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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庶得容易在線閱讀 - 第89節(jié)

第89節(jié)

    紀(jì)氏原是想著花不動水不響的就把人料理了,既已經(jīng)鬧了出來,便索性鬧個透,全扔給顏連章去,再沒有丈夫在外頭偷腥,妻子卻在里頭給他找補(bǔ)的,往外頭去時還回了頭:“老爺看著辦吧,若有一星半點兒帶累了大囡,我絕不饒了她。”

    顏連章原來也不打算饒她了,聽見說吃過香符香灰,這婦人也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方子,連著身上流下來的東西,都調(diào)在酒里,說是他吃過了便一意聽了她的話。

    顏連章氣的手抖,才剛氣頭上踢那一腳,到得這會兒倒踢不上去了,他招手要來文房四寶,把白紙往嬌娘面前一鋪:“你寫個賣身的文書罷?!?/br>
    嬌娘臉上一片煞白,知道此番寫得賣身文書,往后作好作歹的也再沒個依仗了,捂了心口落淚,氣若吐絲:“二郎,真?zhèn)€不講往日恩情了?”見著顏連章不答她,冷笑得一聲:“二郎君心似鐵,也須怪不得我?!?/br>
    顏連章反身看她,只見她叫劃得長道的臉上露出個得意的笑來:“顏二老爺那些個迎來送往,我都且記在心里,生怕一個不慎忘了去,記在心里還不夠,且還得造個冊子留著傍身?!?/br>
    ☆、第173章 豆腐飯

    還是那一管柔媚婉轉(zhuǎn)的聲音,還是那個水蔥一樣鮮靈靈的人,說的卻再不是往日里那些個浸了蜜灑了糖的虛言妄語,她嬌滴滴的把這句話說完,沖著顏連章便是一笑。

    嬌娘的臉上雖叫劃了道兒,可模樣卻還在,她慣常側(cè)了臉兒對著人笑,此時因著傷了臉,抽了帕子半掩住,目光也是自下往上看,眉眼間風(fēng)情無限,年紀(jì)雖不大,卻是風(fēng)月場上的老手了。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她原想著上岸,趁著年貌還在,進(jìn)了宅門也好有些棲身之所,只捏著良家這一條,便是正頭太太也拿捏她不得。

    在顏連章身上花去多少心血,十二分的精力拋下去,他卻只沒個回應(yīng),要她辦事時,便滿口夸下往后如何如何,手上流出來的東西也再不曾少過,可真?zhèn)€說起甚時候擺酒抬她進(jìn)門了,這個男人便一聲兒都不肯接口了。

    嬌娘年紀(jì)不大,人卻老道,長在娼門的,哪里還有什么清白可言,打小瞧著鴇母迎來送往,因著生的有顏色,行院里頭能是能排得上號的,她這才存了志氣,想著往后能跳進(jìn)龍門,也作個呼奴使婢的夫人太太。

    縱是大房不成,二三總輪得上她,自家會畫會描會算,比那尋常人家的娘子,又不知多了幾分風(fēng)流,怎么便因著生在臟地界就登不得官家門了。

    眼見得顏連章不是那等腆肚凸腰大腹便便的糊涂官兒,生的白凈面皮,說話也文有理,先存一番心思,把他勾上了手,再圖以后。

    便是妓子也是尋常女人,行得下賤營生,可心底卻沒哪個不想著早早出脫的,一雙玉臂千人枕,真?zhèn)€千人枕去,這一雙也不是玉臂是塊老朽的爛木頭了。

    她存著上岸的心,行事便處處在意,妓子陪客也是常有的事兒,一院里頭迎得人來,又有看茶的,又有彈唱的,還有陪酒的,一屋子人,挾得菜兒往嘴里送,含了酒兒往口中度,舌頭挨著舌頭呷一回。

    那些個官兒,穿著衣裳倒是人模人樣,脫得一身皮,哪里還像人,嘴里說的眼睛看的手上摸的,有那上頭行的,還有那上頭不行的,配了藥吃便覺得自家威風(fēng)起來,嘗了這個滋味,便再離不得這個道道,眼前這一位不也是叫她用百般手段留住了?

