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下了決心要查紅光查千山，可祝微星自己都沒想到，機會會來得這樣快且順利。

    隔日上午，姜翼開著汽修店客戶的那輛白色四輪小商務(wù)領(lǐng)著祝微星往z區(qū)去。路有些遠，位于u市城郊，環(huán)境卻一點也不偏。那里屬u市高新技術(shù)開發(fā)區(qū)。多產(chǎn)業(yè)園，多大企業(yè)林立，遠遠望去一片高堂廣廈鱗次櫛比。

    其中千山集團的大樓尤為顯眼，不高，也就二十層，占地面積卻極廣，前有廣場公園，外有綠植環(huán)繞，中間兩座半圓形建筑彼此依靠連接，可同時容納近萬名員工在內(nèi)工作奔忙。陽光灑落全玻璃外面上，白日像透明穹宇，大氣恢宏，夜晚像弧面星體，魁偉瑰麗。

    這是燕瑾涼接手千山后，推了燕氏舊總部，在原址上重造的新建筑，聽說設(shè)計師采納了他的不少建議，霸氣又時尚的風(fēng)格一落成就頗受贊譽。

    祝微星在網(wǎng)上看照片時就覺得很美，但親眼所見，仍是有些震撼。

    然這種大集團，越是高級，越不容閑雜人等隨意踏足進出。果然，祝微星和姜翼在大門處被安保攔阻，問他們要出入證。

    祝微星從剛才就有打梁永富電話，可對方大概在忙，未能及時聯(lián)系。無奈之下，兩人只能在門邊等待。

    能那么快搭上千山集團的線已經(jīng)出乎祝微星意料，他早備好了半途遇困的耐心，自不將這點小意外放心上，可他身邊還坐了個易燃易爆的炮仗，隨著時間一圈圈過去，姜翼漸漸上了火氣。

    偏這時還遇上一點小糾紛。一輛也要進門的小奧迪有那么大條明明能過的路卻嫌不夠，在旁狂摁喇叭要小商務(wù)車退行讓他先過去。

    保安挺負(fù)責(zé)，開了旁邊閘口打算先放小奧迪入內(nèi)。那人卻嫌倒車麻煩，不愿挪位。還對保安頻頻展示胸前掛牌和腕上名表，雖一句未言，卻方方面面都在表示我有要事在身，我的時間你們耽誤不得，我的職務(wù)你們?nèi)遣黄稹?/br>
    祝微星瞟了眼車玻璃后的胸牌，隱約得見似乎是行政部某劉姓員工，還是個小組長。

    大企業(yè)精英貴人事忙能唬得小保安害怕買賬，卻別想奈何祝微星身邊這個臭脾氣。

    眼看對方一手握方向盤一手捏咖啡的向面前人車頤指氣使發(fā)號施令，一直安穩(wěn)坐著的姜翼還真聽他的意思慢慢避開了去。

    當(dāng)對方以為這里順了他的意明顯妥協(xié)時，退出一段距離的姜翼兀的猛打方向，cao控著小商務(wù)朝那輛奧迪用力撞了過去！

    當(dāng)然不會真擦碰，臨到遇上前，姜翼那車便一個急轉(zhuǎn)，險險避開了。卻把車主嚇得不輕，手忙腳亂掛擋倒車踩離合閃躲，連咖啡噴了一頭一臉都來不及顧及。

    面對這瘋子行為，小奧迪差點沒氣吐血。剛想破口大罵，卻又懾于姜翼瞪去的凌厲視線竟不敢再言語。

    正巧，梁永富終于打來了電話，成功得到他通行證號碼的姜翼在那輛小奧迪不甘又狼狽的注視里，踩下油門進到了公司。

    駛?cè)胪＼噲觯河栏灰训仍谀抢?。對祝微星在門口受到的阻隔他很過意不去，頻頻道歉，說是自己開會忘了時間，沒給做好安排實在失禮。

    “我有拜托一位同事在正門等，沒想到你們會竟會找到九號門，那里是最近的路，就是閘口小，容易和人卡上?！?/br>
    祝微星卻表示無妨，只感謝他給予自己的資料。

