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這么說，某人還是沒忍住，抬手輕輕觸向自己剛被小菩薩親了一下的地方。但他沒舍得真碰上去。

    好像碰一下，林青鴉的氣息就會沒掉了。

    唐亦笑了會兒，實在看不過自己那丟人模樣，從口袋里拿回茶色的大墨鏡，扣回臉上。

    然后他靠坐在車身外，后撐著胳膊仰頭，微卷的黑發(fā)拂過他額角。

    唐亦闔了闔眼。

    食髓知味，能成癮啊。

    他想要更多。

    “嗚……汪！”

    小亦的叫聲一下子把他思緒拉回。

    唐亦側(cè)過身，懶洋洋地低下眼瞥那只沒出息的傻狗：“餓了？”

    小亦：“汪汪！”

    唐亦從后備箱里拎出給小亦準(zhǔn)備的狗糧盒，拉開屜式盒蓋和專用飲水盆放到它面前。

    小亦歡快地去舔水了。

    唐亦耷著眼思索是去隨便買點吃的，還是等到a市再說的時候，他聽見身后響起細輕的腳步聲。

    一聽就是小菩薩的。

    唐亦直身，回眸。

    走開這么久一會兒了，林青鴉臉頰上的緋紅還沒消褪，那雙茶色瞳子也濕漉漉的，像春山下的湖。

    她拎著一只便利袋走過來，停下后才輕聲：“午飯?！?/br>
    唐亦接過，袋子壓得他手腕一沉。

    他低頭看了眼，笑：“三人份，你當(dāng)我飯桶么?！?/br>
    林青鴉：“有一份是我的?！?/br>
    唐亦一愣。

    他下意識抬眸，看向林青鴉來路的方向。

    超市門前有專門提供給客人吃午餐的桌椅，芳景團的人都太好奇，此時正有人眼巴巴往這里瞧。

    只不過一對上他目光，全都低下去了。

    唐亦落回眼：“你不和他們一起吃么？”

    “他們有很多人陪著，”林青鴉聲音淺淺的，和從前一樣，“我陪你?！?/br>
    “……”

    唐亦指節(jié)驀地收緊。

    ……

    “你沒有一起玩的人嗎？”穿著雪白裙子的女孩走到他面前，拎著裙角蹲下來。她背著光，眼睛是淺淺的溫柔的茶色。

    少年嘴角添了新傷，下意識地側(cè)開臉，藏到她看不見的那一面，然后他冷冰冰又譏諷地睨她：“干嘛，小菩薩的善心又沒地使了？”

    女孩像是沒聽到他帶刺的話，仍舊輕輕地望著他：“那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少年輕一抬眸，就能看見她身后角落里聚集的男孩子們，他們嫉妒又渴求地看著女孩的背影，他轉(zhuǎn)回來，聲音硬邦邦的：“想跟你認識的人多著，別來煩我。”

    “他們可以互相認識，”女孩淺淺地彎下眼，“我來和你玩?！?/br>
    ……

    陽光也如舊。

    林青鴉等了好一會兒，不見唐亦動作，茫然抬眸：“不吃飯么？”

    “…嗯，不吃了?！?/br>
    “？”

    唐亦俯下身，他得咬著牙才能克制自己腦海深處那種瘋狂邊緣的欲望。

    等忍下去，他才啞著聲，像懶洋洋又不正經(jīng)地開個玩笑：“吃小菩薩好不好。”

    林青鴉：“…！”

    雖然聽不懂，但又是那種眼神了。

    小菩薩慢吞吞繃起臉，認真堅決：“不好。”

    唐亦啞然失笑。

    下午三點多，芳景團抵達a市。

    大巴車下了高速，結(jié)果在提前說好的地點停了將近半小時，還沒等到節(jié)目組來接的負責(zé)人。

    團里成員都等得焦躁，在車里不滿地低聲議論。

    白思思打完不知道第幾通催促電話，臉色難看地從前門上車。她走到林青鴉身邊：“那邊說還有五分鐘就到了?！?/br>
    “嗯，”林青鴉回眸，“是有什么事耽擱了嗎？”

    “接待小組說虞瑤的歌舞團集體搭飛機過來的，本來應(yīng)該中午到，結(jié)果飛機晚點，他們的車就在機場等到把虞瑤她們送去酒店，才來接的我們?！?/br>
    林青鴉點頭：“晚點的話，他們確實也沒辦法?！?/br>
    白思思氣道：“什么沒辦法，角兒您就是太心軟太容易相信人，還信他們扯的這種借口！”

    林青鴉一怔：“借口？”

    白思思：“他們就是不把我們小劇團放在眼里，之前有您和冉先生的那層關(guān)系在，他們顧及冉氏傳媒作為資方所以還算客氣，這兩周你們解除婚約的事情傳開，他們那態(tài)度轉(zhuǎn)彎，您是沒看見，哼?！?/br>
    林青鴉微皺起眉：“會不會是你多想了？”

