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阮婉奈何,鼻尖微紅,轉(zhuǎn)頭看向邵文槿,邵文槿會意,也躍身下馬,“寧大人之心,昭遠(yuǎn)侯一路勞頓,有話不如回府再續(xù),文槿還要護(hù)送昭遠(yuǎn)侯回京,向陛下復(fù)命?!?/br> 聞得邵文槿聲音,寧正才緩緩抬眸看他。顴骨上的刀傷已然淡去多半,仍是顯眼奪目,他都險些認(rèn)不出來。 寧正素來厭惡他,邵文槿便巡禮行禮,低眉避過他的目光,不與他作何沖撞,算是恭敬。不想寧正滯了片刻,卻沉聲開口,溫和喚了句,“邵將軍?!?/br> 邵文槿微怔,疑惑抬頭,就見阮婉也楞在一處。 寧正喚他邵將軍? 面面相覷,寧正竟是拱手一拜,“邵將軍,多謝!” 邵文槿俯身扶起,“寧大人,文槿受不起?!?/br>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第九十章 壞消息 第九十章壞消息 京郊離京本就不遠(yuǎn),阮婉與寧叔叔共乘馬車,便借由回京的一路向?qū)幨迨宓榔鹞髑匾皇隆?/br> 此事的來龍去脈,她也不盡清楚,所幸從卓文讓邵文槿帶她連夜逃出西秦京中說起。 出得京城不久,隊伍就遭刺客圍攻,邵文槿和江離便分開兩路,分別帶她和葉蓮南下。邵文槿為了躲開追兵,未在約定地點露面,后來刺客將葉蓮錯認(rèn)成她,她才撿回條性命,葉蓮卻在途中亡故。 恍然已過三月,但凡言及此處,阮婉鼻息猶有酸處。 先前她也以為是刺客,邵文槿卻小心謹(jǐn)慎,叮囑勿同西秦官兵接觸。而后西秦處處關(guān)卡,果真都有她和邵文槿通緝的畫像。 一路逃亡,既有西秦官兵盤查,又有刺客圍追堵截。 后來邵文槿帶她輾轉(zhuǎn)西秦國中,幾次都險些喪命。直至她換回女裝,邵文槿自毀容貌,才喬裝打扮出了西秦。等到蒼月國中,也遇到數(shù)次傭兵打探,他們都平安度過。 寧正聞得臉色越加難看,卻也只是靜聽,不作打斷。 …… 說了不多時,馬車業(yè)已抵達(dá)宮門口。 敬帝和陳皇后在等,話未說完,寧正也不作耽誤。寧正未同阮婉一道進(jìn)宮,只囑咐她面圣之后,好生歇息,明日他再來昭遠(yuǎn)侯府。 阮婉應(yīng)聲。 這幾月,讓寧叔叔擔(dān)驚受怕了。 她早該在蒼月國中就送封書信回南順,但彼時已是驚弓之鳥,穩(wěn)妥起見,處處都要隱瞞,哪里還敢往西秦國中送書信。 如今想來,倒是枉叫寧叔叔擔(dān)心一場。 寧叔叔還在南順國中,少卿遠(yuǎn)在長風(fēng)成州,山長水遠(yuǎn),只怕更擔(dān)心。 消息傳回到寧叔叔處不過是幾日前的事,即便寧叔叔立時讓人送信少卿,也要半月以后少卿才會知曉。 聽聞她出事,少卿定是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當(dāng)時逃亡途中,即便有邵文槿在,心中都難踏實,更不敢多連累少卿,她才思慮不周。其實抵達(dá)蒼月,就應(yīng)先讓人送口信到成州給阮少卿,再讓阮少卿告知寧叔叔一聲。 不僅寧叔叔,敬帝和陳皇后也該擔(dān)心她了。 少卿回京,宋頤之就牽了她一道去見敬帝和陳皇后。邵文槿和邵文松兄弟二人本來也要向敬帝復(fù)命,就一并前往。 陸子涵便也只得硬著頭皮同去。 睿王殿下私自離京,即便父親巧舌如簧,他也脫不了關(guān)系。不如趁陛下和父親怪罪下來前,自己先進(jìn)宮將錯認(rèn)了。端正了態(tài)度,再先同陛下和皇后擺事實講道理。 