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后來幾個世家公子聚在一處,說起昭遠侯初回京中太過拘束了些,陸子涵便自告奮勇要將他拖到同一陣營。 而所謂的拖到同一陣營,竟是借著在宮中賞荷花的機會拉她下水嬉戲,美其名曰增進感情。 阮婉毫無防備,直接被陸子涵拖到水中,渾身濕透,當時臉色就青了。 惱怒之中,迅速起身靠岸。不想陸子涵鍥而不舍,她剛抬腳就再次被他扯回水中,連嗆幾口水。阮婉倏然而怒,一手指著陸子涵鼻子劈頭蓋臉痛斥,“姓陸的!日后離本侯遠些!” 眼中少有的凜冽,言簡意賅。 一旁看戲的幾人便都僵在一處,不住面面相覷。陸子涵臉色驟然一紅,有些無地自容。 阮婉狠狠擰了擰衣袖,咬牙切齒起身離了水中,也不忘清冽掃過一旁幾人。佯裝的氣勢走出不遠,腿下一軟,隱在假山后側再站不住。 方才,再險些就要被陸子涵識破了。 后怕悉數(shù)涌上心頭。 護好的裹胸已然濕透,女子的體態(tài)便逐漸顯了出來,這番狼狽模樣是斷然無法出去見人的。好在夏日炎炎,尚可躲在假山中等衣衫晾干再行出宮。阮婉幽幽一嘆,心里便惱死了陸子涵。 妖蛾子!! 后來的曲折便是妖蛾子來尋,幸好被宋嫣兒攔下。 而宋嫣兒知曉了她的身份,不僅沒有大肆宣揚,反是眉頭攏緊不滿嘟囔道,“昭遠侯,好端端的,你裝男子做什么?” …… 神色便同當下如出一轍。 阮婉梨渦淺笑,只接著她剛才的話道起,大夫看過了,說是夏日里染的伏熱,冬天沾了風寒才陸續(xù)散出來。 斷斷續(xù)續(xù)咳嗽了月余,一直在喝藥調養(yǎng),眼下將好。 宋嫣兒雙手拄著桌子,托腮懨懨瞥了她一眼,悠然嘆道,“定是你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扮男子扮久了,就真當自己是男子了!” 這般論斷,阮婉委實哭笑不得。 宋嫣兒又起身走到清荷處,清荷便將手中包袱遞于她,她則歡喜塞到阮婉懷中,“這是你上次說好看的那套衣裳,我讓人按你的尺寸做了一身,快換上我看看!” 衣裳? 阮婉眼中倏然掠過一絲流光溢彩,腳下卻略有踟躕。 宋嫣兒便朝葉心和清荷使了使眼色,清荷會意開口,“侯爺放心,我同葉心在外守著,不會有事的?!?/br> 葉心遂也點頭。 阮婉展了笑頤,由得宋嫣兒拉著一道去了內屋,不出片刻,內屋已嘻嘻哈哈鬧作一團,“裹胸裹胸!”“婉婉,肚兜~”…… 葉心不禁莞爾。 小姐其實愛美,但大凡身在南順都以昭遠侯示人,唯有同三公主一處時才能換上女裝說些閨中密友的體己話。 只是這種時候,一年里本也不多。 輕手掩門退出,葉心才問起清荷,馬車停在何處? 清荷掩袖便笑,“公主怕被旁人看見,這次是直接鉆狗洞進來的?!?/br> 葉心腳下踟躕,這昭遠侯府的狗洞怕是南順國中最為金貴的狗洞了。 也由得如此,并未遣人去前門打招呼。加之宮中設宴,該是沒有人會有閑情逸致單獨來侯府的,遂將此事拋諸腦后。 于是突然見到睿王和邵文槿時,才會雙雙錯愕不已,都是后話。 …… 內屋屏風外,宋嫣兒卻是捂嘴偷笑,“婉婉,你好了沒?” 阮婉害羞,先前便將她轟了出來,非讓她呆在屏風外邊。屏風間的縫隙其實不小,宋嫣兒就透過縫隙不時瞥一眼。 待得見她穿戴周全,才佯裝催促。 阮婉輕咳兩聲,雙手背在身后,淺淺彎了眉黛從屏風后大方走出。 