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冰窖
鳳瑄立刻收斂神情,在周遭四處探尋起來,可惜直到梧桐枝再次平靜下來,鳳瑄還是一無所獲。 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 且兩次梧桐枝異動,都有厲扶仞在場。 鳳瑄望著遠處樹下的黑衣少年,心下的疑惑卻越來越多。 鳳瑄確信無疑,除了他以外,天地間再沒有第二只鳳凰。 可鳳瑄從不記得自己和厲扶仞接觸過,那厲扶仞身上的鳳凰靈氣,又是從哪里來的? 直到厲扶仞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周圍人的討論還時不時的傳入鳳瑄的耳中: “煞星不會真的喜歡白師兄吧?” “他是不是從來都不照鏡子?他也配?” “遲早要他好看……” ………… 無念宗內(nèi)有規(guī)定,弟子暫無師從者,一律于弟子學(xué)堂統(tǒng)一學(xué)習(xí)。 鳳瑄自然也不例外,一早便收拾好書冊趕到了弟子學(xué)堂,想了解更多關(guān)于裘子晉……和厲扶仞的事情。 結(jié)果一進學(xué)堂,就看到一群弟子圍著最角落的一個位置,粗魯翻弄著上面的書籍,用術(shù)法亂涂亂寫,嬉嬉笑笑道: “廢物還學(xué)什么心經(jīng)背什么法術(shù),嗤,癡心妄想。” “他一個煞體,學(xué)什么法術(shù)?子晉仙尊不殺他就是最大的恩典了,不知好歹的東西?!?/br> “欸你可別污了東西這兩個字了,正好前幾天我新學(xué)了一個傳輸陣法,今天就拿他的東西來練練手哈哈哈?!?/br> 鳳瑄常年在山上修煉,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后知后覺才發(fā)現(xiàn)這群人糟蹋的是別人的書。 這不是欺負人嗎?鳳瑄不滿的皺起眉頭,他倏地一下站起身來。 還不待他來得及發(fā)話,上課古鐘聲同時響起,自門外走進來一個黑衣少年。 高領(lǐng)黑衣,腰間墜令牌,正是厲扶仞。 眾人頓時做鳥獸散。 鳳瑄尚未發(fā)泄的怒氣瞬間消散,無措的目送厲扶仞走至座位旁,此時座位上的書冊東一冊西半冊的散亂著,什么臟亂的東西到處是,根本無從下腳。 厲扶仞見到這一幕,也并不意外,只是沉默了片刻,隨即一本一本,將殘余的書冊收了起來,而后微微凝眉,自然是發(fā)現(xiàn)書冊少了。 鳳瑄忙開口:“你的書被傳輸法陣傳送走了。” 厲扶仞這才聞聲回過頭,發(fā)現(xiàn)學(xué)堂的另一邊站著陌生少年,他一回頭,就對上了鳳瑄擔(dān)憂的視線。 然而厲扶仞也只是沉默了片刻,隨即轉(zhuǎn)身,直接大步出了學(xué)堂。 桌上仍舊一片狼藉。 鳳瑄坐回身,還時不時有人朝鳳瑄投來不滿的視線,嘀嘀咕咕的討論道: “他不會是告狀去了吧?” “他?嗤,放心吧,但凡子晉仙尊能搭理他,還會讓他來弟子學(xué)堂?” 鳳瑄聽著,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終于忍不住,追著厲扶仞跑了出去。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逐漸交匯至一起,鳳瑄氣喘吁吁的跑上來,無不擔(dān)憂的關(guān)切問:“你還好吧?” 其實他還想問很多,比如“他們經(jīng)常這樣對你嗎”、“昨天的事情你有沒有放在心上”。 