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那宋姨娘難掩驚訝的走了,留下了眼巴巴瞅著他的冰娘。 任桃華招了她過去,給了她一塊□□酥,笑道,“冰娘,以后每天白日都來和我作伴可好?” 小女郎冰娘挑著漂亮的丹鳳眼橫波睨她,眼光有疑惑有秤量,低頭想了一陣子,才輕輕的說了好。 她松了口氣,若是不愿,她也不愛強人所難。 那以后她就日日留下了冰娘,她們相處的倒也稱得上和諧,她看書,冰娘在一旁練字,她作畫,冰娘看著,時間久了,冰娘也會要求她講個故事什么的,她一時也想不到,便直接把她正看的傳奇本子念給她聽。 當然她會挑著本子念,她先給她念俠女類,比方說《紅線》和《無雙傳》,冰娘聽得眼眨也不眨的,后來又讀鬼神類的,《玄怪錄》和《柳毅傳》,冰娘也挺愛聽的。 這兩類的本子沒有多少,最后也就剩個《白猿傳》,情節(jié)玄幻離奇,講一個將軍之妻被白猿掠去,他入山歷險,殺死白猿,救回妻子,然后妻子回來后生個孩子,那孩子容貌類猿,長大后以文學善書名揚天下。 她酙酌著著這個故事不好講給冰娘,萬一她問她孩子怎么會象猿她如何回答,所以這一本就始終沒讀。 剩下的都是敘述才子佳人風流韻事的本子,她本來不想念,可是冰娘卻盯著那一摞本子不放,眼神悵怏,她看到冰娘那酷似徐知誥的丹鳳眼就不禁心軟,只好給她在內(nèi)容上挑挑揀揀的念了。 冰娘靜靜的聽著,并沒有聽神怪俠士那般略帶興奮,有些迷惘,似乎聽不出名堂來。 她讀到霍小玉傳,名妓霍小玉與出身名門的隴西才子李益相戀,自知身份低賤,只求八年相守,卻不想兩年后李益背信棄約,另娶表妹,與她再不相見,霍小玉相思成疾一病不起,她與被俠士黃衫客拉來的李益見了最后一面后,終于香消玉殞,后來又化身鬼魅,不斷收拾李益一娶再娶的新婦,報復其一生不得安寧。 “一代名花付落茵,癡心枉自戀詩人;何如嫁與黃衫客,白馬芳郊共踏春?!?/br> 聽她詠著首長安士人懷念霍小玉的詩,冰娘卻冷不丁的道,“這是個瞎編排的,哪有一個人想念另一個人能想死的呢?” 任桃華肅然起敬的看著冰娘,在聽完如斯悲情的本子后,發(fā)表出這等高見的,大概是只此一家的。 “還有,她干嘛不收拾那負心人,反而去傷害別人,瘋婦?!?/br> 任桃華收斂了笑容,愣了一會兒,才佯嗔道,“小丫片子,哪來這么多鬼道理?!?/br> 眼見快到年底除夕的時侯,徐知誥才回來,任桃華聽到這個消息,卻是有些近鄉(xiāng)情怯,她其實想得清楚明白,她便低聲下氣的,也要把徐知誥哄得回心轉(zhuǎn)意,這段日子每當她看到形容枯槁的黃氏,心里都會莫名的難受,同時也暗自慶幸,她的夫婿還在,就算兩人之間現(xiàn)在不大愉快,可是能挽回的就是為時未晚。 聽得徐知誥去了白氏去問安,她讓冰娘在屋里等她,決定先去勤勉居等侯。 可是她等了近一個時辰徐知誥也沒回來,派人去打聽才知道,徐知誥從白氏那里出來后,又勿勿離了府。 她只好又回轉(zhuǎn),她想,這一走近一個月,雖有駱知祥和宋齊丘打理著庶務,可是有些大事還是得耽擱著等他親自處置,大概這幾天都不會見到他。 晚上,宋福金來接冰娘的時侯,卻是欲言又止,半天低聲道,“夫人可知一事?” 任桃華想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吧。 宋福金吞吞吐吐的,她后來不想問了,才說出來,“夫人,我聽說爺在外面買了宅子,安置了些人?!?/br> ☆、第64章 聚賓會 宋福金領(lǐng)著冰娘離去,一路上只管出著神,她隱晦的暗示徐知誥被外面的薄媚輕狂引誘,大概養(yǎng)了外室,以她的了解,以那夫人不管不顧沒皮沒臉的性子,不得立馬就鬧起來,不說殺上門去,也得哀慟吵鬧一場吧,沒想到人家反應平淡,難道她看走眼了,這其實是個城府深沉的,看來她得多加小心。 任桃華起身往薰爐里扔了個紫油伽南香丸,漸漸的香氣散開,一室的芬芳馥郁,又摘了簪子挑了挑燭芯,燭光忽閃著,屋里明亮了起來。 