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第9章 你家的? 還是那個三丈長的戲臺子。 帷幕沉沉。 唐亦靠坐在臺下漆成紅銅色的高背木椅前,眼皮懶懨掀著,瞳孔又黑又深地盯著空蕩蕩的戲臺看。 不像來參觀場地,更像和那戲臺子有什么深仇大恨。 隔著張同色木桌,虞瑤就坐在另一側(cè)。 知道要和唐亦來看新地,虞瑤今天出門前特意穿了件紅色吊帶長裙,外面搭著黑色風(fēng)衣,配上她的褐色大波浪卷長發(fā),性感值拉到爆表。 其實就算年前頭回見唐亦那會,虞瑤也沒想過要攀唐家這根高枝。 畢竟唐家根基深厚源遠流長,北城里多少大家閨秀擠破了頭想進唐家的門,她一個梨園出身圈里搏名的人,自然不指望能攀得上。 更何況雖然以前沒見,但她也聽說過唐亦的名號:撇開乖戾無常的瘋子脾性,唐亦葷素不進的毛病是出了名的。無論男女,在他那兒只有碰一鼻子灰的份——為這,可沒少有人背地里閑扯時候明里暗里譏笑唐家太子爺身體有疾。 然而大年初四晚上的那場晚餐被有心人目睹,流言漸起,唐亦在這個關(guān)頭竟還喊了虞瑤一起來定她歌舞團分址的新地皮。 得到消息的時候,虞瑤自己都有點不自信:她的魅力竟然到了能把這位拿下的份上了? 驚喜之后就是躊躇滿志,虞瑤做頭發(fā)做護膚換新衣裙,下定決心要一鼓作氣把人搞定: 如果真能坐上成湯集團太子爺身旁的位置,那小小一塊地皮算得了什么? 可惜媚眼拋給了瞎子看。 虞瑤端坐椅子前,雙手捏著紅裙,抹得粉白的臉上笑容發(fā)僵—— 她今天是一早就去成湯集團等的,結(jié)果連唐亦的座駕都沒摸到就被他特助程仞給攔下了。 虞瑤委婉表示了他們同路的意思,沒想到那個戴眼鏡的家伙就面無表情地扶了扶眼鏡,然后告訴她沒位置了! 副駕駛座坐程仞,司機座位后坐唐亦,可唐亦旁邊不是空著的嗎?! ……當然不是。 唐亦旁邊蹲了條狗。 一想到這,虞瑤一口白牙差點咬碎了。但她還得硬撐著笑,慢慢轉(zhuǎn)過頭去。 隔著木桌和男人懶散側(cè)影,她清晰看見了那條搶了她位置的……土狗。 又土又傲。 可惜卻是唐亦的愛犬,除了公司和嚴禁寵物入內(nèi)的場合,到哪兒都不離身邊。而且這狗兇性隨主,除了唐亦,誰的話也不搭理。 唐亦沒喊過它,所以大家知道有這么一條狗,但沒人知道它叫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虞瑤的注視,那條蔫趴在自己交疊著的兩條前爪上的狗突然抬起頭。 它轉(zhuǎn)過來,對上虞瑤的眼睛。 虞瑤沒想到這土狗這么機警,偏偏它的動靜還惹起了唐亦的注意。唐亦慢慢從戲臺上抽回視線。 “動什么。”唐亦沒情緒地耷下眼皮,左手散漫牽著的狗繩拽了拽。 “汪。” 大狼狗沒精打采地叫了聲。 跟了唐亦七年,它頭一回被拴得死死的,看起來都快抑郁了。 唐亦沒理它,薄薄一嗤,眼神轉(zhuǎn)落回戲臺子上,“讓你沒出息,活該?!?/br> 狼狗嗚咽著趴回去。 眼見這一人一狗又要進到入定狀態(tài),虞瑤有點坐不住了。 她調(diào)整過表情,爭取呈出最完美的笑,聲音也揉得能掐出水來似的:“唐總,我們這是在等什么???” 唐亦眼皮都沒抬,仿佛風(fēng)情萬種的虞瑤還比不上那根木頭臺柱子好看。 “人?!?/br> ——我們這是在等什么? ——人。 虞瑤差點氣得翻白眼。 但她不敢。 那人現(xiàn)在一副漠然無謂魂游天外的模樣,但真瘋起來,這個小破戲園子可不夠他砸的。 虞瑤想著,環(huán)顧周身:“我都沒聽說這兒還有個小戲劇團,是唱什么戲的呀?” “昆曲。” 