    先他們說話,還要停了彈唱,把人清干凈了仔細(xì)著說,等后頭常來常往,也沒甚個好顧忌的,嬌娘向來知情識趣兒,聽見了也不多話,可那流水一樣的銀子,又怎么不動人的心。

    家可不是連喝水都流著金銀,嬌娘越是聽越是意動,想著上岸進(jìn)得顏家也是個好歸宿了,哪里知道顏連章壓根沒有這個心思。

    男人不論嘴上說得多好聽,有一樣事行過了,便是再沒想著納她進(jìn)門了,他叫她侍候了別人,嬌娘當(dāng)時不能拂得他意,可心里卻明白,自家想往顏家門里邁,怕是難上加難了。

    她原想著懷上個孩子就好,到得后頭,也不知是哪一起的頭,把當(dāng)日來玩的人是誰,說得什么話俱都寫了下來。

    初時不過是為著討好顏連章,他偶爾一問,她立時就能答,顏連章喜她乖巧記事,賞得許多好東西下來,惹得同院的眼熱不過,她卻不敢把這個生財?shù)姆ㄗ咏探o旁人,便連這冊子都藏得妥帖,再不曾叫別個看見。

    嬌娘原來就識字,又不是走街賣藝的,既當(dāng)了雅妓,便得識詩書會彈唱,提筆還得會作兩首詩,其中詩才好的,引得文人追捧,捧出個詩妓的句頭來,還有人來求了箋兒。

    似她這樣尋常的,只任著容貌吃飯,且不得趕緊尋著下家,初學(xué)彈唱也學(xué)得兩句白天樂天的詞句“老大嫁作商人婦”,年老色衰了,還作什么人婦。

    嬌娘眼見著顏連章叫唬住了,軟著腰身往前一步,手掌在他胳膊上輕輕一撫:“二郎,這回是不是能抬得我進(jìn)門了?”

    才剛吐得一口血,這會兒嘴角還沾著血色,似叫她整個人都活起來,更添得幾分艷色,她自家也知道這番再進(jìn)不得門的,如今只求出得顏家,說那一句不過刺一刺顏連章。

    哪里知道她話音才落,顏連章竟沖她笑,拿眼睛把她上下打量:“你原求的,不過是這個?!彼粨u一搖頭:“你在外頭幫襯我,有什么不好,竟一門心思想著要到內(nèi)宅里頭來立規(guī)矩,姚仙兒幾回說項,叫我抬了你進(jìn)來,她愿幫襯,你莫不是,聽了她的哄?”

    妓女也有挖墻角的,孤老也有跳槽的,這個姚仙兒一向是嬌娘的姐妹,兩個彼此要好,往日里也常勸了她趕緊上岸,趁著有顏色的時候,進(jìn)得門還能與大婦一爭,在外頭,便生出孩子來又有什么用,能保管肚里是誰的種?讀書人最顧忌這個,便是現(xiàn)下有了,也萬不肯認(rèn)下的。

    只進(jìn)得他的門,他就再推脫不得了,不認(rèn)且得認(rèn),生下來的孩子還能分成一半兒家產(chǎn),這樣的好事,過得村可就沒有這店了。

    嬌娘心頭一跳,往日只當(dāng)是金玉良言,到這會兒了再一思忖,竟是姚仙兒自家想著占了她的窩,先提起十二分的火氣來,嘴里罵得十來聲賤蹄子,再抬眼看了顏連章:“二郎到底是待我好,這才沒聽了賤蹄子的話,外頭的事只我最明白不過,哪里好叫旁人接得手去。”

    她一面說一面覷了顏連章的臉色:“是進(jìn)門還是回去,全憑著二郎一句話,只我原是良家,再沒有成了二郎的人倒是奴婢了,縱要抬我入門,也該按著規(guī)矩來,大紅不敢肖想,小轎卻得有一乘?!?/br>
    她轉(zhuǎn)得幾個彎,就是想回去,顏連章又怎么會不明白,他原也沒打算放她回去,放了她再想拿捏她就更難了。

    先作個回心轉(zhuǎn)意的模樣,手伸上去摸得她的臉兒:“便是回去,也先養(yǎng)好了臉才是,等明兒我叫了大夫來,給你配些藥。”

