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清淚自渾濁的眼眶里流出，早知道是這么個結(jié)局，他哪能任由自家婆娘糟踐老大一家子啊?，F(xiàn)在，他算是看清楚了，可任他再怎么痛心疾首，再怎么后悔，都無濟(jì)于事了。

    天色有些暗了，林大勇跟劉氏才挎著籃子，帶了飯菜過來。最開始，他們也沒這么計(jì)較過，就算二弟妹找茬，也沒理會過?？珊髞?，章氏不僅把灶房鎖了，連柴房都給關(guān)了。

    婆婆更是指桑罵槐的說他們借著伺候爹的機(jī)會，來老宅占便宜，那話聽了都讓人窩火。后來，這倆人每次來干脆就自備口糧。

    一進(jìn)屋，林大勇的臉色直接沉了下來。屋里亂糟糟的，他爹身上連個被單都沒搭著，往炕上一坐，就聞到了又sao又臭的味道。

    “媳婦，你去打點(diǎn)熱水來?！泵嗣掷蠞h的褲子，林大勇扭頭說道。

    劉氏也不傻，放下手里的物件就出了屋?？伤齽倧木锾崃艘煌八?，就見章氏拉長著臉啪的一聲，當(dāng)著她的面兒鎖了灶房的門。就算劉氏脾性再好，這會兒也忍不住怒了。更何況，自月娘回家以后，可是天天給她灌輸“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的念頭，這會兒見到當(dāng)?shù)苊玫倪@么給自己甩臉子，她心里的火氣可不就冒出來了？

    林大勇在屋里剛給林老漢脫了沾染的污穢的褲子，就聽見院里響起了吵鬧的動靜。這仔細(xì)一聽，可就有些咬牙切齒了，甚至連青筋都暴起來了。

    啥叫不下蛋的雞？啥叫絕了戶的小寡/婦，話里話外還連帶上三個閨女?？刹皇亲屗阈哪孛?！

    給林老漢蓋上薄被，林大勇大步出了屋，一掀開門簾，直接恨戾的沖著章氏嚷道：“你這是跟誰說話呢？”

    章氏不是沒心眼的人，瞧見大伯哥面色不善，眼里都憋著火呢，她也不敢再接話找霉頭?？蛇@會兒讓她撂了臉皮服軟，她還真沒那么好容量。上次大嫂打的她可是疼了好多天，今兒事兒鬧到這個地步，不如干脆撕破面皮算了。也省的那個老不死的還賴在家里，有吃有喝還得讓人伺候著。

    第26章 撕破臉

    “大哥大嫂，咱明人不說暗話，瞧你們這兇神惡煞的模樣，要不知道還以為這是在你們老大家的院兒里呢。怎么著？仗著我男人沒露面，就要欺負(fù)我這沒個能耐的婦人？”章氏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瞄見有倆趴在墻頭看戲的八婆，當(dāng)下臉色一沉，還捂著臉開始委屈了，“上次大嫂把我打的好幾天沒下炕，今兒這是還沒撒完氣？大侄女壞了名聲，我這當(dāng)嬸子的也心疼啊，可你也不能瞅著我好欺負(fù)，沒完沒了的往我身上栽屎盆子啊?！?/br>
    饒是劉氏，都被氣得臉色鐵青。月娘的事兒剛消停下去，這章氏可真是用心險惡啊，非得把黑的說成白的。

    這邊章氏剛嚶嚶哭上，那邊范氏可就寒著一張臉抱著小孫子出來了。見老大兩口子的模樣，她趕緊把乖孫塞進(jìn)章氏懷里，叉著腰就開始數(shù)落了。

    她往日里就不稀罕老大家的，自打這兒子別著自己的意思娶了那個寡/婦，母子倆本來就沒啥的情分，可就所剩無幾了。再加上，林大勇自小就沒跟在自個身邊幾天，論感情，還真算不上親厚。

    加上那個讓自己丟了老臉的林月娘，可不就讓她惱火的很？

    “老大家的，你就是這么當(dāng)大嫂的？你這是要翻了天啊，非得氣死老婆子才高興是吧。好好的家，讓你個外人霍攪的不安生，當(dāng)初我就看出你是個不安分的，要不一個小寡婦咋能勾搭的老大要死要活的......”范氏瞪著劉氏，越想越氣急，也不管誰對誰錯，張口就責(zé)怪起來。

