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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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出了嫁的姑奶奶,這些個不給便不給了,她貪圖的也不是老太太留給她的東西,可紀舜英便不一樣,他是正經的長子長孫,連他的東西都叫昩下了,如今能要回來,自然得要回來。 這事兒明沅也是知道的,當時還替紀舜英不平,可那會兒他爭不過家里,爭產的事不論多么有理,說出去總要叫人戳脊梁骨,罵一句不孝的。 這事兒紀氏記得牢,明沅卻早拋到了腦后,連紀舜英自個兒也不在意,老太太的情份他記下了,東西得不得著不值得攀扯。 明沅曉得紀氏并不是真想要東西,是覺得紀老太太身后事凄涼,心底這口氣難平,連跟娘家的來往都淡了,心里覺得她們辜負了老太太這份心。 采菽幾個聽了,倒有些遲疑,嫁進門三個月,日子雖過得不差,可要說好,也絕計好不到哪兒去,若不是大姑娘成了皇后,這些個人也不會上門來巴結,這時候開口討要東西,往后還要處上十幾二十年呢。 明沅見幾個丫頭都欲言又止,知道她們要說什么,擺了擺手:“我省的,趕緊把箱子理了,能帶的用得著的,都帶了去?!彼谠细罢f的好,也是存了在十方街長住的念頭的,也不知道紀舜英改了主意沒有,是還想著外放,還是在京里舒舒服服當京官兒。 住進十方街頭一天,按理該整治幾個像樣的菜樂一回的,可在孝中,連素酒水都免了,只賞了些東西下去,吃了個素鍋子。 這一片住的都是官員,熱鬧了也不好看,明沅還預備得些素點心叫丫頭往各種分送,就算是同人打了招呼,這宅子住了女主人進來了。 有送禮的自有回禮的,長福嬸還算熟些,下人們也有來打聽事兒的,知道這家子的夫人是皇后的族妹,倒都回了禮來,左近人家是太太是北邊人,做得一匣子面食送來,八寶方勝海青卷子攢餡饅頭。右近人家是南邊人,送了些泡螺來,倒有金桂粉玫瑰的,配成兩色,明沅一聽知道也是翰林院供職的,便笑了起來,這個調色還是她做了給紀舜英送去的。 孝中不能飲酒嬉樂,搬家原該放炮的,也都禁了,雖無事可作,明沅還是挨在榻上松得口氣兒,忍冬幾個見了就笑,又問她夜里要吃什么。 過了三個月無主可作的日子,明沅倒真列了個菜單子出來,又叫青松往翰林院去,告訴紀舜英家里已經打點好了。 紀舜英夜里就家來了,桌上是去了葷的八寶豆腐,把蝦子雞rou去了,多加了松仁蘑菇瓜子,清湯澆了端上來,煮爛的山藥包在豆腐衣里用油煎過,切成小塊端上來,算是個素鵝rou,再加上芋頭羹煮三筍,紀舜英飯也不要,光吃芋頭當飽,他這些日子在翰林院里,還真沒吃好。 “登極要預備的都預備好了,冊封皇后的詔書也擬定了,只等著登極之后,接了大印頭一個頒布的就是這個?!别I得很了,也顧不得吃相,桌上又有豆腐又有芋頭,便拿勺子扒飯,軟滑滑的下了肚,又喝一碗湯,這才飽足了。 “連阿霽跟晗哥兒兩個,也有封號了?!卑㈧V自然是封了公主的,晗哥兒卻封了王,沒立即就封太子。 明沅看他端了茶杯坐在桌前吃茶,倒有些疑惑他怎么沒立時就挨上來,想著面上帶出紅暈來,他初嘗滋味,就沒肯停的時候,這會兒老老實實坐著,倒叫明沅覺著奇怪。 