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笑聲? 柳婧目光如電,望向了一旁一臉莫名地瞧著她的謝世瑜,道:“你笑什么?” 從方才便感到莫名的謝世瑜到了現(xiàn)在,心中那莫名其妙的感覺越來越重,而一種奇特的違和感也越來越甚。 “笑?”謝世瑜道,“姑娘,你在說什么?” 聽到這番話,柳婧幾乎瞬間就明白了這笑聲并非發(fā)自謝世瑜,而謝世瑜甚至都不曾聽見過方才的笑聲。 那么這又是怎么回事? 方才那聲笑聲若不是發(fā)自謝世瑜,那又是誰? 方圓百里之內(nèi),分明沒有第二個人了,那笑聲又是從何而來? 柳婧陷入了一種莫名的、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焦慮之中。 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見的手,牽著她的思緒,將她一步步領(lǐng)入不可知的境地,而這一切柳婧甚至絲毫都不曾察覺到。 但柳婧沒有察覺,卻不代表一旁的謝世瑜沒有察覺。 他身上發(fā)生了一些奇妙的,無法言說的變化。 自謝世瑜走出山洞后,他便感到自己身上的這些微妙的變化。 當他望著天空時,天空似乎不僅僅是天空;當他望著大地時,大地似乎也不僅僅是大地……而到了此刻,也正是這樣微妙的感覺,指引著謝世瑜走向了柳婧。 事實上,最開始當謝世瑜路過這片荒野、遠遠瞧見這處耀眼的紅色時,并沒有發(fā)現(xiàn)這一抹耀眼的紅色就是那個與他有著兩面之緣的、讓他屢遇窘境的姑娘。 謝世瑜只是奇怪這紅衣姑娘為何一直站在原地,半晌都不曾動一下。 但這終究也與他無關(guān)。 吃虧吃多了,再笨的人也會變得聰明些的。 而謝世瑜,大概就是吃虧吃太多了,于是他只是遠遠地瞧了這姑娘一樣,便打算就這樣遠遠地繞開。 但誰知就在謝世瑜向著這姑娘走近些后,那股微妙的變化便使得他瞬間察覺到了這紅衣姑娘身上的異樣。 這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 就好像這紅衣姑娘,并非他所瞧見的這個模樣。 甚至不僅于此,在謝世瑜向紅衣姑娘望來的那一瞬間,他似乎在這姑娘身上瞧見了一雙巨大而奇特的眼睛,那雙眼睛像是望斷了時間和空間,又像是正孕育著巨大的、蓄勢待發(fā)的風(fēng)暴,只差一個小小的引子,就能席卷整個世界。 盡管那雙眼睛和這樣奇特的感覺不過一閃而逝,但謝世瑜卻像是受到了蠱惑一般,不由自主地靠了過來, 所以,在謝世瑜發(fā)現(xiàn)她就是與他有兩面之緣的紅衣姑娘,又發(fā)現(xiàn)這紅衣姑娘正準備舉劍自盡時,頓時大驚失色、飛奔過來攔下這紅衣姑娘這件事,實在是再過理所應(yīng)當不過了。 但直到現(xiàn)在,謝世瑜才發(fā)現(xiàn),事情似乎并沒有這樣簡單。 因為除了他第一眼恍惚中瞧見的那雙巨大的眼睛之外,這紅衣姑娘身上似乎還有些別的……不太對勁的地方。 可是……究竟是哪兒呢? 謝世瑜百思不得其解。 謝世瑜陷入了沉思,而柳婧卻像是陷入了一個迷幻的夢境。 原本緊張的心漸漸放松下來,原本警惕注視著四周的目光也慢慢收了回來。 柳婧似是沒有注意到她身畔的謝世瑜,她轉(zhuǎn)過身,長長的裙角揚起了一個艷麗的弧度,拂過地上那裸|露在地表的白骨,就像是輕輕拂過情人面頰的嘴唇。 她似夢非夢,手中的長劍慢慢松開,不知何時落在了地上,而她原本深色的眼眸也不知何時慢慢褪去顏色,最后更是化作了不屬于人類的尖利豎瞳。 