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獄卒將飯端到她面前放下,“有什么遺言便寫下來吧!馬上就沒機(jī)會了?!?/br> 獄卒話里的意思她懂,意思是她馬上便要死了。 蘇念卿抬眸,“可有人來看我?” 她終是不死心的。 獄卒搖搖頭,“不曾,太后尸骨未寒,誰敢來探望你?” 蘇念卿垂下眼眸,“是啊,誰敢!” 她如今是害死太后的兇手,人人避而不及,誰還想來探望她? 蘇念卿看向獄卒手里的紙筆,伸手取來,抬手便在紙上寫下幾個字: 愿來世不再相見 此生不見,來世也不想見了,她始終相信有來世的,即便有來世,她也不想再見他了。 蘇念卿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那碗飯,她也不怕那飯菜里有毒,既是要死,橫豎都是一死,她又畏懼什么! 蘇念卿被押赴刑場,由錦玉親自押送。 牢門打開的一瞬間,蘇念卿急忙閉上眼睛,光線太過刺眼了,她似乎已是許久沒有見過太陽了,初夏的陽光已有了些許灼熱。 適應(yīng)了一會兒光線,蘇念卿抬頭,伸手擋在額頭上方,陽光透過手指的縫隙照進(jìn)來,在她臉上留下絲絲縷縷的光影。 “再見了!” 蘇念卿輕聲啟唇,她最舍不下的或許是這暖陽吧! 錦玉就那樣注視著蘇念卿,她曾聽說蘇念卿追墨蕭追得滿城風(fēng)雨,她便覺得這樣的女子配不上墨蕭,她也是打心底里看不上的。 她以為蘇念卿該痛哭流涕,該大聲喊冤,可都沒有,她只是看著頭頂?shù)年柟?。嘴角露出滿足的笑。 雖然頭發(fā)散亂不堪,雖然臉上沾了污垢,可依舊滿眼她小巧精致的臉,錦玉頓時竟對面前的情敵有了一絲好感。 許久錦玉才輕聲喚道:“譽王妃,該上路了!” 蘇念卿這才回頭,一眼便看到馬背上那英姿颯爽的人。 她便定睛看著錦玉,她竟不知北臨還有如此女將,若不是哥哥偏愛她,或許自己也可以成為這樣的女將。 她喜歡的是外面廣闊的天地,可最后她竟被困在這巴掌大的王府。 蘇念卿相視一笑,“墨蕭怎的不來親自押送我?他就不怕我中途跑了?!?/br> 她想見的人終是沒有見到,哪怕最后一面。 錦玉輕輕一笑,“王妃可是質(zhì)疑我的能力?” 她錦玉護(hù)送的人從未丟過,哪怕是殺人如麻的魔頭也沒有,更別說她一個弱女子了。 蘇念卿不語,半晌終于輕輕開口,“我這一生最看中面子,臨刑前我要墨蕭親自為我梳妝?!?/br> 曾經(jīng)她因他挽起發(fā)髻,如今披頭散發(fā),她只要他親手為她挽一個發(fā)髻,描一回峨眉。 錦玉眉頭微蹙,面前這位女子如此豁達(dá),顛覆了她對女子的認(rèn)知,她覺得蘇念卿也該是那等愛哭愛鬧的女子,可她今日提出如此條件,她未曾想到。 錦玉輕輕啟唇,“那得請示了皇上!” 蘇念卿卻斬釘截鐵地道:“不必了,父皇對我這點偏愛,我還是有信心的,你們讓人告知墨蕭便是?!?/br> 一直以來皇帝對她還算不錯的,還賞給了她免死令牌。 這時有人偷偷溜了出去。 召仁宮里,皇帝眉頭緊蹙,一臉的疑問,“她當(dāng)真如此說的?” 臨死前只要墨蕭替她梳妝,這是什么意思? 皇帝之所以將蘇念卿關(guān)押在天牢里便是害怕有人暗中動手腳,他也知道蘇念卿并沒有哭鬧。他以為蘇念卿會用那張令牌,可她竟沒有,皇帝也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思了。 半晌皇帝才擺擺手道:“去拿些上好的金銀首飾,脂粉送去給譽王?!?/br> “蘇念卿,朕欽佩你!” 皇帝墨默默念著。 她本是公主,雖被他抱來,蘇延澤將她捧在手心里,可終究她也走了尋常女子的路,如今更是被斬首,到底還是欠她良多。 錦玉押送著蘇念卿,她站在囚車?yán)?,兩邊是圍觀的百姓,錦玉騎著馬走在前面,眼看便要到刑場了。 錦玉掉轉(zhuǎn)馬頭,走向蘇念卿,“譽王妃,你不怕死嗎?” 她一路都很平靜,平靜得不尋常,她曾押送過無數(shù)的囚犯,可像她這樣鎮(zhèn)定的沒有幾個。 蘇念卿抬眸,“怕,可是又能如何,這段路上的風(fēng)景是我此生能看到的最后的風(fēng)景?!闭f著偏頭看向一旁,“你瞧,那墻角的花兒似乎也在努力看我的,在它眼里我也是風(fēng)景?!?/br> 錦玉隨她的眼神看去,墻角開著一排不知名的野花,她從未認(rèn)真觀察過這些。她這一生從未停下腳步認(rèn)真看過風(fēng)景,蘇念卿卻在臨死前如此淡定地看著路上不起眼的風(fēng)景,她竟有些欽佩。 錦玉小聲呢喃,“風(fēng)景!難怪他如此對你!” 蘇念卿回頭,“走吧!可別誤了時辰?!?