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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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房也不這一個月一兩二錢銀子的例,就能叫她伏在明潼腳下,有些事兒,她自家不好出手,卻得養(yǎng)一個往前沖殺的。 紀(jì)氏一面安心一面又傷心,女兒哪里有新嫁娘的喜氣,原只當(dāng)她氣色好,近看了才知道那是臉上掃的胭脂,心里一酸差點兒淌下淚來,明潼坐在小樓里卻眉頭舒散,如今這日子,比她原來且不知道舒心多少倍了。 明湘出得房門,見明洛拉了明沅有話說,自家往前去了,明洛見她走遠(yuǎn)了,這才道:“我怎么看三jiejie,跟原來不一樣了?!?/br> “三jiejie是作人媳婦的,自然不一樣了,你又想什么?”明沅伸手點點頭,再往明湘那頭一看,明洛如今也只在她跟前還有些過去的樣子,生生把性子轉(zhuǎn)過了,便是她也覺得心酸,再逗了她要玩要鬧,她竟然會說不規(guī)矩了。 “也是,人總要變的?!彼龂@一口氣兒,又笑起來,原來笑的合不攏口,非得拿帕子掩了去,這會兒抿了嘴巴笑:“你瞧見那回門禮沒有,聽說鄭家原來造酒,不知道這二十瓶,太太會不會在節(jié)里發(fā)下來叫咱們吃?!?/br> “你要是喜歡討一瓶來就是了?!泵縻漭p掐她一下,她又搖了頭:“對飲有什么意思?!痹瓉沓跃?,哪一回不是擺了圓桌出來,十來個食盒子,光是酒就有兩三樣,盡她們吃,吃得不夠還能再要。 自去歲臘八,到今春谷雨,三個人除了在上房一桌上吃過飯,連一個屋子都沒再呆過,明沅嘆一口氣:“你真不同她好了?!?/br> 明洛抬眼看看她:“我想與不想,都沒甚差別,叫我姨娘安安心心的,往后可別再生事端了?!闭f得這句又壓低了聲兒:“我不比你們,我再不能折騰的?!?/br> ☆、第205章 茶餅 明洛的親事卻沒想的那么容易,原也有人問到了紀(jì)氏跟前來,有幾家瞧著也還襯頭,可偏偏是這當(dāng)口,顏連章的差事叫擼了下來。 他原就在跟薛家爭織造的位子,該送的禮送了,該通的路子通了,本已是十之八九的把握,薛家不過憑著裙帶,真?zhèn)€能干實事的卻挑不出來,顏連章在太子跟前有個能辦事的評語,把市舶司這塊的油水都撈進(jìn)了大口袋,他搭上線的這幾年,太子甚個時候缺過銀子。 光看著那一年十來萬的銀錢,太子又怎么會不多看上一面兒,金陵城里悄沒聲兒就開了三家當(dāng)鋪,俱是顏家的產(chǎn)業(yè),里頭入股的且有東宮一份兒。 薛家除了個會爭寵愛嬌的女兒,還能行得什么事,便是有家底的,怎么比得上顏家這許多的積累,更何況顏連章還是正經(jīng)科舉出來的,比著進(jìn)士他沒底氣,可跟薛平望來比,他連眼睛梢都不屑看過去。 家里一個顏順章是釘在翰林院里了,一個顏麗章還守著江州的田地,顏連章志得意滿,等回去江州,便把水田再置起來,再盤些茶葉園子,那些個絲商有的是地,只伸伸手指頭,都不必開口,自有人獻(xiàn)上來。 