官方的道歉我絕不會就此接受!繼續(xù)走法務(wù)流程!抱住妹紙們么么噠! ☆、第118章 秋荷葉 明沅頭一回隨著紀(jì)氏到外頭去作客,午間就預(yù)備起來,可等她打扮好了往上房去,紀(jì)氏還沒開始換衣裳,見她來了微微一笑:“怎么這個點(diǎn)兒倒來了,是水宴,夜里才開席的。” 明沅自然知道鄭家請的是花燈宴,擺宴之前必還要到園子里頭賞花,賞了花又要吃茶,她自來不曾去過,家里卻辦過一回,那些個來的小娘子們,還都多帶了一套衣裳,怕的就是在園子里碰污了裙子,也好有一件替換的。 明沅這回也備了兩套,一套穿在身上,一套包起來帶著,紀(jì)氏見后頭采菽抱包袱,沖她點(diǎn)點(diǎn)頭:“也好,你坐罷,也不必大日頭底下再走一回了。” 明沅坐在羅漢床上,瞧見炕桌上頭擺了繡籮,里頭是件小肚兜,知道是給官哥兒作的,伸手拿過來,按著花樣兒扎下去,等著紀(jì)氏凈面梳妝換衣裳,怎么也還得有一個時辰。 這倒有些古怪了,紀(jì)氏再不是這么不周到的人,明沅手上扎著針,心底思量一回,莫不是上回清明踏青過后,紀(jì)氏跟明潼兩個改了主意? 便是以她來看,鄭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再進(jìn)步千百年,嫁人也不是嫁一人,是嫁一家子,單看名頭是好聽的,鄭衍人也生的好,可他母親卻不是個什么好糊弄的主兒。 明潼的性子硬,跟這么個婆婆更加合不來了,她原來想的是這時候的女孩兒,便是再驕傲也得跟婆間低頭,這番卻不這么想了,明潼要真是重活一回的,那鄭家便有她非嫁不可的理由了。 難道她上輩子就是嫁給鄭家的? 紀(jì)氏自鏡子里頭瞧見明沅給官哥兒縫衣裳,勾了勾嘴角,這才是心明眼亮的,瓊珠絞了熱巾子給她敷在臉上,再拿包了冰的軟巾子替換過,如此兩次才算好了,又是花膏油脂又是畫眉勾唇,再到撲上粉兒。 先換衣裳后梳頭,鋪開大毛巾罩在衣裳上邊,紀(jì)氏這里才罩上毛巾,張姨娘就過來了,是特意叫了她來給紀(jì)氏梳頭的,明沅見著她笑盈盈問一聲好,張姨娘略扯扯嘴角,算是回了一個笑。 她心里還不得勁兒,那一塊皮子有多難得,進(jìn)了府里這些年,也只得這兩塊,夜里思想起來還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當(dāng)時就該下手再狠點(diǎn)兒,捂著心口直抽氣。 還是明洛寬慰她:“姨娘也不想想,這套頂簪,有六根大簪兩根小簪,縱是拆開來家常戴了,也是頂好的東西了,總比那只有冬日里才能穿的皮子要強(qiáng)?!痹僬f那么一塊,只夠做個手筒的,還能時時帶了它出去不成。 張姨娘覺著女兒說的有道理,再看那金簪卻是實心的,不是那等往里頭灌鉛圖好看的次貨,這才回轉(zhuǎn)來。 可知道紀(jì)氏帶了明沅出門,心里又不樂起來,她才多大點(diǎn)子,該著急的是排前的兩個呢,到底沒忍住在女兒面前說了兩句:“她最小的,怎么也不該帶了她去交際,還有那一位,裝著不知道就無事了?那可是銀……” 明洛已經(jīng)試上了花簪,正攬鏡自照,先還樂,聽見張姨娘說,知道是里頭又帶了明湘又帶了明沅,批口就打斷了她:“姨娘還鬧什么呢,隨了她去罷,都已經(jīng)這樣了?!?