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這事我心里已經(jīng)有數(shù),你們先下去罷?!甭謇咸髁朔魇值馈?/br> 高嬤嬤哎了一聲,領著雪梨和滿玉走了出去,才至門口便聞老太太又囑咐了一句,“這件事你們知道便好,不要再四處亂說,總歸是我們洛家欠了定遠將軍的人情,沒必要弄得眾人皆知。” “老太太放心,我還是明白這個理兒的,這倆丫頭我也會多加看管著,不叫她們亂嚼舌根?!备邒邒呙Φ?,然后一手拉著一個丫鬟走了出去,將那木門輕輕闔實。 洛老太太一反疲困之態(tài),雙眼變得灼灼有神,轉(zhuǎn)頭看著洛清鳶,眉頭微微擰起,“鳶丫頭,你怎么看這定遠將軍?” 洛清鳶沒想到老太太會直接詢問她的意見,看到那如古井般深邃的雙眼定定地瞧著自己,洛清鳶的心臟不由突突一跳。思酌良久后才出口道:“祖母既然問我,那孫女便直言不諱了。按理說,這定遠將軍就算跟我們洛府沾著點兒親戚關系,可半路相救已是仁義盡至,完全沒有必要一路相送,還將這所有的事都打點得如此妥當,更何況他之前根本不曉得我們的身份,恕孫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總覺得他似乎是揣著什么目的而來,至于這目的,孫女……并不曉得是何。” 洛老太太的眉頭皺得愈緊,時而看洛清鳶兩眼,時而轉(zhuǎn)眸思量著什么,這么來回幾下,才從鼻中悶吁出一口氣,聲音微沉,“希望是我多慮了。” “鳶丫頭,你給祖母說句實話,在這之前,你同那定遠將軍可曾見過面?” “……祖母為何這般問,難道祖母以為他——”洛清鳶微微瞪大眼睛,愣了愣,便將上次季府做客發(fā)生的那事跟洛老太太說了,“……孫女不小心走差了路,這才無意碰到了他,他給我指完路便走了,根本沒有多看我一眼,祖母你真真?zhèn)€是多慮了,孫女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何況他閱歷豐富,哪能看上我一個黃毛丫頭?!甭迩屮S隱去了席夜楓讓她轉(zhuǎn)交金鎖這□。要說席夜楓堂堂定遠將軍對她只這么一眼便一見鐘情,她是如何都不會相信的,本就不可能的事又何必再說一些徒惹人生疑的話。 聽她這話,洛老太太思量片刻,心里也覺得這種事是不大可能的。雖然鳶姐兒是個美人坯子,只那大將軍又不是沒見過比這更美的,聽聞忠勇侯府的大太太每年定要給這定遠將軍物色幾個好人家,后來是怎么不了了之她卻不甚清楚。京都里倒也有大戶人家的庶女給人家做妾室的,一思及此,洛老太太神色轉(zhuǎn)為凝重。 “鳶丫頭,若擱在以前,祖母并不曉得你心中的想法,可自上次你在車上跟祖母表明立場后,祖母才曉得,我孫女并不是個喜歡榮華富貴的,定遠將軍沒有了這想法就好,若是真有什么,不管太太和你父親意見如何,祖母我也是萬萬不會答應?!?/br> 洛清鳶一怔,心中微暖,“孫女先謝過祖母。不過,如今萬事都只是祖母自個兒的猜測,或許這定遠將軍只是單單地幫人而已,也或者他在祖母告知他以前,就無意中得知了我們的身份,看在這沾親帶故的份上才考慮得面面周到?!?/br> “這話說得也有幾分道理?!甭謇咸c了點頭,“希望真是我想的多了,鳶丫頭既然對祖母我掏心掏肺,祖母以后自會為鳶丫頭多思量一些?!?/br> 店小二知道大戶人家有講究,便將那燒好的熱水等都送去了下人房中,由著她們自個兒的丫鬟婆子再送過去。 滿玉送水去房中的時候隱約看到眼前青影一掠而過,立馬駐足定睛看去,豈料卻是什么都沒見著,不由感嘆,定時白日太過勞累才導致自己有些眼花。 ———————————————— 因為這羊皮鎮(zhèn)過往客商不少,小鎮(zhèn)邊上的這家客棧里基本是住滿了人的,洛清鳶只得和老太太在一個屋子里歇息,其余的丫鬟婆子和家丁各兩間下房。