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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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宓兒疾步走著,默然掃了他一眼。哥哥一身武藝,唯獨不明人事,父汗豈是人能教唆得了的。 周昌邑轉眸看二人神色,便對他們的能耐了如指掌,道:“只要他還活著,我們便能殺他報仇,王子不必動怒,我們先逃出去緊要。” 阿史那毗伽不再說話,拉住阿史那宓兒的手就加快了步子。 蘇伯玉只率了三萬大軍進入皇宮,迅速占領了各處宮門,各處宮殿,沒處皆留人把守,逮捕了所有竄逃的人,不費吹灰之力在宣政殿抓到了阿史那邏鶻,他沒有做任何抵抗就束手就擒,被帶到在紫宸殿的蘇伯玉和鳳耀靈面前時,王袍依然在身,不改草原可汗本色。 站在高臺上的鳳耀靈俯視他,輕嘆了聲:“去年一別,沒想到我們再見竟是如此?!?/br> 阿史那邏鶻面無表情看著他和蘇伯玉:“本汗敗在了何處?” 蘇伯玉聞言走近他,道:“一,你不該有叛國之心,阿史那氏世代深受皇恩,恩澤深厚,如此忘恩負義,背恩棄主,此舉已盡失天下民心。 第二不該相信周昌邑。他還在干爹身邊時,我便懷疑他的身份,讓他知曉的東西半真半假,此次他能順利綁架陛下和皇子,也是我布下的局,你聽信了他的情報,自然會依其行事。我入皇宮就是為了拖延時間,讓你有時間派突魯贊去襲擊我的二十萬大軍,也讓安插在吐蕃內部的人能離間松德贊普和突魯贊,使其局勢朝我想要的方向發(fā)展。你們成功后必然掉以輕心,期間鳳耀靈暗中調動我真正的幽軍到達盤鎬附近,在你最得意時發(fā)起進攻,但也不曾真意要攻取,當時突魯贊尚未收到吐蕃的密信,我就繼續(xù)拖延時間,直到兩軍相交,讓雙方難分勝負。 那封松德贊普要削他兵權謀殺他的信壓垮了突魯贊,他即使有敗我之心,但實力不足,吐蕃內部情況也不允許。贊普之位才是他最在意的東西,所以容不得他繼續(xù)再在這里耽擱。 此局目的就是為了將你和突魯贊一網打盡,永絕后患,突魯贊此回吐蕃,內斗必熾,八大家族相爭,可保我西南邊境十五年內無憂。周昌邑雖是你安插在宮里的,但利用好了,他是誰的棋子就不由你決定了?!?/br> 阿史那邏鶻想不到竟然是這樣,頓時沉聲大笑起來,笑得整個紫宸殿也震蕩起來。 蘇伯玉也不在意鳳耀靈對他泄露的信息吃驚的眸光,鳳眸溫和卻毫無溫度直視阿史那邏鶻溫和平靜道:“你不是我的對手,早該有這份兒認識?!?/br> 阿史那邏鶻收住了笑聲,轉身望向陽光普照的蔚藍天際,只覺是末日前的最后一抹美景:“成王敗寇罷了?!闭f完緩緩提步向殿門走去。 蘇伯玉對押解的兩名大將一個手勢:“把逆賊押入死牢,等候陛下處置。” “陛下會遭阿史那邏鶻□□,皆是你一手造成?!钡罾镏皇O滤麄儍扇撕螅P耀靈情緒不明的聲音響起。 蘇伯玉聞言,轉身望向他,鳳耀靈一張臉極其不好看,蘇伯玉輕輕嘆了口氣,并不諱言:“我知道有可能會發(fā)生?!?/br> 鳳耀靈走近他,冷冷盯著他:“既然知道,為什么還是將陛下置入這種險地?你明知她對你是何心思,最在乎什么,如何愿意被人這般侵辱,你本有辦法避免?!?