他原本也是被逼迫的,并非他慫恿的睿王,總歸好過他不在的時候,睿王在御前胡扯。皇后又是有名的寵愛睿王,自己父親又要顏面得很,到時候吃苦果的只怕還是他自己。 一行五人入宮,敬帝身旁的近侍官來迎。 三月未見,近侍官都激動得熱淚盈眶,“侯爺可算回京了,這些日子,陛下和娘娘在宮中沒少憂心,眼下,總算把侯爺盼回來了。” “讓陛下和娘娘掛念了?!比钔裥纳⒁?。陳皇后素有咳疾,夏日一過,秋日夜里就難入睡。再cao心她的事,只怕更為鬧心。 “娘娘近來鳳體安好?”阮婉不覺問起。 宋頤之扁嘴,母后夜里咳得厲害,整宿整宿睡不著,吃了多少藥都不見好。阮婉腳下略有踟躕,不覺眼眶瑩潤。 “母后想見meimei了,父皇月前就遣人去長風(fēng)接meimei回來。”宋頤之說者無心,阮婉卻是心中一滯。 晉華在西秦時便告訴過她,宋嫣兒和李朝暉定了今年年關(guān)回南順省親,也就是這兩月的事情,敬帝哪里會不知曉? 既然知曉,還遣人提前去接宋嫣兒和李朝暉,只怕是……阮婉心中倏然隱痛,轉(zhuǎn)眸看了看宋頤之。他在一旁自顧?quán)阶?,不開心,卻渾然不覺旁事。 一側(cè)的邵文槿三人也同阮婉一般,紋絲不動僵在原處。 敬帝是有意隱瞞陳皇后,才會讓人守口如瓶,他們之前都未聽到過一絲風(fēng)聲。 但此話經(jīng)由睿王之口說出,便是十有八/九。都曉嘉和公主今年見底要回京省親,陛下卻提前命人去接,旁人哪里會猜不透? 是以,相繼轉(zhuǎn)眸看向近侍官,近侍官果然低頭避過,話鋒一轉(zhuǎn),該是有難言之隱,“晌午過后,陛下離了御書房,在鸞鳳殿中陪娘娘下棋,各位勿讓陛下和娘娘久等?!?/br> 除卻宋頤之,各個心中都已明了,遂也不再多問。 陳皇后為人親和,他們幾個又都是平素同她親近的后輩,是有在她跟前走動,陳皇后待幾人都是親厚,幾人沒有少受陳皇后照拂。 邵文槿和阮婉自然不必說,就算是陸子涵和邵文松,也都是陳皇后看著長大的。 這一路從宮門行至鸞鳳殿,都緘口不言。唯有宋頤之不明所以開口言及其他,阮婉和邵文槿才強忍哽咽應(yīng)聲,心中便似攏了一層膈應(yīng)的薄霧,揮散不去,又壓抑得心中難受。 邵文松向來對陸子涵無甚好感,臨近鸞鳳殿,陸子涵卻突然駐足,鼻尖略紅,喉間稍有哽咽,“家中還有要事,改日再來向陛下和娘娘請罪,我先回府了?!?/br> 言罷,也不待他幾人開口,簡單向近侍官行禮,轉(zhuǎn)身就走。 剛一轉(zhuǎn)身,眼淚就掉落下來。 幼時他同陳皇后就特別投緣,陳皇后愛吃酸食,他也愛吃,陳皇后就時常遣人將果脯糕點送于他吃。 他是家中老二,家中還有一個哥哥。父親好顏面,處處喜歡同朝中同僚比,哥哥精于詩書,自然備受父親稱贊,他便不如哥哥受父親喜愛。每次入宮,父親都在人前夸贊兄長,對他卻是一筆帶過。 他生得同父親娘親都不太掛像,也算不得好看,也不如哥哥受父親器重。那時高家有高入平和邵家有邵文槿,父親便處處要哥哥同他二人比,久而久之,心思便大多花哥哥身上,對他多有忽略。 他那時年幼,賭氣同陳皇后說起,陳皇后便將他攬在懷中,誰說子涵長得不好看,本宮倒是覺得子涵好看。 孩子都愛稱贊,陸子涵一直感激陳皇后。那時他還小,不懂的事多,陳皇后的循循善誘便都記在心間。 天下間沒有父母不喜歡自己孩子,只是你哥哥身上的擔(dān)子比你重些罷了。 陸子涵歡喜點頭。 陳皇后喜歡他,就時有在敬帝面前提起,敬帝便不時問起父親,近來不曾見過子涵,他在家中可好?敬帝和陳皇后喜歡他,陸相對他就器重起來。 