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宣瑯走到他身邊,微笑。 祝微星仰頭,真誠道:“謝謝您,老師?!?/br> 宣瑯靜靜看他,剛要開口,門外冒冒失失沖進來一人。抓著祝微星肩膀就喊:“廷芝!終于找到你了!” 祝微星背對大門,身形一僵。 宣瑯看到來人,一把拍開他手,笑罵:“跑來u藝旁聽胡鬧我沒用掃把抽你出去已夠仁至義盡,怎么著,還敢到音樂樓搗亂?” 來人竟是昨日才有一面之緣的樓昭陽。那么高一小伙兒見了宣瑯笑臉卻腿腳一軟,連忙退開,再看回頭的祝微星,立刻尬笑著道歉。 “不、不好意思,我認錯人……”樓昭陽本想說我要找的人與你背影太像,結(jié)果祝微星起身,他發(fā)現(xiàn)對方身量清瘦單薄,同自己要找的那位實在差很多。 聽了樓昭陽叫喚,匆匆趕到的姜來也是一臉懵,沖上來打了樓昭陽好幾下,怨他:“廷芝呢?是不是見到你就跑了?!?/br> “他見我跑什么,我見了他跑才對吧,那個祖宗!”樓昭陽大呼冤枉,“我剛是認錯人了?!?/br> 姜來也看到祝微星,不敢置信:“微星是微星,廷芝是廷芝,哪里像了?從小到大看了二十年你還能認錯,要去看眼科!” 宣瑯聽他們吵吵半天,開口打斷:“天都黑了,怎么這時候找賀廷芝?什么情況?” 姜來瑟縮一笑:“呃…他……他……” “嗯?”宣瑯疑惑一聲,懶散退卻幾分,立馬讓姜來老實交代。 “廷芝聽宣大哥說了那話,就堅持要來u藝聽課。前兩天又開始每天這時候在音樂樓晃蕩,像要找什么人,莫名其妙,魔怔了一樣?!?/br> 宣瑯反應(yīng)不大,他身邊的祝微星卻似一怔。 這時姜來手機響,他接起一聽,面帶驚喜:“廷芝?你在樓下?好好……我們現(xiàn)在下來,你等著哦?!?/br> 掛了電話,他對宣瑯不好意思地笑:“人找到啦,他剛才在大演奏廳呢,哈哈,是我們搞錯了。” “怎么他一點事你就這樣大驚小怪。宣瑯敲他腦袋。 姜來矮身避開,對祝微星揮了手算打招呼后,拉著樓昭陽急急下樓。 宣瑯回頭,發(fā)現(xiàn)祝微星走到窗邊,凝神望著外頭。 宣瑯也走過去,見音樂樓下的花壇邊隱約佇立著一道身影,高大勻亭,可惜瞧不清眉眼。 祝微星盯著那處良久,問:“老師曾提過,有個與我很像的人……是他嗎?” 宣瑯噗嗤一笑:“怎么會?廷芝就是個傻大個兒?!?/br> 見姜來已到樓下,與花壇邊那道身影并肩朝校外去。祝微星目送他們,又問:“那個人……是怎么樣的人?” 宣瑯沉默兩秒,道:“一個很優(yōu)秀,但活得很累的人?!?/br> 祝微星抓在窗欄上的手指緊了緊:“他去世了嗎?什么時候?” 宣瑯眼中閃過悲傷:“四年了?!?/br> 四年…… 直到再瞧不見樓下身影,祝微星才垂下頭,提了長笛包離開。 宣瑯忽然叫住他:“微星?!?/br> 祝微星回頭。 宣瑯收了臉上笑意,表情難得認真:“雖然你的技巧還很稚嫩青澀,但……你是我見過樂感最好的學(xué)生之一,不管你擅長什么,想學(xué)什么,不要浪費,不要放棄,不要辜負你的天分?!?/br> 祝微星看著老師真誠的眼睛,點頭:“好?!?/br> ******** 第二天祝微星要拿已修復(fù)的小銀車,搭了汽修店的新五菱去學(xué)校北門的榮記。 能坐六人的新二手面包,初初首發(fā),由阿盆親自掌舵。副駕理應(yīng)坐姜翼,他上車卻屁股一歪,去了最后排。 