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照說便是，反正你們不也想造反嗎？”羅逸氣定神閑，“就算真的殺了梁霈，對你們也沒什么損失啊。”

    榮石：“……”

    誰他娘的想造反！

    不過眼下這情況，只能先用緩兵之計了。

    榮石大步上前，站在榮族長身邊，在眾目睽睽下，高聲說道：“阿爺，咱們?yōu)閯e人著想，可別人不領(lǐng)情啊，殺不殺梁霈我們無所謂，但我要你們發(fā)誓，用梁霈人頭祭天后，神靈若發(fā)怒，所有的責(zé)任都由你們兩族承擔(dān)！”

    眾人：“……”

    榮石環(huán)顧四周，嗤笑一聲：“怎么，不敢了？剛才不是叫囂得挺厲害嗎？一群慫貨！”

    羅逸不由挑了下眉，這個榮石還挺有腦子的嘛。

    榮族長目露欣慰，這小子比他這個老頭子有魄力！

    “榮石，你這是什么意思？”巫族長陰森地質(zhì)問，“你想逃避責(zé)任？還是說，你只是以退為進(jìn)？你故意用這招，就是想保住朝廷強盜的性命？你們榕族當(dāng)真成了朝廷的走狗？！”

    噼里啪啦一連串高帽子扣下，眾人便又質(zhì)疑地望著祖孫倆，就連榕族族人都有些懷疑了。

    榮石絲毫不懼：“巫族長，別在這混淆視聽，我敬您是長輩，不想跟您針鋒相對，我只有一句話，不殺梁霈比殺梁霈更有意義，拿梁霈祭天可以，但神靈的所有怒意，將由你們兩族承擔(dān)！”

    羿戈破口大罵：“黃口小兒！老子看你就是想當(dāng)朝廷的走狗！朝廷就是一幫強盜，搶到咱們的地盤這么太多年，神靈早就看不下去了！兒郎們！咱們必須要拿梁霈祭天！”

    “祭天！祭天！祭天！”

    眾人齊聲高呼，聲震山林。

    榮族長目露悲憫之意，滄桑地嘆口氣：“那就隨你們便?！?/br>
    從仡族的地盤到榕族的地盤需要兩天時間，巫族長和羿族長不放心榮族長，便分別點了族內(nèi)三個青壯，說：“榮族長，不如這樣，你也派幾個人回去，其余人都留在這兒?！?/br>
    這是不想讓榕族暗中壞事。

    榮族長嘆道：“既然你們不信我，那我就派阿石一個人回去，怎么樣？”

    巫族長和羿族長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榮石雖然是榕族最強的戰(zhàn)士，但也不可能同時打過兩族六個戰(zhàn)士。

    榮石并不反對，指了指羅逸：“我要把我的奴隸帶上?！?/br>
    “可以?！?/br>
    羅逸生得瘦弱，巫族長和羿族長根本沒放在眼里。

    于是，羅逸跟著榮石，在另外兩族六位戰(zhàn)士的監(jiān)視下，返回榕族聚居地。

    羅逸連續(xù)走了兩天，身體實在有些撐不住。

    另外六個人忍不住嘲笑：“榮少族長，你這個奴隸看著不頂用啊，不如扔進(jìn)林子里喂狼算了，別浪費咱們工夫，大家伙兒還等著祭天呢！”

    榮石皺眉沒吭聲。

    他見羅逸上山的腿都在抖，不由停下來，半蹲到羅逸面前：“上來。”

    羅逸怔了一下。

    其余六人嘲笑聲更大：“沒想到榮少族長對一個奴隸都這么盡心，看不出來啊。不過仔細(xì)瞧著，這奴隸長得還挺標(biāo)致，嘖嘖?！?/br>
    “小心造了口業(yè)，遭天譴。”

    羅逸淡淡說了一句，俯身趴到榮石背上，趁著幾人氣憤大罵的時候，在他耳邊低聲道：“想不想保全族人性命？想就眨兩下，不想就三下?！?/br>
    榮石眨了兩下眼睛。