洛清鳶顧著一旁睡姿端正的老太太,怕自己睡熟后踢被子等陋習盡現(xiàn),愣是不敢睡得太死,又因著老太太每日初至卯時便起身了,洛清鳶不好比這睡得更晚,次日隨老太太一起起來的時候眼底兩道青痕隱約可見。 高嬤嬤和滿玉幾個早早準備了熱水候著,一干人收拾妥帖后又開始行路。剛出了客棧,遠處一青影已經(jīng)立于高頭大馬身側(cè),聽見動靜緩緩轉(zhuǎn)了頭,朝老太太和洛清鳶稍稍頷首,他身上仿佛還帶著一股濕氣般,如那沾了露珠的晨間青葉。 馬車下已經(jīng)搭好了轎凳,那高頭大馬經(jīng)過一夜歇息看著也精神不少。 洛老太太被洛清鳶扶著走了過去,見他只帶了幾分敬重看著自己,目不斜視,不由放下心來,客氣一笑道,“這一路上勞將軍護送已是大恩,將軍其實不必再為我等費心了,昨個兒我遣人問了問這客棧的店小二,探得他們店中正好喂養(yǎng)著幾匹閑置的馬。我已經(jīng)讓吳嬤嬤買了一匹來,想必等會兒那店小二就牽來了?!彼坪跤X得自己這話有些太直接,洛老太太又笑著補到:“將軍應該是個忙人,老婆子可不敢讓將軍因為我們耽擱了正事。” 席夜楓并不在意,面上的笑永遠都是輕淡而清俊,“我跟洛家也算沾親,老太太無需客氣,直接叫我夜楓便好。本來于半路上遇到賊匪之前,夜楓并不曉得老太太就是洛大學士的母親,后路上老太太清淡提起,我才得以知曉,既然有這么一層關系,夜楓身為晚輩,理應多顧著一些。不止看在我堂弟陌凌的面子上,也是源于洛大學士曾經(jīng)對夜楓在經(jīng)學上指教一二?!闭f到這兒,朝店門口那處看了看,果真看到有店小二取了一匹棕色大馬來。席夜楓表情無異,只微作思量后,便淡淡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相送了,從這到西陽的知州府處已是不遠,且道途暢通,應該沒什么大礙?!?/br> 那店小二牽著馬走近,席夜楓便接過韁繩,卸下破風身上的轡頭換到了這新馬上,細細檢查了一下后,回頭朝怵在原地的兩人道:“轡頭已經(jīng)安好,找個會駕車的家丁趕車,不消一天就能抵達,夜楓就此拜別,愿老太太及姑娘一路順風?!?/br> “也祝將軍此行順風。”洛老太太頷首回道,面目慈祥。 破風卸下那一身的重擔子,立即小跑了幾步,似在活動筋骨,席夜楓幾個大步跟去,一把抓住那韁繩,左腳一蹬地,修長右腿邁開的同時整個身子幾乎是騰空飛起,穩(wěn)穩(wěn)騎在了馬背上,但聞他長長高喝了一聲,“駕——”幾個轉(zhuǎn)眼間,那頎長青影已經(jīng)隨著那奔飛的棗紅高馬在一陣清塵中漸行漸遠,沒有片刻停頓。 洛清鳶望著那抹青影看了許久,直到完全看不見,這才扶了老太太踏著轎凳上了馬車,換了個會駕車的家丁后,一切便又回到了原先那那枯燥的行路生活。 馬車內(nèi),洛清鳶有些嗔怪地看著洛老太太,“祖母,這下你可瞧見了,這定遠將軍純粹是看在兩家沾親的份兒上才打點得如此妥當,一看咱們無事,可不就是急急走了么?祖母原先做出那種猜測,讓孫女都覺得羞人,幸好是外人不曉得此事,若是被哪個碎嘴的聽到了,難保孫女我不會落得個癩蛤蟆想吃天鵝rou的笑柄?!?/br> 洛老太太見她真的有些惱了,忙將她摟入了懷里靠著,“鳶丫頭莫氣莫氣,沒有這檔子事豈不正合了咱的心意。誰敢亂嚼舌根,祖母第一個不饒她?!?/br> 洛清鳶聽她這威中帶笑的話,不由展了顏,“孫女哪敢胡亂置氣,這件窘事就當成我和祖母間的一個小秘密,以后可不準叫別人曉得了,祖母可答應?” “好好,答應,祖母自然答應。” 作者有話要說:啊喂,男主你就裝吧,繼續(xù)裝吧。。知道被懷疑了,落荒而逃,以退為進了,哈哈。。那啥,明個兒有些事,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時間更新,先給妹紙們說一聲。。這是少數(shù)情況,一般是日更?。×恚兄x贇子_yoka和羅蜜蜜各扔了一顆地雷,破費破費。。 ☆、洛府請?zhí)?