/br> 蘇伯玉看著他笑了笑,笑容中有一絲從不再人前顯露的黯然:“你鳳耀靈也真當蘇某我無所不能嗎?蘇某榮幸?!?/br> 鳳耀靈被他這一說,竟一時無言以對,只冷著臉看他。 ☆、第120章 生死相搏 蘇伯玉看著他道:“周昌邑是這一連串布局能否成功的關鍵。陛下和病兒又是關鍵中的關鍵,絕不能出一絲紕漏。他認定我戀慕陛下,皇子又是我的親生子,把他們交給他保護,是對他的信任,他在我心里的位置不言而喻。我要讓他的這種錯覺一直持續(xù)到事情已成定局時。只要有一點兒懷疑,他都不會輕舉妄動,徹底翻臉。我們的計劃就無法順利進行?!?/br> 鳳耀靈無法反駁他,事實也確實如此。 “我想尋個萬全之策,可惜沒有,最后還是讓她吃了些苦。國家不能再這么內耗下去,此戰(zhàn)換必須要換數(shù)十年太平。她是帝國之皇,享受著無上尊榮,萬民供養(yǎng),為百姓付出也是應該的?!?/br> 鳳耀靈聞言,視線帶著極強的穿透力,射入他眼底,直望穿了他的心思:“你無愧于國家,無愧于百姓,那么對她呢?縱使身為皇帝她責無旁貸?!?/br> 蘇伯玉臉上的平和散去,轉頭望向殿門外萬里無云的碧空,浮現(xiàn)些許沉重得猶豫,沉吟許久后道:“只要我還活著一日,就絕不能讓她知道真相。” 鳳耀靈突然呵呵笑了一聲:“你該考慮殺我滅口。” 蘇伯玉聞言收回視線看了他一眼,又恢復了成了之前的那個運籌帷幄的他,笑得溫和:“若是說了,你就沒了這個把柄,如何鉗制我?” 鳳耀靈冷哼一聲,轉身向宮門外走去:“只要日后你不辜負陛下,這真相就會永遠埋葬?!?/br> 蘇伯玉目送他消失后,才收回視線,望著身后高臺上熠熠奪目的龍椅,緩步走上,抬手順著它的紋理撫摸著。 夜幕降臨前,宮婢太監(jiān)就尊令收拾好了紫宸殿,安仁殿和紫云殿等殿宇。雖曾被突魯贊和阿史那邏鶻占領過,好在都沒有太過破壞,只有些兵刃劃過的痕跡。鳳耀靈率領三千禁衛(wèi)軍親自出宮迎回她,并傳令到郴州,召文武百官歸朝。 此時再踏進皇宮里,商凌月心中絲毫那么抵觸,竟反而像終于回到了家,燃著的宮燈,跪拜行禮的守衛(wèi)、婢女,太監(jiān),一切井然有序,皆如往昔,仿佛從未發(fā)生過之前的事,連峭楞楞黑魆魆高聳的宮殿,都是那么親切,讓人放松。 這一切都是他、鳳耀靈和萬千將士的功勞,商凌月被簇擁著走到紫宸殿前時,只見蘇伯率領所有大將正跪拜:“恭迎陛下回宮,吾皇萬歲萬萬歲!”聲音震耳欲聾,回蕩在夜空中久久不散。 火把照耀下,眾將身上的血色還能清晰看見,有的人臉上也還有血,未曾洗去,但一個個臉上的神彩已非在城外時的肅沉,滿是隱而不露的高興。 她的皇位、皇宮、商姒帝國都是他們浴血奮戰(zhàn)才奪回來,這里是他們的國土和家園,所有人生存的希望和對家的執(zhí)念都寄托在掌權的人和故土之上,而就在不久前,商姒帝國搖搖欲墜,即將被吞滅,他們險些失去自己的家園。 即使這個帝國的繼承者們曾昏庸無道,殘暴對待過他們,他們依然會在家國覆滅危亡之際挺身而出,這就是她所處的朝代,她的國,她的子民,他們生死與共,禍福相依,不離不棄,商凌月心頭異常復雜,緩步走近他們,先俯身輕按住了蘇伯玉握劍的手,凝望著他的臉,低聲道:“起來吧?!?