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眼神幽下來，還是沒忍住――

    他半闔著眼往里一壓，在林青鴉唇角親了下。

    小觀音想躲沒躲開，杏眼都睜大了。

    這是第二次了。

    要是再算上影樓護理室咬手指那次，他就已經(jīng)是第三次這么過分地輕薄她了。

    “把她送回去?！碧埔鄥s沒看她，警告地向恨不得把自己縮成納米顆粒的白思思。

    “好、好的?！?/br>
    “再讓她感冒試試?！?/br>
    白思思僵硬。

    唐亦落回眼，對上小觀音那雙浸上水色似的瞳子。

    就因為在旁人面前，她就連指責他都克制，只把自己氣惱得不行，也沒狠心落他面子。

    好欺負得不行。

    ……小觀音。

    唐亦輕舔了下吻碰過她的唇，低笑了聲從車里退出身去：“……死了多好，給你省心?！?/br>
    車門已然合上。

    那人頭也不回地上了跑車。

    一腳油門，把攔路的超跑開進了無邊的夜色里。

    唐亦回公司時，副總裁辦公室那層還燈火通明。

    程仞等在辦公室里，把他這邊已經(jīng)初步處理過的文件擱到唐亦的辦公桌上。

    瞥見唐亦身上沒了的夾克外套，程仞扶了扶眼鏡，問：“您和林小姐說過了嗎？”

    “說什么。”唐亦翻開第一個文件夾，沒抬頭。

    程仞挑明：“大概是我電話里說的、虞小姐做的那件事？”

    “我為什么要告訴她?！?/br>
    “啊，我以為您中途又折回去，就是不忍心呢――看來是我誤會了?！?/br>
    鋼筆筆尖頓住。

    停了一兩秒，唐亦合上筆帽，修長有力的十指一扣，他仰進座椅里，懶慢地笑起來：“是，我本來想告訴她。不過又醒了。”

    程仞一頓：“醒？”

    “和菩薩待得久了，耳濡目染，魔都要被度了。”唐亦眼底壓住一線漆黑的冷意，笑也微獰，“差點都忘了，我就想要她眾叛親離、流離失所，再陪我一塊墮進這無邊地獄里，永世不得超生――那不好么？”

    “……”程仞嘆氣，“好極了。”

    臨走前他給唐亦帶上門，瞥了一眼辦公椅里那道只穿了一件單薄襯衫的身影。

    程仞又嘆氣。

    如果真做得到，那自然是好。

    他就是不知道他們唐總連涼著人家一點都不舍得，對于自己下得去狠手這種事，到底是哪來的信心？

    24號，芳景團新年第三場演出當日。

    這場要上的是《思凡》，也是當年林青鴉成名戲目之一。

    梨園里都說“男怕《夜奔》，女怕《思凡》”，皆因這兩場都是心思百轉(zhuǎn)千回的獨角戲，全程憑單人撐場，眼神情態(tài)唱腔身段步法，一點疏漏都不能有。

    林青鴉早在十歲時就被母親林芳景迫著學《思凡》這折子戲，小尼姑的心思神態(tài)，那時候的小林青鴉怎么也琢磨不出。林芳景一狠心，直接把女兒送進尼姑庵里磨了一年。

    出來以后，這折《思凡》是越唱越好，可吃素、不用手機等電子產(chǎn)品的習慣也留下了。

    戲是下午開場。

    林青鴉一早起來，坐在家里梳妝鏡前邊整理鬢眉，邊想起當年學這折《思凡》吃的那些苦處。

    而苦處之外，至少那時候，她和虞瑤一同在母親林芳景這位嚴師手下“同病相憐”患難與共，還是……

    尚未回憶完，臥室房門被篤篤叩響。

    林青鴉眼皮一跳，心里莫名升起點不好的預(yù)感。

    “角兒，出事了！”

    白思思慌里慌張地推門進來。

    林青鴉蹙眉，回眸：“劇團？”

    “對，今天一早北城當?shù)氐南啦块T工作人員上門，說有人舉報，芳景團劇場內(nèi)有消防安全隱患，他們?nèi)嵉睾瞬榱恕！?/br>
    “結(jié)果呢?！?/br>
    白思思臉色難看：“核查后，發(fā)現(xiàn)確實……劇團里的自動噴水滅火系統(tǒng)年久失修，劇場疏散通道還有不同程度的堵塞情況?！?/br>
    林青鴉神色微凝，從梳妝鏡前起身：“如何處理？”

