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還不等她細想,一群黑衣人直接沖她飛了過來,手里都拿著明晃晃的長劍,動作極其麻利,顯然是武術(shù)卓群的刺客。 “啊啊啊,殺人啦!”街上先是安靜了一下,然后猛地炸開了,一個個尖聲驚叫往后躲。 原本繁榮熱鬧而井井有條的街道,一下子變得混亂不堪。幾乎所有人都在尖叫,無論是小販還是普通百姓,都在瘋狂地往兩邊跑去,就是為了遠離這些拿著劍刺客。 衛(wèi)長安已經(jīng)拔出寶劍迎敵,身邊的小廝和護衛(wèi)們也都出手,不過人數(shù)上并不占優(yōu)勢。 “刺啦——”一聲,衛(wèi)長安的肩膀處中了一劍,不過并沒有傷到她,只是把那邊的衣衫給割開了。 她的眼神里隱隱有幾分急躁,手上出劍更快,好幾個圍攻她的刺客,一下子也不好近身。 “刺啦——”又是一聲,這一劍是從斜側(cè)方刺過來的,直接從她的胸口滑過,流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衛(wèi)長安皺了皺眉頭,這些刺客一窩蜂涌上來,似乎并不是來取她的命。因為她沒有感覺到多少殺氣,而且這些刺客的武藝不弱,衛(wèi)長安對付兩三個還勉強,但是面對四五個早就不敵了。 如果這些人真的是來殺她的,恐怕現(xiàn)在早已聯(lián)手把她變成了一具尸體了。 “刺啦”這回她另一邊胸口處的衣衫也被劃開了,衛(wèi)長安下意識地低頭,她的心底隱隱產(chǎn)生了一個不好的猜想。 果然等她的身上有了這三道長長的劃痕之后,那些黑衣人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立刻停手后撤。 還不等衛(wèi)長安做出反應(yīng),竟然從旁邊的二樓窗口冒出一盆水來,直接潑到了她的身上。 “哈,衛(wèi)侯府的大公子竟然是個女人!”對面忽然傳來一道低沉而悠遠的聲音,說話的正是其中一個黑衣人,他的聲音傳播得很遠,那些忙著逃命的老百姓好多都聽到了這句話。 有幾個離得近的,直接嚇得停住了。 衛(wèi)長安心里一片片發(fā)涼,她終于知道,這些刺客的確不是來殺她的,而是要她當著京都整條街人的面,暴露她的女兒身,甚至還是以這種殘忍的方式。 那三次戳刺,留下的劃痕都很長,她前面的胸衣都被割開了,現(xiàn)在一盆水澆下來,恐怕已經(jīng)束縛不住她胸前的兩團不同于男人的形狀了,只怕她這次真的要丟盡顏面。 這一世的女兒身暴露,還不如上一世呢!至少上一世她還留得清白在,這次完全可以上山和楊夫人作伴了,被這么多人看去了些許暴露的胸口,恐怕她真的該以死謝罪了。 就在這個瞬間,衛(wèi)長安的腦海里滑過無數(shù)悲慘的念頭。 “怎么這么不小心?”忽然感覺一個重物落在她的背后,一件披風蓋在她的身上,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衛(wèi)長安的心落回去一半,她稍微冷靜下來,才發(fā)覺自己在發(fā)抖,那盆冷水澆下來當真是透心涼。 她身上披著的披風,明顯是男人穿的,很大直接將她整個人都罩住了,特別是胸口處捂得嚴嚴實實,一絲不漏。 沈鉉的親兵也跟著追向那些刺客,沈鉉抱住了衛(wèi)長安,看著她不停發(fā)抖的樣子,心底生出了幾分惱怒和疼惜。 “沒事兒了,別怕,沒人看到你?!鄙蜚C就在她的背后,輕輕湊近了她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甚至他趁著沒人注意,悄悄地伸了一只手到披風里面,慢慢地摩挲著衛(wèi)長安的后背,似乎在給她力量一樣。 原本繃得緊緊的衛(wèi)長安,此刻也稍微放松了身體,彎下腰輕輕地倚靠在他的懷里。 男人的手掌很溫暖,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她的后背,不停地安撫著她顫抖的身體,和一顆極其不安定的心。 