/br> 蘇伯玉看她眸子波光漣漪,有萬千情緒涌動,似有話想跟他傾訴,抬起另一只手輕覆在她手背上,恭敬站起:“是,謝陛下?!?/br> 商凌月隨后走到他身后,將后面的將領一個一個親自扶起,在紫宸殿中設宴,與他們一起用晚膳,以示恩寵。這里向來不接見外臣,除非格外寵幸的臣子。用過晚膳后,鳳耀靈連夜起草剿滅叛賊奉義郡王的詔書,商凌月看過滿意用了印,當天夜里就八百里加急送往各州。二人又將和突魯贊合作始末告知她。 第二日早晨,她召見了突魯贊,突魯贊跪拜行禮后,先認罪,拱手將占領的西南諸州如數(shù)歸還,還請恕罪。商凌月恩赦,念他歸順,且助中原平叛,俯首稱臣,冊封他為帝國的異性王,尊同宗室,尊號安南,自治吐蕃事務,帝國派駐安南節(jié)度使協(xié)理,定于五日后為他舉行冊封典禮,他求娶公主為妻,商凌月選定了宗室康王之女賜婚給他,典禮后突魯贊便返回吐蕃,待吐蕃之亂平定后,再送公主入藏完婚。 中午,她和蘇伯玉用午膳時,一名大將前來奏報,商凌月暫停用膳,盤鎬初復,來的事都不會是小事,傳他進來,原來是抓到了逃走的周昌邑、阿史那毗伽和阿史那宓兒三人,更確切得是周昌邑抓了他們二人主動回程,碰到追捕的大將主動自首,希望將功補過。 商凌月沒想到這樣,真沒見過像他這么卑鄙無恥的人!看了眼蘇伯玉,蘇伯玉問大將:“你們抓住周昌邑時,他手中可有一個孩子?” 大將也不詫異他怎么知道,恭敬道:“臣剛要稟報,是有個孩子。周昌邑不讓任何人碰,說要見統(tǒng)軍,把孩子交給統(tǒng)軍?!?/br> 商凌月詫異周昌邑為什么要這么做?這孩子難不成與蘇伯玉有何關系?蘇伯玉已經頷首:“全部都帶上來!” 等待過程中,蘇伯玉卻將她帶入臥房,過了一會兒才出來,商凌月的疑惑也還是沒能解決。 半晌后,三人進來,阿史那毗伽和宓兒被五花大綁著,狼狽至極,周昌邑懷中抱著衣袍遮蓋的東西,心甘情愿跪下行禮:“罪臣周昌邑見過陛下?!?/br> 阿史那毗伽咬牙不語恨盯著周昌邑,阿史那宓兒則面色慘淡,低著頭不語。 三人滿身污穢,發(fā)絲凌亂,穿著普通百姓的衣裳,一身逃亡的打扮,倒也符合現(xiàn)在的處境。 蘇伯玉看向侍衛(wèi)道:“將阿史那毗伽和阿史那宓兒押入天牢?!?/br> 商凌月也沒說什么,只是用眼神看了下阿史那宓兒讓她別擔心你,阿史那宓兒起身間看見她關切的眸子,心頭愧疚低下了頭便和阿史那毗伽被押離開。 殿里只剩下了跪著的周昌邑,他抬起頭看向商凌月和蘇伯玉,再無往日的虛與委蛇,開門見山道:“罪臣自知罪重,所以押解逆賊阿史那邏鶻一子一女自首,還望能將功補過?!?/br> 商凌月早已恨他入骨,看著他恬不知恥的嘴臉,倏然壓抑不住恨意冷怒道:“癡心妄想!病兒要還活著,朕姑且可以饒你不死,現(xiàn)在只有死路一條,千刀萬剮你都不能解朕心頭之恨?!?/br> 蘇伯玉在一旁看著他懷里衣袍遮蓋下毫無動靜的孩子,一言不發(fā)。 周昌邑聞言微愣了下,蘇伯玉竟然沒有告訴她孩子還活著,轉念想明白他是怕這孩子最后又被他殺死,她再傷心一次,余光見他此時神色,嫉恨在心間一閃而過,之前對他的那些好算得了什么,百種念頭閃過,不動聲色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孩子:“罪臣并沒有殺小皇子,這次回來就是要將皇子送還給陛下贖罪?!?