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就在宋昭明松手撤離的那一刻,柳婧折身迎上,不等宋昭明退到丹房門口,便用手掐住了宋昭明的脖子。 ——正如他方才掐住她的脖子一般。 柳婧無聲笑著,下巴微抬,原本焦黑的傷口飛速愈合,變回了光滑細膩的模樣,也露出了如同蝎尾毒針般靜靜蟄伏于她脖頸的魔紋。 宋昭明大駭,神色中滿是不可置信,道:“你究竟是何人?!” 柳婧冷笑一聲:“去地獄問閻王去吧!” 柳婧手下就要用力,但就在這一刻,一個似是有在哪里聽過的聲音于柳婧身后不遠處響起。 “放下你的手?!?/br> 那人說著,聲音如同高山之雪,那冰冷的溫度瞬間讓心中充滿了殺意的柳婧回過神來。 “不然,我要你們都給昭明陪葬?!?/br> 柳婧愕然回首。 只見柳婧身后,穿著無妄島外門弟子服飾的云裳俏立一旁,神色淡然,攤開的右手掌心上一只幽藍的珠子正滴溜溜地轉(zhuǎn)著。 那是—— 柳婧瞳孔一縮。 莫長歌顯然也認出了那幽藍的珠子,但他卻依然心懷僥幸,強笑道:“你憑什么來威脅一個金丹期一個融合期的修士?” 云裳淡淡道:“就憑我手中的狂雷珠。” 莫長歌的神色終于僵在了臉上。 何謂狂雷珠? 狂雷珠,乃是玄級一品的一次性法寶。雖然它只不過有玄級一品,但這并不代表它威力不足,相反地,當狂雷珠引爆的時候,它不但波及范圍極大,威力更是能夠?qū)⒃獘肫谝韵碌男奘勘M數(shù)誅滅。 但由于這樣的法寶煉制極難,引爆之后連主人都無法逃脫,只能用于同歸于盡,因此在三千千界中,就連大千界也鮮少見到狂雷珠。 可他們卻在方覆界中見到了。 “現(xiàn)在,告訴我。” 云裳將那狂雷珠遞到眾人面前。 “是想要活命,還是想要你們手里的東西?” 氣氛瞬間凝固起來。 ☆、第六章 :再變 “是想要活命,還是想要你們手里的東西?” 氣氛瞬間凝固起來。 柳婧心中掠過千百個念頭,抬頭向莫長歌望去,眼中似是無措似是問詢。 莫長歌面沉似水,但轉(zhuǎn)瞬又笑了起來,風輕云淡道:“姑娘,我們都為同道中人,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何苦兵戎相見?” “過來吧,婧兒。”不待云裳再說,莫長歌笑著,向柳婧伸出了手,但卻不看柳婧,而是盯著云裳,輕柔道,“這位姑娘,你可滿意了?” 宋昭明用手摸著自己的脖子,望向柳婧的眼中殺氣一閃而逝,但卻什么都沒說,而是走到云裳身邊站定。 面對這般能屈能伸的莫長歌,云裳不但沒有收起手中的狂雷珠,反而心中更為警惕,目光同樣一瞬不離地同莫長歌對視著,道:“道友愿意這般合作,實在是再好不過了……那么接下來,把你手里的東西給我吧?!?/br> 莫長歌眼中微沉,煞氣一閃而逝,但接下來就聽云裳微微緩了緩語氣,道:“那聚神回天丹于你們來說,本就無用,就是給了我們又有何妨?而作為交換,我可告知你們關(guān)于這沽風墓的一件事?!?/br> 聚神回天丹…… 竟然是聚神回天丹?! 他們要的竟然不是幻音符么?! 莫長歌先是微怔,而后心中狂喜,這才注意到他忽略的東西——在這小小的方覆界中,怎么可能會有人知道這幻音符的妙用?怎么可能會有人知道那九轉(zhuǎn)噬心魔錄?! 若非他乃天命之人,又在機緣巧合之下看到了那一幕,恐怕他也不會知道在這個小千界中,有這么一樣東西,有這么一樣至寶! 所以,從一開始,他們就不可能是沖著他手中的幻音符而來的! ——早知如此,他何苦同他們糾纏這樣久? 莫長歌放下心來,但卻在瞬間的思索之后便打算再同這兩人拖一拖,并不想太過輕易就將東西給了對方。 一來,太過輕易得到的東西,總是會讓人懷疑的。而且他前緊后松的態(tài)度也十分容易將他們的注意力引到他們原本并沒有注意到的幻音符上——這一點,于他來說,是十分不利的。 二來,他也想要知道眼前的這個人,究竟是有什么底氣說出這句“可告知你們關(guān)于沽風墓的一件事”的話來。 莫長歌心中思量,面上不動聲色,謊話張口就來:“姑娘此言差矣,若我們當真不需要這聚神回天丹,我們又何必千辛萬苦地來到這里?我自是相信姑娘有姑娘的難處,但我們也有自己的難處……”說到這里,莫長歌輕嘆一聲,原本邪氣凜然的目光不知何時又變成了他與柳婧初見時那樣溫暖沉凝的眼神,用一種溫柔、又似是蘊藏著欲語還休的苦難的語氣道,“若非如此……我們也不會……棄道入魔了。” 莫長歌苦笑一聲,一口瞎話渾然天成。 “我們也有……需要救的人……” 在這樣似是飽含著千言萬語和曲折坎坷過去的語氣中,中宋昭明神色有些微的松動,也不知是那句“棄道入魔”觸動了他,還是那句“必須要救的人”叫他心生感慨。 反倒是一聲靈力如同冰雪凜然的云裳不為所動,冷冷道:“我的條件已然擺了出來,你只需告知我接受不接受即可?!?/br> 莫長歌神色有瞬間的僵硬,竟是沒有想到看似最好說話的云裳卻是最難說話的那個。 