祝微星到時,就剩后排和賴洋身邊空著,他猶豫一秒,坐到了姜翼身邊。 阿盆以時速二十邁通過弄堂時,受到了姜翼辱罵。 “我下去爬都比你開得快?!?/br> 阿盆不服:“老子新車,剮蹭了這弄堂誰賠得起?而且前面不堵著嗎?” 副駕的管曉良探身出去打量:“有人搬家?還是往里?四號樓?” 賴洋抬頭咋呼:“我看看我看看,這破地方哪個倒霉鬼又入火坑?” 可當(dāng)他們注意到從車上下來的人時,紛紛住了沒把的嘴,車內(nèi)一瞬沉默。 祝微星也看到了,但他不認識對方,只知是一個白發(fā)黃膚瘦到有些脫相的女人,被攙著,慢慢往四號樓去。 看著看著,祝微星又似猜到了對方身份。 她走進的那間屋子祝微星去過,半夜,和姜翼一起。 4102室,孟家。 女人是徐丹琴,孟濟的母親。 見車邊站著一人,祝微星摁下車窗,朝對方點頭。 小張警官瞧見祝微星和土匪軍團一伙坐車?yán)?,差點問他是不是被不良少年劫持,幸好腦中閃過紅光小城歸來那日,小土匪不僅被眼前人靠著肩窩睡一路,到了目的地,還不假他手,忍著傷親自把人抱上樓去。小張警官便識趣得把不該說的及時吞回。 只對祝微星解釋眼前事:“孟mama之前住得療養(yǎng)院屬于私立,錢跟不上了,只得轉(zhuǎn)出來,我們打算給她轉(zhuǎn)到公立的去,但u市幾家不錯的公立名額非常緊張,有補助的更要排隊。中間過渡期只得回家住,應(yīng)該不久,最多一兩個月?!?/br> 沒錢了? 祝微星意外,記得鄰居和何靈都提過,孟mama之前住的療養(yǎng)院費用是姜翼在供,那他現(xiàn)在…… 悄悄瞥身邊人,見姜翼毫無所覺充耳不聞繼續(xù)打游戲,又去看前座幾人,賴洋和鄭照文也一臉訝異,顯然不清楚來龍去脈,阿盆和管曉良,一個看天,一個看地,裝傻到底。 祝微星懂了。 姜翼和孟濟本就無親無故,孟家得他這么多年幫手也該知足。沒人能要求姜翼負責(zé)到底,何況孟家也沒人領(lǐng)情。梁永富說得對,有些生命,有些責(zé)任,在我們沒有能力負擔(dān)前,連善良都是一種累贅。 見祝微星表情復(fù)雜,還是小張警官安慰他:“沒事,居委社區(qū)每天都派人看著她,孟mama精神也比之前穩(wěn)定很多,簡單的自理沒問題?!?/br> 小張警官話落,那女人就朝這里看了一眼。她應(yīng)完全能窺見車?yán)锏慕?。女人卻只面容平靜,并未有何過激情緒,跟著居委阿姨走進門里。 孟mama的東西很少,又等了五分鐘,搬家公司便離開,阿盆重新上路。 車內(nèi)氣氛有些微妙,半晌無人開口。 還是賴洋打破沉默,但這沒眼力見兒的話說了不如不說。 他好奇問:“翼哥,誰成了你的專屬小奴隸?” 副駕管曉良正要點煙,聞言打火機差點燒了手:“臥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問什么澀情問題?” 賴洋:“???”不是,他很認真很嚴(yán)肅啊。 賴洋無辜補充:“翼哥自己說的。” 祝微星:“……” 見姜翼毫無澄清意思,還在晃腿打游戲,車內(nèi)卻有三分之一的目光莫名其妙向自己瞟來,祝微星眸色一轉(zhuǎn),開口自救。 他問所有人:“我能不能去你們體院鍛煉?” 眾人注意力瞬間被轉(zhuǎn)移,連打游戲的姜翼都抬起頭。 祝微星解釋:“老師說我需要提高體能,但我們學(xué)校cao場被用來堆建材,我想找個好些的場地,體院的塑膠跑道非常專業(yè),是不是可以允許外校生練習(xí)?” 