恍惚中,柳婧向前一步,一腳踏入了一個奇異的地方。 而這一幕落在一旁的謝世瑜眼中,卻是柳婧一步踏入虛空,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這是怎么回事? 謝世瑜大驚。 而另一邊,柳婧卻感到自己站在了云端之中。 一只無形的手拂開了她腳下厚重的云層,于是她探頭向下望去,只見云端之下,無數(shù)繁華的城池遍布遼闊的土地,人群往來,擠擠攘攘,間或有修士御劍飛過,留下一道流光。 ――這里是……她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地方。 柳婧恍惚地注視著下方,目光穿過層層云層,落在凡間。 在凡塵中,她瞧見一個身著耀眼紅衣,艷麗無雙的姑娘唇角含笑,緩緩從世間的鬧市中走過,凡是瞧見過她面容的凡人,無一不為她癡狂,為她做出種種可笑可憐可嘆之事,但這些事卻無法在她心中留下甚至一個微弱的影子。 ――那是……誰? ――為何……她會感到這般熟悉? 不待柳婧想起更多,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輕笑聲在柳婧耳畔響起,輕聲慢語,帶著與生俱來的高傲和輕蔑。 『是你喚醒了我?』 柳婧瞬間驚醒。 就像是福至心靈,當她拿到幻音符時那一瞬間感到的異物侵入的感覺,和她來到藏著魔神心臟洞xue后感到的那一瞬間的異樣在柳婧腦中閃過,理智瞬間回籠,一個幾乎恐怖的猜測襲上心頭。 柳婧驀然轉(zhuǎn)身,但在她欲轉(zhuǎn)身的那一刻,一只修長的手卻不知從何而來,探了出來,輕輕按住了她的肩膀。 那只手很輕,很柔,但卻讓柳婧怎么都回不過身來。 柳婧咬牙,心中因方才那個恐怖的猜測起伏不定,也不知是驚是懼是怒,一字一頓道:“上古魔神?!” 只聽身后那人又是一聲輕笑,道:『這般聰明,倒真不愧是身負仙脈之人……不過若被那些人瞧見曾經(jīng)的仙脈后人,此刻卻是入了我魔門,也不知他們會有怎樣的表情?!?/br> 說到這里,原本還清冷高傲的聲音驀然放聲狂笑起來,既是譏誚,又是狂妄。 柳婧心中既驚且疑,失聲道:“仙脈?” 仙脈? 她是仙脈? 她竟是仙脈?她怎會是仙脈?! 聽到這兩個字,那人的笑聲猛地一收,陰冷道:『你又算是什么仙脈?不過是一只四腳畜生和凡人的血脈――又一只四腳畜生罷了,又算得了什么?』 就差被指人著鼻子罵“畜生”,柳婧心中狂怒,冷笑道:“便是畜生,不也是比你活得久嗎?一個非人非妖非神非魔的孤魂野鬼,倒是好意思來指著別人的鼻子罵畜生么?” 那人狂怒,道:“膽大包天!就不怕我一口吞了你?” 柳婧回以冷笑:“若你能,你還會等到現(xiàn)在?!” 身后的人有一瞬間的失聲,但柳婧卻沒有絲毫見好就收的意思,冷聲道:“不僅如此,我想,你現(xiàn)在不僅沒有身體,怕是連力量也丟得差不多了吧,或者是懼怕我這所謂的‘仙脈’,甚至是有求于我?若非如此,按照你們魔神的一貫風(fēng)格,應(yīng)該把我早早吞下回復(fù)力量才是,又何必來同我說這樣多的話?!” 身后那人氣得笑了,道:『你便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 柳婧亦是一聲冷笑,道:“若是你敢殺我,我便自爆身體,要你連最后一個托魂的寄體都沒有,就這樣被蝕靈風(fēng)吞噬殆盡好了!” 身后那上古魔神驚疑不定,道:『你怎知‘托魂’和‘蝕靈風(fēng)’?!』 若非篤定人類修士不懂得何為“托魂”何為“蝕靈風(fēng)”,這上古魔神又怎會以這般強勢的姿態(tài)出現(xiàn)? 