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唐家有密道,他是知道的。 “正是,婉柔在密道里發(fā)現(xiàn)這扣子,只因覺得精巧可愛,就撿起留著賞玩。可后來越想越不對勁,這扣子做的如此精致,看著倒像是……婉柔心里惶恐,所以特來向王爺稟告。”她又柔柔道,說完,小心翼翼的抬頭。 這一抬頭就觸到展萬鈞凜然審視的目光,頓時心頭一驚,又連忙低下頭。 這女人說的話,信一半都嫌多,展萬鈞心里很明白。但他更明白的是,這扣子的主人嫌疑更大,謊言更多,更不可信。 乍然明白這些,他卻絲毫不覺得驚慌失意,反倒是大松了一口氣。 是了!難怪她如此表白,如此挺他,可他依然難以釋懷心中的不安和懷疑。長久以來和人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所養(yǎng)成的直覺并沒有欺騙他。 她終歸是有事瞞著他,叫他無法全心全意信賴她。 現(xiàn)在,他所擔心的事終于一點一點的在眼前揭開,他怎能不大松一口氣呢。 何況,她瞞他越多,騙他越多,他心中那就要噴薄而出的熱意就越冷下去。這樣正好,一切都如他所愿,漸漸回歸冷靜,回歸正常。 “你就只撿到扣子,沒有看見什么?聽見什么?”他問道。 唐婉柔心中一動,一把捏住衣袖。 其實那天晚上她在密道里確實看到了,但是……她所看到的說出來,王爺會信嗎?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領(lǐng)著小皇帝在密道里走,這種事,信不信在其次,合理不合理,能不能做出一點文章來,才是要緊。 她此刻在攝政王跟前托大,手里要是沒有一點文章可做的東西,憑什么叫他高看一眼?然而兩個半大孩子,能做什么文章呢? 猶豫了一下,她斟酌字句說道。 “密道里黑咕隆咚的,我只顧著看腳下,也沒留心去聽去瞧。不過,那一晃眼我仿佛是瞧見一個穿白衣服的領(lǐng)著一個孩子過去。哦對了,那穿白衣服的額頭上還有花?!?/br> 說謊的最高境界,就是所有的話都是真的,但意思卻不是真的。 這些話用來打動展萬鈞,卻是已經(jīng)足夠了。 白衣服,額頭上有花,能讓小皇帝心甘情愿跟著走的,整個鎏玥除了祁進,就再沒有第二人。 他是萬萬沒想到,祁進就在晉城。 這叫他說不出是惱還是樂。惱的是祁進太猖狂,竟敢到他眼皮子底下?lián)v鬼,還親自現(xiàn)身。真是不把人放在眼里,欺人太甚! 樂的是既然祁進敢來,那他就不必客氣。要是能在晉城把這妖道一鍋端了,那可真省了他許多心思和力氣。 但是,祁進敢來,肯定也是有所準備,有所依仗。 他還得小心對付,不然偷雞不成蝕把米,可就叫人看了笑話。 “沒說什么嗎?”他面無表情,淡淡問道。 唐婉柔搖了搖頭。 “沒有?!?/br> “那密道,通向哪里?” 唐婉柔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輕聲答道。 “好像是,煉鐵的地方。” 好了,這下前后都對上了,難怪她要保唐十一。原來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祁進! 事到如今他也是無話可說,深吸一口氣,無聲緩緩?fù)鲁?。他攤開手掌,低頭再看一眼掌心里的扣子。 繞著這滴溜圓的金扣,是他的四個指甲印。 這扣子太小,為了抓住握緊,他連指甲都掐進掌心里。 可就是這樣受苦受罪,看來他也還是握不住這小小的金疙瘩! 心里不是不失落,不失望,不失意的。只是這失落,失望,失意來的有點遲了,以至于后勁不足,強弩之末,只在他心里劃出一道淡淡的影。 把扣子往桌上輕輕一放,他目光落在唐婉柔身上,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 “很好,我知道你是個好的。” 唐婉柔渾身一震,幾乎要喜極而泣。然而強忍住鼻子里的酸意,她緊著肩膀擰著腰,以一個婀娜的姿態(tài),緩緩的匍匐下去。虔誠的五體投地的跪在他的腳邊,哀聲柔意道。 “王爺!您是婉柔的天,婉柔的地,婉柔的神。婉柔對王爺?shù)男?,王爺明鑒?!?/br> 面對這樣柔軟赤誠的表白,展萬鈞的內(nèi)心卻生不出半點柔情蜜意。看著唐婉柔,他心里想的還是小皇帝。 同樣是女人,為什么她就不能向別人那樣對他全心全意呢? 亦或是,女人就是這樣。即便是眼前這一個,看似把他當成了神??