這事捕風捉影的成份很大,上次她疑神疑鬼已令徐知誥頗為不快,這回實不宜沖動,可是如果是真的呢,徐知誥悄悄在外面置了外室,她又能如何? 天底下的婦人不是都這么過的嗎?別說是徐知誥這般身份顯赫的,就是家里殷富些的,不也是三妻四妾流水般的納著,外面養(yǎng)著野生的,作為正室,不能賢慧的笑納,也會打落牙齒和血吞的隱忍著。 她憑什么與眾不同,就算她與徐知誥有些淵源和情份,那也經(jīng)不起時間的消磨,那是總有一天的,敵不過新鮮,她也終會人老珠黃,她前些時間恃寵而嬌,看在左右眼里大概都覺著她鬧騰得厲害,可是在她心底深處,一直是清楚明白的,濃情不長久。 她只是想在她擁有盛寵時獨自霸占著徐知誥,這一段時光,不管有多久,這一生,回想起來,她總有過任性快活的日子。 她思潮翻滾著,想一會兒嘆一會兒,后來看看沙漏,卻已是戌時中刻,便起身去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去給白氏請安,白氏卻吩咐她去史府上赴會。 以徐府如今的顯赫地位,這種江都上層階級的女眷宴會,就算是十宴九不赴,那請柬也是如雪片般的擋不住,就是這史府的宴會,多少得給當今的主公些面子,這史氏是吳王的母族,吳王的舅舅史文浚的夫人蒙氏又又是個八面玲瓏的,每逢四時八節(jié)的從來少不了白氏的孝敬,原來白氏本來想自個去,但是昨夜卻感了風寒,挺嚴重的,便只得讓她們?nèi)ヅ鮽€場。 那黃氏早就不應酬,董氏回了娘家探病,任梨姿是初來乍到,只好輪到任桃華去,任桃華懷著身子,白氏也不放心,但叮嚀徐宛雁陪她同去照顧一下,徐宛雁自是滿口答應。 兩人在車上一路往史府去的時侯,徐宛雁笑道,“這時節(jié)的宴會,沒有什么呆頭,我們點個卯便走,臨著東街,正好去馥春堂買些胭脂水米分。” 寒冬臘月的宴會,眾婦大多數(shù)時侯只能困在廳堂里賞雪烹茶煮酒,偶爾踏雪尋梅便算透了氣,的確是沒什么可耍的。 她們到達城東史府的時侯,蒙氏親自出來把她倆迎入后院廳堂,她們才發(fā)現(xiàn)賓客已來了大半,都在三五成群的說說笑笑著,她倆進來后,屋里面靜了片刻,蒙氏把她們讓入首席。 她們坐下來后,陸續(xù)的便有人過來搭訕。 徐宛雁習以為常,任桃華卻發(fā)現(xiàn),一反常態(tài)的,從前那么對她冷眼的那些,不管現(xiàn)在如何難掩羨妒,但表面上都是笑容滿面言辭奉承的巴結(jié)著她,當然也有例外的,就比方說王彩鶯和曹凌珍,曹凌珍也就罷了,她們從前就有些嫌隙,這時雖更多了凜冽恨意,任桃華也多少能理解,那王彩鶯老用那般幽怨的眼神瞅她,就讓她如坐針氈了。 在吳都未出嫁的閨秀中,論出身論容貌論人品論才情,這王彩鶯都是個中翹楚,那性情脾氣也是拔尖的,雖不象徐宛雁那樣一直被眾星捧月,卻是眾閨秀的主心骨,被這樣一個同性敵視著,無論如何都不是件太愉快的事。 蒙氏笑道,“承蒙各位賞光,不甚榮幸,這大冬天的也不能請個戲班子來熱鬧熱鬧,我們這些婦道人家,總不能學爺們一人摟一個,只也能自個兒取個樂呵,都不要拘束?!?/br> 滿堂的婦人小姐大多都笑出聲來。 客套話雖如此,其實蒙氏還是安排了品目繁多的節(jié)目,除了傳統(tǒng)的行令和投壺之類,還有些即興余興的小節(jié)目,不過徐宛雁行了一回令,就早早的提出告辭,蒙氏挽留了一番,卻也不敢勉強,親自送了她們出府。 史府和東街只隔了兩個路口,她們坐著馬車不一會兒就到了東街的馥春堂。 馥春堂的店鋪不大,來來往往卻皆是大富顯貴之家的女眷,那里賣的米分黛之類價格高得令人咋舍,動輒便以金為價,尋常殷實人家根本就花銷不起,就象那來自波斯國的螺子黛,一顆需得十金,當然質(zhì)量也絕對上乘。 任桃華是頭一次來,徐知誥曾送給她不少昂貴的首飾和衣服,卻從未給她買過胭脂水米分之類的,她天生麗質(zhì),偶爾用的只是普通的貨色,她拿起了一個檀色口脂后,驚得再也不敢輕易問價,那比鵪鶉蛋大不了多少的一小盒,那伙計張口就喊半金還一副便宜得不行的模樣。 