    說到配藥,嬌娘身上一抖,顏連章知道此時兩邊半點信義也無,原就是恩客妓女,卻非得扯什么情愛,也不再說話,眼睛一掃見著罩房里頭還布置的妥當(dāng),有床有桌有凳,挨著墻邊還有一個臉盆架子,沖她點一點頭道:“我便不陪你,這些事總得知會夫人知道。”

    嬌娘卻是一點兒都不怕了,她手里頭捏著帳本,顏連章且得讓她三分,又怎么還怕她,嬌娘原是想嗔一句黃臉婆的,可紀(jì)氏模樣端莊,不怒自威,怎么也跟那三個字兒不沾邊,她看看床桌:“總該給奴送些洗漱物品來?!?/br>
    到得此時,縱紀(jì)氏不想她死,顏連章也不會饒卻她了,瞇了眼兒一笑點頭:“等會兒便叫人給你送來?!?/br>
    嬌娘再說想叫翠兒過來侍候,顏連章也一口答應(yīng)了,反身想要吩咐人,后宅里頭卻是紀(jì)氏把得牢牢的,他便想派牢靠的人,也不知哪個是嘴緊的,這事兒紀(jì)氏說是不管了,可得著帳冊,還得叫她相幫。

    紀(jì)氏聽見丈夫吱吱唔唔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緊緊攥了拳頭:“老爺,真?zhèn)€想要抬她進(jìn)門?”若不是作這想頭,又要什么銅鏡花粉。

    顏連章一聲斥退了丫頭,繞了圈子踱得幾步,卷碧先還不敢走,紀(jì)氏見著模樣不對,沖她挑挑眉頭,她這才往后頭退了,還立在罩門后頭,顏連章一把摟了紀(jì)氏:“這個人,是留不得了。”

    紀(jì)氏聞言一驚,轉(zhuǎn)臉去看他,丈夫的臉近在咫尺,卻仿佛隔著云霧似的瞧不分明,她心頭一顫:“你,你可是有什么把柄……”一句未說完,心頭便明了了,她咬得唇兒,伸手就是一下。

    這一下不輕不重,可卻是夫妻成婚十多年來,紀(jì)氏頭一回沖著丈夫發(fā)怒,她從不曾跟顏連章紅過臉,不說拌嘴冷戰(zhàn),便是一二句酸話都不曾說過,到得此時一掌上去,又是怒又是怨:“我知道你在外頭行事有些荒唐,可譜總該有,叫個下九流的東西拿捏住了,若還有別人知道呢?一家子姓命系在你身上,你竟做得這事出來!”

    顏連章挨這一下打,倒把他打軟了,伸手摟得紀(jì)氏拍撫她:“你不必怕,得虧著女兒這一簪子,若不然,她還不知道要捂到什么時候才拿出來。”

    人是留不得了,可東西卻得找出來,顏連章假意要娶她過門,紀(jì)氏也換了一個模樣,她自家懶怠跟個妓子打交道,單給她挪了個院子出來,把人跟后院里頭間隔開了,派得守門婆子守住,財物倒不吝惜,還開庫拿了一披粉色織金的妝緞出來,叫人給她量了尺寸,要給她做一身新衣,好進(jìn)門子的時候穿。

    除開顏連章去看她,小院里再無人跡,嬌娘的丫頭也一并發(fā)還給她,主仆二人好rou好菜的吃著,綾羅綢緞的穿著,今兒珍珠雞,明兒琵琶鴨,天天換著法兒吃用。

    翠兒還喜茲茲的比著緞子做新衣:“娘子,我只當(dāng)外頭已經(jīng)很好,哪里知道這里頭竟更好,娘子受得這番苦楚,也算是有后報了?!闭f著又雙手合什:“元君娘娘真?zhèn)€靈驗?!?/br>
    嬌娘啐得她一口:“蠢材,如今給你吃著rou喝著酒,后頭且有一碗豆腐飯等著你呢?!贝鋬合仁且惑@,又趕緊啐了:“娘子可不興說這喪氣的話,趕緊啐了去,壞的不靈,好的靈?!?/br>
    如今外頭那間宅子只怕是要掘地三尺了,可這些天還有東西送來,便是不曾尋著,她緩緩?fù)鲁鲆豢跉鈦恚慌文堑胤綁螂[秘,只要不曾尋出來,她就能活命。