/br> 說著掀開罩著孩子的衣袍,他正趴在他肩頭睡得極沉,小臉埋在他脖頸間暫還看不見。 但足夠辨認出來,真的是病兒!商凌月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騰得站起,腦中只剩下孩子還活著,就在眼前,心臟驟然劇烈跳動起來,急忙奔了過去。 俯身就去抱孩子,就在這剎那,孩子突然被他扔向地上,商凌月嚇得撲過去要搶接,一道寒光卻瞬間閃過眼前,周昌邑手中的匕首已經到了脖頸上,商凌月面色一變,這才反應過來中計了,慌一閃,可還是沒避開,孩子也沒接住,彭得一聲,孩子落地大哭起來。 商凌月心疼得一抽,脖子被劃破也沒感覺到疼痛,就在此時,她身子突然被人撞開彭得摔倒在了孩子旁邊,她顧不得自己,趕緊抱起孩子,真的就是病兒,商凌月眼里瞬間就崩出了眼淚,慌忙哄他,邊哄邊抬起眼簾望去。 只見蘇伯玉用手直接握住刀刃,鮮血淋漓,駭?shù)盟目谝恢?,剛才是他救了她,就在這剎那,蘇伯玉另一手揮刀劈向周昌邑脖頸致命處。 掌力陰狠毒辣,若是中招,瞬間喪命,周昌邑從沒有想到有一日他會把這奪命殺招用在自己身上,心頭瞬間冰冷,最后一點兒不切實際的奢望化為了泡影,刺殺失敗,他必死無疑,冷恨掃了眼地上的商凌月,他當即棄刀,飛步閃躲,轉而再攻。蘇伯玉見他再無兵刃,竟棄刀不用,赤手與他相搏,不占半分便宜。 二人眸色皆凌厲敏銳,出招迅猛,力道兇悍,互不相讓,旁人根本插不進去。 殿里的將軍反應過來剛才要救商凌月,動作卻反而沒有方才遠在高臺上的蘇伯玉快,這會兒見此情狀,明白蘇伯玉要獨力擒拿周昌邑,一聲令下阻止要沖進來的禁衛(wèi)軍,趕緊奔到被驚住的商凌月跟前,俯身:“還請陛下恕罪,末將扶您和皇子起來?!?/br> 商凌月看不懂他們的招式,可二人間不死不休的殺氣卻能感覺到,她從來沒有見過像周昌邑此時一樣的眼神,竟是恨不得將蘇伯玉一點點撕碎,聞言才回神,趕緊低頭看懷里的孩子,竟忘記繼續(xù)哄他,過了摔疼的那個勁兒,他已然不哭了,只是小眼睛興奮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得望著殿里打斗的二人,就跟看猴戲似的,商凌月心頭是悲喜交加,低頭緊緊抱住了他,恨不得揉進身體里,這才在這大將攙扶下站起,退到安全的地方,禁軍進入將她們母子擋在身后。 商凌月繼續(xù)透過人墻緊張望著他們二人。 ☆、第121章 最后的圣旨 原來他早就料到周昌邑會刺殺她,才給她穿金絲軟件,都怪她剛才只記掛孩子,竟把他的提醒忘到了腦后,商凌月自責擰眉。 打斗間二人逼近禁衛(wèi)軍,周昌邑被打得倒在了禁衛(wèi)軍身上,鏗得反手就抽出一把佩刀劈向蘇伯玉。 蘇伯玉竟然沒有閃避,迎刃而上,眼看刀就要劈中他的臉,看得商凌月倒吸一口涼氣,驟然嚇得面色發(fā)白。 就在刀要落在臉上時蘇伯玉迅疾移步側身滑到他揮刀留下的空門,擊中周昌邑的胸口,同時反手折他手腕兒,眨眼間奪了他手中長刀,都沒看清他怎么做的,刀已架在周昌邑脖子上,周昌邑若再動,便立時喪命。 