哪知道她心里才剛這樣想了,紀舜英就擱了茶盅兒:“燒水了沒有,我好好洗洗。”在翰林院里有地方睡,卻沒有地方洗澡,洗干凈滿身濕氣的出來,坐在床上挨著明沅抱一回,覺得泡過的身子寸寸發(fā)熱,趕緊灌了口冷茶,數(shù)著日子還兩個月,嘆一口氣又坐回到羅漢床上。 明沅縮在帳子里笑個不住,拿被子悶了臉兒還在抖,哪知道睡熟了半夜里叫人摟到懷里,迷迷蒙蒙翻個身,紀舜英湊過來就啃她的耳朵:“抱一抱總是成的?!?/br> 哪里只是抱一抱,抱了就沒撒過手,恨不得把她整個人都夾在懷里,從脖子一直揉到腿兒,明沅叫他折騰得也睡不著了,抱了被子不撒手,紀舜英哧哧直喘,叫明沅快活了,自個卻忍著,把臉埋進她胸口,熱氣噴得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明明是天天在翰林院里頭上差的,怎么他學的越來越多,老實都是假老實的,明沅反手捶他一下,面上酡紅久久不去,這個天兒還熱的想踢被子,兩個磨著嘴唇舌頭,口都干了,這才停下,一覺就睡了過去,明沅醒的時候,他早已經回翰林院去了。 登極自是黃道吉日,設金椅于七十二級郊壇之上,金椅前設冕服案,百官擁著新皇入座,獻冕服,再山呼萬歲,百官于御先殿上賀表,再祭奉先殿奉慈殿,跟著又要祭天告廟。 登極自是黃道吉日,設金椅于七十二級郊壇之上,金椅前設冕服案,百官擁著新皇入座,獻冕服,再山呼萬歲,百官于御先殿上賀表,再祭奉先殿奉慈殿,跟著又要祭天告廟。 成王登極之后,果然先是冊立中宮,明蓁授了皇后金印,顏家?guī)讉€吊著的最后一絲氣兒,這才松了出來,阿霽封了安康公主,晗哥兒連走路還不會,叫阿霽抱著受了封。 卻是明蓁提出來的,只這一個兒子,又是皇后嫡出,可晗哥兒生來就身子弱,明蓁怕他受不住這福氣,這才先緩得一緩,等他大些再說。 梅氏成了皇后的親娘,顏家便是后族,顏順章成了文淵閣大學士,梅氏也得了個一品誥命,京里忽的有人記起明蓁可還有一個親生meimei不曾說親,拿出挖山填海的架勢來,把明芃吹得天上有地下無,那本只要金陵城里流轉的梅氏仙域志,忽的就流傳開來。 顏家的門坎都叫踏薄了一層,來說親的自然是有臉面的人家,梅氏原是想著順了女兒的心愿就嫁給梅季明的,梅家老頭子卻犟,說出去的話不肯收回來,還不肯認梅季明是梅家子弟,梅氏原想著再勸一勸的,這會兒媒人婆送上門這許多帖子,她倒又拿不定主意了。 ☆、第353章 烤柿子片 梅氏頭一個想的就是先把女兒接下來,這時候便告訴她梅季明沒死也不打緊了,梅季明是因著成王的緣故吃了暗算的,這會兒自然該抬起他來,皇帝都開了口,梅家總要松口的,這樁婚事便成了。 可她原來就不住后悔給女兒挑了這么個浪蕩子,如今有好的擺在跟前挑撿了,何必非在這棵樹上吊死,梅氏自覺虧欠了女兒,原來萬全的安排竟生生把女兒拖累了。 梅氏拿了這些個帖子去問丈夫,顏順章如今無一不順,明陶亦不是無人來問,可他既早早就定下了婚約,等的只是姑娘及笄,兩個都是翰林院中的同僚,哪里又還會再去挑別家。 可明芃的婚事又不一樣了,按著顏順章的性子,先是很喜歡這個準女婿的,是恩師的孫子不說,又是師兄的兒子,也想讓女兒嫁進梅家去,這一支綿延繁衍下去,可哪里知道梅季明會背上這樣的污名。 他舍不得對妻子說重話,看著她生病上火哪里還說得出責怪的話來,可既然妻子問了,他便道:“梅家旁人都好,只這個小子,傷了恩師的心?!