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繼而面面相覷,更不敢作聲。 婢女又喚了一聲,邵文槿方才回神。只是面色陰沉,也不接話,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下了階梯。 心底某處,好似轟然傾塌,難以釋懷。 不覺手心攥緊,心中道不明的復(fù)雜意味涌上喉間,幾許澀然。 就好似,一場空歡喜。 腳下再度踟躕,空歡喜? …… ************************************************************************* 透過窗前的薄紗幔帳,待得一襲身影走遠(yuǎn),阮婉才輕輕舒了口氣。放下幔簾,才下眉頭,心中卻不似臆想中的平和。 折回廳中,秋好和芊芊早已沒有蹤影。 只剩阮少卿和李朝暉兩人。 “人走了。”阮婉眼波稍有木訥。 阮少卿盡收眼底。 “看他離開時候的神色,該是信了?!崩畛瘯煹_口。 還有何不信的?他原本見到的人就是阮少卿,自然只會以為先前是錯認(rèn)了旁人。 阮婉心有余悸。 “李朝暉,今日之事多謝你了?!便_口。 李朝暉聞言便笑,“連道謝都這般沒有誠意?”端起酒杯晃了晃,自顧一飲而盡,“一夜留宿杏云樓,會不占些酒氣?” 阮婉原本就有些恍然,覺得有理,就將酒杯送至唇邊,一杯下肚,飲得有些急,連嗆了好幾聲。 便聞阮少卿悠悠開口,“那便是邵文槿?” 嗆酒之人一愣。 阮少卿似笑非笑,“像是并非如某人過往說得那般兇神惡煞?” 阮婉臉色一紅。 每次見到阮少卿,都免不了要在少卿面前抱怨和咒罵邵文槿一通,再添油加醋潤色幾分。 回回罵得最多的,便是邵文槿其人。 想來少卿并不陌生。 諸如四肢發(fā)達(dá),性情粗狂,口舌反復(fù),野蠻無禮等等,就似潛移默化一般,今日一見,怕是與阮少卿想象中些許不同? 只是些許不同? 阮少卿好笑,有人平素的伶牙俐齒,此刻卻像被人揪住了耳朵的兔子,除了紅眼,便是支支吾吾。 “那是在你們面前演戲罷了。”阮婉一語帶過。 自己都說得沒有底氣,抓起酒杯又飲了一口,好似先前嗆酒的是旁人一般。 “唔,實在可惡?!比钌偾潆S意應(yīng)承,阮婉還未來得及賠笑,頓了頓,又聽他含笑開口,“為何唯獨不在你面前演戲?回回讓你見到真面目?!?/br> 阮婉語塞,繼而微怔。 阮少卿和李朝暉相視一笑,卻也都不戳穿。 “少卿!”阮婉臉色掛不住,便惱意撲上,阮少卿順勢起身繞過,不再捉弄她,話鋒一轉(zhuǎn),“晉華的事,殿下知曉多少?” 阮婉果真不鬧了。 李朝暉也斂了眸間笑意,“就是打聽不到晉華為何出事,才覺有些怪異,依照晉華平素的性子怎會惹惱父皇?” 雖是惹惱了,卻私下關(guān)押在大理寺,不動聲色。 也沒有放出任何消息。 知曉此事的根本沒有幾人,都以為懷安侯不在京中,卻不知沈晉華已然下獄。 他也是費了不少周折才探聽到此番消息。 旁的再多一分都沒有。 阮婉心思便從邵文槿身上挪回,如果連李朝暉都不清楚其中曲折,那葉心在京中更是徒勞無獲的。 若是知曉晉華出事緣由還有依據(jù)可循,榮帝不想聲張,毫無頭緒,一切根本無從談起。 不安就隱隱浮上心頭。 李朝暉亦是低眉不語。 唯有阮少卿淡然開口,“殿下大婚在即,國中若是見不到懷安侯,終是惹人生疑的?!?/br> 兩人面色才舒緩些許。 但話雖如此,若是見到不晉華其人,境況怕是還要糟糕幾分。 …… ************************************************************************* 翌日清晨,阮婉才從杏云樓折回驛館。 