徐宛雁也沒有多選,挑了一罐香米分和一支眉黛,臨走時又讓人包了一小盒口脂。 上了馬車,她便把那盒口脂扔給任桃華,任桃華推拒,徐宛雁卻說反正是公中出的,任桃華就差點沒問了,白氏肯讓她這么禍害? 徐宛雁笑笑也沒答,白氏當然會有些心疼,可是還是會故作大方,畢竟這點錢徐府還是出得起,她一個即將出嫁的閨女,白氏樂得把她打發(fā)得高高興興的,反正她再折騰也是有限了,還賣了徐溫和李氏的人情,何樂而不為? 在史府時根本沒吃什么正經(jīng)東西,這時到了中午,兩人都覺得有些饑餓,不約而同的想到了聚賓樓。 她倆點了一碗魚湯,一碟果汁牛rou片,徐宛雁還要了一小壇蘭陵酒。 任桃華本不想喝,后來見徐宛雁喝得不少,就更不敢沾唇,后來卻被徐宛雁生生灌了一小盞。 徐宛雁笑道,“這酒的勁不大,喝一點不礙事,喝了這兒,我就想起小時侯,那時在高昌,我還喝過馬乳釀的酒呢,那味道有點怪,不過甘甜醇厚,也是別有風味?!?/br> 徐宛雁雖是這樣說,可是到吃完飯的時侯,她還是醉了,后來就一個勁哭著,任桃華勸不住,就只好哄她下樓,打道回府。 那聚賓樓的伙計一臉的慶幸,多虧這兩位女子中有一個沒醉,要是兩個貴女都耍了酒瘋,那他可真就不知如何應付了。 那伙計跟在她們身后送著,一抬頭,卻見門口又進來幾個人,他定睛一瞧,只見這幾個人都穿著便服,神態(tài)舉止卻絕非百姓布衣,那兩個年長些的都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嚴,而其中的一個身穿著白素袍的年輕男人更是氣度不凡,生得俊不說,那一身內(nèi)斂沉穩(wěn)的氣勢猶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俯首臣服之心,那伙計閱人無數(shù),一眼就看出這幾位必是做高官的,而那其中那年輕俊美的白袍男子怕是個不得了的大官。 他不敢怠慢,趕緊迎上去,沒等他到跟前說話,身旁卻有人影跌跌撞撞的沖了過去。 “二哥,人生何處不相逢?!?/br> 徐宛雁腳步不穩(wěn)的走了過去,徐知誥鎖著眉頭一手扶住她,目光卻落在了她身后的任桃華身上。 任桃華沒想到會在這里巧遇徐知誥,一時間也有些愣神,她想好了千言萬語,這時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大概還是那點酒把腦子燒得不好使了,一別月余,她不但生出了陌生感,還產(chǎn)生了不敢褻瀆的情懷,似乎面前的人不是她曾恩愛濃情的夫婿,卻是一個需要禮遇恭敬的陌生人。 她走近徐知誥,澀澀的道,“您回來了?!?/br> 徐知誥低頭看著她,丹鳳眼里浮起了些瀲滟華光,沒有說話。 那伙計在一旁瞅著,突然覺著這真是一對天造地設(shè)的璧人,若沒點關(guān)系真是對不起觀眾,可瞅這駕勢又不象郎情妾意兩情繾綣,他腦海中不由得浮想聯(lián)翩,大概是使君有婦,羅敷有夫,造物弄人,瞅這樣,兩人大概有些私情是準了的,這暗潮洶涌的讓旁人都有些激蕩的情懷。 見徐知誥目不轉(zhuǎn)睛的看她卻良久不語,任桃華扶住徐宛雁道,“我送她回去?!?/br> 徐知誥恩了聲,側(cè)身給她讓了道,后面的人也讓了開,她摻著不太聽話的徐宛雁,走了出去。 身后的人她大都識得,熟的駱知祥、宋齊丘,那個一臉笑嘻嘻的她記得好象是叫周宗,還有個陌生的面貌端秀嚴肅的大約而立之年的男人,她卻是從未見過的,不過看樣子,也是個官員。 她們走后,徐知誥隨著伙計也上了二樓,幾個人在樓上雅間落座。 幾個人等著上菜的功夫,徐知誥對那陌生男人道,“楊大人,你去一趟廬江吧。” 他們剛剛出來吃飯之前商討的就是這事兒,廬江百姓上訴,說廬江縣令受賄,暴虐百姓,而廬江是廬州刺史張崇治下,張崇攻安州不下,損兵折將,這時正在返師途中,現(xiàn)在派官吏前去,大約會是同時抵達廬州,若派個官職低微的去調(diào)查,怕是威脅不住張崇。 