是誰看破了她的女兒身?而且還是以這樣一種方式來揭露? 恐怕背后那人不會善罷甘休,以后還會想盡各種方法來拆穿她,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別害怕,長安。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我們借此機會主動承認你的女兒身,你沒有建功立業(yè),父皇也沒有見過你,衛(wèi)侯府更沒有請封你當世子,所以不算欺君之罪的。衛(wèi)侯府的其他人也不會被牽扯進去,你只需要想要等你恢復(fù)了女兒身,如何應(yīng)付府里的人和事兒就好?!?/br> 六皇子牽扯著韁繩,慢慢地在街道上走,不時有幾個路過的百姓偷偷抬眼打量。但是只能看見長安公子低著頭坐在馬背上,身上黑色的披風把她所有的身體都遮住了,連今兒他穿什么衣裳出來的,都沒人能瞧得見。 “一切都有我在,等你在衛(wèi)侯府稍微穩(wěn)妥了,我就跟父皇求旨賜婚?!鄙蜚C見她的神情還是透著十足的陰郁,心里對那些刺客更是恨之入骨,但是卻絲毫都不能表現(xiàn)出來,還得拿出最大的溫柔態(tài)度來安撫衛(wèi)長安,只希望她不要將這些事情掛懷于心。 衛(wèi)長安輕輕點了點頭,她長長地輸出一口氣。等到遠離了喧鬧的街道,到了人少的地方,她才敢徹底地放松自己,完全倚靠著六皇子。 ☆、第060章 我來疼你 直到春儀院的房間里,衛(wèi)長安才真正地放松下來,她依然死死地抓住披風,整個人的臉色十分難看,女兒身卻扮作男兒,這件事情是衛(wèi)長安心中永遠的軟肋。 她不知道該怎么跟六皇子訴說此刻的心情,平時她可以毫無忌憚地作長安公子,但是一旦知道有人在想方設(shè)法揭穿她的女兒身,她就有些畏手畏腳的。 整個人都變得疑神疑鬼的,看誰都像是要把她拆穿的人,當然她更害怕被拆穿的那一刻,她該如何面對周圍人異樣的眼光,恐怕到時候就會千夫所指了。 “喝杯熱茶?!鄙蜚C倒了一杯熱水塞進她的掌心。 衛(wèi)長安現(xiàn)在所受的精神打擊有些大,之前她十五歲生辰時,六皇子帶她去圍場的時候,也是遇到了刺客追殺,當時情況比方才的兇險千百倍,但是她都撐過來了,而且從來沒有見到這種失魂落魄的神情。 熱氣氤氳在衛(wèi)長安的臉上,她捧著熱茶,卻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熱氣一般,輕抿了一口就咽下去了,眼神放空,似乎在發(fā)呆。 沈鉉皺了皺眉頭,他現(xiàn)在的心情十分復(fù)雜,既希望衛(wèi)長安的女兒身不要被爆出,能拖多久是多久,畢竟他們兩個都沒有想好應(yīng)對的策略。另一方面又希望爆出也好,至少不用再讓她一直偽裝下去,承受這樣巨大的壓力。 最終看著衛(wèi)長安如此糾結(jié)的心情,六皇子還是傾向于后者。他不愿意再讓衛(wèi)長安承受一次這樣的煎熬,不可能每一次別人下套的時候,她都能躲過的,真的變不成假的,假的也成不了真的。 “長安,你要不要回去與家中長輩知情的人商議一下?我準備向父皇說明,求他降旨賜婚。你不能再這樣擔驚受怕下去,無論有什么后果,我都與你一起承擔!”沈鉉下定了決心,無比認真地看著她。 衛(wèi)長安稍微一愣,她原本還驚慌失措的情緒,逐漸穩(wěn)定了下來,原來心里頭那種胡思亂想的念頭也都停止了,只是傻傻地看著他。 “不,你要是說了,就很有可能與那個位置無緣了。我自己去說?!毙l(wèi)長安反應(yīng)過來之后,立刻就搖頭制止。 看著她這副急切的樣子,沈鉉竟是輕扯著嘴角笑開了。他眉眼彎彎,像是看到了十分令他欣喜的東西一樣。 衛(wèi)長安稍微愣了一下,即使兩人表明心意在一起之后,六皇子也很少露出這樣的笑容。往常嚴肅正經(jīng)的面容,完全變得柔和了,那雙黑漆漆的眼眸,讓人看了總覺得會有壓力,此刻卻是閃著耀眼的光芒一般,深深地吸引她。 