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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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慨甜蜜又負(fù)擔(dān)地嘆了口氣,撂起袖子翻墻去了。 ..... 含釧發(fā)了一通脾氣,睡得奇好。 大清早容光煥發(fā)地去陪著薛老夫人吃早飯,還沒進(jìn)屋,便聽見薛老夫人歡快的聲音,“...是嗎!下月就能班師!?哎呀呀呀!哎呀哎呀!” 含釧剛踏進(jìn)門檻,就見薛老夫人喜氣洋洋地坐在上首,左下首坐了位銀絲白發(fā)、奴仆打扮的老嬤嬤。 “...這是福王妃身邊的阿嬤?!毖戏蛉祟^發(fā)絲兒都透著滔天的歡快,“這是家里不成器的孫女兒。” 老嬤嬤站起身,同含釧端方行了禮,“老奴見過大小姐?!?/br> 含釧忙避開,順手將老嬤嬤扶起來。 “勞煩福王殿下掛念惦記,今兒個一大早便讓嬤嬤受累跑一趟!” 薛老夫人笑盈盈地轉(zhuǎn)過頭去,“阿童,請嬤嬤去吃吃咱們家的早膳罷!”又同老嬤嬤笑道,“咱們曹家的廚司雖比不上福王府,卻也是家里頭這個不成器的小姑娘精心安排布置的,你去嘗嘗看,勞煩跑這么一趟了!” 童嬤嬤帶著那位面生的老嬤嬤下去。 薛老夫人頓時變了臉,一張臉笑得跟朵秋天的菊花似的,拍著巴掌,“天爺喲!天爺喲!你哥哥要回來了!如今已經(jīng)從北疆出發(fā)了!不出一月,就能班師回朝!哎呀呀!苦盡甘來苦盡甘來啊!我這顆心呀...嘖嘖嘖!真是又怕又急又慌又喜!” 薛老夫人抹了把眼角,余光見含釧并不興奮,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樣,有些詫異,“怎么了?先頭福王告知過你了?” 第三百六十章 荔枝(上) 這個問題,就很魔性了... 含釧身影一僵,呆滯地轉(zhuǎn)頭看向小雙兒。 在薛老夫人跟前,小雙兒壓根不敢有任何回應(yīng),僵硬而回避地將眼神一頓一頓地移開。 薛老夫人看得一愣,轉(zhuǎn)頭看向含釧,“什么意思?” 含釧抿抿唇,想了想,到底將昨兒個徐慨翻山越嶺——翻過曹家高聳的城墻,越過曹府寬闊的湖泊,來到木蘿軒,這一英勇事跡一五一十地交待清楚了,“...照徐慨昨兒個的話,如今一行人應(yīng)當(dāng)已到了天津衛(wèi)了,就住在官驛里,許是害怕暴露了行蹤,惹來不必要的禍?zhǔn)掳???/br> 信息量太大。 薛老夫人沉了一陣,先轉(zhuǎn)過頭和童嬤嬤輕聲道,“把家里的墻再向上壘高三寸?!痹侔涯樲D(zhuǎn)過來,對著含釧沉吟道,“這一路必定是艱險的,既是血洗了西陲軍,那自然曲家必不會善罷甘休,圣人放出他們剛從北疆啟程的風(fēng)聲,也是為了規(guī)避風(fēng)險...” 薛老夫人面色沉了沉,再扭頭吩咐一旁候著的曹生管事,“暗地里調(diào)集天津衛(wèi)碼頭上的兄弟,封鎖水路,再通知兄弟守好京城通往天津衛(wèi)的陸路,你們大少爺和...” 薛老夫人看了眼含釧,把后話埋下來了,“全都在那兒呢!” 曹生悶頭應(yīng)了是,撂了袖子轉(zhuǎn)身往出走。 含釧這才看清曹生管事的樣貌。 嚯! 原以為至少年過不惑了,如今看一看也不過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 國字臉,蜂腰寬肩,夏天到了,衣裳穿得薄,rou將衣服繃得緊緊的。 含釧望著曹生邁著外八字朝外走的背影,默默偏過頭去,同薛老夫人隨口笑起來,“原以為曹生管事是叔叔輩的人物,如今看來比哥哥大不了多少?!?