/br> 安家的事后院里就沒人不知道了,同村的也來過幾回,回回破費(fèi)些個銅板把人打發(fā)走了,等再上門,出去的管事嬤嬤便冷笑:“再沒有這個道理,你女兒賣得十來年,她吃的穿的同你沾著什么?再胡咧咧,一個個捆了見官去?!?/br> 這才怕了不敢再鬧,回去只對安家老兩口說一句女兒不管了,隨他們咒天罵地去了,張姨娘想想安姨娘那磕頭的樣子,嘴里哼哼一聲,到底沒再往下說。 此時見著明沅又想那話來,這個丫頭看著寬厚,就是精壞!自家的姑娘偏生是個傻的,一味的信了她,沒見著哪回的好事能落下她來的,只看這個,便是個藏jian的! 她給紀(jì)氏行過禮,瓊珠捧了一套梳頭家伙出來,大梳通梳掠兒篦箕,擺了整張梳臺,明沅再沒見過這個,張姨娘確是手勢靈巧,剔子抿子在她手上,不一會兒就給紀(jì)氏盤了個鳳頭,正中是高髻上插上千葉攢金牡丹分心,兩邊各貼一個花鈿,看著既貴氣又大方。 明沅這才算見識了,安姨娘是房里侍候過的,張姨娘有一門梳頭的手藝,怪道紀(jì)氏不喜歡蘇姨娘,她確是沒盡過本份了。 明潼梳了垂掛髻,上一回已經(jīng)濃墨重彩,這一回便嬌妍起來,一邊簪著玉片兒打的出來的花葉,一邊是垂明珠的排簪,頭頂上扎成蝴蝶結(jié)子似的小髻插了一朵金蝴蝶。 便是明沅為著這次出去,也費(fèi)了力氣,紀(jì)氏往她身上一掃很是滿意,戴得金玉,裙角勾得片金,裙角還綴了一串兒細(xì)珠兒流蘇。 明沅特意拿了這個去問過喜姑姑,喜姑姑只說了一句:“姑娘往貴里打扮就是。”要貴氣,又不能壓了人,她這才翻了這套衣服,只中秋家宴的時候穿過一回。 顏家不是來的最早的,卻也不是最晚,鄭家辦宴,如今也請不來什么高門大戶,明潼眼兒一掃,在座的這些官眷夫人們,不是有女兒就是有兒子,想必是有意要同鄭家結(jié)親的。 她看不上鄭家是曉得這家子也就這點(diǎn)兒家底,一個好看的花架子罷了,自家親娘瞧不上,是為著鄭夫人是個難取悅的人,鄭辰眼皮子又淺,那個鄭衍還是個毛小子,什么也瞧不出來。 可在別家瞧著,鄭家卻是有世襲的侯爵的,光是這一塊金字招牌,就能引得人湊上去了,明潼屬意鄭衍也是為著鄭家家里有爵位,便是太子再露出那個意思來,這爵位就成了砝碼,是作太子妾還是作世子妃,一目了然。 座上夫人哪一個不知道顏家,鄭夫人正說到紅云宴,她們家有爵位的,再怎么座次也得按著份位來排,自然排得近前,正說到宴上菜肴,紀(jì)氏便進(jìn)來了,她還帶了一籮鮮荔枝。 哪個不知顏家風(fēng)頭正勁,官階不大,卻是實實在在的銀子!顏連章私底下在做洋貨生意不說,那些個拿了他船引的人,也得賣他面子,船上原來就地方有限,幫他帶得貨物出去賣,那采買回來的,先一手就被他收了去。 價錢自然也不能開得高了,難道只出一回船?明歲還得拿船引,坐上這個位子沒多久,顏連章就嘗到了甜頭。 紀(jì)氏自然跟著水漲船高,她一來,幾位夫人又都遞了話頭給她,把她拉到圈里去,紀(jì)氏很給鄭夫人作臉,心里想著騎驢找馬的,可不讓驢先犯了驢脾氣,不時搭了話頭去,又夸鄭家果是幾代的積累。 這話倒是真的,顏家再富有些東西也不得逾越,鄭家便不一樣,他家里造屋子的制式,那是圣祖皇帝看過的,開府的時候不獨(dú)把金陵最好的一塊地兒圈給了他,還親自看了匠人畫圖,圣祖御批過的,誰敢說違了制? 