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終于掀起眼，眼神是那種非常嫌棄但又只有這么一個聽眾可以分享快樂所以勉強也能湊合的意思：“這是說明態(tài)度的重要信號?！?/br>
    “什么信號？”

    “病人的合理范疇內(nèi)，我可以得寸進尺、為所欲為的信號?！?/br>
    “？”

    唐紅雨雖然沒聽明白唐亦在說什么sao話，但對于這個“好”弟弟的污黑內(nèi)心她是沒有半點興趣的，所以干脆跳過了這個話題――

    “老巫婆讓我問你，你大概什么時間能回公司?！?/br>
    唐亦眼神立刻頹懶：“她好不容易重出江湖，我給她證明自己寶刀未老的時間，急什么?！?/br>
    唐紅雨氣笑了：“我可提醒你啊，她花房都被你燒了，0把柄，現(xiàn)在對上你那是全勝概率。”

    “既然燒都燒了，閑著也是閑著，那就讓她把余熱用在她最愛的事業(yè)上好了?！?/br>
    唐紅雨：“你真打算就此撂挑子？”

    唐亦沒說話，墨黑的眸子里情緒微動。

    唐紅雨：“我建議呢，你是想都不要想，老巫婆連燒花房這樣不共戴天的大仇都跟你忍了，就說明她內(nèi)心還是非?？春媚愕抹D―她不可能放你‘歸園田居’的，所以你就別做夢了唐蓋茨?！?/br>
    “…滾?！?/br>
    唐亦嫌棄地避開唐紅雨拍向他肩上的手。

    唐紅雨一腔好心喂了狗，面無表情地抽回手：“而且就算你不想工作，人家小觀音也要工作的好嗎？《本真》期多么好的爆紅機會，你沒看她們那個《八仙-緣起》系列播出來以后的火爆程度，本來就是給她搭的戲臺子，愣是沒去成――她不可惜我都替她可惜呢?！?/br>
    唐亦的表情緩緩收住，抬眸：“最后一期，她沒唱？”

    “唱什么唱，”唐紅雨提起這個就帶火，冷鼻子冷眼地看唐亦，“你手術(shù)完頭一晚上連icu都沒出，又不讓家屬進，她在玻璃外面等了一宿，誰叫都叫不走。后面除了回家換洗，守著醫(yī)院寸步?jīng)]離，怎么去唱？就這樣你還欺負人家，你說你算人嗎？”

    唐亦嘆聲：“不算?！?/br>
    這干脆得倒是叫唐紅雨意外了一下，她回頭看他點點頭：“雖然沒人性，但還算有點自知之明?！?/br>
    “當然有，”唐亦輕靠回支起的床上，黑眸安靜地望著病房門的方向，語氣懶散輕慢，“重新遇見她以后，我就沒指望自己能當個人了?！?/br>
    唐紅雨：“…………”

    唐紅雨：“不要臉到你這種程度，也算是登峰造極?！?/br>
    唐亦輕嗤出聲笑，難得沒說什么。

    林青鴉抱著涼水壺在vip病房樓層徘徊了十分鐘，到底沒好意思再繞下去，輕著腳步回到病房。

    病房里安安靜靜的。

    唐紅雨見她進來，就直接從窗臺前直起身：“我正準備走呢，人就交還給你了。”

    林青鴉放下涼水壺：“我送你。”

    唐紅雨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不用，放他一個人多危險啊?！?/br>
    林青鴉：“嗯？”

    唐紅雨微笑：“你不在、他一個人，別人危險，醫(yī)院也危險?！?/br>
    林青鴉莞爾。

    唐亦靠在病床上，屈起的膝上懶搭著手，聞言薄唇輕挑，懨懨又譏諷地瞥過去：“你走之前，記得讓樓梯口的安保放張牌子到門口?！?/br>
    唐紅雨沒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問：“什么牌子？”

    “就我之前說的，唐家人和狗不得入內(nèi)那個?！?/br>
    唐紅雨咬牙繃出個微笑：“你不如留個‘內(nèi)有惡犬’，更合適，更沒人打擾。”

    唐亦認真想了想：“也行。”

    唐紅雨：“……”

    她就不該相信這個人有什么下限。

    唐紅雨無視掉唐亦，和林青鴉作別就往外走，一只腳都跨到門外了，她突然想起什么，回眸：“差點忘了。”

    “？”

    “老巫婆讓我提醒你，你和她的那個賭約依然有效?！?/br>
    “……”

    話聲一撂，房門直接拉上了。

    唐亦也像唐紅雨預(yù)料的那樣，一秒就陰沉了眼神。

    林青鴉站在原地沉默幾秒，回到唐亦床旁，坐下來輕聲問：“你和孟奶奶有賭約嗎？”