    人送得幾日,翠兒便道:“娘子,咱們可得要那月事帶子了?!眿赡镆徽腥换厣?,她已經(jīng)兩月不曾來得葵水了。

    ☆、第174章 爆肝兒

    為著求子,嬌娘吃得許多丸藥,不獨是玉皇觀里求來的,連那些個師婆給的符灰秘方,她都一一試過,這上頭且不知投下去多少銀子,終歸是為著顏家求子,這錢自然也是顏連章給的東西里頭的搜刮。

    門子里頭的姑娘們,若不是到了想上岸的時候,哪一個也不會想著懷孩子,被寵嬌客是一回事,生養(yǎng)過又是另一回事了,如今這位鴇母,就是養(yǎng)得女兒才失了進(jìn)項,索性買了幾個女孩子來,自家的女兒送到外頭去寄養(yǎng),買來的女兒們?yōu)橹嶃y子。

    嬌娘自打開得苞,便沒少喝過避子湯藥,宅子里頭哪一個沒宮寒的毛病,只她更重些,自來得葵水,便一向沒個準(zhǔn)頭,這回沒來,她也不曾往那上頭去想,可既已經(jīng)叫關(guān)了起來,她便打得主意,拉過翠兒來,使了她叫人來。

    帳冊是她的頭一道保命符,只要顏連章不曾尋著,便不敢動她;肚皮便是她第二個保命符,便是沒有,也能再拖得幾日。

    嬌娘有了身子這事兒一報上去,紀(jì)氏的手便是一顫,她把這個女人關(guān)得遠(yuǎn)遠(yuǎn)的,為的就是不擺在眼前看著她死。

    顏連章的心思,她很明白,嬌娘若是安安份份,他自然不會少了她的銀錢,可她既打得那個心思,還留下東西來,這條命便有一半兒邁進(jìn)了鬼門關(guān)。

    喜姑姑垂了頭:“太太,可要叫人來摸一摸脈?”自然是不能找正經(jīng)大夫來的,外頭那些個姑婆穩(wěn)婆,也有知道些的,摸肚子看下身便能知道是不是有了,雖作不得十分準(zhǔn),也有個五六分了。

    紀(jì)氏把手一緊,輕輕搖頭:“不必了,叫小廚房里給她單送些補(bǔ)物,這事兒,且慢告訴老爺?!庇辛撕⒆颖悴灰粯?,紀(jì)氏眉頭一擰,揮手叫人把點心撤下去,這個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留。

    明潼進(jìn)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紀(jì)氏深鎖眉頭,卷碧凝紅兩個不敢立在門里邊,見著她來行了禮,明潼往里頭一張,卷碧便低了頭:“才剛喜姑姑來了,太太正在養(yǎng)神呢?!?/br>
    那便是后院那一個又出幺蛾子了,她點頭應(yīng)得一聲兒,走進(jìn)去往紀(jì)氏身邊一挨,紀(jì)氏一聽見掀簾子就知道是女兒來了,睜眼兒看看她:“東西都點好了?”

    顏連章給每個孩子都收羅了一箱子?xùn)|西回來,明潼官哥兒更甚,紀(jì)氏叫她們個個在房里造冊,不必過來請安,旁人聽得,女兒卻是再不會聽的。

    “娘何事憂愁,便旁人不能說,女兒跟前有什么不好說的?”明潼伸手扶住紀(jì)氏,她知道那妓子不曾離去,也容不得她離去,紀(jì)氏留她關(guān)她定是有因由的,看著模樣又不似是父親要納她進(jìn)門,心里隱隱有了想頭。

    “可是那一個又折騰了?”不等紀(jì)氏說話,明潼便握了母親的手:“娘只管照實了告訴我,她手里頭有爹的什么把柄?”