    章氏心里得意，有婆婆這難纏的護(hù)著，她再說點(diǎn)啥不清不楚的話，不愁不能讓讓老大家咽下那口委屈。要知道，自打那次林月娘吵鬧過，自家閨女的名聲可也臭了不少，崔家更是讓媒婆來說，再考量考量。

    這考量，可不就等于黃了一半兒了？

    “娘，不說別的，雪子的親事可就被月娘那丫頭給連累了。她要真沒做啥沒臉沒皮的事兒，媒婆能推了咱家雪子的事兒？要再這么下去，往后明子跟錘子的親事，也得因著那個不檢點(diǎn)的丫頭給壞了啊......”章氏見婆婆氣惱，趕緊抹著眼淚加了把火，“咱清清白白的人家，可不能讓一個寡/婦跟一個沒面皮的丫頭毀了啊?！?/br>
    這話說的可就難聽了，也有些沒邊兒了。外邊兒圍著瞧熱鬧的人也都有些不恥，有幾個那次跟著里正一塊來的婦人，可就唾了兩口，還跟旁人叨念起了林成才家那口子做下的糟心事兒。

    “咱老林家的名聲可不能被兩顆老鼠屎給攪合了，要是這事兒沒個了，我就豁出老命氣掀了那死丫頭的臉皮子。自個不要臉，可不能帶壞了一家子！”范氏臉色黑沉起來，相比于林月娘，雪子可是她的心頭好呢。打小帶起來的感情，再者嘴巴也甜，看自己也親，這要真被月娘牽扯了，她可不能善罷甘休。

    “娘，今兒你是鐵了心的往月娘腦袋上潑臟水了？難不成那天里正叔說的還不夠清楚？咱月娘那可是正兒八經(jīng)和離的，是拿了嫁妝回來的。就說李家沒來要聘禮，還不能說清楚么？咱們村這么些子人，誰不清楚月娘清清白白的？也就你這個當(dāng)奶奶的，三天兩口的尋摸那些有的沒的。”劉氏拉了拉一旁漢子攥成團(tuán)的鐵拳，安撫的看了他一眼，隨后深吸一口氣冷聲說道，“雪子是您孫女，難不成月娘就是石溝里撿回來的？你拿了月娘的聘禮，還想往人身上踩幾腳。娘我就問問，您心腸咋就那么狠呢？”

    這話要放在平時，劉氏是說不出來的。更何況，仔細(xì)算起來，這也算是指責(zé)婆母了。可事關(guān)閨女，也由不得她不硬氣一回。只要能給閨女正了名聲，就算是被戳脊梁骨或者沉塘休棄，她也都認(rèn)了。

    “娘，我就問問，今兒爹在炕上躺著，衣裳臟了，連被褥都濕了，弟妹咋就不知道？還鎖了灶房，這是為了防啥？難不成真是要趁著爹說不清話，要欺負(fù)死他？”劉氏的聲音越來越冷冽，她死盯著躲在范氏身后的人，就像是要當(dāng)眾扒開她那臉皮子一樣。

    “我爹到現(xiàn)在可還干癟著個肚子呢，娘您咋就不知道心疼呢？”

    這話一出，范氏跟章氏都變了臉色。尤其是章氏，一見討不到好了，拍拍屁股抱著兒子就回了屋。倒是范氏，還犟著張嘴，可勁兒的胡咧咧。

    “真是造孽哦！”旁人議論聲傳來，反正甭管是真的假的，這林大勇的話可比林家老二兩口子可靠的多。再說了，有沒有虐待林老漢，只要鄉(xiāng)鄰們一瞧可就敲出來咯。

    “怪不得老二家不讓咱去看人呢?！边@幾天是林老二兩口子照看老爺子，鄰里間也都念著幾十年的情分，拿了雞蛋或者煎餅來看看，可那次不是東西被留下，人卻見不著。本來他們還想著，許是這老哥兒的病又不好了，心里多少還有些難受呢。

    “說起來，這幾天也沒聞到林家院兒里熬藥，說不準(zhǔn)真是舍不得花錢，想拖死這個累贅呢?！?/br>
    “天打五雷轟的事兒，可真是臊死個人呦......”

    ......