再想占地兒,也占不到鄭家的來,鄭家后輩里頭出名的,還是上一代的侯爺,旁邊那家擴(kuò)地,想著總歸是鄭家院墻外的路,怎么也歸不到他家去,便開了墻,把老株老槐樹圈到自家,又重修了墻道。 能到這地界來爭地,算得是新貴了,侯爺只不開口,那家還當(dāng)鄭家縮了,本來嘛,也早就不是幾代前的風(fēng)光了,又是開道又是推墻,鄭家只不動彈,不論那頭什么動靜都不出頭,等人家院子擴(kuò)完了,拿了家里的圖卷,進(jìn)宮找了圣人。 鋪開來指著圖冊,這可是圣祖皇帝的御筆,說自家已經(jīng)讓了他半畝了,若不然隔壁家后院這一塊,全是圣祖皇帝給鄭家的地,占了地便罷了,怎么還把他們家的樹圈到自家院墻里去了。 第一代的文定侯說喜歡看花從院子外頭飄進(jìn)來,這才把槐樹栽在墻外,那家捏著鼻子認(rèn)了,又不能拍打上門,擴(kuò)院的時候不說,砌墻的時候不說,到封好了這才說了,心里暗恨也沒法子,只好砸墻鋪路,再把那棵老樹讓出來。 到了這兒才知道什么叫積淀,一棵樹一塊石頭都能說出些個典故來,明潼跟著鄭辰,聽了一肚子的掌故,這些她自小聽的,說出來并不覺得,明潼聽了一路,倒把原來笑話鄭家的心思收去了大半。 若是自個兒生在這樣的家里,聽聽過去,再想想現(xiàn)下,只怕也恨不得再承一回榮光,可惜鄭家后代里,竟沒一個得力的。 明潼感嘆,明沅是知道文定侯來歷的,便越發(fā)感慨起來了,植樹不如育人,但凡他不那么貪戀美色,能好好教出子女來承襲家業(yè),也不會敗落成這樣。 明沅卻盯著這一處處的古物發(fā)怔,自鄭家拿那些事顯擺后,回去幾個姑娘就打聽起來,院里的婆子總有聽過說鼓唱戲的,撿那能說的一說,饒些賞錢打牙祭。 小姑娘家不過聽個熱鬧,明沅卻真為著大長公主嘆息,連大長公主那樣的巾幗英雄,在后宅里頭也只能一味的賢良大度,丈夫活的時候看著這一府的鶯燕裝相,非要到丈夫死了,才能吐氣揚(yáng)眉。 也為著身份才沒人敢罵她妒婦,若是別個還不叫人戳斷了脊梁骨,光是唾沫星子都能把人給淹死了。 幾家的小姑娘聽說著故事,有的不耐煩有的吱吱喳喳問個不休,只有明潼,一路聽著鄭辰說,到得一地兒略提上一句,鄭辰自個兒就能絮叨出來。 等玩完半個花園子,鄭辰把這些姑娘一溜瞧下來,還是覺得明潼最好,她就怕自家作主家還壓不過這些姑娘去,當(dāng)中那個戴了一套八枝金嵌水晶簪,鄭辰鼻子里頭哼哼一聲,轉(zhuǎn)回來拉著明潼,直夸她頭上那朵玉片花:“這樣的玉花再難得不過了,清爽爽的正相宜?!?/br> 那一家姑娘就紅了臉,明沅跟著明潼當(dāng)小尾巴,只臉上笑瞇瞇的,逢人便先笑,別個見著她先不討厭了,她不過是陪著jiejie來的,要比也比不到她頭上去。 這會兒卻不是了,那家姑娘一把拉了她:“怎么你jiejie戴了,你沒有?” 哪個不知顏連章家里只有一個嫡出的女兒,這跟小的自然不是太太生養(yǎng)的,專捏了這個來說嘴,哪知道撞上了槍口,明沅輕輕一笑,把羅衣窄袖里頭的手串兒露出來:“我怎么沒有?這個不是我的?!?/br> 明潼頭上的是白玉,還隱隱透了一道紅,倒像曼陀羅花兒,才剛鄭辰帶了她們?nèi)ヂ恿_花館的時候還說了文定侯給茶花起名抓破美人臉的典故,那時候她頭上這朵玉花就出彩一回,這回再被挑出來說,這才引得小姑娘不平。 