幾秒后,賴洋最先嗤笑:“你……你?。肯氲轿覀兡抢锞??你當(dāng)門口健身房?辦張會員就能進?” 祝微星聽出他滿滿鄙夷,卻未退:“不可以?” 賴洋笑得更厲害:“當(dāng)然可以,金鉆會員起步,內(nèi)部上線引薦,全職人員陪練,你就能來。聽不懂?簡言之,生人入校殘疾自負。” 見祝微星疑惑,一直沉默的鄭照文解釋:“體院各場地都緊張,平時被固定群體使用,隨便亂入會引起矛盾,尤其還是外校人?!?/br> 原來如此,祝微星頓覺自己唐突,想來也是,若體院隨便來個人跑他們u藝演奏廳亂吹亂彈,也難想象。 剛要打消念頭,前座的管曉良卻笑著揮手:“哪那么夸張,別的地方我不清楚,我們那里規(guī)矩少,找個熟人帶著就能跑。” 賴洋不敢置信:“你們田徑隊什么時候那么大方?上個月不是才開瓢了個搶跑道的?” 管曉良溫柔地辱罵他:“你個孽畜,哪里聽來的謠言,誹謗我們包容有愛的團隊?!?/br> 賴洋:“???” 賴洋:“所以你要帶他進校?” 管曉良瞟一眼后視鏡,咬著煙高深莫測的嘻嘻笑:“我想啊,但怕輪不上。” 第82章 大王與小王 日月逾邁, 一轉(zhuǎn)眼已到一月,寒風(fēng)刮來幾層涼,u市入了深冬。 祝微星翻出羽絨服來穿, 祝靚靚的衣服多是亮色, 滑雪衫也不意外, 扎眼的清涼薄荷綠,配上祝微星的膚白面冷,好看是好看,實在太好看, 但誰看兩眼都能被凍一激靈,也不是凡夫俗子能享的眼福。 進了學(xué)校與穿粉色羽絨服的姜來并座, 祝微星聽見后排有人說班里來了兩只馬卡龍。 宣瑯進門, 開口就丟出這學(xué)期的電音考試內(nèi)容,選首名曲編程變化,做一段標(biāo)題音樂, 有主旨有內(nèi)核,交付時要帶音樂文案,半個月后驗收。沒設(shè)備的可使用學(xué)校機房,設(shè)備室不定時開放。 這任務(wù)說難不難,對姜來這樣的老手, 說簡單也不簡單,對祝微星這樣的菜鳥。 果然, 姜來一聽就說自己已經(jīng)選好曲了。祝微星問他哪首,他說叫《篝火》, 又是一首流行曲。 被問是誰的, 姜來說儺舞社,不是跳舞的, 是一個搖滾樂隊,很冷門。” 祝微星似有所覺:“之前那首《夢》也是他們的嗎?” 姜來點頭,露出迷弟臉:“我超愛他們,可惜早年就發(fā)過一張專輯,現(xiàn)在已經(jīng)解散了?!?/br> 曲子選定了,但姜來最討厭寫音樂文案,正好祝微星沒有想法,兩人便一塊兒去了圖書館。 u藝的圖書館特別破爛,就像論壇上學(xué)生們吐槽的,學(xué)校有錢修公歷紀(jì)年體大樓,沒空補補一補圖書館空調(diào)。十臺壞一半,整間閱覽室凍得像臺大冰箱,難怪人那么少。 一到哪兒,姜來直奔百篇優(yōu)秀作文選。祝微星倒沒目標(biāo),于排排書架間信步,尋找靈感。 忽然,目光落在一側(cè)角落,他頓住,伸手抽出了一本書。 《蘭籽薰心——洪籽薰自傳》 海鷹唯一親傳女弟子,國內(nèi)最負盛名的青年女鋼琴家,天賦卓絕,被眾多音樂人奉為偶像,祝微星也是久聞大名。不同于她去世后前夫為謀遺產(chǎn)撈版權(quán)費大肆消費炒作她的那些生平,這本書是她生前以自己所寫的日記形式出版,記錄了洪籽薰短暫又轟轟烈烈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