    聽著旁人的話越傳越難聽，范氏的面皮也紅的受不住了，伸手就要去扇劉氏耳光子。

    “你這小寡/婦，活該生不出兒子，陰溝里的破鞋，這話是你該說的？你這是有娘生沒娘養(yǎng)的玩意兒，看老娘今兒不打死你?！狈妒弦膊恢朗菤獾眠€是惱的，渾身都有些發(fā)抖。話里話外的，可就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了。

    林大勇見自家媳婦要吃虧，趕緊擋在她前邊，當(dāng)然要他動手那也是不可能的。

    “你個小王八羔子，癟犢子的。你這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啊，非得看著你媳婦把老娘逼死才高興是吧。不孝子，挨千刀的畜生，老娘沒你這種兒子......”范氏一邊兒罵一邊踢打著大兒子，也不掉眼淚的嚎叫著。

    見林大勇不為所動，她干脆就一屁股做到了院子里，劈頭蓋臉地罵著不三不四的污言穢語。直到老二林成才進(jìn)了院子。

    這個空檔，早有好事兒的媳婦跑到月娘跟前學(xué)舌了，當(dāng)然這并不是說要賣個好，只怕那人是看熱鬧不嫌夠呢。

    林月娘老遠(yuǎn)的就聽到了奶奶的咒罵，這下可是把她給氣笑了。

    “奶，爹娘不孝，這是哪說起來的？但凡奶奶能說出來，我二話不說該打該殺的隨您?！绷衷履锷锨叭ダ蜃姆妒希@又是哭鬧又是跪坐的，不知情的還真以為是不孝子逼著老婆子干啥呢?！斑€沒分家，您說家里地兒窄，爹娘二話不說卷了鋪蓋卷就出了門。農(nóng)忙時候，爹爹娘親甚至連月嬌那個不過八歲的孩子都得下地，可奶奶憑良心說，二叔二嬸跟雪子他們呢？農(nóng)閑了，爹去做工，哪次掙的錢不是還沒捂熱乎就給奶奶要去了？”

    林月娘的話聽起來溫溫和和的，但哪句話里可都帶著針呢。落在范氏耳朵里，可不就讓她白了臉，張張嘴還沒來得及再吐出啥刻薄的話，就直接被林月娘打斷了思路。

    “說起來，我爹也是村里干活兒的一把好手，可任誰能想到，我們一家子靠的竟然是娘跟幾個姐妹做繡工掙的零碎錢？就這，奶奶跟二叔還成日里琢磨要發(fā)賣了我們姊妹，換那么幾兩銀子?！绷衷履锢妒系氖?，免得她又要招呼著打人。相比于月娘，范氏空有一身力氣，打架竟然一點(diǎn)兒技術(shù)都沒有，就算是蠻力，也被壓的死死的。

    “奶奶心疼二叔一家子，偏袒二叔，做晚輩的沒話說?？山駜耗@要死要活的，到底是個啥意思。難不成還要找里正叔來評評理？”

    范氏掙扎了一下，可兩手被攥的緊緊的，就算她漲紅了臉也沒能甩動那個死丫頭。

    就在范氏想破口大罵的關(guān)頭，屋里傳來哐啷一聲，接著說啥東西摔碎的破裂聲。林大勇心里一顫，趕緊往回跑。

    劉氏跟閨女面面相覷，隨即也跟了上去。倒是范氏也在旁人的攙扶下跟進(jìn)了屋，這之間當(dāng)然少不了嚼舌根子的婦人。

    林老漢聽到有人到了炕邊上，費(fèi)力的睜開眼，歪著個脖子嚷嚷，“休休休......休了她！”

    也許是太過激動，拍打炕沿的時候，兩行老淚都流了下來。

    “分家！”

    眾人一進(jìn)屋子，就聞到一股子sao氣味兒。有眼尖的，瞧著桌上的碗筷都快長毛了，就連被摔下炕頭的炕桌上，都是飯菜渣滓。在瞧躺在炕上的林老漢，那還有半分精神頭啊，那臉上的rou都凹下去了，活脫脫跟個鬼一樣。

    其實(shí)林老漢心里也是跟吃了黃蓮似的，苦的沒法說啊。剛開始，老大來照顧的時候，日子真是不錯。他也覺得這大兒子到底是個實(shí)誠的，想著等好了，再說和說和兄弟倆。畢竟一家子，哪有那么多仇怨啊。

    第27章 捶不死你

    還沒三五天呢，老二家的就搬了凳子堵在門口，那數(shù)落劉氏的腔調(diào)，讓他這個當(dāng)公公的都覺得害臊。正好他也沒臉見老大媳婦，所以就沒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