    紀(jì)氏身子不動,眼睛卻是一闔,這一下便是認(rèn)了,明潼徐徐舒出一口氣兒,反倒輕聲笑了出來,紀(jì)氏正狐疑,明潼卻挑了抹冷笑:“她自個兒作死,須怪不得旁人。”

    男人最恨的便是女人手頭有了依仗,以為拿捏得他們,卻不知道男人最恨這些,縱你一時拿捏住了,往后他翻了臉,且有的苦頭吃。

    紀(jì)氏也不再瞞著女兒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長成這個樣子,她原還疑惑明潼怕些什么,明潼的出身教養(yǎng)品貌擺在那里,不說萬中無一,卻也是官眷里頭出挑的了,小時候便聰明通透,紀(jì)氏也曾開心過一陣,沒個兒子,卻有個這樣的女兒,可她自小到大卻無一日是開懷的,心里頭不知裝了多少事,只不說出來。

    等丈夫一日變似一日,紀(jì)氏方知,女兒的害怕都是有因由的,顏連章前兒還說過,薛家那一位,因著里頭女兒得寵,竟掙了個實缺,滿口都是明歲考評要挪位子的消息。

    他心里又怎么會不意動,那薛家女兒且還不如明潼顏色好,紀(jì)氏眼見得丈夫這樣,原來那一份期待也沒了。

    她總想著自個兒是太過謹(jǐn)慎了,丈夫未必就會把女兒送進(jìn)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去,侯府這門親事她這么早定心里總有些后悔,哪知道當(dāng)日籌謀那些,還把他想的太干凈了些。

    他的主意已經(jīng)打到了明湘身上,后宮同后宅也并沒什么分別,既然樣樣出挑的長女已經(jīng)定了人家,他再往下挑卻找不到合適的人了。

    “可惜六丫頭太小了些?!边@話一出,紀(jì)氏緊緊咬得牙關(guān)才能不啐出來,當(dāng)著這么個男人,她還得陪了笑:“老爺說到哪兒去了,六丫頭已經(jīng)定了人家了?!?/br>
    看著薛瑞芝也知道太子喜歡什么模樣的了,他喜歡討喜的姑娘,圓臉蛋兒大眼睛,一家子里頭便只有明沅沾著邊兒,她性子叫紀(jì)氏養(yǎng)的沉靜了,模樣倒是對得上的。

    “老爺怎么能動這個糊涂心思,咱們?nèi)缃褚膊槐赜媚鞘侄??!奔o(jì)氏再忍不得,顏連章卻點了頭:“不錯,是不必用自家的女兒,還是得跟朝中結(jié)親才是正道?!?/br>
    等紀(jì)氏知道時,他已經(jīng)在外頭尋訪那模樣的女孩兒了,調(diào)理起來送進(jìn)宮去也未嘗不可,薛家本來就是一雙女兒,大的進(jìn)了宮,小的那個請得嬤嬤在家教起來,也學(xué)著于家模樣,等大的年紀(jì)大了,再把小的送進(jìn)去。

    已經(jīng)走了歪道,想再扳回來實屬不易,紀(jì)氏徹底冷了心肺,眼著這一子一女才是她能抓在手里的東西,抱了明潼:“再不許管了,總有人收拾,你只管點你自己的東西?!?/br>
    顏連章因著這回事,倒覺得對不住紀(jì)氏,還得煩著紀(jì)氏往趙家程家去說合,他那洋貨鋪子原已經(jīng)給了紀(jì)氏的,這回又拿出銀票來:“六丫頭的嫁妝也該辦起來了,嫁回你娘家去的,總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

    說是辦嫁,可一出手就又是三萬兩,紀(jì)氏捏著銀票都心頭一跳,她知道這是丈夫補(bǔ)償她的,卻還是忍不住勸說:“老爺且悠著些,豈知外頭沒有另一個嬌娘。”

    顏連章沖她一笑:“不怕,咱們上頭有人撐天?!彼@些個銀子,不過是添頭,那一位拿的才是大頭,我且對你說,這回退下來,下一任只怕要落到江洲府去了?!彼靡庋笱舐N了腳,慢悠悠吐出兩個字來:“織,造。”

