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突然之間,在這片鮮有人跡的樹林中,一道黑影突然從灌木中飛竄而出,就像是撲食的黑鷹一般,急速略過了那些短打馬褂的大漢,帶著厲風(fēng)撲向了不遠(yuǎn)處焦躁地打著響鼻的白馬。 “哈!小子,你終于敢出來了??!” 大笑聲響起,那些大漢仿佛早就料到了這一刻,原本裝模作樣散開的人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踩著樹枝飛了過來,將那道黑影團(tuán)團(tuán)圍住。 但出乎這些大漢們意料的是,那原本最初還不通武藝,就連躲避都顯得那么狼狽可笑的謝家二少,在面對那攔在他與馬之間的那個綠衣胖子時,竟躲也不躲,反而以更快的速度迎身而上,瞬息踩在了綠衣胖子的肩上,將那綠衣胖子重重踩了下去。 綠衣胖子只感到一股可怕的巨力從他肩上傳來,如同泰山壓頂版將他壓進(jìn)泥中,一時半會兒竟連氣都喘不過來。而那謝世瑜則是身形如電,轉(zhuǎn)眼就落在了那匹白馬上,一甩韁繩,大喝道:“走!” 兔起鶻落之間,竟就是形勢逆轉(zhuǎn)。 但真的這么簡單嗎? “別想逃!” 隨著一聲暴喝,那些大漢又追了上來,在謝世瑜身后緊咬不放。 ‘怎么辦?!’ 怎么辦?! 眼看在全速行駛下也無法甩脫那些人,謝世瑜汗如雨下,眼睛都快要急紅了。 ——他不能死在這里! ——他怎么能夠死在這里?! ——若他就這樣死了,他的父親怎么辦?!他的母親又該怎么辦?! ‘怎么辦?!’ 系統(tǒng)冷淡道:‘不必?fù)?dān)憂……’ ‘怎么可能不——’ 系統(tǒng)第一次打斷了謝世瑜的話,冷道:‘宿主,請相信系統(tǒng)的判斷,現(xiàn)在的你絕不會死,至少絕不會被這些人殺死,因?yàn)椤?/br> “喝!給老夫留下吧!” 巨大的聲響淹沒了系統(tǒng)的聲音,謝世瑜駭然向后望去,只見劇烈的光從他身后爆開,如同高山將崩,挾著風(fēng)雷之勢向他襲來,而后眼睜睜地看著那道不知名的光命中了他的后背。 ——痛! 劇痛! 謝世瑜感到他似乎就要死在此處,生命隨著血液從身體汩汩而出,而背后的痛也越發(fā)劇烈。 但就在這一刻,謝世瑜卻竟像是聽到一個聲音冷哼了一聲,聲音冰冷而魔魅。 “螻蟻爾敢!” 謝世瑜感到神思似乎有一瞬間的渺茫,但在下一刻,一道比之方才的光更為劇烈的光從他體內(nèi)爆開,將他牢牢護(hù)住,而與此同時,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更是像海中巨浪般當(dāng)頭拍下,帶著灼熱如同火焰的氣息席卷了這方土地。 在謝世瑜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身后那些一息前還耀武揚(yáng)威的大漢們像是春風(fēng)下的初雪一般消融開來——從外衣,到皮rou,道骨骼……一切都發(fā)生在一瞬間。 而那些被融化的人甚至都沒察覺到這異樣,沒有慘叫、沒有掙扎、沒有痕跡……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徹徹底底地消失在他的面前。 ——就好像方才的一切不過是他的幻覺! 怎么會這樣? 怎么會這樣?! 謝世瑜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切,臉色慘白,莫大的恐懼從心中涌了出來。 人之所以會懼怕,就是源自于未知。 而這一切無疑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謝世瑜的想象,甚至比那些人被活生生虐殺在他面前更為可怖! 人竟然會融化? 從發(fā)絲到皮rou到骨骼再到內(nèi)臟——就在一息之間,就在他的面前!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謝世瑜的手顫抖起來,他甚至不知道當(dāng)這種力量降臨到他身上時,他的反應(yīng)又能比這些人好到哪里去。 那仿佛是來自地獄般充滿了火焰與高溫的氣息,早已像來時般銷匿無蹤,就連那在危急關(guān)頭中保護(hù)著他的金光也消失不見,但謝世瑜卻呆呆地看著身后的那一片空白,久久無法回神。 直到這時,系統(tǒng)的聲音才慢吞吞地響起,道:‘——因?yàn)樵缬腥嗽谀闵砩显O(shè)下禁制,保你不死?!?/br> ——保他不死嗎?! 謝世瑜抬起自己仍然在顫抖的手,恍惚中那魔魅的聲音似乎又在他耳畔響起,但他卻不知道那究竟是他在危難之時生出的幻覺,還是他真的聽到了這么一個聲音。 如果那個聲音是真的…… 想到那個似乎是冰冷漠然,但又帶著無盡的戾氣的聲音,謝世瑜慢慢咬緊了牙關(guān),強(qiáng)自遏制住自己的顫抖。 ‘他是誰?!’ ‘不知道?!?/br> ‘你不知道?!’ 系統(tǒng)淡淡道:‘系統(tǒng)的探測也是基于宿主的認(rèn)知,你不知道的人,系統(tǒng)也不會知道?!?/br> 不是他認(rèn)識的人嗎……也對,像他這么一個已經(jīng)被廢去了天賦的人,又怎么會認(rèn)識這種能士? 可是既然不認(rèn)識他,為什么要救他? 想到系統(tǒng)方才那句“保你不死”,謝世瑜心中不由得涌出一些異樣。 ——會是誰? 誰想要他——一個已經(jīng)與普通人無異的謝家二少——不死? 