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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妙手生香在線閱讀 - 第101節(jié)

第101節(jié)

    如今深夜天黑,唯有錢帛動人心了!

    門房見著錢,清醒了幾分,門內(nèi)傳來遲疑的聲音,“從外門...還要通報進(jìn)內(nèi)門...如今主子們都睡了...若是因此受了主子責(zé)罰...”

    含釧咬咬牙,再從懷里抽出一張銀票塞進(jìn)門縫,“...您著實勞苦了...”

    一百兩銀子在手,門房樂呵呵的——這和做著夢被銀子砸醒有啥區(qū)別?

    若是來找其他主子,他是一定不會答應(yīng)的,三郎君倒是可以試一試,這位郎君性子好,也體諒人,再聽門外是個年紀(jì)輕輕的姑娘...門房將大門“嘎吱”一聲打開了一條小縫兒,待看清含釧的相貌,呵!這還是個相貌不凡的姑娘呢!

    一個漂亮姑娘,夜深人靜來找三郎君...

    門房倒是不敢怠慢了,看了眼含釧,“您稍等等!”便埋頭鉆進(jìn)悠長的回廊。

    含釧忐忑地站在門口,腳上如同長了幾根尖銳的刺,壓根立不住——張三郎是她認(rèn)識的、愿意幫忙、且有能力幫忙的唯一人選了,縱然是以卵擊石,她也得試試?。∈前谞敔斞?!是教她、接納她、愛護(hù)她的白爺爺呀!

    隔了一會兒,便見張三郎披著外裳,快步從游廊走了出來,一見真是含釧,有些著急,“怎么了?”

    含釧抿了抿唇,長話短說,“想求求您,能否打探一下如今宮里的情形?兒的師傅被扣在了宮里,生死不知,兒實在是不知道尋誰幫忙了,也實在是給您找麻煩了。若您有門道,請一定幫一幫兒,若您沒有門道,兒也謝謝您這更深露重出來見兒?!?/br>
    張三郎蹙了眉頭,突然想起含釧那一手爐火純青的官家菜..原是如此!

    是宮里出來的呀!

    張三郎再聽含釧說后話,沉吟半晌,開了口,“你先進(jìn)來門房坐一坐。”埋頭想了想,急匆匆地拿起傘往外走,“我有個同窗,如今是羽林衛(wèi)!他或許能知道!”

    羽林衛(wèi)是負(fù)責(zé)守衛(wèi)宮闈的侍衛(wèi)!

    就像穿過狹窄悠長的洞xue,突然看到了光明!

    含釧趕緊狠狠點頭,坐在門房遞過來的杌凳上,再次陷入焦灼的等待。

    張三郎回來得快,一看便是沒打傘跑回來的,臉上頭發(fā)上全是雨水和汗,臉色不太好,抹了把頭發(fā),“...他今兒個剛下值,便被我從床上撈起來了,說是晚膳后便封了長樂宮,不許人進(jìn)出,連帶著宮闈的內(nèi)門和二門進(jìn)出都非常嚴(yán)苛...”張三郎聲音一低,“說是那位懷有皇嗣的淑妃娘娘突然發(fā)作,情形...不太好...”

    含釧臉色一變。

    預(yù)想的事變成現(xiàn)實。

    甚至比預(yù)想更糟!

    含釧腳下一軟,險些滑下杌凳,再開口便帶有明顯的哭腔,“如今的情況呢?有轉(zhuǎn)機(jī)了嗎?”

    張三郎面沉如水,搖搖頭,“他下了值,后面的事兒就不知道了?!?/br>
    也無從知曉!

    事涉內(nèi)闈后妃,豈能這么容易打聽!

    宮中的事本就是秘辛,打聽都是一場大罪?。?/br>
    張三郎靠在門廊見含釧頹唐地靠在柱子上,突然福至心靈,猛地挺直了脊背,“走!咱們?nèi)デ赝醺?!若是秦王睡了,我造也把他造起來!?/br>
    徐慨!

    含釧猛地一下眼神亮了起來。

    徐慨...