商热羲皇钦谷f鈞,不是攝政王,這女人是否還會這樣? 然而即便他是展萬鈞,是攝政王,是降世真龍,那一個小女人卻也可以把他扔在一邊。 大概,他還是不夠強,開不出足矣令她臣服的價碼。 但她到底要什么呢? 有什么是他做不到,而祁進能做到的? 難道對方真是神仙,有他所不能的神通?還是小女人不過是為情所困,單純選了妖道,而不是他。 “為情所困”這四個字,叫他眉頭一皺,心頭劃過一股濃酸毒流,燒得人隱隱作痛! ------題外話------ 沒想到今天是大風吹,都沒好好準備一下。 匆忙肝出二更,大家請享用! 喜歡的,記得評論叫個好喲~讓本座看到大家的愛~ 愛你們,么么噠! ☆、第七十三章 陛下能忍他如何不能忍? 想著小皇帝的“為情所困”,攝政王的心就跟被火烤,被蟲咬一般,疼的燒心燎肺。 越想越糾結(jié),越想越火大。他雙眉一擰,別開頭,硬生生壓住心頭的怒火。 唐婉柔伏地半晌,表白一番之后卻不見攝政王投李報桃,心中不由焦急,忍不住開口哀求道。 “王爺,妾身愿為王爺效力,萬死不辭?!?/br> 展萬鈞緩緩移過眼神。 “為我效力?你想怎么為我效力?” 唐婉柔微微抬頭。 “妾身生是王爺?shù)娜?,死是王爺?shù)墓怼L萍覞M門皆罪,妾身亦不敢獨自茍活??涉硪粭l賤命,若是就這樣死了,對王爺也毫無價值。所以妾身斗膽自請入宮,以帶罪之身充入掖庭為奴為婢?!?/br> 說道此處,她仿佛是激動的難以自持,跪爬上前一步,雙手捧住他的腳,把額頭輕輕抵上,如夢如癡的開口道。 “就讓奴婢在皇宮里做王爺?shù)难?,王爺?shù)亩?,王爺?shù)氖?,王爺?shù)哪_。奴婢別無所求,只求能為王爺分憂?!?/br> 她說得動情,說得動聽,但凡人心是rou長的,都得叫她打動。 展萬鈞石頭一樣的心,也仿佛是叫她說動了,竟親自彎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兩人面對面。 唐婉柔已經(jīng)淚流滿面,雖成了他的人,可真正能直視他的機會,除了她的第一夜,便是今朝此時。 他是高高在上,連仰望都是奢望的神明。 倘若能得他一點憐惜,她也情愿化成他腳底的泥,自甘輕賤。 可是,她太聰明,所以很早就知道,這樣的男人,倘若他心里沒有你,你便是化成他腳底的泥,他也不會低頭看你一眼。 所以她只得盡力往上爬,爬到他能看到她的地方去。 愚蠢的女人才會削尖腦袋往他的后宅里鉆,那地方的女人太多,再好的顏色扎進去,也成了一團模糊。 所以她才不去王府,她要去皇宮。她要在未來等著他。 她不要做他后宅里一朵逐漸凋零的花,她要做他的左膀右臂,不可或缺的助手。 他是真龍,是天子,終歸有一天是要住到皇宮里去的。她哪兒也不去,就在哪兒等著他。 想著自己的心事,她情難自禁,熱淚盈眶。 美人的淚,總是打動人心的。展萬鈞微微一笑,伸手替她拭去臉頰上的淚珠。 “好,你有這個心,很好!就依你吧?!彼p輕說道,粗糙的手掌在她臉頰上撫過。 唐婉柔心中一動,伸手一把握住他的手,哽咽。 “王爺……” 也許她該再加一把勁,最后一次…… 她的心剛動,對方的手就抽回去,叫她的手和心都霎時落空。 對女人的眼淚,展萬鈞已經(jīng)有些煩了。 這些眼淚都是一樣的晶瑩剔透,眼神也都是一樣的無辜赤誠,但究竟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他已經(jīng)懶得去追究。 站起身,他輕輕一揮手。 “去吧,我會叫人安排好你的?!?/br> 唐婉柔低下頭,垂下眼皮,把失落和失意斂在眼底,乖順的再次伏地磕了個頭,然后起身緩緩后退著出去。 她早就該明白,早就該清醒,不該有所奢求。但這個狠心的男人啊,卻總是叫她難以自持。 這大概就是女人的脆弱,對第一個占有她們的男人總是懷著一份難以割舍的眷戀。 唐婉柔離開,展萬鈞只是定定站在百寶架前。仿佛是在看架子上的美玉香山,但仿佛又是什么都沒看。 柳傲君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桌子上那小小的金扣,心頭一跳,雙眉一皺。 站在桌前拱手施禮。 “王爺!” 展萬鈞突然覺得累,一種無力的累。 然而他是攝政王,是別人眼里的權(quán)臣,真龍,誰累也不能是他累。所以忍著這累,他緩緩轉(zhuǎn)身,看了柳傲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