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節(jié)
周宇鶴一行,沿著曾經(jīng)走過的路,漸行漸遠(yuǎn)。 離京四日,長長的隊伍行于官道之上,將曾經(jīng)同行的路,又行了一遍。 經(jīng)過落崖之處,周宇鶴下意識的下了馬車。 滾滾江水,由上往下;曾經(jīng)她咬牙堅持的模樣,歷歷在目。 她哭,她鬧,她任性,她刁鉆。 想起她所謂的人工呼吸,他便是搖頭一笑。 怎么不去想,反倒亂了?不是說過要讓她見證他的成功?怎么反倒想起她那些沒臉沒皮的行為? 鬼醫(yī)見他失笑模樣,踢著地上的石子,沉默不語。 “師父,你有沒有這么恨過一個人?恨不得剝她的皮,抽她的筋;恨不得一刀刀割盡她身上的rou,恨不得讓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對她的恨,他從沒忘記。 鬼醫(y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滾滾江流。 沉默良久,這才說道:“我這一輩子,沒恨過,也沒愛過;窮極一生,拿得出手的,也只有醫(yī)和毒;功夫獨(dú)步天下,最后卻看不清這份追求對與不對。” 再好的醫(yī)術(shù)又如何?沒醫(yī)過令你心動之人;再好的毒又如何,沒有一人與你恩怨情仇。 功夫獨(dú)步天下,垂暮之年,也只是一抹黃土蓋身。 看過了北宮逸軒和寧夏的相濡以沫,鬼醫(yī)只覺得心里空空落落。 曾經(jīng)有一人天南地北的追隨,他不曾珍惜;如今想要那雙手相扶相持,卻是為時已晚。 看了江流,憶了往事;最后,二人沉默著上車。 瞧鬼醫(yī)上車又在翻看古籍,周宇鶴終是發(fā)問:“師父是遇著什么難解之事?這古籍,好些年沒瞧師父翻過了?!?/br> “?。俊辈蛔栽诘膶⒐偶仙?,鬼醫(yī)敷衍道:“沒什么,回途無趣,隨便翻閱罷了?!?/br> 瞧著鬼醫(yī)言辭閃爍,周宇鶴眉頭一裹,終究沒有多問。 又是往前行了一陣,黃昏時分,車隊歇在了驛站。 記得在這驛站中,她做了湯包,耍著心思將他給燙著了。 說起來,那湯包著實不錯。 想著想著,夜深之時,雙腳不聽使喚一般,走到了那院子里。 空無一人的院落,一盞燈籠于風(fēng)中搖曳。 曾經(jīng)生爐架鍋的地方,這會兒異常的空曠冷清。 抬眼看著夜空繁星,總覺得心里頭有什么起起落落。 “哎,你撿著些什么?” “今兒個去撈了,又撈著一個金鐲子,你呢?” “哎,別提了!撈是撈著了,只撈著一個盒子;打開一看,里頭就兩截斷木頭,不過,這上頭的寶石看起來好像不錯,明兒拿去當(dāng)鋪問問,看看值當(dāng)不值當(dāng)?” 一墻隔了兩院,隔壁院子里兩個男子的嘀咕聲,打破了這份靜謐。 收起心思,抬步欲回,又聽得那頭說道:“這上頭的東西倒是好看,這是什么?蟬?這雕工不錯啊,你瞧瞧,活靈活現(xiàn)的,可不像活著的么?” 男人的話,讓周宇鶴的步子停了下來。 蟬? 斷木頭? 斷簪? 蟬木簪? 心里頭一道異樣劃過,想起她曾經(jīng)視若珍寶的木簪,周宇鶴飛身而起。 起落之間,將那人拿著細(xì)瞧的簪子奪了過來。 他的出現(xiàn) ,嚇的兩個男人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鬼,鬼……” 不怪二人嚇著了,實在是,這男人跟鬼似的忽然出現(xiàn),如何不嚇人? “這簪子,我買!” 聲音清冷,偏生別樣悅耳。 看著手中的斷簪,想著她含恨的模樣,莫名的,就想將這東西收起來…… “哪兒來的斷木頭?瞧了一上午。” 鬼醫(yī)打了個盹兒,睜眼,見周宇鶴還瞧著簪子發(fā)呆,不免好奇:“這什么東西?