    他一路上都沒機(jī)會跟羅逸悄悄商量，看到羅逸腿軟沒法走，便想到這個法子，可以讓兩個人合理地靠近說話，避開六人耳目。

    本來還想著怎么提醒羅逸，未料羅逸竟明白了他的意思。

    榮石心里涌出復(fù)雜的情緒。

    阿爺之前說羅逸心思不簡單，他還沒當(dāng)回事，現(xiàn)在想想，確實不簡單。

    他們榕族沒有什么爭權(quán)奪利的心思，他們只想過上平靜安寧的日子，但現(xiàn)實往往是慘淡的。

    朝廷只知道征稅，卻不管族民死活，加上羅家的遭遇示警，他們已經(jīng)不信朝廷了。

    可榮石看得很清楚，要是讓巫塔族或者仡族當(dāng)上三州首領(lǐng)，族民的日子也不見得多好。

    他們排斥中原文化，他們只想讓族民成為沒有思想的擁躉。

    榮石和榮族長都不愿意這樣。

    以前的朝廷不能信，另外兩族也不能信，榕族一直尋找第三條路。

    或許，他背上這個人，能帶來第三條路？

    突然回族的羅逸，之前尾隨的兩人，這半個月來的驚雷聲，都讓榮石隱隱感覺到，三州部族必有一場“浩劫”。

    所謂的“神靈發(fā)怒”也并非虛言。

    “想保性命，到時聽我的，同意否？”羅逸快速地在他耳邊問。

    數(shù)人踩中枯葉的腳步聲，成功掩蓋他的聲音，只有榮石能聽見。

    榮石眨兩下。

    不多時，幾人來到看押梁霈等人的地方。

    這是一處廢屋，離聚居地不遠(yuǎn)，但位于半山腰，位置隱秘，尋常人很難找到。

    廢屋外有族人把守。

    族人見到榮石等人，納悶問：“少族長，您怎么來了？”

    榮石將羅逸放下，回道：“跟前兩次一樣，神靈又一次發(fā)怒示警，巫族長和羿族長提議要拿梁霈的人頭祭天?！?/br>
    另外六人紛紛附和。

    守衛(wèi)嘀咕道：“這也太邪門了吧？怎么神靈老是示警？”

    榮石板著臉：“帶我們進(jìn)去。”

    守衛(wèi)聽話地開了門。

    廢屋外都是一些高大的林木，光線陰翳得很。

    但比關(guān)在山洞要好得多。

    羅逸對榮族長更加佩服幾分，這老頭總是在給自己留后路，雖顯得有些優(yōu)柔寡斷，但又何嘗不是一種對局勢的敏銳洞察呢？

    至少比那兩族要識時務(wù)得多。

    果然，巫塔族和仡族六人紛紛冷哼。

    尤其是巫塔族的族人。

    他越發(fā)狐疑地盯著榮石：“你知道屏州知府在我們族里是什么模樣嗎？你們榕族居然對朝廷強盜這么好？！”

    榮石：“那沒辦法，我們族人都比較心善?！?/br>
    那人：“……”

    他只好扭頭看向屋子里的五個俘虜。

    兩男兩女，還有個小孩。

    “梁霈是哪個？”

    榮石先看了一眼羅逸，見他沒有絲毫表示，便指向梁霈。

    雖然幾人沒遭什么罪，但這么多天一直被繩子綁著，不可能不狼狽。

    梁霈胡子拉渣，披頭散發(fā)，身上散發(fā)著難聞的氣味。

    他眼底生紅，惡狠狠盯著面前幾人，若非嘴里被塞著東西，定已將他們罵得狗血淋頭！

    巫塔族族人冷笑：“屏州那老東西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梁霈居然還這么精神，榮石，說你們不是朝廷的走狗，誰信？”

    榮石捏緊拳頭，面無表情。

    那人道：“把人拖走吧?！?/br>
    立刻有兩人上前，將梁霈從地上拖起來。

    他身旁的女人突然“嗚嗚”起來，竟直接用腦袋來撞他們。

    那人正要踢過去，卻聽一道聲音阻止：“等等！”

    屋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羅逸。

    榮石眸中閃過憂色，這人不會蠢到這時候跟人對著干吧？

    “這兒哪有奴隸說話的份兒！滾遠(yuǎn)點！”仡族的戰(zhàn)士喝道。

    羅逸委屈地轉(zhuǎn)向榮石。

    榮石：“……”

    他上前一步，“他是我的奴隸，我愿意聽他說話，有你廢話的份兒？”

    “你——”

    巫塔族族人揪著梁霈的頭發(fā)，陰陰盯著榮石：“榮少族長，你不會想這時候反悔吧？梁霈的人頭咱們要定了！”

    “我想提個建議。”羅逸不等對方打斷，便繼續(xù)道，“如果梁霈一個人的人頭不足以讓神靈息怒呢？”

    其余人不由愣住。

    “你什么意思？”

    羅逸目光掠過梁霈，停留在他身旁的女子臉上。

    女子蓬頭垢面，看不清真實面容，但從她憤恨的目光中，能看出她的倔強與不屈。

    她應(yīng)該就是寧宣長公主了。

    羅逸凝視著她的眼睛，慢條斯理道：“如果梁霈一個人不夠，那就需要更多的人頭，不如把屋子里的人都帶上吧，省得到時候再走一趟。”

    除梁霈和樓菱，還有隴州知府一家三口。

    他們聞言，紛紛露出絕望而痛恨的眼神，如果眼神能殺人，羅逸不知死多少次了。

    倒是樓菱，聞言后居然不再反抗，反而與梁霈對視，均從對方眼中看出同生共死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