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歸還是個第二。

    孫芷蘭搖頭嘆息，后面的已經(jīng)聽不見了。

    楊巧慧也什么都懶得聽了，反正她是頭名。

    只是誰也沒想到，念完名單之后，童子竟然站住了腳，捧出一份答卷來，恭恭敬敬地朝著學生們站的地方走了過來。

    楊巧慧有些發(fā)愣。

    人們還在議論：“沒想到今年竟然是楊巧慧……”

    可是這樣的聲音也陡然停住了。

    童子怎么還下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童子的身上。

    童子一步一步走了下來，然后……

    站定，在孫芷蘭面前。

    孫芷蘭微訝：“這是……”

    “孫姑娘，宋先生在您的答卷上點評了一些東西，請您看看。”

    說罷，將答卷奉上。

    孫芷蘭受寵若驚，雙手接過，在眾人或是疑惑或是嫉妒的目光之下打開一看，美目之中閃過連連的驚喜：“請轉(zhuǎn)告宋先生，芷蘭多謝宋先生指點，感激不盡?！?/br>
    接著，俯身便拜了一禮，朝著求是閣中。

    周圍才止息了的議論聲轟然再起。

    “宋先生沒給別人點評過吧？”

    “這單獨挑她一個算什么事兒??？”

    “呸，她孫芷蘭算什么東西？”

    “我看臉疼的還是楊巧慧……”

    ……

    臉疼的，的確是楊巧慧。

    宋儀沒有給別的任何人點評，只給了她孫芷蘭一個！

    誰才是這一場的魁首？

    明明是她楊巧慧！

    可是現(xiàn)在卻像是當頭一巴掌給她打下來，叫她顏面盡失！

    轉(zhuǎn)眼所有人都去一輪孫芷蘭了，她楊巧慧算什么？！

    楊巧慧氣得渾身發(fā)抖，朝著求是閣內(nèi)瞪去，卻只看見宋儀一個背影。

    宋儀正在跟人說話，說完了回頭來一看，恰巧碰見楊巧慧的目光。

    她并不在意，對著楊巧慧一笑，便見楊巧慧眼神一縮，又怯了。

    說到底不過還是個軟柿子，不然怎么能被衛(wèi)錦輕易拿捏？

    成不了大事的。

    宋儀也不在意。

    她看的是孫芷蘭。

    這倒像是個有靈氣，又聰明的，雖然眉目之間有點小家子氣，可看著就是比楊巧慧順眼。她無非是不喜歡楊巧慧，所以順便給了孫芷蘭體面，叫楊巧慧失了顏面罷了。

    不過現(xiàn)在看，孫芷蘭卻有誠心實意。

    心下微微點了點頭，也看見了對方拜下的舉動。

    宋儀唇邊笑容加深，只對楊老道：“給您添麻煩了，這一回閱卷結(jié)束，可要回去好生休養(yǎng)兩天。宋儀告辭。”

    “宋小先生可慢走，回去也得多加小心啊?！?/br>
    楊老是個知道世故的人，說的這“小心”二字多半是指衛(wèi)錦。

    宋儀心知肚明，也感念楊老好意，遂道：“多謝?！?/br>
    她離開京城書院，走在了人并不多的后巷口，回頭看看熱鬧的正街，才呢喃一句：“只剩下一個芙蓉齋了……”

    ☆、第九十六章 懸頸之刃

    聽音樓里，小楊氏牽著宋攸的手，才走出來，就瞧見了過來的宋儀。

    宋儀雖離了家，可畢竟還是宋家女兒，近日小六兒是久了沒見，所以想她得慌。才一看見宋儀，宋攸就眼前一亮，撲了上去：“五jiejie，五jiejie！五jiejie好厲害！”

