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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附生在線閱讀 - 第87節(jié)

第87節(jié)

    姜翼沉默。

    樓明玥肯定已經(jīng)離世,不然賀廷芝不會那么難過,但想到方才兩人對話。自己這來路不明的人遭逢他敵意祝微星可以理解,但對方以為自己背后有人是何緣故?

    ……燕家?

    祝微星思忖著,不由自主低喃出一個名字:“燕瑾涼……”

    姜翼側(cè)目:“什么?!”

    祝微星回神:“沒什么,我在想以前的事?!?/br>
    姜翼:“你記起來多少?”

    祝微星坦白:“一半一半,大部分都是小時候,成年到死前那段時間很模糊,瑣碎片段,零散混亂。”

    他記得自己出生優(yōu)渥,雖父母早亡自小體弱,但有很疼愛他的大伯和大哥。大哥大嫂是青梅竹馬,婚后又有了個可愛的小侄子,一家人彼此幫扶和樂融融。他的記憶卡在大哥去世的節(jié)點(diǎn)上,去世前多繽紛連綿,去世后全暗灰昧朦。樓明玥的墓地也是他隱約記起樓方鶴和樓樓明玨的埋葬處,上網(wǎng)推斷查找出來的。

    像陷入某種頹唐,其后一路祝微星都無話。

    南郊不近,往返用去一下午時間,再回到市中心,已是傍晚。

    兩人都未用飯,祝微星也想不起吃,仍盯著窗外發(fā)呆,待他返神才發(fā)現(xiàn)這不是往羚甲里的路。

    “去哪里?”祝微星問。

    姜翼:“還車。”

    想到他要還車,但沒想到會跟姜翼跑到故人坊還車。

    他將黑色gt開到一幢小樓前。拿出手機(jī)打電話,沒多時,里面就快步跑來幾個少年。

    一位該是車主,見到姜翼竟受寵若驚,原來也是u體學(xué)生,家境富裕,便照顧榮記生意。沒想到交接時會是姜翼親自來送車,搞得這小兄弟誠惶誠恐小心翼翼。

    收了車后便強(qiáng)烈邀請他們留下,這里被包下正在搞趴體。

    “不和大家一起也沒事,翼哥你可以和壓寨……不是,和朋友一起吃個飯?jiān)僮撸缘暮鹊耐娴亩荚谶@里,你們自便。”

    這是個中型露天會所,兩邊全是美酒吃食,中間按了大舞池,不少人拿著香檳跟著樂隊(duì)在搖擺蹦迪,迷幻斑斕,炫色旖旎。

    察覺祝微星瞧著那里,姜翼涼涼地問:“有錢人的聚會,讓樓少爺懷念了?”

    每次聽他喚自己這稱呼祝微星都有種心驚rou跳的麻痹感,微埋怨地看去一眼,祝微星搖頭:“我的記憶里沒這些東西。”

    面對這些金迷紙醉燈紅酒綠,祝微星只覺陌生,以前就不熟,此刻看來,更像隔著紗簾隔著玻璃,充滿旁觀者的不真實(shí)感。他跨入祝微星的身體,就已注定進(jìn)入另一段人生,另一個世界。

    “我們到別的地方吃飯好嗎?”祝微星問姜翼。

    姜翼翻白眼,面上寫著“麻煩精”,腳還是朝外去了。

    第95章 一顆星一彎月

    祝微星想回羚甲里吃, 姜翼卻不再聽他,說餓,硬要當(dāng)下就填肚子。不說故人坊這消費(fèi)水平, 即便吃得起, 祝微星都不敢想象和姜翼一道吃高級日料西餐的場景。

    幸好姜翼對那些也沒興趣, 帶著人動走西轉(zhuǎn),竟彎進(jìn)了一間門面極小的店里。

    里面就兩三桌小位,像住家,不像餐廳。姜翼說是小私房菜館, 沒名字,他認(rèn)識老板, 才能來吃。祝微星可不傻, 能開在故人坊,且還是中心區(qū)段,就算個螞蟻窩怕都是天價(jià)租金, 但阿盆說過姜翼自小在附近混著長大,會熟識這里人也不算奇怪。

    最后兩人搓了頓火鍋,不知道是不是久遠(yuǎn)沒吃過真正的好東西,連祝微星這樣不重口腹之欲的都覺這小私房菜館香飄十里,回味無窮。付款時姜翼卻不同意aa, 搶先一步結(jié)了賬,說榮記才開了個大單, 正好抵飯錢。