    梁永富的確周到，給祝微星準(zhǔn)備的文件夾將紅光小城往昔信息全做了打印，還分門別類一一整理，著實仔細。

    祝微星有點感動，將學(xué)生證也交于對方后，他卻沒急著走，而是猶豫著問：“能否借用一下洗手間？我的衣服不小心弄臟了?！?/br>
    就見祝微星側(cè)邊手肘處有不少新鮮污濁，像是沾了咖啡漬。

    得梁永富問起，祝微星輕描淡寫表示剛有人把咖啡濺在了他們車上，他剛下地時沒注意，蹭到了一片。

    “這么淺的顏色得趕緊擦一擦，不然回去可洗不掉，咱們身材差不多，我辦公室里有件外套正好可以借你，你跟我上樓換一下就好?！绷河栏皇煮w諒。

    祝微星略做遲疑便同意了，回頭看了眼從頭到尾沒打算給梁永富面子，連車都沒下的姜翼，同對方交換了一個眼神后，示意自己很快回來。

    跟著梁永富從停車場直達電梯上樓。

    梁永富解釋：“往十七層去得有管理層的權(quán)限卡，我剛來，級別不夠，只能輸密碼?！?/br>
    見祝微星怔怔看著自己往墻上摁數(shù)字，梁永富笑道：“密碼挺怪，有點長，我和其他同事都猜是不是總裁的什么紀(jì)念日，20xx1113……”

    半晌，祝微星才把視線從電梯扭上調(diào)開：“或許吧……”

    上到十九樓，梁永富帶著祝微星先去了自己辦公室。他與另三人共用一間，屋里沒人，像都在忙。

    祝微星看到梁永富從儲物柜里取了一件外套給自己，又取出一份精致的便當(dāng)盒提著。剛走出門卻又被人叫住。

    “小梁，”來者是一個秘書模樣的中年女人，“我有事找你?！?/br>
    梁永富連忙換上恭敬表情：“好的，謝姐?！?/br>
    謝秘書：“昨天保潔打掃了燕先生的辦公室，丟掉了窗臺的一盆花，我問了保潔，他說是你允許的，有這回事嗎？”

    梁永富緊張：“對，是我，總裁一直不在，那盆花已經(jīng)完全腐爛了，保潔說沒尋到你們，就問我起來，我就……”

    謝秘書皺起眉。

    梁永富忙機靈道歉：“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樓上的事我以后不會也不敢再做任何決定?！?/br>
    謝姐看著他，片刻警告道：“你知道就好?！?/br>
    梁永富低下頭，接著又見謝姐探到面前的手。

    梁永富一愣，最后還是把手里的便當(dāng)遞了過去。

    謝姐嘆氣：“說了多少次，繆先生不吃這些，你忙也是白忙。我拿走了，下班后再給你帶回去，自己吃吧，別浪費了。”

    說完又淡淡看了眼他身邊的祝微星。

    祝微星擔(dān)心他貿(mào)然前來會否也給梁永富惹了麻煩，那謝秘書又無所謂的收回了視線，擦過他離開。邊走邊拿手機打電話。

    “喂，人事嗎，我這邊需要你們調(diào)一份個人檔案出來……唔，行政部的2組組長，名字叫……劉灃。原因？開會遲到，一身邋遢進門正巧被張?zhí)刂匆姡瑥執(zhí)刂鷮@種工作態(tài)度和形象很不滿意，對……立即解除雇傭合同。”

    第126章 南郊地王

    祝微星借用十九層的洗手間做了簡單清理后, 未在外間看到梁永富。他雖有意來此探底，但也不想真給對方工作造成麻煩。留了個消息告知后，祝微星便自行尋找路線離開。

    許是快接近員工餐時, 廊間多了往來人群, 三三兩兩, 步履閑慢，不時笑談，工作氛圍還挺愉快。

    只倆年輕人面帶為難：“七點等到現(xiàn)在，王經(jīng)理也不見我們, 我看這企劃他是不打算理了。”

    “但他只要不回絕，我們就得在這繼續(xù)等下去, 我看下午也要耗在樓上了?！?/br>
    “唉, 午飯也別想了，去對面買杯黑咖提提神，正好這位置能看到電梯口, 也能看見王經(jīng)理?！?/br>
    他們邊說邊向拐角一間咖啡吧去，路過祝微星身邊，沒忍住投來好奇視線，像不明白一個實習(xí)生模樣的學(xué)生仔怎么在十七樓以上閑晃出現(xiàn)。