/br> 薛老夫人把心里的事兒藏下來,同孫女兒有一搭無一搭地聊著話,“可不是。年紀(jì)輕輕的,跟在醒哥兒身邊十幾年了,前頭媳婦兒死了,話倒是越發(fā)少了...每天雷打不動的,在沙場上拎著比人還重的鐵錘跑來跑去,要么就是扎馬步...后來我發(fā)現(xiàn)家里小姑娘小媳婦兒都愛有事無事往沙場跑,便趕了他去外頭練...” 含釧捂著嘴笑起來。 薛老夫人心不在焉地看著小姑娘溫潤靈性的眉眼,心里嘆了口氣,待含釧一走,拿了幾只漿紅漂亮的荔枝遞給童嬤嬤,“...我當(dāng)初沒想到我活著時,還能把含釧找回來...” 童嬤嬤凈了手,利落地剝成幾顆晶瑩剔透的白rou團(tuán)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碟子里,遞到薛老夫人身邊,“您少吃一些,荔枝是上火的東西?!?/br> 薛老夫人敷衍地點(diǎn)點(diǎn)頭,吃了一顆。 荔枝在冰窖里綳過,涼津津的。 “我更是打死沒想到,我曹家竟會出一個皇子妃!” 薛老夫人搖搖頭,“嘖”了一聲,有些愁,“你看老四,出生入死、踏火海過尸山回京后,第一件事是翻墻來找咱們家含釧...含釧他哥哥臨行前可是囑托了又囑托,讓我趁這段時間相看些門當(dāng)戶對的少年,千萬別讓含釧落到老四手里頭...” 薛老夫人雙手一拍,“這哪兒是我個老太婆攔得住的事兒!你看這架勢,福王送項(xiàng)圈,太后送簪子,圣人也在福王府相看過含釧了,豈不是等老四一回來就下旨的意思?” 童嬤嬤深表贊同地點(diǎn)點(diǎn)頭。 這倒是。 咱們家姑娘太婆婆的東西也收了,大伯伯的東西也收了,在圣人跟前又是撒潑又是賣踹...好像不嫁給他老徐家,是不行的了? 這在市井民間也說不通的呀... “您也說了秦王爺一回來就翻...”童嬤嬤聲音一嗆,她可不能說金尊玉貴的王爺翻墻...頓了頓,“您也說了秦王爺是把咱們家姑娘放在心尖尖上的,咱們姑娘素日不爭不搶,不多話不多言,就說起秦王時紅著眼眶很倔氣...小姑娘小郎君的,大家伙都是從那處過來的,您得體諒。” 薛老夫人覺得嘴里的荔枝都不甜了,很是惆悵,“體諒,怎么不體諒了?老四若是不姓徐,我敲鑼打鼓,陪上半座城池嫁姑娘。偏偏老四是皇家人,你想想,要是含釧受了欺負(fù),咱們怎么辦?能怎么辦?還能讓曹生打上門去?你說說,若是含釧嫁回江淮,咱們找一個身嬌體軟,哦不,性情溫和的少年郎,甭說婆婆,就是他家祖宗從墳里跳出來,也不敢動我們家含釧一根毫毛!” “敢動,我曹家要他死!” 童嬤嬤想了想,覺得也很有道理,有些為難,“那如今怎么辦?秦王都回來了,咱們還相看嗎?” “相看什么呀...” 薛老夫人微微嘆了口氣,“在圣人那兒都是過了明路了,咱們敢嫁,哪家又敢娶?可憐了咱們家姑娘,放著老太君不當(dāng),非去做什么沒滋沒味的皇子妃...” 薛老夫人越想越心慌,“你看看咱們含釧那樣兒,脾性好,心眼少,純得像一張紙...” 童嬤嬤:? 沒覺得呢。 審余氏的時候,心狠手辣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呢! “性情又軟,就算被欺負(fù)也只是算了算了...” 童嬤嬤:?? 把余氏和陸管事搞去浸豬籠的,不是她? “遇到事,只知一味忍讓,好脾氣得不像是月娘的女兒...” 童嬤嬤:??? 我看你怕是忘了這位姑奶奶一邊哭一邊罵,從福王府被抬出來的樣子了...對著圣人和福王想甩就甩,想發(fā)踹就發(fā)踹... 童嬤嬤神色淡淡的,得嘞,她也甭搭話了,就讓老太太自己慌亂吧。 