他打的是好主意,到得大計,又評了個優(yōu)等,只當(dāng)這回織造收入囊中了,面上不免露出些驕矜神色,再見著薛家人倒有些輕狂神色。 本來倒是無事,哪知道四月里頭要升遷委任了,薛寶林在宮里頭竟提早一個月發(fā)動,掙得兩日兩夜,薛家急得都求到顏連章這里了,問他可有好參,叫顏連章打了個哈哈,什么好東西不先進(jìn)到宮里去,他自家怎么敢藏私。 薛家也是急得無法了,東宮前一向又多一個女兒,如今已經(jīng)是兩位郡主了,若是女兒這胎生個兒子,那可就是頭生子! 顏連章這兩天過得尤其高興,若是這位寶林的福氣壓不住龍?zhí)ィf不得竟沒了,那薛家這一家子,這輩子也別想著再來指謫他了。 哪里知道薛寶林竟真?zhèn)€生了下來,不僅生了下來,還是男胎!孩子在娘肚子里頭呆的時候長了,臉上漲得青紫,再晚一刻出來也是死胎,哪知道竟是個命大的。 這孩子來的甚是兇險,薛寶林好好的走在廊道上,竟能失了腳,若不是她底子強,說不得便是一尸兩命了。 太子見著兒子這才狠狠發(fā)落了一回,連著太子妃臉上都有些不好看,鬼門關(guān)里走一遭,可不就是求中了險中富貴,太子一高興,把顏連章壓下去,把江州府織造的位子給了薛寶林的親爹,又怕他不會辦事,點了顏連章當(dāng)了織造郎中,一道上任。 顏連章氣的在家里砸杯子,出去還得預(yù)備上禮往薛家送去,這回?fù)Q成是他看別人的臉色了,不獨看臉色,薛平望還特意晾著他,叫他等著,一等就是一下午,冷板凳坐穿,出來個人說是家里老爺給恭嬪娘娘祈福去了。 那可是頭一子,薛寶芝從寶林的位子上,一下子升到了嬪,還有自己封號了,顏連章留下賀禮,這些個東西倒是入薛平望的眼,卻也得好好出一口氣。 顏連章這些年早已經(jīng)不似原來,忍得這一時氣,回家就想好了,這么個蠢貨往織造成的位子上放,知道的說太子疼兒子,不知道的還當(dāng)是太子要坑死這個蠢貨。 顏連章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走通了東宮大太監(jiān)鐘福海的路子,給他在城里置下宅子來,又給他買了個年輕標(biāo)志的瘦馬作夫人,似模似樣的辦得一場喜事,宮里頭上有些頭臉的太監(jiān)俱都來賀。 這樁事辦的他尤為滿意,太監(jiān)爬到那份上,在外頭也有置宅的認(rèn)干兒子的,可到底還是想要個討房娘子,鐘富海頭一樣是滿意顏連章官服辦的齊全,各樣家具擺設(shè)且不必說,連著恭桶鐵鍋都預(yù)備好了,只須光身住進(jìn)去,開得柜子就是衣裳,叫得茶湯就有小廝,連著那瘦馬也作個管家娘子的打扮,口里稱老爺,叫鐘公公很是過得一把老爺?shù)陌a。 這第二樣是為著薛家那位恭嬪,因著生了兒子,說話作事日漸疏漏起來,一回二回鐘福海能忍得,這二回三回的,他也不是善茬,太zigong里當(dāng)大管事這些年,便是太子妃也對他很是客氣,不過才生了個rou團(tuán)子下來,竟把自己當(dāng)個人物了。 太監(jiān)少得一根,便是天底下最毒的人種之一,此許小事能記十年八載,何況就在眼前的新仇,他也吃薛家的孝敬,可薛平望也同女兒一樣,生了兒子,往后再怎么也是實打?qū)嵉挠H王,說不得往后還能是太孫! 