    含釧又突然頹了下來。

    含釧茫然地抬起頭,暴雨傾城,一簇緊接著一簇的直挺挺的雨線,如同不要錢似的撒下來。

    含釧輕輕抿了抿唇,好似下了很大決心,“是,去秦王府吧?!?/br>
    走路太慢了。

    張三郎要了一輛馬車,沒一會兒就到了秦王府門口。

    門房認(rèn)識張三郎,也認(rèn)識含釧,沒多耽誤,小肅便出來了,小肅見了渾身濕漉漉的含釧,一句推辭的話都沒有,側(cè)身讓出一條道將二人帶到了正廳房。

    一看這廳房的蠟燭便是剛點燃的,光還很勢微,搖搖晃晃的還未立住。

    徐慨穿戴還算整齊,面色沉凝地坐在廳堂上首,聽到含釧與張三郎進(jìn)來的聲響,抬了抬下頜,一眼便看到了一身濕透的小姑娘,臉色慘白、眼睛里倔強地包著一汪眼淚,徐慨側(cè)眸看向小肅,小肅沒一會兒便拿了一張干凈軟和的毛巾給含釧披上。

    含釧揪著毛巾角低著頭。

    張三郎三句兩句便將事情說清楚了,抹了把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是賀掌柜的師傅,您是知道賀掌柜人品的,這樣的徒兒,師傅也差不了。您在宮里頭比咱說話好使,您看看有沒有辦法打聽一下究竟是什么事兒——就算真要處置,咱也得鬧清楚所謂何事呀!”

    張三郎情緒有些激動。

    徐慨看了看張三郎,再看看含釧,伸手招來小肅,交待幾句后,便沉了聲音,“既是被扣下了,那自然是要審的。宮里頭審問,不會讓人死,若是死了,線索就斷了,反倒得不償失。一晚上的工夫定不了罪,人肯定還活著,你可稍稍放寬心?!?/br>
    含釧抬起頭,看向徐慨。

    這話是同她說的。

    用的是你,不是你們。

    徐慨說話的語氣,百年如一日,那就是沒有語氣。

    就算是寬慰,也按著一副波瀾不驚的腔調(diào)。

    含釧有些想笑,扯開嘴角卻沒想到眼角的淚一下子落了下來,便趕忙低了頭,“師傅是世代的御廚了,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師傅心里門兒清...一直念叨著待伺候完淑妃娘娘這一胎,他老人家便洗手歸隱、告老還鄉(xiāng)...師傅恐怕是這宮里,除卻淑妃本人,最不愿意淑妃出事的人了!若是師傅做的吃食口味不好,惹了主子們的嫌棄,兒尚且能想通???..可如今...”

    含釧的眼淚,便如同窗欞外的雨線,一簇接著一簇往下砸,含釧趕忙拿手背擦臉,卻根本止不住眼淚往下掉!

    含釧狠狠吸了氣,將那股勁兒憋住了,繼續(xù)說道,“若是淑妃的胎出了問題,師傅卻被扣下了,這罪名,師傅不敢受,兒也不敢受!若當(dāng)真因此處置了師傅,兒必定去順天府滾了釘板,擊鼓鳴冤!”

    含釧眼神里露出幾分狼勁兒。

    是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人吧?

    否則,照她如此溫和寬容的個性,又怎么會說出這樣不管不顧的話?

    徐慨指節(jié)在黃花木桌板上扣了扣,語氣很沉穩(wěn),“且等等吧,凡事不要慌,慌則生亂,反倒不好。”

    半柱香的時間一晃而過,窗外的雨漸漸停了,小肅風(fēng)塵仆仆地回來,一開口,語聲便略帶遲疑,“...去尋承乾宮打聽了,順?gòu)迥锬锷磉叺牟善颊f,楊淑妃用過晚膳后吃了一碗內(nèi)膳房貢上的甜金瓜八寶蓮子泥,吃完后便發(fā)作了,太醫(yī)后來在那碗剩了一半的蓮子泥里查出了藏紅花...”

    藏紅花是活血化瘀的...

    是極珍貴的補藥...

    對身懷六甲的婦人而言,卻是聞之色變的毒藥...

    淑妃是快要臨盆的人!

    用了藏紅花,很有可能大出血,更有可能一尸兩命!

    小肅看了眼含釧,“據(jù)說,那碗蓮子泥,是從白師傅手中出去的。如今搜了內(nèi)膳房沒找到剩下的藏紅花,暫且沒證據(jù)證明是白師傅的手腳,將白師傅押在了長樂宮的耳房,上了...”