薛老夫人越想越覺得含釧要被欺負(fù),又深覺小姑娘手段、城府都比她那幾個妯娌略顯欠缺了些,又有些埋怨自己為何不早做準(zhǔn)備,一心憐惜著小姑娘命苦,只想孩子多玩一玩再說... 再拖下去,說什么都晚了! 薛老夫人心一橫,轉(zhuǎn)身同童嬤嬤說道,“去請幾位宮里出來的女官,須有品階的那種,再去各家大族女學(xué)處請來女教員,什么針黹、女工、禮儀、琴棋書畫,噢!還有當(dāng)下貴家姑娘常玩的雙陸、馬球、捶丸,都須請了教員。” 隔了一會兒,想了想,既然是要玩馬球,家里在京郊倒是沒草場,請了教員也沒處練。 薛老夫人喚住童嬤嬤,“另去官牙買一處平坦寬敞的草場,順便找?guī)灼伛Z漂亮的小馬駒!要快!時間不等人!” 童嬤嬤連聲應(yīng)道。 含釧剛走回木蘿軒,一下子沒忍住,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有些狐疑地立在原地想了想——許是有人在想著她吧。 倒真是有人在想著她。 不僅想著她,還讓她重回掖庭學(xué)習(xí)的噩夢,為她搞了一整套大魏貴族少女“白加黑”全覆蓋集訓(xùn)課程... 第三百六十一章 荔枝(中) 初夏時節(jié),曹家那汪平得像鏡面的湖被夏風(fēng)吹得像一方揉搓過的手帕。 夏天亮得早,天際盡處剛露出一絲魚肚白,含釧便睜開眼,醒了,眼底盡是清明,絲毫不見起床迷惘,迷迷蒙蒙聽見窗外有人聲,含釧抬起頭仔細(xì)聽,是童嬤嬤的聲音。 “大小姐起來了嗎?” 緊跟著的是水芳的聲音。 “應(yīng)當(dāng)是起了,大小姐每天天剛亮就醒,雷打不動。” 童嬤嬤笑了笑,“真是個自律韌性的性子,你跟在大小姐處便好好學(xué)學(xué)...” 含釧見蒙窗欞的那層澄心堂紙上映出童嬤嬤左右擺頭的人影兒,又聽童嬤嬤嘟嘟囔囔的,“既是醒了,怎還未叫燈叫水...” 含釧垂頭望了眼花間四仰八叉躺在暖榻上“守夜”的小胖雙,只聽這小胖丫頭“咻——嘶——咻——”張著嘴呼嚕正打得厲害。 還能為啥? 不就為了小胖雙能多睡會兒嗎... 含釧抿抿唇,轉(zhuǎn)頭看童嬤嬤和水芳的身影在窗外晃動。 童嬤嬤可不是個討嫌的人,若不是要緊事,她老人家輕易都不進(jìn)木蘿軒的... 含釧伸手叩了叩門板,先把小雙兒驚醒——嚯喲,好一副胖熊驚睡圖。 含釧努努嘴示意,小雙兒暈暈乎乎地擦了把嘴角流出來的口水。 “水芳——” 含釧輕聲一喚,“掌燈上水吧。” 童嬤嬤緊跟在水芳身后進(jìn)了內(nèi)屋,八寶粥一個端水,一個端梳妝匣,一個端衣裳陸續(xù)進(jìn)來,童嬤嬤朝含釧行了禮,笑著致歉,“...擾您晨起了,老夫人特讓老奴過來給您把一把今兒個的衣裳妝容——要見幾位...” 說客也不是很合適,可說“先生”又害怕自家大小姐畏難情緒嚴(yán)重,抵觸學(xué)習(xí)... 童嬤嬤佝身笑得更恭順,“要見幾位德高望重的前輩?!?/br> 含釧挑了挑眉,有點(diǎn)沒懂。 等穿上童嬤嬤精心挑選的絳紅鑲瀾邊滾萬字不斷福襦裙,梳上一個一看就端莊賢淑又斯文安靜的高髻,戴上一套看上去比她夢里加今生年紀(jì)還大的珍珠頭面,俏生生地立在薛老夫人跟前的時候,含釧懂了。 “...這是宮中享二品女官俸祿的桂姑姑,是位大才女,詩書經(jīng)義樣樣精通,若是位男兒郎,必定是狀元之才?!?/br> “...這是榮休的乾元殿奉茶姑姑,可是御前的人,禮數(shù)最是周全的。” “...這位是西山皇家馬場的教習(xí)姑姑,拳腳功夫了得,馬球、捶丸在宮里是一絕?!?/br> ... 五六個老嬤嬤在含釧面前一字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