人皆如此,朝北坐跟朝南坐哪能一樣心思,說話的聲氣兒也不相同,聽在鐘福海的耳朵里,卻有些不是滋味兒了,宮里頭起起落落的事自來不少,到如今寵冠后宮的,從開朝以來也只一個元貴妃,那一位想讓兒子當(dāng)太子,且還不能如意呢,更別說這個才生下來一月未足的小rou團(tuán)子。 這才剛生了個兒子出來,薛家人就想打上皇孫的旗號了,當(dāng)著面無人說,背后哪一個不恥笑。 鐘富海端得茶盅兒一品:“好茶,這該是江州茶葉了,顏公人還未到,孝敬倒先來了。”鐘富海一見這東西就知道顏連章求什么,那一匣子茶葉餅子,上面一層是茶餅,下面一層卻全是赤金餅,他眼睛一闔:“咱家省得,顏公勿需憂心?!?/br> 顏連章要往江州去,紀(jì)氏便不跟去,兩個還是那番說詞,明湘的親事走了一半兒,澄哥兒要考童子試,明洛這頭還未定下,這些都得趕緊。 可顏連章這里卻不能無人照顧,紀(jì)氏想得一回,只一個蘇姨娘,那就只有蘇姨娘跟著了,連明漪都已經(jīng)兩歲多了,也一并帶了養(yǎng)娘乳母丫頭跟著往江州去。 顏連章這里紀(jì)氏也不多說,卻把蘇姨娘叫來好好叮囑幾句:“在外當(dāng)官不比在家里,送帖回請都有高平高升來打理,你只照顧好了老爺便是?!?/br> 蘇姨娘心里怎么放心,小女兒帶在身邊不打緊,可明沅灃哥兒還留在顏家呢,紀(jì)氏見她不開口,笑一笑:“六丫頭的婚事是我定下來的,你不必掛心這個?!?/br> 正室夫人能對著妾室說得這句,蘇姨娘趕緊磕了頭:“太太替她cao心是她的福氣?!币差櫜坏闷饺盏念櫦闪?,抱了明漪就往小香洲去,告訴明沅她要遠(yuǎn)行。 明漪不是頭一回到明沅的屋子里頭來,她最喜歡的就是紀(jì)氏賞下來給明沅的大屏風(fēng),一進(jìn)來就往那兒去數(shù)玉蘭花兒,只會從一數(shù)到十,再往下就含了指頭怔怔看著,九紅抱了她逗:“十一,十二……” “姨娘今兒怎么過來了?”明沅也是一奇,蘇姨娘等閑不邁出院門的,這會兒急巴巴過來了,還帶了明漪,蘇姨娘見著她穿著家常衣裳正在看書,眼眶一紅:“太太,叫我跟著老爺往外任去。” 明沅先是一怔,落后又明白過來,不說張姨娘安姨娘兩個正禁足,只這三個里頭想一想,就只有蘇姨娘最合適,她最年輕最漂亮,她還已經(jīng)不能生了。 明沅略一沉吟便笑:“這是好事呢,姨娘好容易能出趟門,也好帶了明漪多走走多看看?!钡降猛忸^可不就是她最大了,一面說一面握了她的手:“姨娘好容易松快,可這松了也別緊不回來?!?/br> 在外頭呆個三年,便是當(dāng)家作主的人,往后回來了,還能甘心看紀(jì)氏的臉色?哪知道蘇姨娘卻道:“那不能夠,太太還要來的?!?/br> 明沅聽她說得這句,倒笑起來,她心里明白紀(jì)氏是不會跟到任上去了,蘇姨娘卻不知道,還當(dāng)紀(jì)氏是吩咐了她,叫她照顧幾個月,等這頭的事兒了了,她就帶著人跟過去了。 “按著日子算,怎么也得等到年后了,三jiejie那頭還未廟見,這頭二哥哥若是過了童子試,也得定親事了,再一個四jiejie的婚事才行到一半兒,還有五jiejie的,曾外祖母聽說這向身子也不好,一件件的事兒堆起來,最快也得到明歲了。”