/br> 大婚時她也是這樣催促著趕來王府的。 錦玉會心一笑,掉轉(zhuǎn)馬頭,繼續(xù)朝刑場走去。 刑場已來了許多人,有人對著她指指點點,有人為她惋惜??赡侨巳褐袇s有一位拄著拐杖的老者和一位臉上有芙蓉花瓣的女子一直注視著這邊。 蘇念卿被人從囚車上押下來,解開鐐銬,雙手綁在身后,背上豎著一塊牌子,她就那樣跪在地上,而對面便是墨蕭,她未曾想到竟是墨蕭親自來監(jiān)斬他。 錦玉對著身邊以為侍衛(wèi)耳語幾句,那侍衛(wèi)便朝墨蕭快速跑去,同樣耳語了幾句。 墨蕭猛然起身,雙手緊握成拳,額頭青筋暴起,看著蘇念卿這邊,眼里漸漸蒙上一層水霧。 正在這時皇帝派了高公公來,墨蕭心里一陣喜悅,皇帝身邊的人來了,是否蘇念卿還有一線生機(jī)?或是皇帝突然改變了主意赦免了她的死罪? 高公公微笑著朝墨蕭走來,“王爺,皇上讓奴送了這些來,特許王爺好生為王妃梳妝?!?/br> 墨蕭雙手接過,心里卻是一陣失落,皇帝答應(yīng)了她這樣的請求,定是她再無生機(jī)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為她梳妝 墨蕭一步一步朝著蘇念卿走來,短短的距離像是相隔千里。 蘇念卿抬眸,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龐就在自己眼前,曾經(jīng)她因著這張俊臉險些丟了自我。 曾經(jīng)她幻想著能和他一世安好,曾經(jīng)她愛了他一世…… 墨蕭輕輕走近,嘴唇發(fā)白,喉結(jié)動了幾次,可終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錦玉在一旁看著,她從未見墨蕭如此過,開始時她甚至想著墨蕭如何能為女子梳妝,可是當(dāng)她看到墨蕭的眼神時,她便信了,墨蕭可以的。 墨蕭從盒子里拿出一個小巧精致的木梳來,上面系著紅繩。 蘇念卿抬眸,俏皮一笑,“墨蕭,我想梳一個大婚時的發(fā)髻?!?/br> 墨蕭的手微微頓了一下,大婚時他喝得爛醉如泥,根本沒有見到她,他如何知道她梳的是什么發(fā)髻? 見墨蕭愣住了,蘇念卿又是調(diào)皮一笑,“逗你呢,簡單些就好,我不喜歡蓬頭垢面的去陰間,傳說陰間也是有姻緣的,我還想著好好挑一個郎君呢!” “你只能是我的王妃!” 墨蕭便是想也未想就開口。 可他臉上卻沒有半點笑意,他就那樣一點一點地替蘇念卿梳直那散亂的頭發(fā),動作溫柔至極。 錦玉看著二人,他何時如此溫柔過了?他還是那位譽王嗎?不過是半年多未見他怎的就像是變了一個人?難道他真的愛上了這位譽王妃? 墨蕭挑了一支好看的白玉簪插在她頭上,她喜歡簡單的東西,最不喜金銀的,想來她該是喜歡的。 “墨蕭,眉要細(xì)一點,口脂我喜歡正紅的。” 蘇念卿吩咐著,墨蕭將她的臉洗得干干凈凈的。 小山重疊金明滅, 鬢云欲度香腮雪。 蘇念卿輕輕抿唇,紅唇嬌艷欲滴,蘇念卿對著鏡中自己淺淺一笑,“王爺,永別?!?/br> 墨蕭手里的木梳掉落到地上,他希望時間過得慢些,再慢些。 墨蕭彎下腰,看著蘇念卿的臉龐,他似是如何都看不夠,今日便是永別,他不想。 “蘇念卿,我不要離開你,不要永別?!?/br> 墨蕭從邵淳手中接過劍,一劍砍掉蘇念卿身上的繩索,“走,我?guī)阕摺!?/br> 這一刻他終是想通了,得到一切若沒了蘇念卿,那又有什么意義? 錦玉回頭大步跑過來,“譽王你瘋了!” 眾目睽睽之下他如此做不是造反嗎?為了女人毀掉他苦心經(jīng)營的一切,他可是值得? 墨蕭將蘇念卿拉到身后,就是那一瞬間,蘇念卿說永別的一瞬間他的心痛得像是萬箭穿心一般。 “躲到我身后,一會兒自己找機(jī)會走,永遠(yuǎn)都別回來了?!?/br> 墨蕭注視著前方,準(zhǔn)備迎接那隨時可見的危險。 蘇念卿輕輕啟唇,“你會死的墨蕭!” 她自然知道今日墨蕭是在抗旨,他一定會被處死的。 “蘇念卿走了就永遠(yuǎn)別再回來了?!?/br> 墨蕭只重復(fù)著那句話。 “譽王抗旨不尊,拿下!” 錦玉迫不得已只得讓人將墨蕭拿下,可墨蕭府里的那些人自然也不在少數(shù),頓時兩邊開始亂起來。 錦玉看著墨蕭,焦急萬分小聲道:“你親手殺了她,你還有機(jī)會?!?/br> 墨蕭卻緊握蘇念卿的手,“不,她是我的王妃,夫妻同心,我不會傷害她的。” 錦玉的心被那牽著的手刺痛了。手一揮,“拿下!” 蘇念卿就在這時掙脫墨蕭的手,大聲道:“我有證據(jù)證明我沒有毒害太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