二人分出了勝負,周昌邑沒再動彈,只是對著蘇伯玉冷冷笑道:“為何不直接殺了我?”狼狽之下,竟別有一股風情。 “自有國法!”蘇伯玉說罷就一個眼神掃向禁衛(wèi)軍,大將領命過來要綁他。 周昌邑聞言突然大笑,笑聲中滿是寂寥凄涼:“皆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與你在一起那么多日,現(xiàn)在竟然只留個國法處置。如果不是我太過在意你,信任你,也不會有今日,五郎啊五郎,你怎能對我如此絕情?”說完低下了頭對著刀刃里倒映出來的自己,輕輕理了下亂了的鬢發(fā),手指捋至發(fā)尾時,突然一翻掌,扣住刀刃,蘇伯玉看出他意圖當即回抽,卻還是快不過他撲向刀刃的身體,鮮血瞬間飛濺而出,駭人至極,蘇伯玉臉上和身上都被剎那染紅。 周昌邑嘴里流著血死死盯著他:“國法!這世上只有一個大突厥汗國!我用自己的血詛咒你,蘇伯玉,你在乎的任何人未來都不得善終!”說完驟然發(fā)力抓緊刀刃,徹底斷絕了生機,臨死前的嫉恨猙獰和恨意永遠留在了他的臉上。 商凌月慌忙捂住了病兒的眼睛,轉身,喉間劇烈翻滾,有些惡心欲嘔。蘇伯玉皺眉松開長刀,周昌邑彭得一聲跪倒在了他面前,長刀滑落在地,身首分離,血從斷裂的豁口汩汩涌出,流了一灘。 蘇伯玉沉眸掃了周昌邑的尸身一眼,轉身向禁衛(wèi)軍走去:“找人將他的頭和身體縫合裝殮,暫時放在天牢。” 禁衛(wèi)軍左統(tǒng)領領命,當即去辦。 蘇伯玉走近商凌月,從背后擁住了她和孩子,查看她脖子上的傷口,只是劃破了一層皮,孩子此時生龍活虎,揚起小腦袋好奇瞅著他倆看,小手緊緊摟著商凌月的脖子,那樣子就怕再被拋棄,好在這樣子逃亡時不像受了罪的,用手輕摸了下他的頭,安慰對商凌月道:“一切都結束了?!?/br> 商凌月卻是有種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看著懷里孩子懵懂根本不知自己從死門關繞了一圈回來,回眸望向他:“若非我大意忘了你的提醒,也不會如此?!?/br> 蘇伯玉并沒有責怪她,只是按緊了她的肩:“當怪我,如果我早些告訴你孩子還活著,也不會如此。” 商凌月一震,詫異驚道:“你早知病兒活著?”阿史那邏鶻說孩子死了,他騙了她! 蘇伯玉點點頭,隱瞞了他知道以周昌邑的心性病兒不會有危險才布計的真相,只說進入皇宮后在蘇朝恩那里發(fā)生的事情,病兒被遮掩了身份,阿史那邏鶻同意留他一命,他怕沒能真正救回孩子,讓她空歡喜,且那日逃出皇宮時情況緊急,萬一她知曉后非要帶病兒才一起走,他們就不能順利離開,所以一直隱瞞:“你定然會怪我不救孩子,但難以兩全之時,我還是會選擇只救你,再來一次也如此?!?/br> 商凌月聽罷心頭復雜,胸口又酸又脹,嘆了口氣,迎上他望來的眸光:“只希望日后再不要面臨如此情形,我再也承受不起了。” 話音剛落,蘇伯玉感覺胳膊上的袖子被人拽著,低頭望去,只見病兒不高興他們只顧著自己說話,完全把他拋在了腦后,小臉都皺成了一團,樣子委屈得很,不由伸手從商凌月懷里抱過,病兒瞬間就高興了,沖他裂開小嘴笑了起來,露出了剛鉆出嫩米分牙rou的兩顆白白的小乳牙,要多可愛有多可愛,蘇伯玉看著轉眸看向病兒,便瞬間變換了心情滿是憐愛心疼的她,壓著心頭虧欠的沉黯,笑道:“再也不會了?!?