毖韵轮?,就是不嫁他更好。 梅氏心頭搖擺不定,有人替她拿了主意,她立時松了口氣,既這么著,也就不必再告訴明芃了,省去許多煩惱,再擇個好人家,都不必遠嫁,就嫁在她身邊,總有人好照看她了。 “真是菩薩保佑,還得往廟里頭還愿去,往后她的日子就好過了。”梅氏心頭一塊石頭落了地,松得口氣兒,又吩咐起匠人修葺屋子,把明蓁住過的小樓翻翻新,再把明芃的院子也一道粉飾了,要是能明歲春天就出嫁,她就什么心愿都了了。 可明芃卻沒下山來,梅氏派了人三催四請,只當告訴她如今在位的是她姐夫,往后她再沒甚可愁的,她就會乖乖下得山來,誰知明芃聽了信,還是那付模樣,笑倒是笑了一笑,笑完了依舊調得墨色,畫完了人物,梅氏只好親自上了山。 山上的小院,完全變了一番模樣,院里石子鋪的黑白梅花早早就鏟了去,反倒用這些黑白石頭圈出幾塊地來,種了茄子蘿卜,還架起了細木條,種了些紅番茄,除開這些,還專圈了一塊地出來養(yǎng)雞,早上一摸能總能摸出三四個蛋來。 山上冬天來的早,這時節(jié)看著光禿禿的,半點沒有生氣的樣子,老樹倒還結著銀杏,打下來往火里烘了,撒上些細鹽,裝在兜里,帶到山上去喂鹿。 梅氏在小院里等了許久也不見女兒回來,這才問起她去了何處,碧舸跟了她去,蘭舟呆在院中,替梅氏煮了山泉水點茶吃,又拿了一碟子麥餅來。 梅氏再不知道女兒過的竟是這樣的日子,打小就是錦衣玉食,不說麥餅,就是硬些的米她都自來不吃,粥要吃胭脂米熬的,飯要吃碧梗燜的,哪知道在山間竟拿麥餅當點心了。 梅氏也不去看旁的,只單往明芃案上看,屋里臨窗的長案叫撤了下去,當窗豎了一張畫架,畫架上綁著畫布,畫的是山色紅楓。 屋子里頭里里外外看一回,半點沒有梅氏仙域志的影子,梅氏一顆心算是放了下來,既不念著他了,多說說外頭的好處,她總是肯嫁的了。 梅氏自早上出城,到了棲霞坐了滑竿上山,等到午間蘭舟擺了飯食,還未等到明芃,問了她道:“姑娘平素也是如此?” 蘭舟低了頭:“姑娘帶了干糧進山的,一畫就是一天?!遍T敲得三聲,守門的開了,竟是碧舸,撿了一籃子松子蘑菇回來,梅氏見她獨個兒回來了,氣的直拍桌子:“姑娘呢?” 蘭舟碧舸兩個瞞不過去,只得老實答了:“姑娘往山里畫畫去了?!泵肥弦皇治媪诵目谝皇謸巫∽雷樱骸熬徒兴粋€去?” 蘭舟動了動嘴唇:“拾得師傅一道去的,到黃昏就要回來了?!比缃裥≡豪镱^的吃穿用度俱是明芃自家掙出來的,她跟著拾得學畫,一顆樹一塊石,也能坐著看上一天,閉了眼兒山間的花草樹木全在腦中。 “你們倆個是死人不成!竟叫她跟個和尚去!”梅氏一口氣兒差點喘不上來,嬤嬤扶著她的背給她揉心口,梅氏怎么會氣順,她原當明芃拜了個師傅,就是跟著人在寺廟里學畫畫,哪知道竟還爬到山里去,這要是做出些什么來,一家子的臉面又要往哪兒擱。 梅氏氣苦,又要抹淚,連著自家大嫂也埋怨起來,好好的姑娘送過去的,怎么這會兒竟成了這個性子,心里更把梅季明罵了個狗血淋頭,若不是他這么個不著調的,女兒何至于此。 山里頭冷得快,炭火不如木柴易得,屋子里頭燒了柴,往里頭撮了些松針,燒出來一屋子的松針香味兒,松果子串成了串掛在屋檐下,當作了風鈴,到得晚霞漫天時,明芃回來了。 她人還沒到門口,梅氏就先聽見她的聲音,只當女兒還懷著滿肚子的憂愁思戀的,哪知道竟還能聽見她快活的聲音,梅氏還怔著,門就叫推開來了。 