這些話在嘴邊輾轉(zhuǎn)了好幾圈,鳳瑄最終也只問出個:“那只受傷的忠靈鳥還好嗎?” 厲扶仞的腳步微微一頓,視線微斜,在鳳瑄的臉上掃過,像是才認出鳳瑄的模樣。 倒是鳳瑄說完這句話后,厲扶仞的胸前一陣涌動,從純黑的衣襟處探出個毛茸茸黃燦燦的小腦袋,嘰嘰喳喳的像是在回應(yīng)。 正是鳳瑄詢問的那只忠靈鳥。 鳳瑄瞬間笑出聲來,他貼近厲扶仞,笑眼盈盈的伸出指尖逗弄著忠靈鳥:“小家伙看起來很精神嘛?!?/br> 又對著厲扶仞:“你把它照顧的很好哦?!?/br> 氣氛一下子軟和下來。 鳳瑄想起厲扶仞沒有修為,忙自告奮勇:“我?guī)湍阏視桑俊?/br> 他生怕厲扶仞拒絕,白皙圓潤的指尖戳著忠靈鳥,俏皮的說:“就當(dāng)是給你救了小家伙的報答!” 厲扶仞指尖無征兆的顫了顫,面上依舊無動于衷。 鳳瑄說完,也不管厲扶仞答不答應(yīng),手上很快掐出幾個術(shù)法,又分做靈力,靈力感受到厲扶仞身上的氣息,分別朝著弟子學(xué)堂的各個方向飛去。 鳳瑄還特意調(diào)皮的捏了一道靈氣,直接沒入到了厲扶仞的身體里。 厲扶仞果不其然滿眼詫異,雖然稍縱即逝。 難得看到厲扶仞臉上露出這樣的表情,鳳瑄拼命憋笑。 這回是鳳瑄帶路,厲扶仞不遠不近的跟在鳳瑄身后,他望著絢爛的靈氣,眼神微暗。 好在丟書弟子的修為并不強,書都在弟子學(xué)堂附近,鳳瑄很快領(lǐng)著厲扶仞一一找到。 鳳瑄遞給厲扶仞最后一本書:“那你現(xiàn)在要去哪?以后還會去學(xué)堂嗎?” 厲扶仞只吐了一個字:“會?!?/br> 他朝鳳瑄微微點頭示意。 鳳瑄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他想起學(xué)堂那些弟子們說過的話,又不放心的追問:“你是仙尊唯一的弟子,可我聽說……子晉仙尊從來不管你,這是真的嗎?” 他也是師父唯一的弟子,師父對他極好。他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有師尊竟對自己弟子不聞不問,那收這個弟子做什么,鎮(zhèn)宅還是當(dāng)擺設(shè)? 厲扶仞斂去了自己眼中所有的神色,語氣又恢復(fù)到最初的淡漠:“嗯?!?/br> 親耳聽到了本尊的肯定,鳳瑄哀嚎一聲:“啊——不是,可你們是師徒啊,怎么會?” 厲扶仞突然打斷,語氣冰冷似寒刃:“你也想拜我?guī)熥馂閹???/br> 鳳瑄一愣,終于感受出了厲扶仞態(tài)度上的變化,厲扶仞變得實在是太快,以至于他一時間根本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拜子晉仙尊為師,確實是他最初的計劃。 鳳瑄這樣想著,呆愣的點了點頭。 結(jié)果一抬頭,就看到厲扶仞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冷戾眼神,看死物般從他身上掃過,語氣冷硬又嘲諷:“我不會幫你?!?/br> 鳳瑄頓時明白了厲扶仞的意思:就算你費盡心思討好我,我也不會幫你的。 他心下就是一個咯噔,忙解釋:“你千萬不要誤會,我沒有利用你的意思。” 可不等鳳瑄再解釋,厲扶仞眼神便似刀子般一掃,薄唇輕啟:“滾?!?/br> “別讓我再見到你?!眳柗鲐鹫f完,將忠靈鳥按回懷中,片刻都不遲疑的轉(zhuǎn)身離開。 留下鳳瑄一人,滿臉愁容。 ………… 鳳瑄苦惱的支著頭坐在弟子學(xué)堂里,他后排就是厲扶仞的位置,座上的臟污已經(jīng)被他清理的干干凈凈,可厲扶仞的位置上,卻還是空蕩無人。 