莫長歌心中殺氣壓而不發(fā),臉上只是苦笑,道:“既然如此,讓給你們也不是不可,但我卻有一個問題——你道要告知我關(guān)于沽風墓的一件事,可我們又怎么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面對莫長歌的質(zhì)疑,云裳也不多話,抬起手來,覆在自己的左眼上,而待到她再抬起手來時,眾人駭然發(fā)現(xiàn),她的左眼眶里,竟然是再也不見曾經(jīng)的漂亮瞳孔,而是充斥著純粹的紫。 這樣的紫,分明空茫澄澈,但仔細望去,卻好像藏著無盡的星光雷點,世事更替、滄海桑田盡在其中,可待到眨眼之后,那重重疊疊的幻影幻象卻又消失不見。 云裳用那紫色的眼睛“看”向了莫長歌,道:“就憑我這只能夠看到命運的眼睛?!?/br> 此時此刻,無論是莫長歌還是柳婧,都呆立原地。 云裳說的是真的。 不管是莫長歌還是柳婧都明白,云裳的話沒有作假,因為那樣的眼睛,是無法作假的。 而他們也相信,云裳的話不會有假,因為有著這樣眼睛的人,永遠都無法說出假話來。 但馬上,兩人便回過神來,畢竟這樣的眼睛雖然舉世罕見,但他們也并不是完全沒有見過。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柳婧的錯覺,在她回過神來的那一刻,她似是看到莫長歌向她投來了一個若有若無的目光。 柳婧心中頓生疑惑。 ——莫長歌……是什么意思? 為何在瞧她? 但莫長歌很快就轉(zhuǎn)開了視線,痛快地答應了云裳的要求,將手中的聚神回天丹拋給了云裳。 云裳和宋昭明沒有多做逗留,直接將關(guān)于這洞府中一個密室的訊息告訴莫長歌柳婧二人后,便拿著聚神回天丹飛速地離開了。 莫長歌和柳婧二人則順著云裳的指引,打開了那個密室。 但在打開這個密室的第一時間,莫長歌就明白了。 ——這正是他苦尋已久的、藏著九轉(zhuǎn)噬心魔錄的密室! 可莫長歌不知道的是,發(fā)現(xiàn)這一點的不僅是他,還有柳婧。 話分兩頭。 就在莫長歌柳婧二人開啟密室的這一刻,飛速離開了這座仿佛漂浮在星辰中的府邸的云裳宋昭明二人,卻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高興。 因為他們撞見了他們最不想要見到的那些人——通云門門人,還有……聞天宮! 在兩方人相遇的那一刻,不管是通云門聞天宮兩派的弟子們,還是樊長老,都在這時變了臉色。 他們呆立在這充斥著靈力亂流的無盡虛空之中,看著對方的面容,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樊長老看著云裳那張沒有遮掩的熟悉的面容,又看了看站在她身畔如同守護者般姿態(tài)的宋昭明,不可置信道:“小師妹?還有……宋昭明?!” 想到五年前云裳離開時同他說的那些話,樊長老福至心靈,瞬間明白了什么,頓時連嘴唇都顫抖起來,臉色青了又白。 但聞天宮和通云門的弟子們卻沒有想太多,只是疑惑身為聞天宮長老的云裳為何同宋昭明混在了一塊兒,唯有通云門的任萍、秦得樂和蕭霜三人,看著兩人身上的那還沒來得及換下的無妄島外門弟子的衣袍,眼神微閃。 兩方就這樣僵持下來。 宋昭明等待著云裳的反應,但云裳卻沒有說話。 聞天宮和通云門等著樊長老和任萍秦得樂等人的反應,可他們也沒有說話。 最后,到底還是樊長老按捺不住,強自壓抑著自己顫抖的語調(diào),向著云裳伸出手,道:“小師妹,你已經(jīng)離開得太久了……你該回來了。” 樊長老什么都沒有說,什么都沒有問,但云裳知道,她的這位大師兄已經(jīng)什么都知道了。 云裳神色不變,但心中的愧疚卻像是潮水一般,幾乎要將她淹沒。 從小,她便是由這位樊師兄教導長大的。她與樊師兄相差近百歲,而師尊收她為徒后沒多久便閉了死關(guān),所以無論是她小時候的衣食住行還是修行過程,都是由樊師兄來照顧的。因此,他們雖稱為師兄妹,但在云裳心中,樊師兄于她來說,卻早已同師尊和父親這兩個詞同重。 云裳知道,她的這位樊師兄親緣寡淡,所有的親人都近乎死了干凈,唯有曾柔一人尚在于世,所以樊師兄才會不顧門派戒律,對曾柔多加照顧。 可云裳也知道,在她樊師兄的心中,她的地位,恐怕比那曾柔還要重要。 ——她將樊師兄視作兄父,樊師兄又何嘗不將她視作女兒? 她又多么尊敬樊師兄,樊師兄就在她身上寄予了多么沉重的希望。 但……她卻要讓她的師兄失望了。 宋昭明站在云裳身后,沒有出聲,沒有肢體的觸碰,甚至于連目光的交換都不會有。 可云裳卻知道,他在害怕。 他害怕她會離開他,害怕失去世上唯一一個還站在他身邊的人;又害怕她不離開他,害怕他的身份會連累她。 想到這里,云裳忍不住柔和了目光。 可是他怎么會知道……他們已經(jīng)不需要再分別了。 因為……他們早已經(jīng)沒有了“以后”。 她沒有猜到開頭,但卻看到了結(jié)局。 “抱歉……師兄……” 云裳微微垂著眼,沒有對上樊長老的視線,聲音卻堅定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