明沅說得一件,蘇姨娘就點一回頭,明沅笑看了她:“旁的下人料理也是一樣的,只一樣,節(jié)里送來的禮,姨娘能往重了辦,就別輕忽了。” 蘇姨娘趕緊道:“這點子事我還省得的?!闭f著又拍女兒:“我只放不下你跟灃哥兒?!睘柛鐑阂酵庠喝ラ_院子了,再有個半年就是正經(jīng)七歲,不能再跟明沅一道住,早些時候已經(jīng)睡到西廂房里,這個兒子蘇姨娘最放不下。 “姨娘不必憂心,我都省的,太太把挑書僮小廝的活計也派給我了?!边@還是頭一遭,蘇姨娘曉得是女兒挑人,倒放心了一半,就怕下人弄鬼,灃哥兒吃了委屈也說不出來。 明漪看完了花,伸手就要jiejie抱,她的話越說越順,指著桌上的梅花攢心盒兒就說:“我吃點心?!彼龑崉t是很受寵愛的,家里最小的就是她了,官哥兒又是男孩兒,明漪還跟jiejie們不同,她是時常能看見顏連章的,也并不怵他,想要什么就跟爹說,張口就來,一點不怯。 她這么丁點兒大的人,又能要些什么東西,無非就是吃的玩的,顏連章眉毛都不抬就允了她,小小的人兒就穿起牡丹花的紗衣來。 明沅撿了個卷子喂她吃,明漪拿帕子托了吃完,抹了嘴兒膩在明沅的身上,睜得一雙大眼兒偷偷睨她,見明沅看了她笑,自家也嘻一聲笑了,知道明沅依著她,舉著手指頭要吃的:“我吃包兒飯?!?/br> 明沅伸手刮刮她的鼻子:“好,我們明漪吃包兒飯,給你多少鴨子rou?!?/br> ☆、第206章 白術(shù)湯 顏連章去的急,也不過三兩天的功夫就要走,薛家那個哪里作過官兒,一向領(lǐng)著閑職,里頭關(guān)竅半點不通,這當(dāng)官也得拜山頭,到得一地有一地的風(fēng)俗,江州自來是魚米富貴鄉(xiāng),那些個造著蠶絲茶葉發(fā)財?shù)泥l(xiāng)紳大戶成百成千,官老爺?shù)搅说胤?,除了他們來拜會他,上官也得辦宴請這些人宴飲,兩邊有了通好的意向,這事兒才能辦得下去。 江州是顏連章老祖宗的本家,置得許多桑園田地,他也算是半個本地人,此時回去,可不比薛家那個更多一份親近,便是那些個托人辦事的,說是同鄉(xiāng)也得互看一面。 他急著要走,紀(jì)氏這里一樣樣吩咐下去,在他走之前把各樣?xùn)|西都預(yù)備齊了,還問他是住官衙門呢,還是住私宅。 “兩處宅子都有人看著,先送了信去叫理出來就是了,老爺看看住哪一處?!奔o(jì)氏撿點一回顏連章要帶的衣裳鞋襪,把自春到冬的衣裳都備下了,除了衣裳要緊的是官服補子,一樣樣收羅在箱子里,貼上條兒,俱都交給了高平娘子。 顏連章一早就想好了:“我尋常住在衙中,也不必備什么大宅,只兩邊都理出來,靠臨河街的那套,我住著?!迸R河街的那間屋子只有三進(jìn),算是個小院兒,紀(jì)氏還不解其意,顏連章便道:“那靠著平江坊的,也一并理出來,我叫了高安先去,這一間給薛家住著?!?/br> 紀(jì)氏一怔:“給薛家?。俊蹦情g宅子頗為精巧,又在平江坊里,一向不曾租于人住,到是臨河街住的都是來往作官的人家,并不久住,只賃了房子住上三年。 