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節(jié)
可這清和殿卻不同,滿院雜草無人修剪,若是誤闖進來,只怕會以為進了深山之中。 看來太后對于珊真不是一般的恨吶!搞死了于珊,搞垮了于家,將于珊的兒子做了傀儡養(yǎng)著,還將這清和殿荒廢不顧。 不過保密工作倒是做的不錯,卻是無人知曉這清和殿是這番情景;太后這結(jié)局,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不知太后被帶進這清和殿之時,心里頭是怕?還是恨?有沒有猜到了小皇帝的用心? 瞧著足以半人高的雜草,寧夏很配合的問道:“常理來說,空置宮殿都當有宮人打掃才是,這清和殿怎的這般荒涼?” 寧夏這一問,小皇帝便是沉默不語;她正想著是不是當告罪之時,那人看著滿院雜草,幽幽說道:“太后說這清和殿陰氣太重,不適合新人入住?!?/br> 寧夏點了點頭,“原來如此?!?/br> 二人不再多言,穿過雜草小道,進了那滿是腐朽氣味的屋子。 從外頭進來,只覺得四周一暗,原來是這屋子窗戶緊閉,屋中昏暗所致。 她沒有內(nèi)力,這一進去不能視物,便是一頭撞上了忽然停下的人;正待退后之時,那人精準的拉著她的手,于黑暗之中進了屋去。 眼睛不能視物,嗅覺和聽覺便是越加的靈敏;黑暗中繞了許久,像是進了內(nèi)間之后,便覺得腐爛的空氣之中,充斥著令人作嘔的屎尿氣息。 唏嗦之間,就似有人趴在地上,匍匐而行。 忽而眼前一點燭火點亮,當她看到眼前情形之時,先是腹誹,再是一驚。 腹誹是因為,他手中舉著火折。既然有火折,你方才為何不點? 吃驚是因為,這屋子里的桌椅已是腐爛的不成樣了。這爛桌爛椅之中,一個渾身骯臟的人趴在地上,緩緩抬頭。 此人是誰,已經(jīng)不用猜了。 只見往日威嚴的太后,此時一臉骯臟的爬在地上;那本該一絲不茍,戴著寶釵的墨發(fā),此時如同一團枯草,蓋在面上。 看到火光,太后那骯臟的手撥開眼前的亂發(fā),瞧著眼前之人時,先是一愣,隨即陣陣尖笑。 這種笑聲,就似指尖爪到黑板之上,帶出的那種聲音,聽的人心里頭發(fā)毛。 怎么會這樣? 轉(zhuǎn)眼看向小皇帝,寧夏才發(fā)現(xiàn),他心中的黑暗地域,并非她所能了解的。 他是有多恨太后,才會這般相對? 瞧著太后匍匐在地,費力爬來之時,寧夏目光落在太后的雙腿之上。 腿,斷了! “她想爬墻而出,被錦衣衛(wèi)當了刺客,不小心打斷了雙腿?!?/br> 瞧她面色有異,小皇帝淡漠的給了解釋;這解釋,卻比不解釋更牽強。 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女人,沒有下人相助,怎么能爬上高高的院墻?也不知道他親眼瞧著太后被人打斷雙腿時,是何等神色? “母后,兒臣來看你了?!?/br> 寧夏不作答,小皇帝上前一步,蹲于太后身前。 太后那滿是血絲的眸子看著他,眸中透著猙獰的恨意,“殺了我??!你殺了我??!你若不殺我,等李丞相發(fā)現(xiàn)異樣,必然不會放過你!” 聽這二人對話,寧夏立馬一副受不住的模樣,悟著口鼻退了出去。 出了內(nèi)間,沒了火光相照,摸黑之中,跟著記憶,跌跌撞撞的往外跑著。 饒是她動作快,卻還是阻止不了太后那厲聲叫罵,那叫罵之言,讓她雙眼一閉,暗罵老天為何就是不放過她? “你個孽種!當初我怎么沒將你掐死?于珊那個賤人生的孽種,果然是個忘恩負義的賤種!” 老天,他為何帶她來? “阿姐,她說我是孽種?!?