    祝微星頓步，看著那些著正裝戴工牌的身影走進咖啡吧里, 點單，取餐, 又挨著玻璃邊坐下等待，一臉無奈的將視線在里外切換。

    耳邊忽然傳來隱約呼喚。

    “……樓先生？樓先生？”

    樓明玥捧著咖啡緩緩抬頭, 看向坐在面前的助理。

    助理無奈：“十點說見面, 推到十二點，十二點又推兩點, 我們在這咖啡吧里坐了四個小時，燕氏高層的會卻還沒開完，我們第一次過來，卻受這種待遇，擺明了就是故意刁難?！?/br>
    “不然呢，不是刁難我們這南郊地王的工程他們會一拖再拖？半年才鏟了幾抔土？一天天的干燒錢。也是倒霉，本來定好的啟亮建設(shè)竟然會在近期被燕氏收購了去，現(xiàn)在等于南郊地王的項目我們得直接和燕氏接洽，要看他們臉色。燕氏又明知這工程對我們意味著什么，會輕易配合才怪?！睒鞘系捻椖拷?jīng)理也嘆氣，“我更擔(dān)心的是，即便他們同意開建，這工程質(zhì)量也讓人難放心，說不定施工中途要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現(xiàn)在除了干等沒別的辦法了嗎？”助理著急。

    項目經(jīng)理看向一直沉默的男人：“我們不該多嘴，還是相信樓先生吧。”

    助理抬眼卻像是看見什么，朝著對面指了指：“樓先生，這不是那個誰……”

    樓明玥循之望去，在咖啡館對面的廊橋上看見了一個倚在窗欄上的男人。西裝襯衫，卻未打領(lǐng)帶，比起往來人嚴(yán)謹(jǐn)穿戴，顯得很是散漫。

    “他在那兒站了好一會兒，一直在看我們?！敝淼溃拔覀冃璨恍枰ゴ騻€招呼，或許……是個轉(zhuǎn)機也說不準(zhǔn)?！?/br>
    項目經(jīng)理卻不看好：“燕六向來和燕氏大部分管理層不合，不然入職這么些時間才當(dāng)上個部門經(jīng)理，聽說還是這個月剛剛從副轉(zhuǎn)成正的，在燕家根本說不上話，找他能有什么轉(zhuǎn)機?！?/br>
    助理：“他和燕家人不合，但你忘了他背后可還有白家，如果能搭上白家建工，這工程項目就有救了?！?/br>
    項目經(jīng)理：“找了白家也一樣要花錢，許是比燕氏更貴，就樓氏現(xiàn)今的狀態(tài)，哪里來的后續(xù)資金？燕家也不可能任我們換合作伙伴，定要告得樓氏傾家蕩產(chǎn)。而且你怎么認(rèn)為燕六能搞定白家？他真能在白家有一席之地會放著好好的白家少爺不做回燕氏看人臉色？顯然白湖也不待見這外孫。就算燕瑾涼真能搞定，他又憑什么搞定，有什么值得他廢那么大的功夫拯救毫不相干的樓氏，他吃飽了撐的?！?/br>
    “這也未必?！敝淼袜?。

    樓明玥看他面帶猶豫欲言又止，問：“你知道什么？”

    助理：“樓先生，其實……半年前您的郵箱里曾收到過一封郵件，來自燕氏企劃部的副部長?！?/br>
    項目經(jīng)理疑惑：“副部長？張申？”

    助理點頭：“他想邀請我們和他們見一面，并留下了聯(lián)絡(luò)電話。但他語意不詳，且你那時正因為暈倒住院，大部分事務(wù)轉(zhuǎn)由林經(jīng)理和王經(jīng)理負(fù)責(zé)，我便沒有及時告訴您。十分抱歉?！?/br>
    樓明玥問：“他后面還有來信嗎？”