他入宮拜見雖然遠(yuǎn)不及邵文槿和阮少卿頻繁,但他每次都畢恭畢敬,并非只為天家威嚴(yán),而是陳皇后對他而言,是意義不同的長輩。 出得宮中,陸子涵便忍不住哭出聲來。 此番都是后話。 …… 入得鸞鳳殿,阮婉才見得陳皇后臉色稍顯蒼白。 稍顯蒼白,還是施了粉黛的緣故,慣有的笑意浮在臉上,卻儼然撐不起過往的儀態(tài)。阮婉心頭哽咽,低眉間,卻倏然換了一幅歡顏,就同宋頤之一道跑上前去,“陛下,娘娘!”分毫聽不出旁的語氣。 邵文槿同邵文松二人就在殿中行禮。 見得她與邵文槿安然回南順,敬帝龍顏大悅,陳皇后也不住道好,又讓她上前來,仔細(xì)看了看,輕聲嘆道,“可是沒少吃苦頭?” 阮婉拼命搖頭,“沒吃苦,一路都是文槿照顧我……” 先前顧及不暇,敬帝才喚了邵文槿上前。 顴骨上的刀疤赫然映入眼簾,敬帝眼中微滯,邵文槿卻絲毫不言其他,只道西秦南下蒼月,途中輾轉(zhuǎn),書信不便,讓陛下和娘娘擔(dān)憂了。 “好孩子,你待少卿好,陛下同本宮都看得到。”陳皇后鮮有如此開口,邵文槿略微錯愕,目光對上敬帝,敬帝卻是微微斂目。 再閑話了些時候,敬帝讓邵文松同宋頤之和阮婉在鸞鳳殿陪陳皇后一道說話,又吩咐邵文槿同他去御書房。 行至御書房的時候,江離已在御書房候著。 江離!雖然聽聞他已安然回到南順國中,但親眼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邵文槿上前相擁,患難之交,不必旁人。 敬帝并未多言,待得二人照面,便揮手退下房中所有近侍和宮婢?!皩⒈鄙衔髑刂拢灰幌螂薜榔?,一個環(huán)節(jié)都不準(zhǔn)遺漏。”面色陰沉,就似蘊氣灼燒在胸間。 “是!”兩人拱手應(yīng)聲。 …… 稍晚,陳皇后又在鸞鳳殿擺晚膳,留了幾人用飯。 敬帝和邵文槿雖未同來,有宋頤之、阮婉和邵文松相陪,陳皇后自然歡欣。鸞鳳殿內(nèi)已然許久沒有這般熱鬧,陳皇后近來又懷舊得很,這一頓飯便一直吃到晚間時候。 陳皇后留宋頤之在宮中,宋頤之又想同阮婉一處,陳皇后攬了他懷中,少卿回京不易,讓少卿回府歇歇,明日再喚少卿入宮。 宋頤之賭氣,他就要同少卿一處。 陳皇后眉頭微攏,心中郁結(jié)便咳了出來,咳得不輕。 母后母后,宋頤之嚇倒,不敢再胡鬧置氣。近侍官慌忙傳了御醫(yī),又讓人去通知敬帝。待得御醫(yī)趕來,阮婉和邵文松才離開鸞鳳殿,一直沉默不語。 將出宮門,見得邵文槿侯在一側(cè),身后還跟著一襲戎裝的江離。 江離?有人原本眼中含淚,便“啪”得一聲滾落。 “侯爺!”江離嘴角抽了抽,頃刻,鮮有笑意浮上唇瓣,卻是幾分不自然。 “江離!”阮婉咬了咬下唇,驟然撲上前去,江離尷尬笑了笑,只得側(cè)身讓開,阮婉便一頭撞在邵文槿懷中。 江離輕咳,“邵將軍尚在,侯爺莫讓末將難做?!?/br> 他話中有話,邵文槿輕笑出聲,阮婉便驀地語塞,就剩下邵文松詭異看著三人。 由得阮婉同江離在前方走,便不時有“讓你逞能!”“禁軍左前衛(wèi)有何了不起的?明日起就不準(zhǔn)做了!”“你再給本侯拜別個試試!”“拿去你的護(hù)身符,當(dāng)真沒見過你這般討厭的!” …… 江離一句也差不上,宮中到侯府多久,她就滔滔不絕訓(xùn)了多久,委實哭笑不得。 先前一幕邵文松耿耿于懷,實在懷揣不住,正欲開口問清楚他同阮少卿,邵文槿卻先他一步。 “出使西秦之前,娘娘尚且安康。不過短短三月,就病得如此厲害,京中近來可有何大事?”邵文槿不在南順,自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