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陰云密布,雪花如搓綿扯絮一般紛紛落下,飄到他頭上,肩上。還是羅太太邀請他到屋里去,他才驚醒過來,告辭離去。 顧九九躲在一旁看著,眼淚流下。 為什么?為什么她不能有跟他相匹配的身份地位?為什么老天非要為難她? 夜里她愁腸百結,翻來覆去睡不著,干脆翻身坐起,披衣抱膝靜坐。可能是她翻騰的時間久了些,竟瞧見了床鋪下隱隱露出的一截黃紙。 她心里疑惑,將其抽了出來?;椟S的油燈下,她看得分明,那是符紙。好端端的,是誰在她床上放的符紙?這是做什么的? 她對這符紙,有種莫名的恐懼感,直接下床,就著油燈給燒了??粗埢苫覡a,她才悄然松了口氣。 她疑心這是羅員外夫婦特意拿來對付她的?!_太太可是經(jīng)常給她疊被鋪床的。 她不由得身子發(fā)顫,手指冰涼:他們好生惡毒! 但是后來的幾天,羅員外夫婦對她扔向往常一般,噓寒問暖,呵護備至。也許是她想多了,因為她在羅家別處也發(fā)現(xiàn)了類似的符紙,不單單是針對她。 可他們事先沒有與她相商,她心里對他們到底是有芥蒂的。 與羅員外夫婦相處越多,她就越能想起顧尚書的好來。那兩年,他待她,真的很好。他完全滿足了她對父親的想象。可惜,他們父女緣分有限。 她若是他女兒,是顧家小姐,她和景王的事情也就不會這樣教人為難了。 橫在她和景王之間的,是他們的身份差距。他們要想在一起,只有她改變了自己的身份地位。 談何容易? 顧彥琛從江南寄了信給她,關切地詢問她近況,也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她笑了一笑,心想,不如就去見一見顧尚書吧。 說起來,她回來后,還沒真正去拜見過這個父親呢?!膳c不成暫時不論,她總要試一試的。 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她自己不去爭取,難道還要等著幸福從天而降嗎? …… 顧尚書近來正忙著女兒的事情,一日外出,見一女子輕紗遮面,身形瘦削。那女子一見到他,便盈盈下拜。 顧尚書愣了一愣。 那女子正是顧九九了。她在顧家兩年,對顧尚書的一些習慣了如指掌。她如果真的想見他,易如反掌。 顧彥琛說,顧尚書也很思念她,但是顧忌名聲,不能認她。顧彥琛能給她寄信,與她來往,都是得到了顧尚書的首肯的。 那么,若是她身上有了景王做加成,顧尚書是否還介意多一個女兒呢?——那兩年,他們之間的父女情應該不是假的。他對她,應該是疼愛的。 顧九九輕輕取下面紗,低聲道:“爹爹,是我……” 她只有叫過這么一個人“爹爹”,不同于稱呼自己生父的爸爸,不同于對羅員外的羅老爹。她尊重他,孺慕他。她要真的是他女兒就好了。 顧尚書大驚,瞬間明白過來。他理了理衣袖,很快收斂了多余的表情,不冷不熱地說道:“是你?” “是我?!鳖櫨啪叛劬σ粺?,幽幽的說道,“爹爹不要驚慌,不會給人看見的,也不會抹黑了爹爹的名聲?!?/br> 她心中委屈,神情中不由自主地顯露了一些出來。 顧尚書點一點頭:“是你。你,近來可好?” 顧九九聞言,百感交集。好?怎么可能好?一夜之間,失去一切。原本的投胎小能手變得一無所有。親情、愛情、友情一朝散盡。她那兩年的付出,都是在為他人作嫁。 她一點都不好。 顧尚書心情復雜,眼前這個鬼物,面貌清秀,楚楚可憐,與他想象中的相差很遠。他之前也想過會一會她,可她并無動作。他又因為家中朝中之事,將此事暫且放下。 如今她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心里隱隱有個聲音:“來了,這一日終于來了。” 他提高了警惕,想看看這鬼物,究竟要做些什么。 顧九九提議兩人移步,到一僻靜的所在。 顧尚書自然同意。 兩人到了一個茶樓的精致雅間。 顧九九理了理思緒,說起往事,憶起往昔,她中間幾次哽咽。 顧尚書在一旁沉默著看著她,不知她此舉究竟是何意。他心說,這鬼物主動來找他,肯定是有備而來。她所圖何物?夢兒被指婚給太子,莫不是說,她想要再次占了夢兒的身體,想取而代之? 不對,若是如此,她又何必來找他?事先引起了他的注意,不是提高了她的難度嗎? 顧九九終于說到了正事。太后和皇太后正在給景王選妃,家世肯定是很重要的一項。她與景王彼此都有意,可她現(xiàn)下的身份不免低微了些…… 顧尚書訝然,他仿佛有點明白這鬼物的意思了。她看上的是景王而不是東宮,是不是她能篤定將來繼承大統(tǒng)的是景王而非太子?——歷來鬼物都是有些手段和眼力的。 他淡淡地問:“嗯?所以呢?你想要什么?” 顧九九臉色微紅,盡量忽視心底的羞意。她輕聲說道:“我和爹爹父女一場,也是天意……” 顧尚書淺笑吟吟聽著,一時竟不知說什么好。這鬼物竟然說,她很想念他,很想念顧家,很想再成為顧家的女兒。她與景王有意,需要一個合適的身份。 所以,她的合適的身份是什么?她是想再次占了夢兒的身體?還是要他認她做干女兒?這鬼物就篤定了他一定會同意嗎? 顧九九小心分析了現(xiàn)下的局勢,太子雖為儲君,但并不得寵。而景王身份尊貴,又深得圣意。將來鹿死誰手,還是未知。 不能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多一個選擇,多一份保障。 ——她當然不在乎姬然的身份,但是顧尚書不可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