顏連章點一點頭:“就這么安排,他如今是上官了,作好作歹還不是他一句話,如今那一位正得寵,能忍些便忍些罷了?!?/br> 紀(jì)氏垂下眼去,當(dāng)面坐著也說這些個虛話,官兒是作大了,卻半句真言也無了,伸手給顏連章倒一杯茶,往他身前一推:“老爺是辦實事的,那家子不過是花木瓜,外頭光鮮罷了,真要用人,上邊那位還不得把事兒交給老爺?!?/br> 事兒是他辦,功勞卻是薛平望來領(lǐng),顏連章這才忿懣,他點一點頭,端起茶來吹了一口:“不急,總有三年呢,你把這頭的事料理了,就趕緊過來。” 紀(jì)氏嘴角含笑:“我也急呢,可這些事又是急不得的,蘇姨娘雖沒當(dāng)過事兒,總有高平幾個幫手料理?!彼f著又說些明潼要在鄭家廟見的事,拜過祖宗告過家廟,就算是正經(jīng)的鄭家媳婦了。 還有灃哥兒在外開院,明湘這頭嫁單子該送過去了,還得去量房子打家具,一樣樣沒個停的時候,顏連章先還有興致聽,再后來索性擺了手:“你辦了就是?!卑朦c兒也不cao心了。 等到蘇姨娘帶了明漪坐車要走了,明漪卻含著眼淚哭起來,她也出過門的,可她出門哪一回不是跟了明沅紀(jì)氏,蘇姨娘帶她坐車,那還是頭一遭,明沅摸了她的頭:“明漪先去,jiejie們過段日子就來了?!?/br> 明漪抽抽噠噠,看見顏連章在前頭走,反身一趴,隔得車簾子一直盯住明沅灃哥兒,灃哥兒很是喜歡明漪,有了這個meimei,也肯常去蘇姨娘那里走動了,對這位姨娘他既談不上親近,也說不上疏遠(yuǎn),見著meimei走了倒嘆一口氣。 蘇姨娘抱了明漪不住哄她:“看看,jiejie送了什么來?”明漪叫她一逗伸頭去看,見著匣子里頭擺滿了鮮靈靈的櫻桃,她抹得一把眼淚,伸手拿了一顆出來,臉上還有淚,嘴里就嚼起櫻桃來。 蘇姨娘這才往后望去,哪里還能看得見,兩女一子,也只眼前這個同她最親近,蘇姨娘嘆息,小蓮蓬卻高興:“姨娘總算過得些松快日子了?!?/br> 明沅說是說紀(jì)氏一年之后要去的,可總還有一年呢,便是蘇姨娘雖則離了兒女,卻還是心頭一松,那宅里頭好是好,可事事都要看了人眼色來辦,不敢多行一步多說一句,連著高興也不能暢快了笑,已經(jīng)有一個女兒養(yǎng)成了刻板規(guī)矩的樣子,這一個能松些就松些。 張姨娘看著懂事的明洛心酸,蘇姨娘看著明沅就更心酸了,這個女兒事事都想在前頭,她自家的事半點兒不要蘇姨娘cao心不說,還能把弟弟meimei的事一道安排了,她在外頭莊上那幾年,也不知道這么點子大的人是怎么過來的。 送走了顏連章,宅子里的日子還是得過,紀(jì)氏還更清閑下來,原來那些些拜帖送請,哪一日不是滿滿一拜匣的,他人一走,縱有走動也是女人家的事了,紀(jì)氏也不必再備各色禮品給他送人通路子,往羅漢榻上一坐,徐徐出得一口氣兒。 比起記掛丈夫,紀(jì)氏更憂心的是女兒,聽著她的口氣只怕要大動,這些事兒不急于一時,頭先把牌子豎起來了,才好動手收拾那些個不安份的,可女兒就是這個性子,明潼不開口,還有她身邊的丫頭,紀(jì)氏問明白那位楊家姑娘竟大剌剌的跑進(jìn)了喜房,氣得咬牙,這鄭家還真不是規(guī)矩人家! 