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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時分，曹嬪的尖叫驚醒了睡夢中的人們。

    這位年輕貌美新近得寵的妃嬪臉色蒼白，滿面淚痕，她衣衫不整，蜷縮在床角，瑟瑟發(fā)抖。

    守在外面的宮女太監(jiān)匆忙趕來，聽候吩咐，見娘娘這個模樣，也不知出了何事。有膽大的內(nèi)監(jiān)擎燈細(xì)看?；实勖嫒缃鸺?，唇色發(fā)青。他顫抖著手指探皇帝鼻下，竟是沒了呼吸。

    內(nèi)監(jiān)“呀”的一聲驚呼，手里的燈蒼然落地，迅速燃燒起來。內(nèi)監(jiān)怔怔的：“皇，皇上，駕崩了……”

    話沒說完，他面上就挨了一巴掌，右頰高高腫起：“胡說八道！”

    可是皇帝確然是駕崩了。這變故太突然，不單單是曹嬪，守夜的內(nèi)監(jiān)宮人也覺得脖頸發(fā)涼，這腦袋大約是保不住了。

    皇帝出事，自然該第一時間，通知宮中的主子。

    太后、太子、皇貴妃先后聞訊。

    太后剛一聽完，就兩眼一番，向后倒去。宮女連聲呼喚，好一會兒太后才悠悠醒轉(zhuǎn)過來：“皇帝，駕崩了？”

    宮人不敢隱瞞，只能具實回答。

    太后從太子妃到太后，歷經(jīng)三朝，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皇帝駕崩，雖說這次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但她也只能暫且壓下悲痛，先料理大事才是正經(jīng)。太后命人擺駕，匆忙趕去。

    皇帝死在了曹嬪的床上，曹嬪先是一陣低泣，乘身旁的宮人不備，一頭撞向了床欄，當(dāng)下血流如注。

    她這一撞，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下了必死的決心。待太醫(yī)診治時，她已沒了性命。

    太后趕到時，皇帝已經(jīng)被略微收拾了一下，不再是先前衣不蔽體的模樣。

    姬央也是匆匆忙忙趕過來的，發(fā)髻有些歪，只簪了一根簪子。他面無表情，正幫皇帝擦拭著臉頰。

    太后看著孫子，忍著淚意，問道：“你父皇，真的是去了？”

    姬央點一點頭：“是?！?/br>
    太后雙目微闔，有眼淚流出。她沉默了許久，才道：“現(xiàn)在不是難過的時候，你父皇駕崩，你是太子，你要忙的事，還有很多。到底該怎樣，你還要拿出個章程來?！?/br>
    “皇祖母？”

    “你是太子，是儲君，你父皇不在了，你就是新帝。這種事情，還用我老太婆教你？”太后厲聲說道。

    姬央心中一凜，連忙施禮：“是?！?/br>
    姍姍而來的皇貴妃程氏在聽到太后厲聲呵斥太子的話時，心下一悸，難以置信。她來不及去看大行皇帝，而是怔怔地問太后：“太后……”

    不是的，皇帝說過的，他若百年以后，皇位由姬然繼承的。他說過，他活著不能立她后，他死后，定要許她一個太后的名頭。

    他怎么突然就死了？

    太后只對姬央說道：“叫人去請丞相、太傅……”末了她又說道：“對了，讓人去叫老二老三回來吧。把老四也叫來吧！你父皇，真是荒唐！”

    方才太醫(yī)含蓄說了皇帝的死因。太后聽得眉頭直皺，冷笑不止。原本的悲痛被憤怒所代替。

    “那個女人呢？”

    太醫(yī)一呆，知道說的是曹嬪，連忙答道：“臣無能，曹娘娘已經(jīng)隨皇上去了?！?/br>
    太后一口氣憋在胸口，心說這女人倒也聰明。太后見過曹嬪，知道其模樣類似皇貴妃。她深深地看了皇貴妃一眼，神色莫名。

    皇貴妃此刻心情復(fù)雜，皇帝常說，她是他一生摯愛，他曾許下她種種，他最終卻死在了別的女人床上。

    她現(xiàn)下沒工夫悵惘感嘆，眼看著周遭的人隱隱有默認(rèn)姬央為繼的趨勢，她心中惶急，問道：“王公公，皇上可留下什么密旨不曾？”

    皇帝說過的，姬央永遠(yuǎn)都是太子?；实蹚膩矶紱]想過讓姬央當(dāng)皇帝的。他屬意的儲君只有姬然一個?；实蹜?yīng)該留下了什么物件來吧？

    王公公一怔，一臉為難之色?；实圩遭馍眢w康健，常常感嘆，再活過二十來年不成問題。他哪里會去立遺詔？

    皇貴妃怔然后退半步，那是沒有了？她瞬時淚如雨下，也是，也是，他怎么會想到他會死在今日，還是死于馬上風(fēng)！

    今天是她的生辰，他前兩日，說了要陪她，原來就是這般陪的。

    太后大約是聽到了她的話，面無表情，說道：“莫非皇貴妃手上另有密旨？”

    皇貴妃搖頭垂淚：“臣妾，沒有?！彼挥X得荒唐莫名，自己仿佛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她嘴唇翕動，想說出皇帝平日里對她說過無數(shù)次的話，卻不知該如何說起。

    說了又怎樣？誰會相信？看太后的樣子，分明是站在了太子一邊的?；实鄄恢挂淮握f過，太子地位不變。那是太子，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誰會心生懷疑？何況，姬然還在宮外，這先機(jī)早就失去了，更遑論遠(yuǎn)在皇陵的信王英王。

    皇貴妃自己都迷茫了，皇帝做這一切是有意還是無意？難道真是外間傳言那般，是為了給太子鋪路？

    她心底卻有另一個聲音說道：“不是的，不是的。皇帝明明是厭憎太子的，皇帝再三強(qiáng)調(diào)太子地位不改，只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他是想掩天下人的耳目……”

    可是，這些她知道，說出來，旁人誰又肯相信呢？

    皇帝忽然駕崩，最先得到消息的朝廷重臣，匆忙進(jìn)宮?；实垡咽?，當(dāng)下最要緊的便是立新君，以及料理大行皇帝的身后事。

    既有儲君，皇帝崩逝，自然該由儲君繼位。順理成章，毫無疑問。更何況，前不久，皇帝剛表示了對太子的尊重與信賴，言猶在耳。

    當(dāng)下，太后下旨，朝臣奏請，請新帝繼位，安撫人心。

    姬央籠手于袖，略一沉吟，應(yīng)承下來。

    大行皇帝的遺體被放進(jìn)棺木中，大殿里烏壓壓跪了一片，哭聲震天。

    皇貴妃胸口一陣鈍痛，心頭茫茫然一片，也不知自己在難過什么。

    她看著自己遲來的兒子，見他雙目紅腫，驚痛交加，仿佛不能接受父親的故去?；寿F妃垂淚，仿若有鈍刀子一刀一刀割著她的rou。她低聲泣道：“然兒，你父皇他，你父皇他……”

    姬然不待母親說完，便淚流滿面。他是在睡夢中被叫醒的，先是母親的人，繼而是宮中的人。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父皇好端端的，生龍活虎，怎么會突然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