明芃穿了一身葛布衣裳,長長的頭發(fā)纏成麻花垂在襟前,額上帶著薄汗,背后背了個小竹框,才一進門就笑道:“趕緊過來,我今兒摘了好些柿子。” 山里的栗子柿子這時節(jié)都落了地,栗子外頭的毛刺殼兒爆開來,往林子里走一回,能撿回一筐來,柿子樹生得高,要撿那沒有野獸啃過的,落下來掉在軟草落葉上不曾摔破的,這樣的柿子做成柿子干,擺在身邊作零嘴兒。 明芃自家進來了,又轉身去扶拾得,爬樹是他爬的,摘了許許多多掛在枝頭上的,都已經熟透了,皮兒一碰就破了,拿嘴吮著吃,只當是在喝蜜水兒。 梅氏不看還好,一看又喘不過氣來了,她指著女兒心口一陣陣的絞痛,明芃這才看見她坐在屋里,沖著拾得連說帶比,拾得就背著竹筐兒往院角去了,蘭舟絞了巾子給他擦臉。 她進得屋子,看見梅氏臉上的笑意早就淡了下來:“娘怎么來了?” 梅氏上下打量她一回,明芃人黑了瘦了,身上粗衣麻布,頭上飾物全無,扎著的腰帶上還別了好幾條秋天開的紅花,她似才想起來似的,把這花兒抽出來擱到桌上,拿毛巾子撣掉身上灰。 梅氏氣的肝疼:“你趕緊把東西收拾了,跟我回家!”再不能依著她,叫她跟個和尚一處廝混,若是壞了名聲,非帶累了明蓁不可! 明芃掏出絹子來擦汗,往窗外一望,拾得既聽不見,自不關心,坐在木莊上頭剝起栗子來,明芃答應了他,今天請他吃栗子軟餅的。 “母親答應了的,怎么又變卦?”明芃說得這一句,梅氏擺了擺手:“你非得在這山上作甚,如今咱們家不比原來了,趕緊家去,也好叫我們安心?!?/br> 明芃看了梅氏一眼,忽的明白過來,她原是個叫人挑撿的老姑娘,如今jiejie當了皇后,還是獨寵,身份自然不比原來,她原就想過,姐夫登極之后,必是要替表哥平反的,母親總該對她說實話了,可幾回送得信來,一字未提,如今見梅氏這個情態(tài),哪里還不明白。 一顆心原就已經冷了,倒不如就在這小院里頭自在,她看了梅氏:“娘,我如今有什么不好?jiejie既是皇后了,難道還有人戳咱們家脊梁骨不成?又有誰還敢說閑言碎語?叫我順了心意,有什么不好?” 梅氏恨不得打她兩下,只當她還全心全意惦記著梅季明,提了一口氣要說,卻見明芃坐到鏡臺前,把打成辮子的頭發(fā)散開來重又梳通,重打了一條麻花,垂在襟前:“娘留下來用飯罷,也嘗一嘗,我的手藝。” 梅氏到底心虛,又不好直說梅季明沒事,女兒空等了他四年,等來的就是這么個消息,若是她經受不住,更不肯嫁,又要如何。 拾得跟她們同坐一桌,他如今已經是十七八歲了,常在山野里行動,行的寬肩厚背,一人打橫里坐著,碗里滿滿堆著山菌,拿清醬炒了,光是素的就吃了整整一碗。 烘銀杏烤柿子片兒,還有栗子粉加了面粉烘的餅兒,拾得用薄餅包了柿子流出來的糖汁,一氣兒吃了四五張,梅氏越看這情態(tài)越是不對,一碗粥半天都沒咽下一口氣,腦子里嗡嗡亂響,牽掛一個梅季明便罷了,難道還喜歡上和尚不成?既聾又啞,自家的女兒怎么荒唐成這樣子! 拾得原是進了屋子就要提了桶沖身子洗澡的,擦干凈了再回去廟里,他叫明芃教的懂得些道理,吃了飯把碗跟鍋都洗干凈了,背上背筐就走,門口早等著一只鹿,拾得摸了它的角,把布袋子里包的餅兒撕給它吃,明芃還跟那鹿打了招呼,它伸了舌頭舔一舔她的掌手,嘗著咸味兒高興的直甩尾巴。 