一襲淡紫色的抹胸褶皺裙配上乳白色的紗衣,襯得纖弱身姿。發(fā)髻間珠釵隨意挽起,清新不染金粉之色。眸間瀲滟,唇邊一縷淺笑不失明媚多姿,顧目輕盼,盈盈秋水里透著一抹動人心魄。 宋嫣兒眼眸微滯,片刻,輕聲嘆道,“婉婉,就應當把你嫁去長風才是!” 阮婉好氣好笑,“哪里這樣似的,自己不想嫁,便想著要別人嫁?” 宋嫣兒愣了愣,也覺似是有些道理,就在一旁自顧笑出聲來。阮婉故作惱意剜了她一眼,宋嫣兒便順勢挽了她胳膊踱步回外屋。 敬帝答應同長風聯(lián)姻,阮婉回京不久就有所耳聞,還聽說宋嫣兒隔三差五就去陳皇后處哭鬧一次,要陳皇后做主。后來連陳皇后cao持的臘八宴都沒有露面。與敬帝更是置氣不講話,如何哄都不聽。 宋嫣兒自幼就是敬帝和陳皇后的掌上明珠,護得天真爛漫,也嬌慣得性情率真。 譬如當下,一面接過阮婉遞來茶水飲了一口,一面繼續(xù)繪聲繪色吐槽素未謀面的七皇子,“……聽說還是風月場所的常客,時常與京中頭牌廝混,好賭嗜酒,打架斗毆……” 說著說著,臉色都氣紅幾分了,所幸飲盡杯中茶水,一言蔽之,“草包,廢柴,爛泥扶不上墻?!?/br> 阮婉忍俊不禁,只管接過杯子,又替她倒了杯茶水,卻對她先前的評價不置可否。 宋嫣兒狠狠瞪了她一眼,“平日里作昭遠侯就口齒伶俐的,眼下同我便開始扮啞巴了不成?” 阮婉咬唇輕笑,“公主若是不嫁去長風,陛下定是要在京中為公主挑選駙馬的。能配得上金枝玉葉的門第也就那么幾家,能讓陛下屬意的繞來繞去也就那么幾個?!鳖D了頓,朝著她眉眼微挑,“例如,劉太尉家的長子?” 宋嫣兒微怔,劉彥祁的肥頭大臉就躍然腦海中,心驚膽顫之下,輕抿一口茶水壓驚。 阮婉盡收眼底,遂又佯裝思忖,“再不就是馬尚書家的次子?” 宋嫣兒眉頭更皺,馬鴻明?那個讀書讀傻的書呆子?默默啐了口茶,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阮婉便又繼續(xù),目光猥瑣更甚,“興許是陸相家的陸子涵?” 陸子涵那個尖嘴猴腮!宋嫣兒只覺心中慎得慌,干脆放下茶杯,嫌棄瞥過阮婉一眼,“就沒有正常些的?”從前她確實只惦記著同父皇置氣,沒有想過還有這么這一出,聽到阮婉提起,才覺幾分惶恐。 正常些的自然有,兵部尚書家的三子羅文成,文質彬彬,精通佛學,又素有慧根?!?nbsp;不是前些時候突然頓悟,說看破紅塵要去慈云寺出家,險些將羅尚書氣得半死那個? 那便是禮部侍郎家的長子沈朝,書香門第,儀表堂堂,舉手投足氣質款款?!?nbsp;不是與落霞苑的頭牌私定終身,一出非卿不娶,非爾不嫁,鬧得沸沸揚揚,才子佳人話本熱銷臨近幾國? 呃,那趙國公的嫡孫趙秉通如何?無不良嗜好,為人耿直重義氣,又潔身自好。—— ……他有狐臭…… …… 細數(shù)殆盡之后,阮婉悠悠嘆道,“所以,陛下將公主嫁去長風,實則是對公主的保護!” 宋嫣兒雙手托腮,眸色里全是黯淡,絞盡腦汁思忖半晌才緩過神來,“為何沒有邵文槿的?” 茶杯臨到唇邊,阮婉滯住,邵文槿? 先前似是不覺跳過了。 愣了愣,遂而吱唔道,“我們……不是在說正常……人嗎?”所以,洪水猛獸才自動屏蔽了不是? 如此一想,心里便驟然舒服了許多。 宋嫣兒本也只是隨口提提,方才興頭過去,又神色懨懨?!霸掚m如此,可那個李朝暉不也是紈绔子弟?”不滿之中噙著怨氣。 長風國七皇子叫李朝暉。 