    唐亦回神，眼神緩和下來，他伸手勾住了她的，把她往自己面前拉了一點：“嗯?！?/br>
    林青鴉猶豫了下，才輕聲問：“內(nèi)容是什么，方便我知道嗎？”

    唐亦勾唇：“不放心？”

    林青鴉慢慢點頭。

    “沒事，就是一個類似對賭協(xié)議的東西?！碧埔嗾f，“她給我設(shè)置了一個業(yè)績目標，時間是到我30歲生日之前。如果能完成，屆時進行股權(quán)交接，我掌權(quán)成湯并且獲得‘自由’?！?/br>
    林青鴉聽得似懂非懂：“如果沒有完成呢？”

    “那就我把個人職務(wù)和股份全部交出，集團內(nèi)實施emt管理制度，”唐亦隨意的話聲停了下，解釋給林青鴉，“就是經(jīng)營管理團隊制度，可以實現(xiàn)決策權(quán)輪換。”

    林青鴉沒在意這個，皺眉問：“那你呢?！?/br>
    唐亦一頓，笑了：“你猜？”

    “……”

    林青鴉眉心蹙得更深。

    她也不必猜，正面利益越大，反面妨害就會越大，以唐亦那時候為了脫離控制去找她的決心，他什么都會答應(yīng)。

    林青鴉沉默好久，輕聲說：“所以你之前才總是那么累?！?/br>
    唐亦輕瞇起眼，低身望著她。

    林青鴉實在不太會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事實上，她以前大概也沒有多少這種東西――所以不管現(xiàn)在想什么，都很容易就被他看破了。

    比如此刻，大概就是匯集的難過和自責(zé)，細白的鼻尖都微微泛起一點紅。

    唐亦看得好笑又心疼，喉嚨里還有點癢，他忍不住抬手，把人勾到面前來：“你知道這賭約本質(zhì)是什么嗎？”

    林青鴉想了想，坦誠：“我其實不太明白你們公司里面的事情。”

    唐亦：“大概類似于你把我賣進了青樓，而為了再見你一面，我還得賣身攢錢給自己贖身?！?/br>
    “？”

    林青鴉一懵。

    小菩薩顯然是怎么也想不到這種解讀方式的。

    唐亦見她模樣就忍俊不禁，俯下身湊過去吻她：“你好渣啊，小菩薩?！?/br>
    “……”林青鴉說不過他，微微紅了臉。

    見他湊過來占便宜她也沒躲，反而是猶豫了下，那只纖小的手就小心攀著他肩膀，仰起細白的下頜迎了一下他的吻。

    唐亦眼神一深，更忍不住扣環(huán)住她后腰，又輕啟唇加深這個吻。

    窗外天色已暗，病房里無人開燈，只剩下窗外那零星的樓底下路燈折上來的光，還有遠處高樓間斑駁掩映的萬家燈火。

    吻在黑暗里更炙灼，像燒過荒原里連天野草的火。

    林青鴉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唐亦整個人抱到病床前，斜支起的床像堅實又柔軟的墻壁，支撐著她被他攫取呼吸后軟近無力的身體。

    某個時機里唐亦故意使壞，讓小菩薩撲進他懷里，還要伏下去抱著她欺負地玩笑：“小菩薩白唱了那么多臺戲么，怎么這點體力都沒有？”

    林青鴉又羞又惱，輸在臉皮兒太薄，說不出唱戲體力又不是為了讓他做這種事情。

    不過這一兩句交談總算拉回她僅余的一點清明：“護工…護工該來了?！?/br>
    “他不來，”唐亦忙把人扣回，“別管他?！?/br>
    “嗯？”

    “事實上從兩天前起我就已經(jīng)不用人照護，可以自己洗浴換衣了。”唐亦啞著低聲笑，“不想你不來，所以沒告訴你?！?/br>
    “不行的，醫(yī)生說你一個人日常起居萬一出差錯很容易感染傷口……”

    “不會?！碧埔噍p扣住小菩薩的下頜，更輕細地吻她。

    林青鴉躲開一點，不安地問：“真的不用人幫忙嗎？”

    “不……”

    話聲停頓。

    已經(jīng)徹底黯下的房間里，唐亦慢慢瞇起眼。

    林青鴉看不清他神情，只聽見他突然沒了聲音，嚇得臉色都微微白了：“你怎么了唐亦，碰到傷口了嗎？”

    “…沒有?！?/br>
    唐亦內(nèi)心正在天人交戰(zhàn)。

    天使：她好可愛。

    惡魔：想…欺負。

    天使：這里不合適。

    惡魔：那就只欺負一點。

    天使：還是等改天跟她商量好吧。

    惡魔：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天使：趁人之危得寸進尺你還是人嗎？

    惡魔：我不是。

    天使：……你說得對。

    天人交戰(zhàn)的糾結(jié)連五秒都沒堅持住，已經(jīng)迅速倒向同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