    小肅頓了頓,低頭輕聲道,“上了四十板子,不過白師傅堅決沒認(rèn),他那年幼的孫兒也被上了板子和嘴巴,也沒認(rèn),有些硬氣,只喊冤,拿白家立了誓,說是若有半分壞心,便叫白家生生世世過奈何橋后為案板上的魚rou,為牲畜、為螻蟻...”

    含釧緊緊抿住嘴唇。

    有陰謀。

    一定有陰謀。

    師傅不可能的!

    徐慨沉了沉聲,“圣人呢?圣人怎么說?”

    小肅埋下頭,“淑妃娘娘正在生產(chǎn),不宜見血,圣人只說徹查,至于怎么徹查都是龔皇后說了算得。如今在內(nèi)膳房沒查出東西,正一個宮一個宮地查...”

    徐慨臉色不是很好。

    此事不好辦。

    徐慨猛地一抬頭,“含釧,去把你師傅的家里人帶過來?!?/br>
    崔氏?

    含釧招了招手,拉提應(yīng)聲而去。

    不一會兒,崔氏便畏畏縮縮地進(jìn)來了,見徐慨坐在上首,腳一軟便雙腿跪在了地上。

    徐慨音量略微抬起,突然間多了幾分天潢貴胄特有的倨傲與壓迫,“你若是想救你兒子,就老老實實回答本王的話。你若是不想救,本王立刻讓人拎你出去!”

    崔氏哆哆嗦嗦地佝著頭,應(yīng)了聲“是”。

    徐慨再道,“你好好想想,近些時日,究竟有沒有奇怪的人找過你?有沒有奇怪的事發(fā)生?”

    崔氏張皇地抬起頭,見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她,膝頭一軟,聲音發(fā)著抖,“有...有倒是有...前...前幾日...庶民在...門口撿到了一箱銀子...約莫有三四百兩...”

    含釧陡然挺直脊背,迫切問,“你拿了!?”

    崔氏連忙搖頭,“沒有沒有!”

    再看廳堂上那個年輕男子板著一張臉,冷峻得如同索命的閻王,崔氏哭道,“沒拿完...庶民就拿了三錠...又把那箱子給放回門口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甜金瓜八寶蓮子泥(下)

    這個...這個蠢材!

    含釧喉頭兀地涌上一股甜腥的血氣,手摁在椅凳把手上,腳軟得動也動不了,不長的指甲狠狠扣進(jìn)掌心rou里,疼痛讓含釧瞬間清醒,說話的聲音又急又快,“銀子呢???用了嗎?還在家里嗎?放置在何處!?”含釧突然想起什么,迫切發(fā)問,“那銀子...那銀子是什么樣子!?”

    崔氏一愣。

    銀子還有什么樣子?

    不都是白花花的雪花銀嗎...

    含釧的眼神太急切,而坐在上首那位天潢貴胄臉色沉凝,眼睛中卻有無法藏住的狠辣,崔氏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努力回想,“...比尋常的銀子亮一些,锃亮光滑...”

    崔氏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我也沒敢全拿,只想著這銀子放在大街大路上,我不拿也會有別人拿...”哭得眼睛腫得壓根看不清眼白,“真沒拿多少...就三錠銀子!我約了約,一錠銀子十兩...”

    含釧熱血直沖上腦門。

    官銀?。?/br>
    是官銀?。?/br>
    只有內(nèi)制的銀子才會雪白锃亮,在市井里流通的銀子都是粗糙發(fā)暗的...

    含釧高聲打斷了崔氏的哭嚷,“如今銀子呢!?你花了嗎?”

    必須將銀子拿到!

    否則,宮里頭驗出了藏紅花,宮外的宅子里有內(nèi)制銀兩,當(dāng)真是說也說不清,說也說不明白了!若不將銀子拿到藏好,白爺爺如今寧死不認(rèn)的堅持將沒有任何意義...

    崔氏哭著,一邊哭一邊抽泣,拿手抹了把眼睛,瞇著淚眼看含釧,瑟瑟縮縮道,“兩錠銀子給了崇文坊賣堂紙的商戶...還有一錠銀子我藏在了院子井里...”

    徐慨手一抬,側(cè)身吩咐,語氣很快,“立時派人去鐵獅子胡同,掘地三尺找到那錠銀子!若是遇上了宮里來抄家搜查的人,便立刻回來,不要硬碰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