沈鉉張開手臂輕輕將她攬入懷中,下巴慢慢地摩挲著她的肩膀和耳廓,低聲道:“不要想太多,你雖然當了這么多年的男人,但你依然是個姑娘。姑娘家是什么,要被嬌養(yǎng)大的,更何況你是嫡長女,更是該被別人捧在手心里。這么多年,你一直當個所有苦都自己吞的長安公子,今天,我把你當個嬌嬌女來疼!” 男人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在這一刻像是把他身上所有的溫暖都傳遞給了她。這一句句話,像是冬天在冰天雪地里燃燒的烈火,迅速驅(qū)走嚴寒,將那股炙熱和力量感帶到她的全身。 衛(wèi)長安聽了這句話,忽然就有些鼻子酸酸的。 她雖然一直在安慰許氏,一直在覺得撐起大房擠走三房是她應(yīng)該做的,不然無論是她還是身邊的至親之人,都會不得善終。但是偶爾她在無助的時候,也會想問,為什么偏偏是她要承受這一切? 祖父一生戎馬,軍功無數(shù),卻在最輝煌的時候回了衛(wèi)侯府,至此丟下賢妻稚兒一心與明姨娘你儂我儂。她的二叔天妒英才,早早離開人世,她的父親也是仕途平平。就連三房平日里看著嘚瑟,其實什么都沒掙到。 整個侯府似乎都被什么抓住了,始終掙不開枷鎖。 這背后的人得有多么通天的手段,才能將一個侯府控制?這樣的人又豈是她這個侯府里的晚輩能夠抗衡的? “我——”衛(wèi)長安張口只說了一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她的鼻子酸到不行,甚至感覺視線都被模糊了。她不停地往六皇子的懷里鉆,雙手抱住他的后背,兩個人貼得密不透風,她想從他的身上汲取溫暖。 “好孩子,你別怕。我都說了,你還小。天塌下來還有我給你頂著。不要小瞧了男人,男人豈是那么好當?shù)?,你個姑娘家就該整日里想著吃什么穿什么就好。其它的都交給我!” 感受著她在自己懷里拱,沈鉉不由得輕聲笑開了。 “你別看敏敏好像腦子不靈光,整日就愛戳別人的痛處。但她是被父皇捧在手心里長大,衣裳一大堆,吃的也各種各樣,她要是高興了,全宮的人都是她的玩具,她要是不高興了,所有的人都是她的出氣筒。我現(xiàn)在能給你的不多,但至少我能把我自己給你!”沈鉉依然緊緊地抱住她,雙手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 他的動作輕柔,就像是幼時奶娘哄著她睡覺一般,溫馨而無害,只有對她nongnong的守護和愛意。 “你,你別說了!”衛(wèi)長安有些不好意思,她吸了吸鼻子,眼淚已經(jīng)盈滿了眼眶,她此刻都不敢眨眼,只怕稍微閉一下淚珠就滾下來了。 沈鉉這還是頭一回聽到她用這種撒嬌的有些扭捏的聲音說話,完全就是窩在懷里的小姑娘,心里覺得新奇至極,嘴上的笑聲也不少。 “怎么,害羞了?我說這話的人都不害羞,你只管聽就好了。以后你要是不開心了,我就帶你出去打獵。想獵兔子就獵兔子,想殺豺狼虎豹,我們就一起圍守。實在抓不到了,我還可以讓人把這些東西捉給你。我會疼你,給你買衣裳送胭脂,不會有人因為你是女子,就敢欺負你。也不會有人因為衛(wèi)侯府大房勢弱,就敢逼迫你!” 沈鉉放下一只手,抓住了衛(wèi)長安的,與她十指緊扣。 兩個人的掌心相貼,那種溫暖又安全的感覺再次襲來。 衛(wèi)長安終于還是落下淚淚,她只是無聲地哭泣著,將臉埋進他的胸膛里,顯然是不想讓沈鉉知道她已經(jīng)哭了。 不過她哭泣時不停在顫抖的身體,還是出賣了她。 “等日后你我的愿望達成,就只有你欺負別人的份兒了。怎么哭了?”沈鉉不停地拍著她的后背,察覺到她身體的抖動,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衛(wèi)長安當日遇刺的事情,早就傳到了各個打探人的耳朵里。 衛(wèi)侯爺收到消息的時候,他正準備去后院守著明姨娘,聽到這件事兒,他的眼眸里閃過幾分冷光。 “侯爺來了,聽說這幾日要下雪了,妾正準備東西要采雪煮茶,到時候茶湯的味道肯定好?!泵饕棠锫牭酵▊髀?,正跟著身邊的幾個丫頭準備罐子。 “你們都下去,我跟明娘有話說?!毙l(wèi)侯爺并沒有搭腔,只是讓這些人都退下。 聽到他的口氣不太好,明姨娘才抬起頭來,好奇地問道:“怎么了?” “今兒長安去街上被刺客襲擊,卻沒有殺她,只是想要拆穿她的女兒身。這件事情里面,你有插手嗎?”衛(wèi)侯爺單刀直入地開口問道,臉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甚至為了逼迫明姨娘說實話,他的眼睛一直緊盯著她的。 明姨娘愣了一下,轉(zhuǎn)而臉上僵硬了片刻,才低聲道:“我不知道侯爺在說什么,難道大公子是個姑娘嗎?這也真是欺瞞得太久了?!?/br> 她視線轉(zhuǎn)移,直接低頭繼續(xù)整理那些罐子,沒有再看向衛(wèi)侯爺。 “不是你就好,因為我打算用我這條老命,去今上那里換我孫女的命。你好自為之!”衛(wèi)侯爺見她這樣兒,心沉到了谷底,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就走了。 他的后腳還沒跨出門檻,就聽見里面?zhèn)鱽硪坏狼宕嗟穆曧?,似乎是什么東西摔碎了。 衛(wèi)侯爺連頭都不回,就繼續(xù)邁著大步離開了。 明姨娘看著他的背影,她的臉上閃過幾分慌張,張張口似乎想說什么,卻是一個字都沒有喊出來。 *** “公子,如何?”青菊看衛(wèi)長安穿著與出去時不同的衣裳,立刻就小跑著應(yīng)了上去,滿頭都是汗水,嘴唇都緊張得發(fā)白了。 衛(wèi)長安輕吸了一口氣,揮手示意了一下,直到最后回了她自己的院子,才低聲道:“成敗在此一舉。一切還要看今上的意思,只希望今上不要厚此薄彼,如果光顧著追究我是男是女,卻不去追究背后之人,那么這一切的安排就打了水漂,甚至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整個人也顯得很緊張。她的眼眶還有些紅腫,之前在客棧光顧著和沈鉉抱頭痛哭,一個心疼地安慰,一個作死地訴說,差點忘了正事兒,若不是外頭有人提醒時間不早了,說不定這兩人早就滾到一起去了。 “應(yīng)該沒什么大礙,殿下不行的話,還有侯爺。方才侯爺去了皇宮,臨走之前派人來,說等你回來告訴你一聲。無論你是嫡長孫,還是嫡長孫女,他都會幫你達成所愿!”青梅立刻走上前來替她打扇,輕聲地安撫著。 一旁的青竹和青蘭一個打水進來替她凈手,另一個準備了一套寬松的衣裳讓她換。 ☆、第061章 沈鉉被打 衛(wèi)長安稍微愣了一下,她有些不確定得問了一句:“祖父去了皇宮?” “是啊,侯爺還是很重視公子的,少說也有好多年未踏進皇宮了,這次為了您親自求見今上去了。只盼望今上能多多諒解。”青竹一邊替她擦手,一邊輕聲地說了一句。 衛(wèi)長安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她的眼神放空,腦海里卻閃過很多事情。 在衛(wèi)長安的印象里,她就沒見過衛(wèi)侯爺去皇宮,今上也從來不召集他。就連逢年過節(jié),今上大宴群臣的時候,衛(wèi)侯爺都找各種借口不去,年年如此,今上也從來不追究,好像京都里沒有這個侯爺似的。 “公子怎么了?”青蘭找好了衣裳,卻不見衛(wèi)長安起身,依然坐在那里發(fā)呆。 衛(wèi)長安回過神來,她輕笑了一聲:“只是覺得自己太沒用了,干坐著等的滋味兒太不好受了。” “公子這是什么話,您倒是想見今上,今上能見您嗎?當然得是六殿下和侯爺幫您傳達。”一旁的青菊倒是嘴皮子快,立刻接上話了。 衛(wèi)長安被她逗笑了,看著青蘭拿著衣裳給她換,忽然眼睛一熱,指著這衣裳道:“換了吧。我記得娘親每年都有給我做幾套裙衫,挑一件出來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