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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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將她平放著,但又不敢壓著,封禛索性就一個翻身,將她放在腰上。 輕衫委地,良辰春宵。 沈青桑等人守在外面,只聽里面時不時傳來貴妃娘娘的尖叫,諸如此類: “這樣不可,快換一下…” “陛下先停一停…” 后來索性就將其他宮人遣散了去。 沈青桑只是覺得,婉貴妃從烏蒙國救回來之后,這動靜是越來越大了… 是夜,將軍寢殿中,陳棠已經(jīng)收拾好行頭,西北安定,皇上命他回京城休養(yǎng)一段時日。 而此時,卻有宮人來報,說宮外北門,有一布衣女子苦苦求見,已經(jīng)在外面跪了一個時辰,如何勸說也不走,非要見將軍一面。 陳棠懷著滿心疑惑,一身月白色常服匆匆趕往北宮門口。 朱漆大門之外,那女子素凈面容,仍在跪著。 陳棠緩步上前,直到看清楚了她的面容,不由地大震。 謝晚晴扶著酸麻的雙腿,站起來又險些摔倒,終于行至他面前,再次跪下,“陳大哥,晚晴求您放他一條性命吧!” ☆、第89章 山舊事隨煙云 城門上燈火忽明忽暗,映照出她秀麗因為急切而略顯紅潤的臉容。 在陳棠的記憶里,謝晚晴自幼便是個病身子,來回不多的幾面,亦是蒼白羸弱的模樣,就連說話的氣息也是細弱。 仍記得兩年前最后一次在西林獵場,謝晚晴只是騎了片刻馬兒,就虛弱的無法繼續(xù),最后仍是陳棠將她送回小筑里休息。 但此刻,面前女子氣色紅潤,舉手投足間充滿了少女本該有的生氣蓬勃,這張在他記憶里并未占有太多位置的臉容,竟然也有了風(fēng)韻雅致的模樣。 簡直判若兩人。 陳棠蹙眉道,“你先起來?!?/br> 謝晚晴并不答應(yīng),倔強的神態(tài)里帶著一絲哀求,“他如今已是廢人,也許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但,他卻是晚晴的救命恩人,求陳大哥看在多年的情分上,高抬貴手一次…” 周圍巡查衛(wèi)尉來回走動,陳棠將她微微扶起,“先隨我入內(nèi)再談。” 夜晚臨風(fēng),褪去戰(zhàn)袍,著上錦衣,已過而立之年的大將軍陳棠看起來,風(fēng)姿綽約,更有幾分男人的英朗在里面,端的是英姿勃然。 在謝晚晴從前的印象中,自己傾慕的男子,是白凈俊逸,溫潤如鄰家大哥一般的人物,和眼前雄姿英發(fā)的大將軍,亦不可同日而語。 兩人步入內(nèi)室,分別對坐于兩側(cè)木椅上,一時相顧無言。 “從前的事情,是我年少心性不懂事,讓陳大哥為難了,”謝晚晴略帶悵惘地苦笑了一聲,“但如今,我已不再沉湎往事,陳大哥不必有任何拘束。” 陳棠終是展眉爽朗淡笑,“忽然見到你安然無恙,相信婠兒也會驚喜萬分的?!?/br> 謝晚晴凝眸,“在滄瀾王府時,是我一直陪著婠兒meimei,我和王爺?shù)氖虑椋恢倍贾??!?/br> 陳棠頓住,不語。 在滄瀾王府的任何事情,陳婠從回來之后都只字未提,皇上不問,他身為人臣亦不愿提及。 畢竟是段不光彩的歷史,但他心底里仍是相信,宇文瑾和陳婠之間,必然是清白的。 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謝晚晴篤定道,“雖然身為異族,但王爺?shù)臑槿颂斓乜设b,那些事情,皆是封沈此人從中攪和,企圖挑起兩國紛爭。你知道么,在王府那么長的時日,他從未勉強過婠兒做任何事情,我雖然羨慕婠兒,可心中卻更是任他為良人。” 陳棠握在腿面上的拳頭握緊了又松開,聲音中無不感慨,“若他并非烏蒙細作,我們二人如今定然是并肩作戰(zhàn)的同袍摯友?!?/br> “烏蒙戰(zhàn)敗,歸還國土,永不敢侵犯中土,他已經(jīng)得到了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那條命你們即便拿去也再沒有價值了?!敝x晚晴說話時,眸中星光點點,終究是忍住沒有落淚。 見陳棠不語。 她悠悠然起身,近前,“若皇上非要一條性命才肯干休,我愿替他受刑?!?/br> 一場恩愛纏綿風(fēng)雨方歇,陳婠懶懶地窩在他懷中,不多時便昏昏沉沉入睡。 封禛望著窗外良夜,天下太平。 他沒有追問任何有關(guān)宇文瑾的事情,也沒有給她一訴衷腸,將上一世如何的迫不得已盡數(shù)表來。 因為他忽而徹悟,上一世無論當(dāng)初的意愿是怎樣,最后釀成的結(jié)局皆是一樣的,正是自己的自負和帝王不肯屈尊的執(zhí)念,將兩人推向無法挽回的深淵。 