虞瑤意外一頓,隨后她含笑帶媚地回國土:“原來唐總喜歡聽昆曲,那您早說,我轉(zhuǎn)行前就是唱閨門旦的呢?!?/br> “……” 不知道是哪個詞戳到了瘋子的神經(jīng),他眼皮一顫,驀地掀起。 唐亦直身,側(cè)望過來。 只一眼。 虞瑤還沒來得及抖擻精神、凹個性感些的眼神姿勢,那人已經(jīng)懶下眉眼,冷淡淡又落回視線。 “不像。” 虞瑤一愣:“不像什么?” 唐亦卻不說話了。 虞瑤莫名有點憋氣,更嬌下幾分聲色,她大著膽子傾身往桌那頭靠了靠:“唐總,難道你的意思是覺得,我不夠美嗎?” 安靜幾秒,虞瑤聽得一聲笑。 極低,帶著點啞,然后黑卷的發(fā)撩過冷白額角,桌對面那人懶散抬回眼,眸子里卻一片清寒不沾笑意。 “你問我?” “……” 虞瑤突然就噎住了。 近在一桌之隔,黑發(fā)白膚,眼尾勾翹,唇一抿就是天生的薄情樣——這張臉才真是寫盡了風(fēng)流美人相。 要不是頸前那條若隱若現(xiàn)的血色刺青破壞殆盡了這種無暇的美感,要不是這人瘋子本性…… 虞瑤確實沒自信,和他比,美人這個詞能落到誰身上。 沒等虞瑤自卑完,一陣皮鞋輕落的腳步聲后,程仞走到唐亦那一側(cè),停住了。 唐亦靠回椅背,面上笑意頃刻淡了,他支了支眼:“誰的電話?” “公司里。問您今天不在公司的行程,說有份文件需要您簽?!?/br> “又是那幫老古董授意?!碧埔嘌凵窭湎聛?。 程仞躬身:“他們盯得緊,您這樣確實授人以柄?!?/br> “……” 唐亦抬眸,冷冰冰看向程仞。 程仞往后退一步,低了低頭,仿佛前一秒剛忠言直諫的人不是他一樣。 瘋子沒來得及發(fā)作。 戲臺子下,劇場后門方向響起門開的動靜—— “哎呀……好家伙我差點摔著,角兒您慢點走,這塊地可滑了!” “是你該慢些吧?!?/br> 那個輕柔的、不笑也溫和的聲音低低淡淡地傳回來。 唐亦的身影驀地一僵。 等回神,他垂在椅子旁的手指慢慢捏緊,指節(jié)泛出蒼白的冷感。而在微卷黑發(fā)下,那雙眸子里仍有未完全抑下的情緒在他眼底深處躁動。 程仞面露意外。 整個成湯集團乃至唐家內(nèi),他應(yīng)該算是最了解他這個頂頭上司的為數(shù)不多的人之一了。 用一句話,不,只是一點聲音就能叫唐亦失控成這樣的…… 程仞自鏡片后抬眼,好奇地看向戲臺子后。 兩道身影從陰影里出來。 蹦蹦跳跳嘰嘰喳喳的那只“麻雀”被程仞自動略過了,在她身后,白衣勝雪長發(fā)如瀑的女人緩步,亭亭款款地走出來。 自垂簾后出來時她微歪過頭,像在聽身旁“麻雀”說什么。 眉眼盈盈間,溫柔得入骨。 “——” 唐亦眼神一下子就降到冰點。 “汪!” 大狼狗十分“貼心”地替主人咆哮出來。 剛出來的白思思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幾乎是本能就嗖一下鉆去林青鴉的身后,她拽著半垂的水袖探頭:“狗狗狗!” 林青鴉回眸望來。 四目相對。 唐亦攥著拳壓開眼神,落向旁邊,擠出一聲輕飄且戾氣的笑:“向團長,你們團里演員好大的排場?” 劇場角落,正低聲安排什么的向華頌轉(zhuǎn)回來,僵了一兩秒他才撐起笑臉走過來:“對不住啊唐總,今天本來也不是我們林老師上戲的日子,沒提前準備,這才讓您久等了。” 話到尾音,林青鴉和白思思已經(jīng)前后走到臺下近處。 虞瑤看清林青鴉模樣,驚訝起身:“啊,你不是那個,冉先生的未婚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