等拾得一走,梅氏指了明芃:“要么,今兒就跟我回去,要么,你這輩子都別再回家?!弊孕〉酱笠痪渲卦挷辉f過,這會兒見她這要模樣,恨得說不出話來,明芃微微一怔,竟沖著梅氏笑一笑:“母親回去罷,我在山上住得很好?!?/br> “作孽!我生你為著什么,你為了那一個糊涂東西陪上這些年竟還不夠,非得作踐了自個兒就高興了?你就不想想生你養(yǎng)你的爹娘?”梅氏這輩子都沒這樣失態(tài)過,若不是嬤嬤扶了她,她就要倒在地上。 明芃垂下眼睛:“娘,我是打定了主意不嫁的,不管是誰,就表哥還活著,我也不會嫁他了?!?/br> 梅氏哭聲立時止住了,抬頭看向女兒,見明芃淡淡看著她,見她抬頭,又說一次:“就是表哥還活著,我也不會嫁他了。” ☆、第354章 腌菜 梅氏立時敗下陣來,她原就心中存著這樁事,想著要怎么瞞過了女兒才好,梅季明已然不是良配,誤了女兒十來年,可不能再叫他誤下去,聽著明芃這一句話,一口氣兒都沒提上來,原來是盯住了明芃不動的,此時背了身避開目光,隔得好一會兒才道:“你心里還牽掛著他不成?” 屋里頭的丫環(huán)俱都退了出去,碧舸蘭舟站在廊下垂了頭,明芃早就吩咐過不許她們吐露出去,可到得這會兒,卻不免為著她心傷一回,明蓁當了皇后來消息傳上山來,明芃坐在窗邊正拿畫筆畫得秋色,聽見消息怔忡一會:“這下子可好,一個個都如愿了?!?/br> 可不是如愿了,碧舸蘭舟只當姑娘要哭,誰知道她只闔了闔眼,手上畫筆都沒擱下來,那幅山色秋夕圖正是收尾的時候,一片綠葉中點得二三處金紅,火一樣的燃在蔚藍天色里。 層層葉底露得一闕金頂,便是棲霞寺的佛塔頂尖,上頭還掛了兩只鎏金銅蓮花,這畫兒叫拾得討了去,就糊在他睡覺的禪房房頂上。 明芃還只坐著,半個字也沒答梅氏,拿了小銀刀把烤柿子片兒切成細絲,她一雙手生的極好,纖纖細指,因著長年拿筆,三根指頭生著一層繭子,兩只手指夾著刀片,食指架在刀背上,切了細絲兒再捻起來往嘴里送。 放到火上烤的柿子都還是沒長軟的,烤過去了水,甜蜜里就帶著澀味兒,她細細嚼著,舌頭卷了甜又嘗了澀,飲一口山泉水,就只有余甘了。 梅氏見她動都不動,心里覺得自個兒猜對了,這一片深情也該尋著可托負的人才是,她待要說梅季明沒死,可顏順章卻又定了主意,再怎么也得同他商量了再說,嘆得一口氣:“你在山上再住兩日,過一向,我叫了人來接你?!?/br> 趁著黃昏趕緊下得山去,找顏順章拿主意要不要把梅季明未死的消息告訴她,這個女兒認了死理,不叫她嫁梅季明,若再是鬧出些什么來,如何收拾才好。 下山的路上梅氏攏著白狐貍皮的大毛斗蓬,坐在四人抬的滑竿里,人跟著下山的臺階一顛一顛顫個不住,拉一拉觀音兜帽,人往下坐了了坐,腳踩住了前頭的擋板,嘆一聲兒女都是債。 可不就是債,生了她養(yǎng)了她,還費心費力的替她找了這么個好親事,若不果梅季明這個混帳,說不得如今連孩子都養(yǎng)了,哪里還像現(xiàn)在,跟天上飄的云朵似的,摸不著抓不住,成天也不知道這腦袋里想的什么。 琴棋書畫詩酒花,不過是為著叫日子過得有滋味些,一門心思的鉆進去,自家把自家?guī)У米罅诵宰樱€怎么過日子,難道還真飲木蘭墜露,餐秋菊落英不成?她這哪里是學畫,這是想要成仙了! 