明沅手過腕上的是碧玉,可要打的這樣薄,拿金絲串了做成花片兒,里頭再綴上石榴紅的珠子,也是件難得的東西了,戴在明沅日瑩潔的腕子上,更襯得皮子雪白粉嫩。 先說這話的漲得臉上通紅,明潼勾了唇兒輕輕一笑,點(diǎn)點(diǎn)她的鼻子:“壞丫頭?!敝徽f了這一句,那姑娘臉上更掛不住,干脆不再說話,退到后頭去了。 等一處坐下來喝花露,鄭辰單只拉了明潼明沅兩個,開了窗去看荷花池,明沅反正已經(jīng)是女童打扮了,干脆扒在窗戶上,作個天真模樣兒,還指了荷花道:“jiejie你看,那個同我窗外頭生的差不離?!?/br> 這句一說,明潼眉毛一揚(yáng):“自家的花兒禍害光了,又來饞別人的了?”口吻很是親昵,張口便道:“你不知道她,學(xué)著伯娘的樣,非要往荷花里頭塞茶葉,單揀那未開的把茶葉灌進(jìn)去,再扎了口兒,拿花香熏茶呢?!?/br> 這是隴西梅家的事,聽明芃說過一回,她們也只折騰了一回,此時叫明潼說出來,自是有亭有閣有池有花的,像這樣的園子,不往上數(shù)幾代,如今便是新貴也不能一時造起來。 鄭辰越發(fā)覺得她投機(jī),笑道:“這倒有意思,我也叫丫頭試試,你寫個方子給我,等我做得了送些給你,今兒先請你喝荷花露。” 盛夏時節(jié),剪得荷葉來,葉心帶眼,葉莖是空心的,拿手?jǐn)n住了作杯,往里頭盛酒,經(jīng)得莖干自帶一股清意,幾個小娘子聽見便了只當(dāng)是要剪了荷葉出來吃灑,哪里知道鄭家的丫頭們端出來六只荷花杯出來。 燒得端得精巧,杯底扁平,杯身燒出蓮花瓣來,杯口是綠莖干,往里頭倒了酒,吸著喝,別個俱不識得,只明潼笑了:“你家竟還有這套東西,我記著是太祖時候燒的窖,叫秋cao杯,一窖不過一百零八只,你家竟有這許多!” 鄭辰滿面得意,說是燒了這許多,這些是私藏,明潼還是在宮中見過,這一套既是太祖時候留下的,也分賞的差不多了,非貴人不得用,明潼用的就是犀角雕的,不如這套瓷器顯得尊貴。 鄭辰自家不愿顯擺,明潼便替她說了出來,明沅又瞪圓了眼兒帶著驚嘆,她心下一樂揮手道:“這值得什么了?!?/br> 她話是這么說了,可拿了杯子吃酒的哪一個不小心,端得精妙,誰也不敢一直拿著,就怕砸了它,吃了這回酒,這些個器具趕緊叫收了起來,幾個姑娘話不投機(jī),干脆也不玩旁的,只拿了釣桿兒在池前釣魚。 幾個小姑娘都在喂魚食,摘蓮花,鄭辰卻時不時往邊上林子里看,看了一會兒,忽的拉了明潼:“咱們?nèi)タ纯茨莾旱牧柘瞿鹃攘T,難得開得這樣好。” 明潼會意,嘴上還道也好:“摘兩朵來。”一面說一面跟在鄭辰后頭,她分明見著花樹下金光一閃,想必是穿了金線勾的鞋子,只作不見,不動聲色的踱了過去。 鄭辰特特立到花樹前,輕咳一聲問道:“上回說好了要辦花會,卻不曾辦起來,也沒送牡丹花兒給你,你心里惱不惱我?” 這些個伎倆哪里騙得過明潼,她輕聲一笑,反往花密處行得兩步:“這有什么,我那會兒病了,你便是請,我也來不的?!闭f的就是蠶豆那件事兒。 花枝一顫,鄭唇咳嗽一聲,忍笑問她:“你病得重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