聽到這只剩一縷孤魂的上古魔神的反問,柳婧一怔,恍惚了一下。 是啊……她怎會知道什么是“托魂”,又怎會知道什么是“蝕靈風(fēng)”? 她是什么時候知道的?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方才,這兩個柳婧從未聽過的詞就這樣從她口中脫口而出,那般篤定又是那般理所當然,就好像這一切她早就爛熟于心。 ――為什么? 沉默半晌,身后那上古魔神的殘魂反倒是笑了起來,道:『倒是我小瞧你了,我收回方才的話,從你的膽量來說,倒是的確頗像當年那些該死的老家伙。』 但下一刻,那聲音便越發(fā)冷了:『所以我更討厭你了?!?/br> 柳婧:“彼此彼此?!?/br> 那聲音哼笑一聲,道:『就讓我們開門見山地說吧,我的確需要你的身體來托魂,而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也的確扛不住蝕靈風(fēng)?!?/br> 柳婧冷笑一聲。 那聲音繼續(xù)道:『但是魚死網(wǎng)破這件事,無論是對于你還是對于我,都是損失慘重而且完全沒有必要的事,你死了對我沒好處,而我若是要死,也不會讓你好活!』 柳婧道:“你待如何?” 那聲音帶上了幾分陰冷笑意:『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交易?’ 聽到系統(tǒng)的話,謝世瑜皺眉,心中警惕起來,道:‘你又想做什么?’ 系統(tǒng)自信滿滿,自以為這次一定能夠成功,道:‘你難道不想知道方才的那個人去了哪兒么?只要你應(yīng)下我一件事,我便告訴你該怎么找到她!’ 謝世瑜默了默,奇怪道:‘為什么我一定要去找那個姑娘?’ 系統(tǒng):‘……’ 系統(tǒng)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 傻!傻的沒邊兒了! 系統(tǒng)趕緊補充道:‘那個反……咳,她可是方才救你一命的那個人,現(xiàn)在她遇上要命的事了,難道你想坐視不理?!’ 謝世瑜一驚,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說什么?’ 方才救下他的人……竟是……竟是那個姑娘么? 不是那個黑衣人,而是那個姑娘? 可是……山洞里留下的,明明是只有魔門之人才會有的魔氣,可那個姑娘分明是通云門的弟子啊! 謝世瑜越發(fā)糊涂起來。 瞧見謝世瑜的反應(yīng),系統(tǒng)心中終于有了幾分把握,頓時嘚瑟起來,道:‘沒錯!方才就是那個姑娘救了你!現(xiàn)在,那姑娘可是被藏進了一個小世界中,若是你不去幫她,恐怕她就要死在那個小世界里頭了!’為了加重籌碼,系統(tǒng)添油加醋,將柳婧的處境說得危險萬分,想來以謝世瑜的性情,聽到這樣的話定不能坐視不理,這樣一來,它停了十多年的養(yǎng)成計劃大概可以這樣順勢走上正軌了。 系統(tǒng)越想越美,如果可以的話簡直就要流下口水來。 吸溜了口氣,系統(tǒng)自以為萬物皆在掌控之中,得意洋洋道:‘怎么樣?想好沒有?我可沒有獅子大開口,只要你應(yīng)下我一件小事而已,我就能……等、等等!你想做什么?!’ 森冷的劍鋒映出了謝世瑜冷厲的側(cè)臉。 ――做什么? “救人!” 長劍落下,聲動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