隊伍業(yè)已整裝待發(fā),就連李朝暉都在驛館中同邵文槿攀談,若無其事。 邵文槿瞥過一眼,見到是他,也未多作搭理,似是有意避過,眸色里幾分澹然,臉色并不好看。 倒是李朝暉主動同阮婉寒暄幾句。 阮婉隨意應(yīng)聲,也算自然。 只是心有戚戚,不敢抬眸多看一旁邵文槿。 好在姜頌其迎面走來,拱手言道,“時辰不早,公主也快準(zhǔn)備妥當(dāng),侯爺先回房換身衣裳吧?!?/br> 語氣甚是和善,一席話又說得及其委婉。 簡言之,旁人都在等。 阮婉求之不得,歉意一笑,便徑直回了房中。 邵文槿才隨之轉(zhuǎn)眸,李朝暉眼中掠過一絲笑意,又飛快斂去。 …… 從成州趕往京城只需一日腳力。 阮婉實在困意,換了一身干凈衣裳,上得馬車倒頭便睡。 昨夜先是與李朝暉說起宋嫣兒,李朝暉走后,又與少卿徹夜長談,一直到今晨都未合眼。 馬車顛簸也渾然不覺,反是酣然入夢。 直至晌午,也未見到阮婉下馬車用飯,其間只有清荷去過一趟替公主送些瓜果給昭遠(yuǎn)侯。 而后道起侯爺乏了,睡意尚濃,囑咐不必管他。 邵文槿斂眸不語。 待得清荷走遠(yuǎn),周遭并無旁人,秦書才興致勃勃悄聲朝邵文槿道起,“大人,我聽他們私下里說起,昭遠(yuǎn)侯昨夜其實是借病去杏云樓喝花酒去了,今晨才回驛館,所以才會睡不醒?!?/br> 邵文槿微頓,回眸看他。 秦書嘻嘻笑道,“過往只聞?wù)堰h(yuǎn)侯斷袖,原來竟是藏匿得好,其實也是好這些風(fēng)流韻事的?!毖粤T看向邵文槿時,口中笑得更歡。 不想有人快煮一擱,臉色徒然一沉,冷冷道,“你很清閑?” 秦書跟他多年,有人的脾氣再熟悉不過,眼下也是莫名一顫,鼻尖就嗅到濃郁煩躁之意。 有人是心情差到了極致,秦書卻不知如何惹惱了他,只得噤若寒蟬。 但終究也沒能逃得過去,晌午過后,被罰一路跟著馬車跑去的京城。分明就是遷怒于人,秦書叫苦不迭。 …… 臨近黃昏,京城漸近。 不遠(yuǎn)處,恢宏大氣的城墻輕仿佛鍍上一層熠熠金輝,輕塵便在金輝中輕舞。 城門大開,官兵和迎親使節(jié)列隊相迎,來人不在少數(shù),竟是一眼望不到盡頭,就同從南順京城離開時無異,甚是隆重。 江離便去喚阮婉。 邵文槿率先下馬,身后禁軍紛紛效仿。 姜頌其也從馬車走下,款款迎上前去。 為首的兩名男子兩人皆是玉冠束發(fā),外著鑲嵌金絲線華服錦袍,腳踏朝靴,摸樣稍許相似。 隨行的長風(fēng)禮部官吏俯身見禮,喚得是三殿下和四殿下。 兩人相視一笑,望向李朝暉時,倨傲神色便躍然臉上。 “嘉和公主遠(yuǎn)道而來,七弟昨日竟然還去杏云樓飲花酒,若是父皇知曉了定要盛怒?!彪m是笑語道出,戲謔之意毫不掩飾。 另一人就循聲接話,“三哥所言差矣,從前在宮中跪上一兩個時辰都是小事,眼下大婚在即,各方賓客來賀,罰跪大殿之外實在有損我長風(fēng)皇室顏面,還惹公主不快,父皇定是要護(hù)著七弟的?!?/br> 微微頓了頓,上前一步,重重拍了拍李朝暉肩膀,好似悄聲道起,卻分明字字嘹亮,“日后若是罰跪府外,才真真是笑話?!?/br> 李朝暉并未接話。 姜頌其微怔。 都曉李朝暉在七子之中地位不高,卻不想旁人會做得如此出格。 公主尚在此地,對方分明是有意讓他出丑人前。 邵文槿亦是蹙眉。 長風(fēng)皇室如何勾心斗角都罷,眼下公主尚未入得京城,看似句句斥責(zé)李朝暉,無非也是下馬威。 一半是給李朝暉的,勿以為取了南順公主就覺得有何屏障,出身低下,不受寵見的皇子就該有自知之明。 而另一半便是給宋嫣兒的。 南順如何金枝玉葉,到了長風(fēng)也不過是李朝暉的妻室,就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