自上次兩人分別后,厲扶仞再沒有來過學(xué)堂,算算日子,已經(jīng)過去四五日了。 但之前鳳瑄分明問過厲扶仞,他說了還會來學(xué)堂的。 鳳瑄轉(zhuǎn)過身,望著空無一人的座位,腦海里又閃過厲扶仞臨走前對他說的那句話:【別讓我再看到你】。心下不免有些心虛的想:厲扶仞不會是為了避開他,所以才不來弟子學(xué)堂的吧? 那厲扶仞會去什么地方? 鳳瑄焦慮的左顧右盼。 隨著上課時間的逼近,學(xué)堂的弟子也越來越多,鳳瑄緊盯著來往的弟子,今日的期盼也逐漸消失。 學(xué)堂內(nèi)漸漸嘈雜起來。 鳳瑄注意到,前排有幾個弟子頻頻回頭,朝著他的方向看。 “誒你說,都好幾天沒來了,不會真出什么事情了吧?” “噓,小點聲,你想被別人聽見是不是?!?/br> 但聲音再小,也逃不過鳳瑄的耳朵,鳳瑄警惕的迅速抬頭,鎖定了前方的幾個人,他認出來,其中有一個人,正是上次丟厲扶仞書的弟子。 “你們怕什么,他死在里面才好呢,反正是個煞星,大家都巴不得他早點死?!?/br> “我們啊,這叫做為、民、除、害!” 煞星。 死。 鳳瑄聽到這幾個關(guān)鍵字,很快便想通了一切,或許厲扶仞這幾天沒來學(xué)堂,根本就不是他不想來,而是來不了。 這群人把厲扶仞困住了,厲扶仞現(xiàn)在很危險。 他又想起這群人上次丟書時的場景,怒火頓時騰的一下沖到了鳳瑄的頭頂,他“啪”的一聲將書狠狠一摔,起身的聲音徹響了整個教室,全學(xué)堂的弟子都回過頭來。 “他在哪里?”鳳瑄壓抑著怒氣問。 他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懂的人都知道鳳瑄在問什么。 學(xué)堂里鴉雀無聲。 鳳瑄咬牙:“我最后問一遍,厲扶仞現(xiàn)在人在哪里?” 有人后知后覺的打著哈哈:“我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問他咯?” 鳳瑄的忍耐到了極點,他來無念宗也有些日子了,對厲扶仞的事情也算了解。 厲扶仞無非就是天生煞體,極易入魔,極其危險。 鳳瑄也并非不明白眾人對厲扶仞的恐懼,但只要厲扶仞尚未入魔,他便和在場所有的無念宗弟子一樣,是一個普通人。 眼睜睜看著厲扶仞被排擠,甚至遇到生命危險,鳳瑄做不到。 鳳瑄緊了緊拳頭,疾步上前提起丟書人的領(lǐng)子就將他貫倒在地。 那人先是懵逼,很快反應(yīng)過來,被新生弟子拎雞崽般撂倒,讓他覺得在眾人面前丟盡了面子,羞憤不已的欲要還手。 鳳瑄卻沒心思同他折騰,靈氣頃刻間外放,偌大的威壓直接壓的地上的人說不出話來。 片刻的功夫,地上的人就大汗淋漓,再也不敢折騰了。 鳳瑄這才將人拎起來,冷冷逼問:“他在哪里?” 光在宗門里修煉的弟子哪里見過這樣的場景,生怕鳳瑄下一秒就對他出手,便哆哆嗦嗦的全抖出來了:“冰窖,在后山冰窖!” 后山的萬年冰窖? 鳳瑄只覺得拳頭一緊,尋常弟子誤入冰窖都要吃上好一陣苦頭,況且厲扶仞根本沒有修為護體。 “幾天了?” “三、三天……”那弟子都不敢直視鳳瑄的雙眼了,只底氣不足的辯解:“反正他邪煞之體,哪有那么容易死?” 鳳瑄聽的一陣氣血翻涌,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他也一并丟入冰窖好叫他也嘗嘗‘不會死’的滋味。 但現(xiàn)在最要緊的事情是找到厲扶仞。 鳳瑄把人提起來,冷硬道:“他在哪里?你帶我去?!?/br> 那人卻左顧右盼,就是不看鳳瑄的眼睛,支支吾吾:“冰窖……冰窖太多了,找不到的?!?