梅氏雙眉深鎖,她年輕的時候就生的美貌,若說美貌還不盡然,單撿出來看,鼻子眼睛嘴巴都不是頂美的,可長在她臉上,說不出的妥帖,聲音輕柔語調淡雅,若不如此也不會叫顏順章一見傾心,刻在心上這許多年也依舊當作寶貝。 她回了家,解了大衣裳,坐在窗前等著丈夫,一手托了腮,長眉微蹙,目帶淚光,顏順章才進院子,就是紅楓秋桂映著窗里微淚的妻子,顏順章趕緊進去,衣裳也不換了,摟了梅氏的肩:“這是怎的了?二丫頭又惹著你了?” 顏順章對這個女兒要說情分,自不比明蓁,明蓁自小到大養(yǎng)在身邊,明芃卻早早寄養(yǎng)在了梅家,明陶還是兒子,她便怎么也顯不出來了,情分再淡也是女兒,他原是想順了她的意的,不嫁便不嫁,人生自是有情癡,碰著了,卻沒緣份,非讓她嫁人,倒是苦了她了。 等后來他也跟著改了主意,妻子一味想叫女兒有個依靠,嫁人生子,全天下女人都要干的事兒,她也該干,經不得梅氏一顆淚,除了點頭答應又有什么辦法,這會兒見著她哭,知道必是明芃的事,還沒問明白,就先怪罪了她,怎么竟不懂得父母的一片心。 梅氏反手揪住顏順章的衣領:“總是我的不是,再沒想著,竟害苦了她,我算是明白了,她這是存了非君不嫁的念頭了。” 這四個字觸動顏順章的心腸,他低頭看看梅氏,見她好容易因著喜事又養(yǎng)起來的氣色又叫女兒愁的憔悴起來,撫了她的背:“她總是咱們的女兒,有些癡氣也是該當?shù)?,我看,不如就告訴了她,不求聞達,一生富貴總是有的?!?/br> 梅氏松得口氣兒,她一個人拿這主意是再不成的,有了丈夫這句話,便把頭靠在他身上:“總也瞞了她這許多年,貿然去說她受不住可怎辦?依著我看,叫個同她處得好的,慢慢兒告訴她,許能好些?!?/br> 梅氏也沒想到女兒的性子竟這樣硬,原當她過個一年半載就忘了梅季明了,見她癡等,又想著有個二三年了怎么著也淡了,哪成想一個“死”人她怎么也忘不了,恨不得給他塑了金身,供在案上日日上香。 梅氏滿面倦色,彎眉微蹙,挨在顏順章肩上,心里念上兩句罷了,既識不得這份好,那便是她命里該當?shù)?,只要去尋這梅季明,卻得花大功夫。 顏順章件件依了她,梅氏便摸了銀子出來,加印了梅氏仙域志,總歸要把女兒嫁過去了,這番深情厚意,總該讓梅季明知道才是。 梅氏雙管齊下,一面加印了書分散出去,一面請了紀氏過來,打著讓明沅去當說客的主意,家里姐妹只余下明沅明湘了,明湘要做雙滿月,能上山的可不就只有一個明沅了。 程家給足了明湘面子,女作單男作雙,是江州的老規(guī)矩,連這個都打聽著了,送了紅蛋喜餅回來,說程夫人心疼她,這才叫她做雙滿月的。 紀氏聽著梅氏的放在,不想管也不成了,原來是妯娌,她幫手是情分,不幫也有道理,可如今梅氏卻不止是妯娌了,是皇后的親娘,開出口來,她輕易回絕不得,點了點頭:“這也是好事兒,總算苦盡甘來?!?/br> 一家子磨著明芃,她還哪里有甘,可話卻得說得漂亮:“我今兒遞話過去,叫六丫頭擇了日子過來,叫她上山去,把話慢慢告訴二丫頭?!?/br> 明芃早就知道了,能死死瞞了父母就為著一口義氣,這樣的姑娘,逼著她嫁,怎么能成?紀氏揉了額角,也得虧是明沅,換哪一個這會兒上山去告訴明芃,家里騙了你將四年,這會兒已然好了,不必你再裝聾作癡了,順了大家的意思就嫁了罷,再要強明白的人,也得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