可女兒都已經(jīng)嫁了,也得虧是嫁了,顏連章面上瞧不起薛平望,可他心里的打算不也跟薛家一樣,送女兒進(jìn)宮去,肚皮爭氣那就攀上了青云路,皇孫的外家,豎得這面旗,還有什么事不能辦圓了。 紀(jì)氏正自憂心明潼,那頭程家的婆子過來送帖子,說請了顏家一家過門,設(shè)花宴吃酒,紀(jì)氏捏得帖子笑一笑,此時請還早了些,她知道這是程夫人修好的意思,都已經(jīng)定下人了,便想著兩邊都辦好看些,開口先是笑:“按理是該去的,可我那女兒才剛出門子,親家頭一回辦宴,帖子前兩日就送出來了,倒負(fù)了美意?!?/br> 程家的婆子也是知事的,這頭嫡出女兒辦宴,怎么著也該去,回去稟給了程夫人,程夫人心里嘆息卻也無法可想:“那便罷了,端陽宴再請了人來罷。” 思慧聽見嘆一口氣兒,拿眼兒去睨睨親娘,把滿肚子嘆息又咽回去,半晌才開口:“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br> 嫁妝上頭要用的料子已經(jīng)往明湘這里送來了,量房的家具尺寸她也知道了,單子往手里一拿,彩屏問得一聲帳子要做多大的,便知道程家這位次子的屋子并不大。 這又是一樁巧事兒,先量了屋子做家具,那便是省木料的意思,紀(jì)舜英那個院子,難道就能放下整套二十四件?自然是不能的,可紀(jì)氏把東西列到單子,遞到老太太那里,難道還能丟臉說一句,咱們家沒這樣大的地方,給你們家女兒減去幾件東西不成? 既不能說得這話,又得排開家具嫁妝給人看,自然得給他挪個大院子,紀(jì)氏是從紀(jì)家出來的,家里多大她心中有數(shù),黃氏原來就預(yù)備著讓紀(jì)舜英在原來的屋子里頭成親便算,可等著明沅的嫁妝單子一送過來,紀(jì)懷信頭一個便皺眉頭,那個院子實是太小了些,連曬嫁妝都排不開。 為著這個還同黃氏又爭過兩句,三房人家住在一處,兩代都沒分家的,日子還能怎么過,各處院里都擠得滿當(dāng)當(dāng),往后第四代還得娶親生子,可不就更擠了,黃氏好容易給自家兒子留下個單獨小院兒來,一下子就叫紀(jì)懷信給了紀(jì)舜英,她怎么不氣,等把紀(jì)舜華拿出來說罷,紀(jì)懷信又搖了手:“八字還沒一撇,等他中了童子試再說?!?/br> 這一回紀(jì)舜華還是榜上無名,澄哥兒卻中了,再往下就是考秀才,這一回紀(jì)舜華還是榜上無名,澄哥兒卻中了,再往下就是考秀才了,闔府喜樂,顏老太爺卻高興的叫一口痰堵住了,人往后一仰,虧得叫澄哥兒托了一把,底下人趕緊拿了香油姜汁灌他,這才一口吐了出來。 大夫是常年給顏老太爺看病的,這一位碰著沾著就要病,可養(yǎng)幾天就又回來了,本也沒放在心上,叫痰厥著卻不是小事,因著催吐又傷了喉嚨,吃著二陳白術(shù)湯,慢慢將養(yǎng)。 為著顏老太爺這事兒,澄哥兒立意不辦宴,袁氏也一口應(yīng)了,本來辦宴就得她來cao辦,他自家開這個口,袁氏還扯皮扯臉的說了一句真孝順。 澄哥兒卻往東府來了,他長高得許多,瘦條條的穿著藍(lán)綢袍子,紀(jì)氏打眼一看他便笑起來:“回回見你都要長高一大截?!?