    助理搖頭：“沒有了?！?/br>
    項目經(jīng)理皺眉：“雖然沒王豪和林建晟這倆害人精在樓先生住院期間瞎搞一氣，樓氏也不會陷入危機，可……一個燕氏的副部長能抵什么用，會發(fā)來聯(lián)系多半也是自己那點小九九?！?/br>
    助理卻不同意，再度詢問：“樓先生，張經(jīng)理好像也在，需要我去問問嗎？”

    樓明玥也看到張申了，就站在廊橋上那男人的身后。出于他一貫的禮貌，都打了照面，他也該去做個問候。

    樓明玥起身，剛欲往那處去，咖啡館外匆匆走進來一人。

    瘦高白面，形容爾雅，見了樓明玥，男人大松口氣，笑得慶幸又溫潤：“明玥，還好你等著，我父親終于開完會了，讓我請你上樓。”

    樓明玥猶豫，看看面前的燕遙征，又看向遠處那人，隱見對方面現(xiàn)不豫。

    燕遙征見他沒動，溫聲催促：“明玥，快走吧，我父親一會兒還有個飯局，時間可不多。”

    樓明玥遲疑兩秒，又同遠處那人對視一秒，最終還是隨著燕遙征而去。

    坐了電梯上到總裁辦公室，見到了貴人事忙的燕歸海。

    燕歸海笑容同他兒子如出一轍，十足的親切得體，快步走到近前拍樓明玥的肩。

    “好久不見了明玥，燕伯伯實在掛念你。你身體好嗎？聽說前一陣又住了院？怎么這么不小心？”

    他出院都快半年了，哪來的前一陣。樓明玥卻還是點頭：“很好，勞您掛心。”

    燕歸海一臉慶幸：“那就好那就好，唉，才二十五六的年紀(jì)，就這么勤跑醫(yī)院，一定要保重身體，不然進去一回，樓氏股價就波動一回，樓氏受得住，股東可要擔(dān)驚受怕啊，誰讓明玥你現(xiàn)在就是樓氏的頂梁柱呢?！?/br>
    說起樓氏股東，樓明玥垂眸。

    燕歸海像后知后覺自己戳了晚輩痛處，拍了大腿認(rèn)錯：“怪我，嘴快說錯話。那個姓林和姓王的股東非法減持套現(xiàn)被人舉報的事，燕伯伯也聽說了。作為長輩不得不說教一句，明玥，你還是太心軟，和你大伯一樣。哪怕通過‘竹石制造案’把那些元老踢出去大半，但仍不忍心留下了幾個。可你看，轉(zhuǎn)眼他們就趁你住院害得樓氏被上面通報批評，凍結(jié)子公司資金，連帶資金鏈都出現(xiàn)大缺口。千防萬防，家賊難防，你啊，還是年輕?！?/br>
    “燕伯伯也知道你來找我什么事，但不是啟亮建設(shè)不肯開工，是樓家工程預(yù)付款沒到位，這樣怎么做？”

    樓明玥：“行價是是先付一到三成，一期結(jié)束結(jié)一半，全部結(jié)束結(jié)尾款。我們給了三成，燕伯伯嫌不夠？您要多少？”

    看見燕歸海拿筆在紙上寫的數(shù)，項目經(jīng)理跳了起來：“七成？我做項目到現(xiàn)在，沒見過這種道理？”

    發(fā)現(xiàn)樓明玥也冷了臉色，燕遙征在一旁幫腔：“父親，這實在過分了。”

    看到燕歸海嘆氣，他也跟著嘆氣，回頭對樓明玥解釋：“可燕氏現(xiàn)在也難，明玥你不知道，有人在背后搞燕家，我們的好幾個項目都接連出了問題。不是我父親故意為難，因為啟亮建設(shè)現(xiàn)在的工程也算是燕家的救命稻草了?！?/br>
    “明玥，不是燕伯伯刁難，我們也是自身難保，我……”

    樓明玥千載難逢的打斷了對方的話，他像是知道眼前人有后話，直接道：“燕伯伯，您說第二種方法吧?！?/br>
    燕歸海像被人看破心思，臉上閃過一絲不忿，但很快忍下，重新慈愛的笑了起來。

    “第二種辦法嘛，金蛋再名貴卻哪比得上金雞？樓氏是金雞，南郊地王是金蛋，為了保蛋拖死了雞，明玥，你覺得值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