    “勒令停業(yè)整改，一周?！?/br>
    第31章 那就唱給我一個人聽

    法不容情。

    聚眾娛樂場所的消防隱患是大事，一旦出了問題后果不敢想象，所以任憑團里怎么說，勒令停業(yè)整改三天的懲罰都無可撼動。

    不用等下午，芳景團就封了劇場。

    林青鴉被白思思載到劇團時，前面劇場里請來重改自動噴水系統(tǒng)的工人師傅們正進進出出。

    她轉(zhuǎn)進走廊深處，在團長向華頌半開著的辦公室房門前抬手輕叩。

    里面交談的話聲一頓。

    向華頌轉(zhuǎn)過來，看清是林青鴉，他緊皺著的眉頭一松：“青鴉？快進來吧，你先坐沙發(fā)那兒等等我?！?/br>
    林青鴉自己走到沙發(fā)前，坐下。

    辦公桌那塊傳來的交談聲嚴肅：“和平臺商議，立刻給下午所有售票觀眾辦理自動退票，然后道歉短信一定要發(fā)到每一個訂票號碼里?！?/br>
    “團長，這種情況，平臺那邊可能會跟我們索要賠償。”

    “那就給他們手續(xù)費的賠償?！?/br>
    “好。不過觀眾那邊，就算原價全額退款，我想也會很不滿，只怕對劇團的口碑影響惡劣。而且……”

    辦公桌前話聲停住，半晌沒接上。

    向華頌不耐道：“都什么時間了，還吞吞吐吐的，有事就說?！?/br>
    “是我們剛剛跟票務(wù)那邊核實時知道的，網(wǎng)上好像，已經(jīng)傳開了我們這場要黃的傳言了?！?/br>
    “什么？已經(jīng)傳開了？”

    不止向華頌驚訝，沙發(fā)上的林青鴉聞言也回過頭。

    她是團里的臺柱子，一有風吹草動團里必然第一時間通知她，可她也只是半小時前才得知，網(wǎng)上怎么會傳得這么快。

    向華頌?zāi)樕幊粒骸岸喟胧悄莻€舉報人的緣故，這是設(shè)了連環(huán)套讓我們鉆。他們應(yīng)該一早就知道劇場里消防隱患的事情，只是故意卡在今天舉報，其心可誅?！?/br>
    “對！我們也這么覺得！”辦公桌前那人忍不住跟著憤憤，“我看多半是成湯集團的人搞鬼，為了一小塊地皮做這種輸不起的事情，太不要臉了！”

    “行了，抱怨有什么用？既然已經(jīng)有傳言，那我們更得主動，趕緊去草擬道歉函，我這邊待會定好補償方案就告訴你。”

    “明白，那團長，我先出去了?！?/br>
    那人一走，向華頌收好桌上文件就起身走去沙發(fā)旁，嘆聲說：“青鴉，向叔真是對不住你，你說這第二場剛被你救回來，團里又出這么大的亂子?！?/br>
    “您別見外，”林青鴉說，“這次的事情我們誰都不想，不能全怪您?！?/br>
    “唉，監(jiān)管不力、被人鉆了簍子，說到底還是我這個團長的責任?！?/br>
    林青鴉不想這時候深究過錯，轉(zhuǎn)而問：“觀眾那邊，您想如何補償？”

    “初步打算是給所有被系統(tǒng)退票的觀眾后續(xù)一個半價票的名額，不過……”

    林青鴉聽出向華頌的遲疑，抬頭去看。坐在沙發(fā)里的老團長扣著手，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給觀眾補償?shù)膯栴}不大，但對賭協(xié)議如果團里輸了，那哪還有補償給他們的機會？”

    林青鴉輕蹙眉。

    之前劇團和成湯集團的對賭協(xié)議截止日期就定在這個月底，也就是30號。

    原本今天24號這一場就該完成三場名額總數(shù)，團里也沒有籌備第四場的計劃，但現(xiàn)在第三場被迫取消，只能重新考慮。

    “停業(yè)三天，24、25、26是沒希望了。消防部門的人會在27號上門檢查，那天確定沒有問題，也要28號才能開始營業(yè)?！?/br>
    向華頌嘆著氣算。

    “這樣的話，我們只能在月底再倉促開一場。有這么一陣風波，觀眾肯不肯再捧場、兩三天時間里能不能把票賣完，都是難說的事情?！?/br>
    林青鴉微微一停，似乎露出點遲疑：“您是打算，在30號那天補開最后一場？”

    向華頌連忙抬頭：“哦對，青鴉，你那天有什么不方便的嗎？”

    對著向華頌繃緊的情緒，林青鴉實在不忍心再給他添一塊壓力。

    她眼睫輕垂，搖頭：“沒關(guān)系，我可以上場?！?/br>
    “好，好，那就好?！?/br>
    “……”

    “啥？30號那天？？”

    劇團后院，白思思一聽到消息就炸毛了。

    林青鴉無奈，豎起食指輕抵唇前：“還沒公布消息，你小聲些?！?/br>
    “不是，30號怎么行呢角兒，您那天――”白思思忍住，湊近林青鴉耳邊緊聲說，“您那天是例假期啊，您每回例假有多要命，您忘啦？那怎么能上臺嘛！”

    林青鴉底氣不足：“應(yīng)該，沒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