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節(jié)
四人也不交談,只是悶聲趕路。 跑著跑著,忽而耳邊一聲嗖嗖風嘯。 “皇子小心!”隨行官爆喝一聲。 穆沙驚然抬頭。 卻已經(jīng)來不及,風里陡然鉆出幾支利箭,噗噗噗三聲過后,跟隨在他身邊的三人就紛紛中箭,跌下馬去。 穆沙心頭駭然,絲毫不敢停步,大喝一聲猛甩一鞭,策馬狂奔。 哪知前面竟然有絆馬索,胯下的駿馬一個踉蹌,轟然跪倒,把他連頭帶尾摔在地上。幸虧他早有警醒,落地之時抱成一團,順勢滾了一圈。 雖滿身狼狽,總算沒被壓死在馬下。 又是飛箭,又是絆馬索,顯然是有備而來。他不敢停歇,就地一滾之后立刻跳起,撒腿就跑。 可沒跑出幾步遠,就從天而降一張大網(wǎng),跟撈魚打鳥似得把他網(wǎng)住了,就地一拖,直接拉走。 他在網(wǎng)中仍不停掙扎,可恨手里沒有刀,連把匕首也缺,不然割破網(wǎng)繩,還有一線生機。 氣急了他用手扯繩子,可哪里扯得開。扯不開,就發(fā)火,張嘴大喊。 “誰要害我?你們是誰?” 還能是誰?知道他往這兒走的還有誰?不是小皇帝就是攝政王! 好哇,堂堂一國之君,一國之王,還騙人! “陛下既然答應放我走,又何必如此!要殺就殺!沒得這樣耍人玩的!放開我!有膽你就出來,當面給我說清楚!狗皇帝!狗官!” 然而扔他喝罵不止,對方就是不現(xiàn)身,只是拖著網(wǎng)一路跑。 好這一路磕磕絆絆摔摔打打,直接把穆沙摔了個皮青臉腫,滿身瘀傷,還吃了一嘴泥。 等停下來,網(wǎng)里的他都成了一個泥人,頭發(fā)全散了,錦衣也破了,頭臉全是擦傷碰上,傷口還站著泥灰,跟流民巷里的難民一個樣。 堂堂皇子,落到這個地步,真是氣也氣死,羞也羞死。 這一回他也不緊趕著跳起來了!不管來人是誰,顯然不是想要殺他,要殺剛才就能殺他,把他摔得鼻青臉腫顯然是想要羞辱他。 他索性躺在地上不起來,瞪著眼喘氣叫罵。 “要殺就殺,何必來這套!有種你出來!” 話音剛落,之間一襲白衣飄飄,從天而降。 他渾身一顫,顧不得滿身的酸痛,跐溜一下就坐起身。 “祁天師!” 來者正是祁進,白衣勝雪,仙氣飄飄,超凡出塵。只是看著他的雙眼不似往日冰冷無情,多了一份惱恨。 他沒來由心虛,低下頭去,復而又仰起頭,恨恨瞪回去。 “祁進!你又要害我嗎?” 這一回連天師的稱呼都欠奉,直呼其名。 祁進并不言語,翩然落地。腳下的塵土絲毫不揚,仿佛落下的只是一片羽毛。他邁步上前,寬大的衣袍無風自飄搖,真宛如九天真仙下凡塵,自帶仙氣。 看著對方一步步逼近,眼中的一絲惱恨褪去,又恢復從前的冰冷無情,而嘴角卻浮上一絲笑意??蛇@笑意也是冷的,就如同玉石雕就的神像一般,無情無義。 這是祁天師一貫的模樣,但卻叫穆沙有些后知后覺的后怕起來,蹬著腿往后退。 祁進若成神,豈不是百無禁忌? “你想做什么?你不能殺我!你若殺了我,陛下和攝政王絕饒不了你!”他喊道。 這樣的話連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祁進難道還會怕小皇帝,怕展萬鈞? 可此時此刻,他能依仗的也只有這些了。 他越是怕,祁進嘴角的笑意便越是深。然而再深也只是一個淺淺的微笑,而且越笑越冷。 穆沙被這冷意激出心頭的怒意和求生欲,咬了咬牙,壓下心中的恐懼,握拳暗暗蓄力。 等祁進越走越近,就要倒跟前時,猛然跳起,飛腿就踢過去。 祁進到底有多厲害?他也只是聞其名,而未見其實。對方一貫是高高在上神明一般的做派,輕易不動手。便是動手,也只是動動腦子動動嘴。 當然這樣已經(jīng)很厲害,動動嘴巴就能挑動三國之間兵戎相見。 那么動手呢?他自有天師做派,出塵若仙??缮裣晌幢貢蚣?! 不試試怎么知道! 然而一腳踢出之后,他就知道錯了! 這一腳還在途中,連對方的衣角都還沒沾到,他自己的肚皮就已經(jīng)如同被鐵錘狠狠重擊了一下,整個人飛出去,砰的摔在地上,激起一陣塵土。 