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夢暗暗嘀咕，以前就聽說閑云道長常年閉關(guān)的，看來果真是這樣。想著想著，她又想到了顧九九身上，若是閑云道長也在京城內(nèi)，并沒有常年閉關(guān)，只怕顧九九跟他也會交好吧？

    她一會兒歡喜，一會兒酸楚。閑云道長和太子的對話，也沒聽進(jìn)去。

    直到閑云道長正色問道：“這位姑娘莫不是真要以生魂的身份在人間行走？”

    顧嘉夢微怔，迷惑不解，不知如何作答，不以生魂的身份行走？難不成還搶個身體或是學(xué)閑云道長閉關(guān)么？

    “雖說是生魂，可是離體過久，終是不妥。姑娘可有古玉？不妨?xí)簳r棲身于玉中，等待時機(jī)。”閑云道長笑得很是古怪，“古玉養(yǎng)人也養(yǎng)鬼，若是通靈的就好了，保人身體康健，鬼魂魄不散。”

    顧嘉夢沉默了，藏身在玉內(nèi)，她只覺得荒謬，玉能有多大？況且，以她眼下的情形，只怕一挨著玉，就會任它自手中穿過吧？她低了頭，神色黯然：“我沒有……”

    “沒有通靈的養(yǎng)魂玉，古玉也行，越古越好。以靈魂的狀態(tài)在人間行走，時日短還無礙，但若長此以往，難保不會魂魄消散?！?/br>
    顧嘉夢怔怔的，卻聽太子溫聲說道：“東宮庫房別的不多，玉倒是不少。若能用，顧姑娘盡管取去便是。”

    第23章 父子相見

    下山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偏西了，風(fēng)涼颼颼的，顧嘉夢在馬車?yán)镆宦烦聊?。到目前為止，能看見她的三個人，無論是太子，是弘明法師，還是閑云道長，可能能力有限，但都在給她指明方向，給予她幫助。

    也許她一開始就想錯了。她并不是孤單一人，這世上終究是有人念著她多一點(diǎn)。

    顧嘉夢瞧了一眼對面的太子殿下，想起他在山上時因?yàn)闆]有兌現(xiàn)承諾而向她道歉，她頗感愧疚。

    本來與他無關(guān)的。

    她想了想，悄悄向他身邊挪了一挪。

    馬車轔轔行駛，平穩(wěn)而快速，太子坐在馬車?yán)?，許是無聊，食指彎曲，輕輕敲著桌面。他微側(cè)頭，竟瞥見那位顧姑娘離他近了些，一臉遲疑之色，像是有什么話要說。

    他笑了一笑：“有事？”

    顧嘉夢下意識搖頭：“沒有?！蓖嘶卦c(diǎn)，她才又猶豫著說道：“殿下，其實(shí)沒我想的那么糟糕的。”

    “嗯？”太子似是不解。

    顧嘉夢卻只是微笑，不肯再回答了。

    太子明顯感受到她身上的憂愁的氣息淡了一些，笑容也較一開始明朗許多。他不知道緣由，但也樂于看到這樣的情況。

    目光從她身上掃過，他唇角微勾，輕輕搖了搖頭。

    馬車?yán)镉只謴?fù)了安靜。

    “殿下，道長不進(jìn)宮也沒關(guān)系嗎？”

    太子笑笑：“沒關(guān)系，父皇所求的不過是他的養(yǎng)生之道罷了?！?/br>
    “皇上是想長生不老嗎？”顧嘉夢嘆了口氣，“這世上哪有什么長生不老？”

    她知道，皇帝會于五年后的冬天駕崩。五年后，皇帝病重，信王英王趁機(jī)叛亂，太子失蹤，信王英王兩敗俱傷，景王領(lǐng)兵歸來，收拾殘局?；实蹌偘鸦饰粋鹘o了景王就駕崩了。

    算起來，皇帝也只有五年光景了。

    想起夢中雪地里的一灘血跡，顧嘉夢懇求道：“殿下，請皇上一定要保重身體，防備信王和英王?！?/br>
    如果皇帝身體無礙，信王和英王就不敢趁機(jī)作亂了吧？她有些后悔方才在閑云觀，她被自己的事情分去了心神，忘了問問閑云道長，有什么辦法能延長人的壽命。她堅信，君父安康，臣子定然不敢作亂。

    太子點(diǎn)頭：“孤記下了，多謝顧姑娘?！?/br>
    父皇的心思也很好猜。父皇答應(yīng)母后，不再立后，卻立了皇貴妃，形同副后。他說所有人都動搖不了儲君的位置，卻對太子處處防備，要他做一個“謫仙”。父皇最寵愛的是景王姬然，景王類君的話不知說了多少遍。

    這些，他不是不知道。

    他默默回想著在慈恩寺時，顧姑娘語無倫次的話語，緩緩閉上了眼睛。

    太子回宮向皇帝請罪，他沒請到正主，只帶回來了養(yǎng)生之法。

    皇帝抬眼看看長子，儀表如玉，身形如松，在帝王之勢的威壓下，淡然自若。雖身處富貴鄉(xiāng)中，卻出塵飄逸，不像紅塵眾人。也難怪民間傳言，他是誤入人間的謫仙。

    這天下最尊貴的父子倆不咸不淡說了幾句，皇帝便借口乏了，讓他離開。

    太子施禮告退，臨了卻道：“還請父親保重身體，別讓母親和兒子擔(dān)心。”

    皇帝一怔，揮了揮手，心緒起伏。太子秉性寡言，性情高潔，很少說這樣的話。剛才他竟莫名覺得兒子多了點(diǎn)人氣。

    這是他的第一個兒子，是和他同甘共苦的發(fā)妻費(fèi)氏所出。

    想起費(fèi)氏，他心中又是一痛，他曾答應(yīng)費(fèi)氏，不對付她的娘家，但為了江山社稷，還是貶黜了她的兄長，下旨費(fèi)家三代不能入朝為官。——當(dāng)然，這件事，費(fèi)氏不能怪他，他對費(fèi)家已經(jīng)夠仁慈了。

    他曾答應(yīng)費(fèi)氏，除非太子謀逆，否則永不廢黜。可是，然兒出生時滿室紅光，天降異象，那才是命定的帝王。誰能爭得過天？

    他答應(yīng)費(fèi)氏的不再立后，他也做到了。盡管程氏深得他心，他也只給了她皇貴妃的名分，算起來，是委屈了程氏。

    ……

    閑云道長說，顧嘉夢棲身的玉，若不能通靈，則越古越好。

    所幸，東宮玉多。

    太子回到東宮，便命人尋玉。東宮的管事開了庫房，搜尋了一番，將大大小小的玉器呈放在太子面前的案上。

    案上堆滿了形形色.色的玉，璜、瑗、璧、玨……

    太子屏退眾人，看向飄在半空的顧嘉夢，深感無奈：“下來?！?/br>
    顧嘉夢依言下降，不敢辯駁，她也想站在地面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