/br> 澄哥兒笑一聲,春天里躥個子,他是高得許多,這會兒來就是給紀(jì)氏報喜的,紀(jì)氏不必他說也知道這事,拉一他往身邊一坐,仔細(xì)打量他一回,含笑點點頭:“你過了童生試,我這心也能放下來了,往后再進(jìn)學(xué)去,一步步往上考,不求你為官作宰的,能謀個缺也好?!?/br> 澄哥兒只是笑,他考了三回,第三回才中,已經(jīng)知道刻苦還不夠,還得有天賦,似紀(jì)舜英那樣更是千里挑一,聽見紀(jì)氏這么說跟著點點頭:“嬸娘說的是,我還得苦讀才是?!?/br> “你有這份心就很好,趁著你大哥哥在家,同他一道多處處?!泵芳业棺詠頉]有早早送了子弟去考舉的,明陶卻不一樣,他此番留在家中,就是為著舉業(yè),跟澄哥兒一道去的,名次還在澄哥兒前邊。 他在梅家見得聰明人多,到得外頭也覺得自家并不如何,哪知道下場一回倒有些心得,試一試手寫出來的東西,連考官都仔細(xì)看了一回,知道他師從梅之孝,還單發(fā)了帖子給他,請他過門論文。 澄哥兒心里明白,紀(jì)氏說得一回,便點頭應(yīng)和,他好容易歇一回,對紀(jì)氏道:“我想往院子里頭逛一逛,看看舊屋子?!?/br> 紀(jì)氏點頭允了他,澄哥兒也不帶小廝,自家往院子里頭逛蕩,這會兒正是石榴花開的時候,一片濃綠里點點似火的榴花,明澄看一看他原來住過的澄心齋,又繞到后院里頭看看山石樹木,過得石棋洞,一路往夾道走去。 原來這塊地方總是重門緊閉,這會兒卻半掩著門,澄哥兒原是想著過幾日托人去看程姨娘的,總該叫生母為他高興,這會兒一推門,“吱呀”一聲開了,原來程姨娘住的小院兩扇綠漆大門也是半虛半掩。 這里安靜的連木魚聲都聽不見,澄哥兒腳下這一步遲遲邁不出去,便程姨娘不曾誦經(jīng)念佛,里頭的婆子也不會一聲不出,他吸一口氣往前邁得一步,人定定立在門邊,見著石階上頭生得翠草,還開得星星點點的白花。 若是常有人走動,哪里會生出這些東西來,澄哥兒施力把門一推,他還從未踏進(jìn)過這里,四方方的小院子,極小的一口水井,兩層小樓看著就又淺又窄,他一推門,樑間燕子撲著翅膀飛了出去,里頭房子沒落漆,井臺還加著蓋兒,可石磚縫里頭生得細(xì)茸茸的草。 人去樓空,窗戶紙還糊得好好的,人卻沒了,澄哥兒往后退得一步,不敢伸手推門進(jìn)去,他胸口起伏不定,腦子嗡嗡作響,忽的聽見后頭一聲響,是個看屋子的婆子,往這兒來撒雄黃粉,她見著澄哥兒一驚,磕磕巴巴說不出話來。 澄哥兒指了屋子問她:“這兒的人呢?” 婆子又是作揖又是下拜,只不肯告訴他,澄哥兒不必再問也知道結(jié)果了,他跌跌沖沖往后退,退到門邊又看這院落一眼,提著一口氣,往小香洲去了。 明沅正在點給灃哥兒的東西,他要往外頭開院,色色都要帶齊全了,就怕一時不湊手,那兩個才挑上來的小廝也得教了規(guī)矩,不許他們貪玩愛鬧爭閑氣,她正指點著九紅裝箱子,外頭澄哥兒一掀簾子進(jìn)了門。 明沅見著他先是一怔,再看他這四月末的天氣出得一頭一臉的汗,人都喘不上氣的模樣,心里咯噔一聲,這便是知道,她嘆一口氣,站起來往臉盆架子邊去,揮手退了丫頭,絞了一塊巾子遞過去:“二哥哥擦擦汗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