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角度的片子，莊宴坐在地毯上，一張張看過去。

    他心臟被沉重的東西纏繞著，指尖發(fā)白地捏著透視片。

    那么長的骨骼，在透視片中折損斷裂。

    然后被植入支架和鋼釘，看起來就很疼得不行，陳厄還要裝出一副沒事的模樣。

    莊宴眼眶發(fā)酸，沉默了很久，安安靜靜地把透視片放在一邊。

    柜子下面還有一些舊資料，看起來像廢紙，翻過來，原來是以前的醫(yī)囑和病歷。

    Alpha這些年的記錄，比自己一輩子的都多。

    莊宴慢慢地，一頁一頁翻過去。他的喉嚨被棉花一樣柔軟的苦澀滋味堵住了，發(fā)不出聲音。

    少年低著頭，從最近的病歷，一路倒著看。

    直到翻到之前，陳厄被冒牌貨下藥的那段時間。

    ——原來他不是從邊境回來休假，也是前線受了傷，需要靜養(yǎng)等待痊愈。

    也不知道究竟詢問了什么，醫(yī)生在記錄中寫，不建議將腺體切除。

    Alpha失去腺體后，將無法維持半獸形態(tài)。假若有作戰(zhàn)需求，建議患者尋求其它方式，解決信息素與易感期的問題。

    莊宴怔了怔，抱著膝蓋，合攏病歷，把它放回柜子里。

    會議室。

    莊晉打開光腦，屏幕立刻亮起來，投影出藏在反抗軍秘密據(jù)點地下空間里，龐大復(fù)雜的儀器。

    他給陳厄看了一眼，然后問：“就這個東西，對吧？”

    陳厄嗯了聲。

    這個項目相當(dāng)復(fù)雜。一個團隊在邊境，由沈院士帶隊，實地調(diào)查儀器的結(jié)構(gòu)和使用方式，消息上報給陳厄與軍部。

    另一個團隊在中央星，從理論方面進行分析、計算與研究。莊晉能夠從內(nèi)部獲得的，是這個團隊的情報。

    每周還有例會，以供交流與研討。

    但小宴的事情又不能在例會上說，而且莊晉心急得不行，干脆先來問問陳厄那邊的進度。

    平時兩個不怎么對盤的人，現(xiàn)在倒難得取得了統(tǒng)一戰(zhàn)線。

    之前莊晉心想，媽的，要是被尚榆知道這事兒，他肯定得往死里嘲諷自己。

    萬幸陳厄態(tài)度像以往一樣冷淡，有事說事，沒因為弟弟的關(guān)系而特意套近乎。

    于是莊晉也勉為其難，看在小宴的面子上，勉強維持表面的平靜。

    莊晉說：“我從國防部看到提交上來的文件資料，科學(xué)院那邊提出假設(shè)，這個儀器的這部分——”

    他用手指著，在屏幕上圈起一塊地方。

    “——是用來制造隧穿條件的。但我特意多問了一下，發(fā)現(xiàn)就算能制造合適的條件，讓量子生物寄生到人體里，它的影響范圍其實也沒多大?！?/br>
    “多大？”陳厄問。

    “半徑六千公里，差不多是一個星球的范圍?！?/br>
    莊晉頓了頓，皺起眉：“所以問題就在這里，小宴離邊境的距離，是以光年來計算的。他究竟是怎么受到影響，然后被寄生的呢？”

    “我這邊也收到一條消息?！?/br>
    莊晉：“你說?！?/br>
    “目前被發(fā)現(xiàn)的量子生命，都寄生在反抗軍身上，已經(jīng)全部被控制起來，關(guān)在隔離地區(qū)。邊防軍負(fù)責(zé)看守審訊，獲取情報。”

    說到審訊這兩個字的時候，陳厄語調(diào)偏冷。莊晉是知道邊防軍手段的，機智地不去多問。

    “然后呢？”

    “個別高層人員交代，”Alpha說，“在五年前，有一個量子生命，通過連續(xù)不斷的寄生與隧穿，脫離族群，成功遷徙到其他星系?！?/br>
    莊晉臉色變了。

    “媽的，肯定是它。”

    五年前，連時間也對得上。

    陳厄眼眸黑沉，繼續(xù)說：

    “量子生命在一定范圍內(nèi)能夠感知彼此，我已經(jīng)要求沈院士選擇一個安全可控制的俘虜，送來中央星。假如它在這邊，那就能第一時間捉住?！?/br>
    莊晉咬牙：“行，俘虜什么時候到？我這就去跟其他部門協(xié)調(diào)，確保一切行動順利?！?/br>
    “過幾天就到?！?/br>
    “可以，我安排人等著，隨時行動?！?/br>
    事情都交代完了，莊晉合起光腦，收拾東西準(zhǔn)備走。

    他等下還要回國防部，有別的工作要做。

    收拾到一半，忽然注意到桌上還擺著弟弟倒的水。

    莊晉在心里嘖了一聲，勉強替莊宴問了一句：“你的傷怎么樣了？”

    陳厄微微皺起眉。

    莊晉：“……”

    什么態(tài)度！

    他憋著一口氣，陰陽怪氣地開口：“陳厄，老實跟你說，小宴從小就很招人喜歡。當(dāng)年沒出事的時候，追他的小男生小女生能從莊家大門一直排隊排到十字路口?！?/br>
    這樣一想，莊晉更不高興了。

    世界上健全的Alpha這么多，弟弟怎么偏偏對一個只有半只翅膀的鳥死心塌地。

    陳厄冷眉冷眼地問：“你怎么還不走？”

    莊晉就不，還故意舉起水杯，緩慢地抿了一口。

    “那時候小宴生病住院，”他放下杯子，涼涼地補刀，“還有人專門摘來丹桂花，送到他的窗臺上?！?/br>
    “……”

    “后來那枝花被拿來當(dāng)書簽，到現(xiàn)在依然夾在小宴的課本里?！?/br>
    陳厄指尖頓住，眉心卻略微舒展。

    莊晉是人精，立馬捕捉到這一瞬間Alpha表情上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