但這些都不是現(xiàn)在的他該想的。 謝世瑜深吸一口氣,最后再看了那篇連血跡都沒有的空地,連自己背上那大片的血rou模糊也顧不上,策馬向著易陽城內(nèi)疾馳而去。 ——等我! 謝世瑜咬牙。 ——父親……母親…… ——你們千萬千萬……不能有事?。?/br> ☆、第十章 :疑惑 而在遠(yuǎn)處的清水鎮(zhèn),柳婧沉默良久,終于忍不住一聲急促的呼吸,鮮血從緊抿的唇角緩緩而下。 到底還是太勉強(qiáng)了。 柳婧默不作聲地擦去嘴角的血漬。 憑借著那一縷跟琉璃金光塔相連的神魂、以不到筑基的修為,來施展筑基中期才能夠使用的烈火印到底還是太過勉強(qiáng)。若她不是有著三世轉(zhuǎn)生凝練的神魂,在她施展出這個烈火印時就當(dāng)受到反噬而死,而非是現(xiàn)在這樣只是受了些輕傷。 但就算這樣,柳婧心中也并沒有半分輕松。 ——到底是誰想要謝世瑜的命?! 方才施展烈火印時借著謝世瑜的眼睛看的那一眼,讓柳婧知道追殺謝世瑜的不過是些凡人罷了。 那么,這一次只是凡人之間的糾紛嗎? 柳婧可不信事情會這樣簡單。 既然這樣……那么……莫非在謝家覆滅這件事上,還另有隱情? 柳婧皺緊了眉,細(xì)細(xì)推敲起來。 上一世的她為了不惹得莫長歌的反感,并未過多關(guān)注這件事,所以只知道莫長歌在其中使了一計(jì),將附近的道修和魔修盡數(shù)引到易陽城的謝家。 也不知道后來那些被引去的道修和魔修們究竟又在易陽城起了什么樣的沖突,柳婧只知道自那回之后,整個易陽城都被狗急跳墻的魔修化作血池,謝家的消亡也只能算是易陽城中消失的不起眼的一個凡人的家族罷了。 但…… 或許其中并非如此簡單? 第一個問題,便是為何莫長歌會選中易陽城的謝家為餌。 柳婧深知,莫長歌此人城府極深,思慮極重,若是沒有必中的把握,那么他寧可蟄伏下去也不愿出手,而換句話也就是說,他有絕對的把握將道門和魔門齊齊引去易陽城的謝家——為什么? 第二個問題,那就是謝世瑜為何會找上通云門。 在上一世,謝世瑜開始他那傳奇的一生的第一戰(zhàn),就是強(qiáng)破通云門的七絕劍陣。 在通云門中,有一個自遠(yuǎn)古便流傳下來的大陣,名為七絕劍陣。 劍陣雖名七絕,但實(shí)有九陣,環(huán)環(huán)相扣,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據(jù)聞在此劍陣最巔峰時,甚至能夠調(diào)動天地間的力量,誅滅天仙!但奈何年代久遠(yuǎn),七絕劍陣早已經(jīng)失去了攻擊的效用,只能用來磨練門內(nèi)弟子。 而隨著這個劍陣流傳下來的,還有一個門規(guī)——凡破此陣者,通云門必應(yīng)所求! 但就算七絕劍陣早已沒落如此,可它也非凡品,萬千年下來,任如何驚才絕艷之人都無法破開。 可就在那一天,謝世瑜來到陣前。 那一天的柳婧恰好不在,所以她不知道當(dāng)時的謝世瑜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又同通云門進(jìn)行了怎樣的交涉。她只知道自那天之后,無數(shù)年來都沒人能夠打破的七絕劍陣在他手下破開,而謝世瑜之名也隨之響徹整個修真界。 ——七劍破九陣! 旁觀的弟子曾帶著欽羨的表情告訴她,當(dāng)謝世瑜從陣中走出時,他的眼中劍氣凌厲,甚至好像向他望去一眼都會被刺傷——就像旭日之東升。 但令柳婧最為疑惑的是,謝世瑜破陣后卻沒有向通云門提出任何要求,反而大笑著將他手中的劍釘死在通云門山門前,留下一句“一筆勾銷”便拂袖而去。 通云門的臉面隨著這一劍徹底被謝世瑜踩在腳下,而那柄劍直到她血洗通云門,也無人能夠拔|出。 柳婧曾以為那一劍和那句“一筆勾銷”應(yīng)當(dāng)是為了通云門的退婚一事,但是現(xiàn)在再想起來,似乎又不是如此簡單。 謝世瑜身負(fù)血海深仇,當(dāng)他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時,第一件事不是為他的父母復(fù)仇,反而是狠狠打了退婚的通云門的臉,這并不合邏輯,也不像是終會羽化成仙的謝世瑜的行事。 那么……在易陽城一事中,通云門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又等了幾天,柳婧看到那些出了清水鎮(zhèn)的長老們的確沒有回身帶上留守弟子們一同前往的意向,這才開始行動起來。 略施小計(jì)折騰出魔門修士在附近窺視的跡象,再向那些向來自大的無妄島挑撥幾句,便如愿地瞧見有沉不住氣的無妄島弟子自告奮勇地去巡視清水鎮(zhèn)周圍,發(fā)誓定要捉住那些藏頭露尾的魔門宵小。 云長老被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無妄島弟子折騰得無可奈何,帶著幾分惱怒地允許他們便宜行事,但卻向他們千叮萬囑萬萬不可與魔門修士硬拼,這才放了他們出去。 第一天,無事;第二天,依然無事;第三天、第四天……直到第七天,其他門派的弟子們終于也沉不住氣了,紛紛向云長老請命,去搜尋“藏頭露尾的魔門宵小”,而柳婧便淹沒在這群門派各異的弟子中,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清水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