當(dāng)她在封沈劍下異常堅定決絕地逼自己回去時,那一刻,他忽然喜極不可抑制,想來即便是戰(zhàn)死沙場,一世倉惶,終是可以再無恨憾。 懷中身子忽而抖了一下,他便輕緩地愛撫了片刻,果然,她又睡得安穩(wěn)。 此時,殿外卻不合時宜地響起了叩門聲,打破了靜謐的夜色。 來人是大將軍陳棠。 封禛對愛將的容忍程度是極高的,若換了旁人必是回絕讓等到明日。 簡單的明黃色寢衣掛在身上,一派閑適優(yōu)雅,“陳卿深夜求見,莫非是有何急情?” 陳棠抱持一笑,搖搖頭躬身行禮,“微臣是斗膽來向陛下保一個人?!?/br> 封禛動作仍是慢條斯理,但眸中清華,已然是有所預(yù)料。 他故意不做猜測,等著陳棠下一步的理由。 陳棠立在原地,深深抬起眼眸,“臣懇請陛下,饒過宇文瑾一命?!?/br> 封禛忽然淡淡一笑,但那笑意決不溫柔,卻是一個帝王極其冷峻殘忍的一面。 “亂軍之首,罪當(dāng)凌遲,朕留他到今日已是仁至義盡?!?/br> 原本溫香融融的氣氛,登時冷卻下來。 封禛擺擺手,“夜深了,莫要吵著婠婠歇息,大將軍下去好生收拾行裝,明日隨朕啟程回京?!?/br> 陳棠艱難地抬起步子,還未退出一步,就見一旁的帷幔中,悄然走出一道纖細的身影來。 “臣妾也贊同大將軍的提議?!?/br> 兩人齊齊看去,陳婠已經(jīng)著好外衫,挺著肚子站在身后。 但和陳棠的固執(zhí)不同,陳婠只是輕柔地走過來,坐與身旁。 封禛的臉色漸漸柔緩了一些,但仍是不置一詞。 “殺了宇文瑾,陛下能消解一時憤恨,若放了他,大周圣明必將遠播海內(nèi),不論是屬國或是封地,自是皆感念陛下仁厚心腸,更為甘心臣服。” 陳婠眉目清柔,吐字如珠,一席話如流水落花,雖清淺,卻句句撥在心尖兒上。 此番話,就連陳棠亦是自愧不如。 封禛伸出手,撫上她渾圓的肚子,“不言天下,朕只想聽你說?!?/br> 陳婠忽然釋然一笑,小手兒覆蓋住他的手背,“臣妾今日能開口保他,必是心中一片坦蕩,毫無顧忌,從前以后俱是若此?!?/br> “朕等你這一句話,等了兩年?!?/br> 第二日,圣上恩赦天下,將烏蒙逆首滄瀾王放出天牢,不再追究罪責(zé)。 同日,御駕啟程。 臨走前,謝晚晴守在宮門前,遠遠見那一道巍峨如山的身影漸漸而來。 稱雄一世的烏蒙世子滄瀾王,此刻已然深邃俊朗的面容上,神情混沌,言語緘默,就連謝晚晴是誰也認不出來。 但她卻是無比的歡欣,將一枚瓔珞套子放入他手中,攙扶著一步一步地走遠。 陳棠佇立在原地,多少年歲如流水,多少往事盡煙塵。 半生戎馬崢嶸,爭名奪利皆是一場虛空。 待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徹底消失在遠山盡頭,他才翻身上馬,一騎絕塵。 四日之后,天子回朝,百官以輔政三重臣為首,皆是朝服正色,前往司馬門迎接圣駕。 百姓將街道圍了大半,街頭巷尾,爭相一睹天子風(fēng)姿,還有大周戰(zhàn)神。 朝臣的隊列十分壯觀,皇上攜手婉貴妃一同下車,一同登上玉階,受萬人朝拜敬仰。 大周年輕的帝王,雄才偉略,完成了幾代君王的夙愿。 封禛轉(zhuǎn)身,群臣山呼,如海潮起伏。 再往內(nèi)苑走去,便是后宮迎駕的陣仗。 和朝臣的隊列相比,后宮脂米分顯得單薄了太多。 為首只有兩人,溫淑妃和周才人,身后乃是御前女官和尚宮局六位尚儀。 久時未見,溫淑妃艷麗嬌美的容顏雖然并無改變,但神色卻不比當(dāng)初的明艷,身形亦越發(fā)消瘦。 她十分恭敬地叩拜了皇上貴妃二人,然后眼波四下流轉(zhuǎn),終于定格在不遠處一襲銀白鎧甲的男人身上。 恍如隔世。 晚間接風(fēng)宮宴,滿場鶯歌燕舞,但上座的皇上和貴妃娘娘,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 經(jīng)歷過西塞邊關(guān)的雄壯激烈,眼前靡靡如絲的溫柔鄉(xiāng),竟如何難再激不起心頭漣漪。 宴畢,皇上只吩咐了一句,“讓鴻臚寺重修禮典,宮宴規(guī)格應(yīng)嚴格控制,減除不必要的歌舞作樂?!?/br> 大將軍是席間除了皇上,風(fēng)頭最勁之人。 如果說山海關(guān)一戰(zhàn)前,朝中文武對他皆是口應(yīng)心非,此役歸來,無不令人所有人嘆服。 再無輕慢之心。 宴畢,皇上照例去婉貴妃的毓秀宮安置。 陳棠和一席臣子推杯換盞,共商國事,離席時已是夜深。 他有特權(quán)出入皇宮,北宮的宮殿仍是為他保留。 月色清輝,滿徑幽香,皇城秀麗。 眼前的一切,安和的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