/br> 新置辦的馬是洛老太太用腕上的翠鐲子換的,洛清鳶曉得后有些怪意,在老太太的手腕上摸了摸,“祖母可真舍得,一個上好鑲金翠鐲說抵就抵了,我瞧這馬根本不值這個價?!?/br> 洛老太太見她碎碎念了許久,不由搖頭一笑,“鳶丫頭,這些都不過是為了錦上添花裝點門面,出門在外哪還用顧忌這些門面。若是那定遠將軍真打了你的主意,這一個鐲子花得豈會不值?!?/br> “祖母好端端的怎么又說起這個?”洛清鳶微微低頭,嘀咕道。 洛老太太并未聽清她低喃的話,兀自繼續(xù)道:“鳶丫頭,你同蘭姐兒不一樣,她是太太生養(yǎng)的,且出嫁的時候你父親還是正三品的文清閣大學士,她同那忠勇侯府二房的席陌凌便是門當戶對,無可挑剔。定遠將軍是好,只終歸不是你的良緣。不說別的,光說這門第之見,祖母擔保那忠勇侯和席云氏是不會讓你進他忠勇侯府的大門,就算礙著兒子的喜歡同意了,你也只能是個妾室。”嘆了口氣,目中帶憐地看著她,“這些事想來不必我說,你也拎得清?!?/br> 老太太說話期間,洛清鳶漸漸正色,抬頭回視著她,等她道完后渾不在意,只是清淺一笑,“祖母也說了,孫女都拎得清。不該覬覦的東西孫女從來不會多看一眼,免得想多了糟心。上回我也同祖母提及,不一定對方家境多好,只要那人品行好,就算低嫁,孫女也不會覺得委屈。至于那定遠將軍,祖母莫要再提了,本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何況他根本就沒那心?!?/br> “沒有那心最好。”洛老太太在她肩膀上輕拍兩下,“鳶丫頭放心,祖母以后多為你留意著。” 洛清鳶輕笑,“祖母顧著身子就好,這種事有太太cao勞呢,屆時只消祖母過一下眼,祖母瞧著不錯的話,孫女便放心了?!?/br> 話畢良久,沒聽到回話,洛清鳶偏頭一看,老太太已經(jīng)雙眼輕闔,睡了過去,便拉起那毯子給她蓋上,自己也開始瞇眼小憩起來。 因著頭次來這西陽,趕車的家丁這一路上幾乎是走走問問,最后果如席夜楓所說,于天黑之前就抵達了西陽知州府。洛清鳶和老太太皆未想到,洛尹峰竟已得了消息,和江氏領著幾個丫鬟婆子早早在府門口等著了。 見自家馬車抵達,鳶姐兒先踏了家丁放好的轎凳下車,洛尹峰忙大步走去,朝著已探出一個腦袋的洛老太太笑道:“母親可算到了,讓兒子好等?!?/br> 洛老太太被洛尹峰親自扶著下了馬車,一掃這一路上的疲態(tài),心情好上不少。隨即又想到什么,調(diào)頭問他,“你怎的算準了我們今個兒抵達,可是有什么人告訴你?”洛老太太忽然就想到了席夜楓,若真是那人報的信,那人也未免太過上心,讓她不得不懷疑他的動機。 洛尹峰聽了這話,赧顏道:“兒子五日前才收到母親的家信,但是因為這近一個月公事繁忙,沒能日日親自候在這里等母親,是今個兒早間劉勇派人拖了個信兒來,兒子得知這消息,這才暫放了公務,到府門口候著母親。聽劉勇提到他受了傷,雖沒多說,兒子也被驚出一身冷汗,如今得見母親無事,終于可以松口氣了?!?/br> 洛老太太見他一臉擔憂不似作假,由著他攙扶著自己往里走,悠悠道:“其實也無甚大事,等會兒到屋內(nèi),我同你細細道來。”回頭看了洛清鳶一眼,“鳶丫頭,過來扶著祖母?!?/br> 洛清鳶聞言,連忙哎了一聲,豈料門前候著的江氏已搶先一步接了這活,笑著挽住老太太右邊的胳膊,“兒媳不是在這兒么,老太太何必舍近求遠?!?/br> 洛老太太瞅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洛尹峰看了看許久沒見的小女兒,這才發(fā)現(xiàn)這鳶姐兒竟瘦了許多,不由心生愧疚,朝她扇扇手,“鳶丫頭,到父親跟前來。” “這些日子你也吃苦了。”洛尹峰打量著她,道。 洛清鳶忙笑著搖了搖頭,“女兒這一路上陪著祖母,說說笑笑的,一點兒都不苦累,不信的話父親問問祖母便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