/br> 一旁的弟子還應(yīng)和:“是啊,冰窖那么多,誰能找的到啊,再說了,他一個煞體,既然留在我們無念宗就該有這樣的覺悟?!?/br> 什么樣的覺悟,被你們親手殺死的狗屁覺悟嗎? 鳳瑄氣過了頭,一時間只覺得好笑起來。 他推開丟書弟子,咬牙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倘若他在冰窖出了什么事情,今日站在這里的所有人,沒有一個人手上是干凈的?!?/br> “你們不去,我去?!?/br> 說罷他喚出宗門分發(fā)的地靈,火速尋到了冰窖的方位。 于是眾人便目送著鳳瑄片刻也不耽誤,即刻轉(zhuǎn)身,毫不猶豫的朝著冰窖飛奔而去。 剩下學(xué)堂里的弟子們面面相覷,而后竊竊私語道: “他真的一個人去了???” “冰窖那么危險,不會真出什么事情吧?” ………… 路上,鳳瑄越想越覺得荒謬,從前師父總跟他提起,說世上妖、魔、人三類,其中凡人最為脆弱,但卻也最為強大。 鳳瑄每次聽都覺得不可思議,師父解釋說,那是因為凡人重情義,最是團結(jié)。 鳳瑄嘲諷似的勾了勾嘴角。 倒也不是不團結(jié),畢竟厲扶仞在他們心里,早就成了“魔”,是外人,不是嗎? 冰窖位于后山西部,左臨后山森林,地面上常年冰雪覆蓋,寒冷刺骨,地下則冰窖四通八達,面積極廣。 然而比寒冰更讓人畏懼的,是冰窖中未知的妖靈獸。 鳳瑄身負鳳凰血脈,本能克制極寒。偏偏此時血脈被封印,反受極寒的壓制,比常人痛苦百倍。 頂著刮骨般的寒冷,鳳瑄找到一處冰窖的入口,對著里面大吼:“厲扶仞——” 厲扶仞—— 扶仞—— 仞—— 冰窖內(nèi)不斷傳來回響,唯獨少了厲扶仞的應(yīng)答。 這冰窖內(nèi)部錯亂繁雜,到處連通,又不知他們將人從何處丟下,要在其中尋一個人,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鳳瑄乃是感天地靈氣而孕,全天下唯一的一只小鳳凰,他知道自己的運氣向來都很好。 眼下厲扶仞已被丟進去數(shù)日,生死未卜,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只能拼一拼。 鳳瑄雙手合在心口前,隔著胸膛捧著梧桐枝虔誠許愿:“倘若師父在仙界有靈,還請庇佑我今日安全將厲扶仞帶出來?!?/br> 說完后,他又閉眼虔誠的默念了片刻,而后倏然睜開眼,堅定信念,對著窖口大喊道:“厲——扶——仞——” “等我接你!” 他吶喊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冰窖。而后他再不猶豫,身影徹底沒入冰窖中。 此時此刻,遠在千里外的一處冰窖中,厲扶仞渾身鐵青,一動不動的躺在冰面上,他身上已經(jīng)起了一層薄冰,呼吸已經(jīng)淺薄到幾不可聞,像一塊冰凍的尸首。 倏然間,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吶喊似仙樂般傳入他的耳中,他緊閉的眼皮,終于微弱的跳了跳。 ※※※※※※※※※※※※※※※※※※※※ 想要~收藏評論作者收藏~三連 我可以嗎ovo 感謝在2021-01-02 21:37:45~2021-01-04 15:10: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青歡本歡、放縱不姬愛自由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