/br> 商凌月并沒有真怪他,聞言轉眸,見他臉上終年難得一見的明朗笑容,心頭一動,忘了剛剛的沉重,又轉向孩子身上,抬手捏了捏他懵懂的小臉:“還是當個孩子好,什么都不懂,無憂無慮的……” 下午,逃亡的蘇朝恩有了消息,趙越娘在城郊的乞丐堆里發(fā)現(xiàn)了落單的他,當場手刃,取了首級裝在木匣帶到了紫宸殿。蘇伯玉驗過,這次是他,確鑿無疑,趙越娘殺父大仇得報,當場跪拜在了蘇伯玉面前謝過大恩,當即就辭別打算離開要回家去見闊別多日的丈夫和孩子,一刻也不打算再宮里多留。 蘇伯玉挽留她多留兩日,她婉拒離開,他拗不過她,只好同意。 商凌月有點兒弄不清楚他們二人的關系,那日救他們時她就滿滿的疑問,蘇伯玉送走她后回來才告知她。她的生父曾是戶部尚書,只是被蘇朝恩翦除異己時滿門抄斬,唯獨留了和病兒差不多大的她的命,與他一并養(yǎng)在身邊。她長大后才知自己身世,一直忍辱負重,上次在宮里遵蘇朝恩的令害病兒也是為了得到他的信任,以便日后尋得機會報仇,但最終后悔,臨死告知了他真相。 他本就沒打算殺她,這世上之前姑且能稱得上親人的人,唯她而已,那日刺她一劍,是為了欺騙周昌邑,刺偏了些,黑衣人帶走她后就立即請了大夫治療,她主動提出要幫他。,才有了那日慎德殿及時趕到,飛刀救他。 商凌月沒想到他竟然瞞了自己這么多事,現(xiàn)在聽來心緒也沒多大波動,只是有些感慨世事無常,低頭摸著病兒的小臉嘆了口氣,也才有了終于塵埃落定之感,唯一還懸在所有人心頭的事情,她抬起眼簾看了眼他。 蘇伯玉見她眼神又出現(xiàn)了那日的欲言又止:“想說什么?” 商凌月卻搖了搖頭,笑道:“沒什么,就是突然想看看你?!?/br> 蘇伯玉懷疑,但也沒追問,如今也沒什么迫在眉睫的危險,她何時想說自然會說。 三天后,郴州的文武大臣相繼回到盤鎬入宮,次日早朝,宣政殿終于不再空蕩凄清,眾人列滿左右,齊齊下跪,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又恢復了往昔的帝國氣象。 商凌月讓他們平身后,頒布圣旨定了阿史那邏鶻和主主將的叛國罪,午門斬首示眾,不株連其家人,赦免阿史那毗伽和阿史那宓兒,以及所有投降的□□厥士兵,容許他們回歸故土。 鳳耀靈呈上南詔叛亂平定的捷報,與阿史那邏鶻秘密合作,同時在南詔起兵的蒙舍龍已在亂戰(zhàn)中身亡。蒙舍龍的堂弟鎮(zhèn)海王率領南詔一眾臣子和將士投降,現(xiàn)已在來盤鎬請罪的路上。他和蘇伯玉的建議是借機發(fā)難,將南詔國變?yōu)槟显t郡,成為商姒帝國的一個郡,永絕后患,讓鎮(zhèn)海王住在盤鎬,遙領郡守之職,實際派官員前去治理。 商凌月同意了,第二件事就是封賞此次的有功之臣,所有人平亂的人不論官職大小皆有銀錢賞賜,個別宮大者給他們加官進爵,鳳耀靈婉言謝絕金銀錦帛,只接受了爵位。 最后到了蘇伯玉,他走到臺下跪下準備聽賞,眾臣都望著皇臺上的她,看她要賞賜什么,卻見商凌月起身,走到臺階前,從袖口里拿出一道圣旨,眾臣都被她這舉動弄得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