    白思思：“哪是我多想，您太不懂圈里這些看人下菜碟的了。今天要是把我們團和虞瑤她們歌舞團調(diào)換順序，他們絕對麻溜地就去接虞瑤的團了?！?/br>
    “……”

    假設(shè)無法求證，結(jié)果如何也不可考了。不過林青鴉對白思思的話還是不太相信的：她以為這種正規(guī)比賽的節(jié)目組，就算有態(tài)度上的偏向，應(yīng)該也不會把區(qū)別待遇做得這么明顯。

    直到滿臉笑容的接待小組負責(zé)人把他們帶去節(jié)目方安排的酒店。

    “不是，憑什么讓我們住在最低的那些樓層？”

    酒店大堂，白思思拿到分給芳景團的房卡后，惱怒地問負責(zé)人。

    負責(zé)人：“抱歉啊林老師，白小姐，這附近的酒店都比較小，房間有限，其他標(biāo)間已經(jīng)安排滿了，我們來得晚了，只能排下面的房間?！?/br>
    白思思氣得想翻白眼：“到達時間是你們節(jié)目組通知的，接待時間比說好的還晚了半個小時，我們沒說什么，你們現(xiàn)在倒怪我們團來得晚？”

    負責(zé)人訕訕地笑：“今天的車輛調(diào)度出了問題，確實是我們的過失，以后一定改正?！?/br>
    白思思：“那房間怎么說？”

    負責(zé)人：“這個我實在沒辦法?，幧龍F她們已經(jīng)住進去了，我總不能讓人挪出來。貴團要是實在介意呢，等下期錄制開始前，您可以跟節(jié)目組里管事的人反應(yīng)?！?/br>
    白思思：“你――”

    白思思被對方這個明面和樂、話里卻陰陽怪氣推脫的態(tài)度氣得，都想擼袖子打人了。

    而縱使是對人際關(guān)系并不敏感的林青鴉，此時也察覺白思思之前說的那番話確實是對的。

    她微皺起眉，茶色瞳子清清冷冷地望向那個負責(zé)人。

    負責(zé)人沒在意被氣得臉色通紅的白思思，倒是被林青鴉的眼神怵了一下。

    他畢竟是節(jié)目組的人，雖然不是什么管理層，但也算個小主事，很知道面前這個他哪哪都瞧不上的小破劇團之所以能受到他們節(jié)目組的邀請，完全是因為面前這個看起來年紀(jì)輕輕、卻在梨園里早享盛名的昆劇“小觀音”。

    這位要是真動了火，一狀告到節(jié)目組里……

    負責(zé)人正擔(dān)心著，一個聲音插入三人之間膠著的氣氛里。

    “怎么不上樓。”

    林青鴉聽出聲音，回眸。

    唐亦從幾米外走過來，手搭在一只黑色真皮行李箱的拉桿上，修長漂亮的骨節(jié)輕握著。

    他腿長得過分，再懶散也幾步就過來了，停在林青鴉身側(cè)。

    林青鴉：“安頓好它了？”

    唐亦低應(yīng)了聲，“有專人看著，丟不了?！?/br>
    “嗯，”林青鴉停了下，還是垂眸，遲疑地望向他長腿側(cè)的行李箱，“…你帶這個過來做什么？”

    唐亦薄唇一勾，睨著她不說話。

    在旁邊打量了扣著茶色墨鏡的唐亦好一會兒的負責(zé)人終于忍不住，開口問：“林老師，這位也是你們劇團的成員嗎？”

    林青鴉回眸：“他不是?！?/br>
    “啊，那他是您的？”

    “……”

    林青鴉遲疑住。

    她記得唐亦之前的要求，但那個稱呼對她來說實在難以啟齒，又想不到什么可以替代的――

    “跟班?！币粋€懶洋洋的聲調(diào)。

    “？”林青鴉抬眸。

    負責(zé)人疑惑地轉(zhuǎn)向白思思：“白小姐不是才是林老師的助理？”

    白思思僵笑，不敢反駁。

    “我負責(zé)體力活，”唐亦修長指節(jié)輕屈，叩了叩行李箱拉桿，他不在意地說，“比如給她拎箱子……是么，小菩薩？”

    林青鴉無奈。

    負責(zé)人很是懷疑這人和跟班完全不搭邊的氣場，尤其是那頭微卷黑發(fā)還有這張清雋凌厲的美人臉，總讓他覺得似曾耳聞。

    可在圈內(nèi)的明星里想了一圈也沒結(jié)果，再加上見小觀音都默認，他也只能點頭，轉(zhuǎn)身去詢問空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