阮婉倏然莞爾,誰說李朝輝是紈绔子弟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錯了,我今天會努力多更的,,,先貼一章,,, ☆、第二十一章 送親使 第二十一章送親使 七皇子李朝暉,阮婉早前便聽晉華提起過。 沈晉華是長風國中懷安侯,更是公認的老好人一枚。待人親和友善,燦爛的笑容時常掛在臉上,又處處樂于施人援手。 沈晉華不僅是老好人,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老好人,但做老好人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是長風六子奪嫡局面向來混亂,派系之爭從來涇渭分明,沈晉華在諸多勢力之中左右逢迎,不失偏頗,游刃有余;壞處便是,人太好,就事事有人勞煩,他又不好意思拒絕說不,只得終日四處奔波,費盡周折其實苦惱。 即便如此,但只要旁人拱手道聲多謝,他又兀得前事盡忘,客客氣氣一句“小事一樁”而后樂此不疲。 沈晉華人好,人緣便也好,更值得旁人信賴。 所以當初爹爹托晉華多照顧他們母子時,晉華一口應承下來,而后也未食言過。 晉華就是少數(shù)幾個清楚李朝暉底細的人。 李朝暉雖然人前大都一副玩世不恭模樣,惡習諸多,常年混跡于一幫紈绔子弟當中,行事放蕩不羈,不求上進,榮帝也不加管束。 “其實私下里溫文爾雅,是長風國中公認的美男子?!?/br> 宋嫣兒撇撇嘴角,說得好像你真見過似的! 阮婉鄭重其事點頭,她從前的確見過李朝暉。彼時還是同晉華一處,這些自然不會向宋嫣兒道起。 宋嫣兒卻驀地轉眸,好奇眨著眼看她,修長的羽睫便在燭火下剪影出一道清雅輪廓,興致開口,“說來聽聽!”阮婉的話她是信的,可與平日里聽到的傳聞不同,心中好奇就難免更多了幾分。 阮婉將從晉華處聽來的話一一道出,“榮帝膝下共有七個皇子,常說的六子奪嫡便是直接將七皇子李朝暉排除在外的其余六人?!?/br> 除卻李朝暉,各個身世顯赫,又都是長風名門望族之后,皇位值得放手一搏。而榮帝對第七子向來不冷不熱,并不上心,加之自幼疏于管教,逐漸養(yǎng)成風流放蕩的個性。 沒有世族背景,還不思進取,更不受榮帝青睞,李朝暉是注定與皇位無緣的一人。 更有傳聞,李朝暉的生母是難產過世,榮帝痛失愛妃,才會對七皇子冷漠疏遠。稍稍年長便被放出皇宮,自立門戶,眼不見為凈。母親過世得早,又沒有父皇庇護,李朝暉其實自幼吃了不少苦。 宋嫣兒托腮靜聽,目不轉睛看著阮婉。 阮婉才又道起,“其實我也是聽人說過,榮帝對幼子疼愛有佳,只是身在皇家……” 若果真不聞不問,就不會深夜在書房內屏退周遭,只留晉華一人。拿著兒子的字帖幅幅比較,遂而由衷笑意,“字如其人,又有長進?!?/br> 讓李朝暉離宮,榮帝看似冷淡不喜,實則私下囑托晉華多家照應。朝中諸方權臣,也唯有同沈晉華交好不會招致猜忌。 這些話,沈晉華從未對李朝暉言及,李朝暉卻心若明鏡。 該風流時就風流倜儻,撫得一手好琴,就連榮帝也時常夸贊有佳。亦會不時惹出亂子,引得榮帝痛斥責罰。 閉門思過! 殿前罰跪! 隔岸戲謔之人就不在少數(shù),除了沈晉華也似是再無旁人求情。久而久之,便有了如今七皇子的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