/br> 寧夏硬著頭皮往外走,可那到了屋門的步子,卻因他這話,被迫停了下來。 再三暗示她并非莊映寒,如今再將她帶來,讓她知曉他的秘密,他到底是何用意? “阿姐,你不想知道當初莊家之事嗎?” 她立于門口,他卻是一臉平靜的舉著火折而來,那沉穩(wěn)的步伐,就似開戰(zhàn)前的千軍萬馬,令人無端生畏。 火折的光,一點點接近,寧夏看著他的手在火光中拉長,緩緩放到肩頭時,心里頭不由的一震。 “阿姐,你不是說要為莊家平反嗎?那二十八家人的清白,阿姐不在意了嗎?” ... ☆、0421:作戲還是失控? 他這一再相問,寧夏咬牙回頭,看著他微顯猙獰的眸子,“皇上,安國……” “噓!說你便好,‘安國’二字,讓我不舒服?!?/br> 終于,他還是挑明了;寧夏沉沉一個吐氣,聽著屋中太后瘋笑之時,他手臂一用力,將她擁進懷中,“你說過,你要給莊家平反;你只要平反,不是嗎?” 你只要平反,而我只要江山,我們的目的,并不沖突! 還有一句他沒表明,那便是:你不是莊映寒,可你卻代表著莊映寒,所以,封你為后,勢在必行! 久未住人的宮殿,陰氣森森;太后這似鬼怪一般的笑聲,聽的人心里發(fā)毛;將她擁入懷中的人,陌生到讓她一時忘了如何應對。 新的局面,又當如何應付? 老天,我只想和逸軒活下去,為何要搞這么多的事出來?李家沒了,我以為是給我的獎勵,沒承想,你卻給了我更難應付的局面。 北宮逸軒查出小皇帝身世之事,小皇帝并不知曉;可今日,他卻將此事擺于她眼前,是想考驗她對他的忠誠?還是想讓她轉(zhuǎn)告北宮逸軒,以試探北宮逸軒的野心? “阿姐,你在害怕?!?/br> 火折忽然熄滅,昏暗之中,感覺到他貼了上來,臉頰相貼之間,她忍不住的抬手將他推開。 心跳加快,是對他忽然的轉(zhuǎn)變,也是對未來的惶恐。 “阿姐,你為何害怕?” 呼吸不受控制的加重,寧夏慢慢的后退,忽然想要逃離這陌生的環(huán)境;在她轉(zhuǎn)身之時,手腕被他握住。 小皇帝一個用力,便是將她拉了回來,“阿姐,你為何害怕?你若只想給莊家平反,為何想逃?若是和她有一樣的野心,我也能給你?!?/br> 太后,都是從皇后爬上去的;只要你當了皇后,你必然就能做太后。 想到之前歸程的談話,寧夏抬手擋在二人之間,“皇上,我只求給莊家平反。” 如今朝堂,以他為尊;只得武將尚未歸手。 她將對付北宮榮軒的法子與他說了,他只等到時機成熟,就能來個水淹攝政王府。 如今對他而言,北宮逸軒,已經(jīng)沒有什么意義了。 “只求給莊家平反?”他的話,明顯是不相信;那拉近的距離,讓她不由的身子后仰,避開他的瘋狂。 “阿姐,太皇太后,你不在意了嗎?當年于貴人之死,太皇太后,可沒少出力啊?!?/br> 他的話,讓她一愣,這一愣,他便是湊了上來,與她耳鬢廝磨。 說到底,只是想要與她親近啊,那一夜在莊府,雖是作戲,可她給的安慰,卻是讓他安心。 御書房中,他只是想要與她分享成功的喜悅,只是想要她一個擁抱,她卻是一再的退避,這讓他不喜。 沒承想,這一嚇,她倒是安靜了。 以往是與她作戲,可此時,他沒有與她作戲的耐心;或許是成功之后的狂妄,或許是一路作戲的心得。 在她之前,應付女人時,他茫然無知;每每應付太后,都甚是吃力;既不能表現(xiàn)心中的恨,又要對恨的人露出敬仰之態(tài),那真是一種折磨! 雪域一行,與她作戲之間,他委實學了不少的東西!如今對付女人的游刃有余,她,功不可沒! 這個女人,聰慧,大膽,偏生又狡詐,偶爾的放肆,也是讓人欲罷不能。 這樣一個女人,他自是要自個兒留著,為何要給旁人? 