    紀(jì)氏跟著心頭一陣跳,到這態(tài)勢了,倒指望他能跌個跟頭,一家子都指著他過活,可再由得他這樣下去,跌下來也是早晚的事,蹙得一雙眉毛:“這可怎辦?四丫頭五丫頭的事兒且得定下了,還有澄哥兒,說親到放定,一件件總得緩著來。”

    “那頭便沒好親事了?也罷,你把澄哥兒的定下就是,那兩個丫頭,我且再看看?!奔o(jì)氏心頭一跳,程家這樣家風(fēng)正的,再往哪里去尋,只這時候不好再去觸他,先把嬌娘的事辦妥當(dāng)了,再圖其它。

    顏連章這幾日差不多把外宅擺得個空,鴇兒原就怵他,他說失得兩枚船引,是叫嬌娘摸了去,鴇兒癱在地上差點兒起不來,統(tǒng)共一年才只有多少,又不是千兒八百的一時覺察不出,去歲加過一回,也不過了一年百枚,她倒好,一下子就拿去兩枚。

    鴇兒橫央豎告,只求顏連章放過她一回,顏連章迫得她吐出許多錢鈔出來,說要送嬌娘見官,鴇兒自帶了女兒趕緊往外地賃房子去,一家子搬得空了,帶出去的東西,一樣樣的查看,連著月事帶子,都拆開來看。

    這番查撿,不獨鴇兒信了,連著別家也信了,暗地里啐得嬌娘一口,各家關(guān)得門去,顏連章縱為笑談也得把那東西尋出。

    一塊塊青磚地的摸,卻還是沒尋著,他失得耐性,等回家想著把嬌娘拉出去,到城外頭尋個地方辦了,紀(jì)氏卻對他道:“她怕是有了身子,老爺去看看罷?!?/br>
    顏連章聽見這一句,卻不以為意,揮了手道:“也不必你的人,你只管叫人收拾了東西,便說送她到城外去安胎,我來辦?!?/br>
    紀(jì)氏打了個抖,手心冒汗,濕得握不住杯子,已經(jīng)深秋了,身上卻一時熱一時冷,掌手燙得直冒火,頭皮一層層的發(fā)麻,知道丈夫說的這個辦是什么意思,把牙一咬,嘆道:“送出城也是好的,可要備養(yǎng)娘嬤嬤?”

    顏連章原還在吃茶,把眼兒一抬,似笑非笑的睨了紀(jì)氏一眼:“你不須管了?!奔o(jì)氏還蹙得眉頭:“這孩子上不得族譜?!?/br>
    “我知道?!鳖佭B章淡淡一句,倒有興致說起吃的來:“上回那個野雞肝兒我吃著不錯,叫廚房里爆個肝兒來,炸得酥些?!?/br>
    紀(jì)氏早在頭一句就明白顏連章的意思了,可她還忍不住出聲相問,不論是真是假,他臉上半點兒顧惜都不曾有,紀(jì)氏也知那不過是一個妓子,這妓子便是懷了,也不知道是誰的種,可她卻還是心底一涼,聽見丈夫要炸肝兒吃,扭過身子不去看他,借著續(xù)茶的動作深吸一口氣:“老爺?shù)箷?,莊頭上才剛送了雞鴨來。”

    嬌娘那頭自有喜姑姑去辦,告訴她去城外頭養(yǎng)胎,再造個身份好進(jìn)顏家,嬌娘自以為得計,還說那東西就是她最要緊的嫁妝,帶得翠兒收拾了東西坐上大車,出了城去。

    過得幾日,顏連章拿回個包袱來,拿油布兒緊緊裹著,伸手一抹一手綠苔,他把東西交給了紀(jì)氏:“你仔細(xì)收著罷?!?/br>
    紀(jì)氏知道這東西是什么,除開包袱,里頭還有一張身契,擺在桌上久久不伸手,收回目光沖顏連章笑一笑:“老爺今兒是不是還吃爆肝?”

    顏連章砸砸嘴兒:“炸得酥些。”

    ☆、第175章 木樨香茶〔捉)

    那本帳冊,紀(jì)氏鎖得牢牢的,壓得死死的,除了夫妻二人,再無人知道,拿了嬌娘的身契交給樂姑姑,讓姑姑記在冊上,接著又從帳房里支得十兩銀子,發(fā)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