這一飛,那一腳自然也沒用了。 他哀嚎一聲,捂著肚子蜷縮一團。 好痛!腸子都要碎了! 憑著肚子里的痛楚,他依稀知道自己被祁進踢了一腳??稍趺幢惶叩?,卻是一無所知!他連祁進什么時候抬了腳都沒看到,若不是痛楚千真萬確,若不是他被踢飛落地,誰又能知道他被踢了一腳。 他抱成團咬牙忍痛,眼見祁進又步步逼近,于是掙扎著用手撐地,滿滿往后退。 眼前這個人不對勁!沒錯,一直以來祁進就是神,但此時此刻站在這里的已經(jīng)是個人。只有人會有這種發(fā)泄的情緒! 要他死,祁進不必動手就能。此刻踢他,是為了發(fā)泄。 想到這里他松了口氣,可又心生懊悔。就算不會死,那痛還是難熬的很。 他退的不如祁進來得快,眨眼間那白衣飄搖就又到跟前。 穆沙心道,不好。 果然,身上又是一錘重擊。他飛出去十來尺,噗通又砸落在地,張嘴哇的吐出一口鮮血,落在地上混著泥沙成了一團爛乎乎的朱砂。 好痛!痛徹心扉!這一腳踢在胸口,只覺得心肺都要被踢碎了。一團血堵在胸口,他差點就憋死。 幸虧落地一震,吐出來了,總算又喘上氣。 然而氣是接上了,可渾身都是撕裂震碎的疼。他仰起頭,咬著牙把涌上喉嚨口的鮮血咽下。 月光下祁進面色冰冷如雪,但雙眼卻帶著一股嗜血的殺意,不似神明,倒像惡煞。 他渾身一顫。 “天師……” 未等他說完,祁進已經(jīng)一腳踢在他面門上。這一腳比前面那兩腳都輕多了,可臉是最脆弱的。一腳下去,穆沙的臉就開了醬鋪,血流滿面。 頓時兩眼一黑,暈過去了。 * 再次醒來時,是被一盆冰涼刺骨的冷水潑醒。 穆沙渾身一顫,甩了甩腦袋,睜開眼。 眼皮充血已經(jīng)腫了,只能瞇開一條縫。順著這條縫望出去,一片血紅,什么也看不見。他連忙伸手揉了揉眼睛,發(fā)覺自己并沒有被捆綁,于是掙扎著從地上坐起來。 揉開眼前的血紅一片,他再次睜眼,終于看到一張雪白粉嫩的臉,兩只漆黑如夜,閃亮如星的大眼睛直勾勾看著他。 是小皇帝! 頓時駭然! 對方也一臉駭然。 “這是穆沙?你怎么把他弄成這幅樣子?” 你?誰?穆沙抬起頭,看到站在小皇帝身后依舊一身白衣,一臉森冷的祁進,下意識就往后退了退。 “他活該!”祁進居高臨下,目光鄙夷,吐出三個字。 小皇帝聽了一挑眉,然后一點頭。 “對!” 穆沙皺眉,心中那個氣啊。張嘴想罵,喉嚨干澀不說,還滿嘴都是血,一張嘴就先吐了半口血。 隨后,肚子也疼,胸口也疼,臉也疼,整個人就跟被捶了一遍似得,渾身都碎了似得疼。 他呻吟一聲,沙啞開口。 “你們,想干什么?” 說話的時候,他強撐一口氣,瞥眼打量了一下周圍。 這兒是長生觀!他竟然又回來了!怎么回事? 聽到他這一句,小皇帝直起腰,一拍手,回頭對祁進道。 “既然人來了,那就快動手吧。免得……夜長夢多!” 說完,還意猶未盡的一揮手,又畫蛇添足的催促一句。 “快,趕快!” 快動手?做什么?穆沙慌亂起來,忍著疼咬牙往后退,然而每動一下就渾身劇痛,又忍不住哀叫,頹然倒地。 聽了小皇帝的催促,祁進倒也不拖拉,伸手一番,掌心里就多了一塊書本大的木板。 說是木板,但材質(zhì)又宛如金玉。然而班上布滿紋路,一條又一條,一圈又一圈,又怎么看怎么像樹紋年輪。 看到這塊木板,穆沙就臉色一變。 “神木怎么會在你這兒?” “神木?這是木頭?”小皇帝踮腳看了一眼,扭頭走過去,近距離打量祁進手里的木板。 “這不是木頭,這是……電路板!” 一圈一圈,一條一條的哪里是什么木紋,全是一條又一條的電路! 只不過這電路做的極為復雜又極為精細,粗看一條條一圈圈,細看條條圈圈里還有條條圈圈。所有的線條圈圈最終都集中到中央一大塊凹陷處,那形狀很熟悉,就是那塊神器的模樣,正十二面體。 原來如此!敢情這一套玩意整個就是一個超現(xiàn)代工業(yè)制品啊! 不過這工藝比她來的時代還要先進的多,就不知是來自哪個時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