百姓都懂得卸磨殺驢之說,北宮逸軒對他已經(jīng)沒有多少用處了,再過些日子也當…… 小皇帝這心里頭想著,卻是沒放過她面上的神色;見她眸中從驚慌到深沉之時,眸中一笑;面上的張揚化作一抹傷色,眉宇之間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頹廢。 松開她,小皇帝蹲了下去,雙手抱著膝蓋,就似被人遺棄在路口的孩子,沒了方向,不知道接下來當往何處而去。 掉在她腳邊的火折,她摸黑打燃,當她看到他這頹廢之態(tài)時,到了嘴邊的狠話,生生的咽了回去。 她立于門口斟酌著用語,他抬眼一副懊悔的模樣,“阿姐,對不起,我不該嚇唬你的?!?/br> 他的一句‘嚇唬’,將方才的失態(tài)都給抹過。 寧夏看著他面上的懊惱,看著他眉宇之間的傷色,一時之間看不透他到底是在作戲?還是真的因為成功而情緒失控? “那一年,我親手削了果子,歡歡喜喜的拿來給她吃,她卻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并未接過。后來我才知曉,那果子,她直接給掀到了地上,生生踩爛。” “我一直不明白她為何對我那般冷漠,直到有一天,我聽到她和麼麼的談話,我才知道,我看作母親的人,背后卻是口口聲聲叫著我‘孽種’,她說我天生就是賤人命,能活著,也當感念她的大恩大德?!?/br> “阿姐,你知道于家是死在誰的手里嗎?”抬眼看著她,他眼角的晶瑩之物,讓她訝然。 他,哭了? “我親手下了圣旨,按太后的要求,給了于家一個株連九族的罪名,親眼看著外祖父受了剮刑,外祖母受了車斬。于家眾人,被流放西北荒野;她卻不罷休,還派人特意告訴我,男人在路上死于非命,女人在路上受人凌辱……” 哽咽之言,是他當初的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人受此劫數(shù),卻無法改變什么。 偏生他還難過不得,在太后跟前,還得一副惡人終有天收的大義凜然,以滿足太后報了舊仇的成就感。 看著他埋著于膝間,寧夏的心,狠狠一抽。 記得之前,她與逸軒說過,不管怎么說,他只是個孩子??!可今日瞧著他的手段之時,她若不怕,那是假的! 對他防備更甚,可此時看到他的軟弱,她也只能說一句:深宮非人住,囚已亦囚人。 以往她總在想著,他到底是經(jīng)歷了多少的血腥和黑暗,才會變的這般深沉?在怎樣的環(huán)境下,才會讓他練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阿姐,沒人心疼我,不管是難過了還是高興了,沒有人在意我的感受;沒人在乎我,不管我是成功還是失敗,他們都只會在背后冷眼看著笑話。 我只是想完成先皇遺愿,讓北煜國泰民安;我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的活下去,可是老天,為何要如此殘忍的待我?斬殺親人,手足相殘,這些非人折磨,為何要讓我親歷?” 一句‘我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的活下去’讓她心中一疼。 她來到這里,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不管她如何算計,都只有一個目的:安安穩(wěn)穩(wěn)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