    他今天格外豪奢,祝微星略覺新奇。

    老板是個微胖的大叔, 瞧著憨, 眼力卻不錯。他問祝微星以前有沒有來過。祝微星自然搖頭。胖大叔看他兩眼后笑說沒來過可以打八折,最后只要了姜翼的錢。

    步行返程時, 聽見迎面幾人興奮打手機(jī)。

    “真的開了,剛我們就有進(jìn)去,沒被保安攔,聽說珍珠園就開今天,明天肯定不行,你們要不要過來……”

    珍珠園……

    祝微星抬頭,發(fā)現(xiàn)又來到了那棟見過姜來賀廷芝的神秘網(wǎng)紅建筑前,姜來描述的月光園,路人口里的珍珠園。

    開放了嗎?

    向來淡漠對周遭缺乏求知心的祝微星也起了些興趣。

    他看向姜翼。

    姜翼皺眉。

    祝微星面露期待。

    姜翼嫌棄的翻白眼。

    祝微星笑了笑,抬步往前走去。

    如路人所言,月光園鐵門洞開,祝微星和姜翼入內(nèi)并未受阻。鐵線蓮花期多春秋兩季,若想在冬日開花,需悉力栽培精心養(yǎng)護(hù)。而園內(nèi)此花依然盛放,像白色的沙懸墜于紫色的海上,隨往來的風(fēng),翻起清熒的浪。

    園內(nèi)建筑也維持得好,路面、燈柱、雕塑、房屋都明凈甚至簇新,空置十年的舊樓,卻有這樣良好狀態(tài),讓祝微星有種似曾相識之感,什么地方也讓他生出過類似感嘆?對了,是紅光小城!

    下一刻又覺荒唐,這么美的地方自己怎么拿它與鬼樓作比。

    園內(nèi)除卻他們,也有零星游人拍照散步,該也是趕巧行過,得以進(jìn)入。

    祝微星挺高興,沿著花園靜走一圈,他和姜翼來到主棟那幢建筑前。夜晚的樓有著與白日不同的標(biāo)致,蹁躚光影間,像覆了半雪的山,一半綺麗,一半孤獨(dú)。

    樓門開著,祝微星走進(jìn)去,被內(nèi)里華麗懾了剎那心跳。大廳中,有數(shù)不清的輝光閃爍,近看發(fā)現(xiàn)是一枚枚手掌大小的玻璃球照耀散射,有的掛綴半空,有的置于尖座上,遠(yuǎn)遠(yuǎn)望著,星羅棋布,將整個大廳裝點(diǎn)成一片宇宙。結(jié)合正中矗立的透明旋轉(zhuǎn)樓梯,一仰頭,登高像可摘星。

    以為外在已是藝術(shù),走入才知內(nèi)在更美,這地方到底是誰花重金建起,又為何意?祝微星忍不住愈加好奇。

    姜翼見他在旋轉(zhuǎn)樓梯前踟躕徘徊,便不耐煩提醒:“磨磨唧唧,到底上不上去?”

    祝微星的確猶豫,他發(fā)現(xiàn)游人多在屋外游蕩,入內(nèi)的很少,他怕不小心冒犯了屋主。

    姜翼覺得他太小題大做:“你進(jìn)來時不剛有兩個人出去?還是從保安面前過,白長那么大眼睛?!?/br>
    祝微星疑惑:“有嗎?”

    但他向來信他,姜翼那么說,祝微星便上了樓梯。

    二樓與一樓結(jié)構(gòu)不同,兩壁由水晶磚相壘,砌出一條長廊蜿蜒在前,墻上有銀白漸層,像細(xì)膩的雪,致密的絮,鋪散到盡頭兩扇半闔的門前,門內(nèi)有光,瑩燦敞亮。

    祝微星走近,伸手將門推開,眼前畫面讓他再次詫異。

    復(fù)古絲絨椅,朱紅大帷幕,扇形吸音墻,圍攏正中一張半圓開放式舞臺。

    竟然是個劇院?

    所以所謂的月光園其實(shí)是一棟小型私人音樂廳!?

    這回不用身后人催促,祝微星自行走近。

    臺上有不少樂器,白色三角鋼琴、大中小提琴、還有架豎琴,皆價(jià)值不菲。相較他處的不染纖塵,這些名貴樂器反倒被曝露放置,看落灰,長久無人問津。說被丟棄卻又不似,她們矗立于舞臺,寂寥孤獨(dú),更像一種久遠(yuǎn)的等待,等待一場遲遲未來的演出。

    這想法無端讓祝微星觸動,他伸手拂了拂琴蓋,將其打開,在鋼琴前坐下。

    忽然問姜翼:“你想聽什么曲?”