    宋儀倒是沒想到能在這里碰見，原本怔然了片刻，轉(zhuǎn)瞬又張開懷抱，接住了已經(jīng)是個大姑娘的宋攸。

    宋攸在宋家?guī)讉€姐妹里，著實算得上漂亮。

    白嫩嫩的臉蛋，黑亮亮的眸子，粉嘟嘟的嘴唇，穿著得體，又不失活潑，比之別家的閨秀多了幾分難言的靈氣，才一出來，可引得不少人轉(zhuǎn)過臉來看。

    當然，在看見接住宋攸的宋儀的時候，那眼神，免不了又亮上幾分。

    宋儀倒是習慣了，她才做完了一樁坑人的大事，這一會兒滿身都是慵懶的氣息。

    “小六兒，人在外頭呢，還不注意著些?！?/br>
    她笑著提了一句，伸出指頭來點著宋攸的額頭，倒是一副大jiejie寵溺自家妹子的模樣。

    宋攸一向喜歡宋儀，即便是她離開了，也從沒改變過，這會兒抱著宋儀的手臂，眼睛里都在冒星星：“五jiejie最厲害了，小六兒也想跟jiejie一樣厲害！明年小六兒也要去京城書院了，好開心的！”

    是啊，小六兒也要去京城書院了。

    宋儀瞥了一眼在旁邊有些局促的小楊氏，她似乎有些尷尬，不過宋儀并不怎么在意。拉著宋攸的手，宋儀還挺和善：“京城書院里頭的先生人都挺好，當世有名的大儒可也不少，回頭我招呼一聲，也好相處，不必擔心什么的?！?/br>
    小楊氏心里一塊大石頭忽然就落了地。

    她說不出什么來，也只能帶著幾分羞愧地垂下頭去：“那還要儀姐兒費心了?！?/br>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更何況，宋儀真不是什么不知好歹的人。

    小楊氏當初有過差錯是真，但是宋儀尚記得她當初的好心，作為嫡母，沒苛待下頭人，對自己還頗好。孟姨娘在她手下受委屈的時候也不多。

    宋儀記得她這一份好，如今也不會對她怎么樣。

    更何況，小六兒是個乖孩子。

    抬手摸了摸宋攸額前的發(fā)，宋儀道：“小六兒若喜歡讀書，回頭帶你見一些大儒去?！?/br>
    “五jiejie真好！”

    宋攸眼冒星星，身后仿佛有小尾巴在搖動。

    宋儀看得發(fā)笑，拉著她便道：“時辰也不早了，順便去用些糕點再回去吧?！?/br>
    “嗯！”

    沒等小楊氏答話，宋攸已經(jīng)搶先用力點了點頭，攥緊宋儀的袖子便沒松開了。

    ***

    松鶴樓。

    用完桌上排著的一些糕點，宋儀看宋攸一副饜足的表情，心里頭也軟乎乎的。

    宋攸年紀小，尚有幾分天真的童趣。

    吃完了，眨巴眨巴大眼睛：“這家的糕點真好吃，我還想帶給小魚吃一點。”

    “小魚？”

    宋儀有些發(fā)怔。

    小楊氏尷尬道：“不過是小六兒身邊的貼身侍女，近日來臥病在床……儀姐兒你別往心里去，小六兒年紀小，不懂得這些。”

    說完，又轉(zhuǎn)頭呵責宋攸：“那不過是個賤命的丫頭，你怎可這樣糟踐你五jiejie的心意？”

    身邊的侍女嗎？

    宋儀想著，卻并沒有生氣。

    她笑了一笑，勸慰小楊氏道：“小孩子心性，也是心善，何必苛責她？綠衣，去叫小二過來，一會兒打包一些帶走?！?/br>
    “是?！?/br>
    綠衣看著宋攸，似也覺得這姑娘心善，笑著就去了。

    最后不自在的，反倒又只有小楊氏一個了。

    在大多數(shù)人看來，一個小丫頭罷了，哪里值得做姑娘的這樣費心？

    小楊氏也不例外。

    可宋儀從不這樣想。

    小六兒確是個心善的，而在宋儀想來，這世間善善惡惡自己已經(jīng)見得夠多，自己未必是個善人，可世上的善人都該有好報。

    眼見著天色有些暗了，宋儀才告別了小楊氏與宋攸，朝著遠處去。

    高樓上，小楊氏站在前頭，宋攸挽著她的手跟在身邊，也看著。

    “娘，你為什么悶悶不樂的樣子？”

    “不……娘沒有不高興，只是……太高興了……”

    “是嗎？”宋攸不諳世事地笑了笑，依舊開心，“以后我入學，旁人肯定都要高看我一眼的，我五jiejie可這樣厲害呢！”

    “是啊……”

    是這樣厲害呢。

    ***

    馬車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