哪兒來的?” “師父?!?/br> 蓋上盒子,周宇鶴目光微閃:“落崖之時,虧得山中獵戶相救,既然經(jīng)過,我想去道個謝?!?/br> “嗯?道謝?” 鬼醫(yī)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周宇鶴。 這小子,對平民百姓,倒是真的有心;只不過,以他的性子,就算要謝,離開之時便謝了。 這會兒去,又道什么謝? “前面官道岔路下去,最多三日,我便回來?!?/br> 聽這口氣,不是商議,而是已經(jīng)做了決定了。 鬼醫(yī)想了想,指了指后頭:“不去跟她說一聲兒?好歹她是你女人,要不要帶去看看?” ... ☆、0507:鶴鶴番外(山中的記憶) “不必了。” 她不是她,去了又有什么意義? 心里頭空空落落的,許是因為掛念著救命之恩。所以,他一定要去,不然,心里難平。 是的,一定是這樣的,只是為了道謝! 直到周宇鶴下了馬車,鬼醫(yī)這才拿出古籍翻著。 “沒理由啊,好好的,怎么就沾不得油了?” 心里頭怎么也琢磨不透,鬼醫(yī)微一躊躇,將古籍塞進(jìn)懷里,隨手抓了一把銀票,下了馬車。 “我出去走走,小子回來了,跟他說一聲兒?!?/br> 對著空氣交待了一聲,鬼醫(yī)也離了隊伍。 陌生又熟悉的道路,善良樸實的村民,天真可愛的孩童。 嬉笑打鬧之音,恍然如夢。 村口的大樹下,他拽著她,將她拽上了山。 她眸中的恨,她眸中的惱意,歷歷在目。 甩了甩腦袋,想將那些記憶甩去;大步進(jìn)了村,似急著去感恩。 “咦,這不是云大夫嗎?” 劉嬸兒端著簸箕,里頭是曬干的草藥。 老遠(yuǎn)瞧著面生的人而來,還道是路過的。 待走近了,這才發(fā)現(xiàn),可不就是跟神仙一樣的云大夫么? 忙將簸箕放到石頭上,雙手在腰間圍布上狠狠的擦了幾下,這才笑著迎了上去。 “云大夫怎么來了?一個人來的?你家小娘子呢?” 小娘子? 是啊,那時,可不是喚著她‘娘子’么? 面上掛著笑意,周宇鶴拿出幾張藥方,遞了過去:“娘子身子尚未康復(fù),還在家中休養(yǎng);我這次是去外省送些貨物,路過此地,想著劉嬸兒的舊疾在這時候當(dāng)換個藥方,便送了過來?!?/br> 劉嬸兒頓時愣住,好半響,這才激動的雙手接過,嘴里的話都說不太靈清了。 “這,這云大夫特意送過來,這怎么好意思啊,這真是的,真是的?!?/br> 激動的將藥方收了起來,忙拿起泡茶的大杯子。 舀了水,仔細(xì)的洗了幾遍,這才將準(zhǔn)備拿去賣的茶葉拿來泡了茶水。 “來,云大夫,喝茶,喝茶?!?/br> 慌忙招呼著周宇鶴坐下喝茶,劉嬸兒又拿了小木盆,裝了一盆去年曬干的花生出來。 周宇鶴忙站了起來:“劉嬸兒不必麻煩,我就是路過,坐會兒便走了?!?/br> “走?”劉嬸兒立馬擺手:“瞧著天就黑了,云大夫今晚就在這兒住下!明日再走!明日再走!” 說道間,外頭傳來幾個男人的說話聲。 幾人瞧著屋里坐著的人時,也是愣了半響。 回過神來,忙將打獵的工具放到屋子里,幾人圍坐在一起,第一句均是在問著:“云大夫來了?和小娘子一起來的?” 小娘子…… 周宇鶴含笑相對,劉嬸兒便將他方才說過的話重復(fù)了一遍。 聞此,老劉憨笑著說道:“雖說小娘子有病在身,可咱們都瞧得出來,小娘子對云大夫是真的有心;京里頭的大家小姐,晚上一個人帶病進(jìn)山,給云大夫?qū)に?;回來又是燒火熬藥,忙前忙后的照顧著?!?/br> 還惦記著云大夫是上門女婿,怕他心里頭有許多的怨氣,老劉也挑著小娘子當(dāng)初盡心照顧之事說著。 周宇鶴聽著,眸子里閃著點點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