那楊大人乃是御史知雜事楊延式,聞言沉思片刻道,“大人,雜端推事官,下官的本職,不可不做,恐難抽身?!?/br> 周宗聞言瞅了一眼他,這楊延式怕是剛直過了頭,如今這勢頭,徐知誥的話可比圣旨,你直接就駁了,簡直是不知好歹。 徐知誥卻沒有怒色,平靜的問道,“那楊大人覺得該怎么辦?” 楊延式說出的話卻讓屋里人都挺震驚的,直接召張崇,給他戴上刑具派人押去升州,見徐相面陳罪狀,均覺這也未免小題大作了。其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廬江縣令所斂財物,大部分都經(jīng)由張崇轉(zhuǎn)獻給了徐相,這樣做,其實無異是當面詰責徐相。 徐知誥淡淡笑道,“楊大人,查辦的不過是個縣令,何至于此。” 楊延式卻道,“大人,治理貪腐,難道舍大官而去詰責小官嗎?“ 周宗心想原來他錯了,這楊大人竟是個高明的,想效忠年輕的徐大人也不明說,正氣凜然的就表明了立場。 任桃華扶著徐宛雁回了府,又留在她房里安撫了半天,直到她安生的睡著了,才回了自已的屋里,這一折騰,便已是下午申時末刻,這一天的時間就這么過去了。 晚上,她準備早早睡下時卻聽見芷花知琴歡喜的聲音,芷花打了珠簾,徐知誥走了進來。 她十分意外,難道最近竟沒擱置多少事。 徐知誥還是穿著那件素白袍,燭光之中,這段時日路途奔波的風霜凜冽之色盡顯面上,雖然如此,眉眼卻益發(fā)俊俏深沉,年歲漸長,歲月不但沒有磨損去他的俊美挺拔,反而沉淀了難以言說的吸引力, 她站起了身,徐知誥看向她,她身上穿著白色褻衣,烏發(fā)籠著的俏臉圓潤了,下巴已有成雙的趨勢,小腹微微攏起,身材明顯的珠圓玉潤起來,倒一丁點也不難看,反而整個人若明雪朝霞般的無暇絕艷。 見徐知誥凈手后坐下來喝茶,任桃華問道,‘公事忙完了?!?/br> 徐知誥瞟了她一眼沒馬上說話,當然是沒忙完,這堆積的事務沒個三五天是處理不完的,他這些時日冷著任桃華,其實只是想有磋磨一下她,就算不能培養(yǎng)出前朝文德皇后那種后德母儀來,也總不能象現(xiàn)在這樣,成日拈酸吃醋氣量狹窄,眼界只局限于男女的情愛上面,他原想再撂一撂她,不過今日在聚賓樓碰見了面,不知怎么的今晚他就放下公事趕了回來。 ☆、第65章 單相思 “還沒?!?/br> 那怎么回來了?以徐知誥勤勉的作風,公事未完,那都得通宵達旦的忙碌,旰衣宵食才是正常的。 任桃華不解的看他,其實徐知誥不說,她看他也是白看,那張臉是從來不讓人看出蛛絲馬跡的,這時果然也是淡出了鳥,一雙丹鳳眼倒是如秋水橫波,比慣常的冷靜涼薄大有不同,看著她時流溢著光彩,掩在幽黑深沉的眼眸里,可是她看不懂,從前就不大懂,現(xiàn)在就更是如墜云霧里了。 她今天白日路走得多,因為懷著身子,便比尋常容易疲倦,只是徐知誥在,她也不好坐沒坐相,只能腰背挺直的端坐在玫瑰椅上,這端莊的坐姿彰顯儀態(tài),可是此時她只想靠在椅背上歇著。 徐知誥站起身來,說了句我也累了,睡吧,說罷便往床榻那邊走去,也沒喊人,逕自寬衣解帶,坐下來脫靴,任桃華慢了一步,本來到跟前想幫忙,但徐知誥動作迅速,她也沒插上手,只好呆呆的站著。 任桃華猶疑的不上床,見徐知誥靜靜等著她,只好厚著臉皮說道,“還是你上里頭睡吧,我最近起夜多?!?/br> 她不太好意思明說,最近她夜尿很頻,每晚也不知要起來小解多少回。 徐知誥頓了下說了句好,起身又給任桃華脫了鞋襪,吹了燈燭,才牽了她的手上榻。 兩個人各據(jù)東西兩側(cè),冷不丁的床榻多了個人,她忽然不適應起來,怎么也睡不著,來回翻了兩個身后,徐知誥伸手過來,把她摟入懷抱里,輕拍著她。 “這些日子睡不好?” 任桃華輕聲道了句還好,只要白天讓自已累著,那晚上也就睡得香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