    姜翼面無表情。

    祝微星:“隨便說一首?!?/br>
    姜翼:“小毛驢?!?/br>
    祝微星扁扁嘴,給他彈了一曲《春天在哪里》。

    在姜翼刻薄的說出“難聽”前,祝微星又指間一動,換上門德爾松的《春之歌》,緩緩流淌。

    最最初級最最簡單的鋼琴練習(xí)曲,在祝微星手下,卻奏出極豐富的生命力,像雨后潤潮,萬里晴空,一蕊青苞破土,帶來春的霞蔚。比之初彈《鐘》時,他的技巧又多嫻熟,感情切換游刃有余,隨著日日回歸的記憶堆疊累積。若賀廷芝在此,聽后一定再說不出那句“東施效顰邯鄲學(xué)步”。

    彈了琴,祝微星尤嫌不夠,又去拉小提。剛嘗試,琴在鎖骨上架得磕磕絆絆。祝微星卻沉浸其中,像剛接觸鋼琴那樣,從簡到難,摸索得樂此不疲。試了小提,再是中提、大提、豎琴,他仿佛一個初入游樂場的頑童,在游戲廳,在海洋館,在海盜船,欲罷不能樂不思蜀。

    拿起一種樂器,腦海內(nèi)就響起一幅畫面一道聲音,交錯重復(fù),遠(yuǎn)遠(yuǎn)近近。

    “大伯,我又會了一首新曲?!?/br>
    “我們明玥是全世界最厲害的小朋友?!?/br>
    “老師,明天比賽,我有一點(diǎn)緊張?!?/br>
    “明玥,以你的資質(zhì),全國少年組冠軍板上釘釘?!?/br>
    “哥哥,我頭好暈?!?/br>
    “明玥,小病而已,過一陣就能康復(fù)的,你會一直平安?!?/br>
    “大嫂,不能出門也無妨,我在家里就很好,房間什么琴都有,演奏還有你們聽?!?/br>
    “明玥,不要勉強(qiáng),你有自己的人生,沒必要為任何人而活?!?/br>
    “廷芝,你愿意替小叔叔看著這些琴嗎?不然以后,它們大概會孤單?!?/br>
    “小叔叔,你瘋了?我在網(wǎng)上看到拍賣行出了報(bào)價(jià),你要把這些琴都賣了?”

    “先生,要問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或許有三件事。一是沒做到哥哥的囑托,二是辜負(fù)您的栽培,三大概就是……我學(xué)了半生琴,卻沒有一次登臺的機(jī)會……”

    “明玥,我也有三個愿望,一是望你健康,二是望你無憂,三是……若有機(jī)會,能再聽你快快樂樂演奏一場……”

    “明玥,生日快樂?!?/br>
    繞上一圈,祝微星再次回到鋼琴前,不知不覺,他竟彈起了貝多芬的《月光》。

    可相較之前婉轉(zhuǎn)悠揚(yáng),這一曲他大失所常,一路手法雜沓離散,曲聲凌亂不堪。

    重重敲下最后音階,祝微星癱坐凳上,微微顫抖。

    姜翼一直靠在琴邊,看他自得其樂,看他滿場飛揚(yáng),看他沉郁頓挫,看他黯然神傷。姜翼像一個合格又冷漠的觀眾,一反往日焦躁不耐,始終未言旁觀。

    直到祝微星停下良久,姜翼才忽然伸手,抬起他的下巴。

    火熱的手指覆上祝微星臉頰,輕輕拭他眼下,拭去不知何時無聲無息流下的淚。

    算不得多溫柔的動作,卻讓祝微星心臟一停。

    他抬頭,正對上姜翼雙眼,往日總裝著怨懟氣怒的眼里此刻竟有著幾分憐惜。許是室內(nèi)燈色太亮,許是距離過近,讓祝微星終于在姜翼眼底看到除夕那夜賞燈時被周圍幽沉掩去的熾熱翻涌,熾中漏了情,熱里還含了欲。

    祝微星如遭雷擊。

    太過震驚,讓他都忘了要閃避。任由姜翼的指尖在臉頰繼續(xù)徘徊游移,從腮邊落至嘴角,一路摩挲。

    冰涼的唇觸上guntang指腹的那瞬,祝微星終于回神。

    他一下起身,慌亂間甚至差點(diǎn)帶倒琴凳,哪有往日從容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