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這還幸好是削減了許多的人馬,要不就更加拖延。 幾日下來,遇上同行的大人,他們皆面色如常,只是不著痕跡轉(zhuǎn)換了稱呼,態(tài)度也很自然的多了些恭敬,倒沒讓她太遭遇尷尬。 到了朝天驛的時侯,蜀王已派了人前來迎接他們,來人的身份倒挺尊貴,趙王王宗紀(jì)的嫡長子王群,大約二十三四歲模樣,風(fēng)流倜儻,能言善道,是個長袖善舞的人。 有王群一路陪送,他們通過好幾個驛站,從沙河驛到問津驛,剛到達(dá)龍?zhí)扼A,還沒等進(jìn)入廣元城,就有吳地輕騎快馬追上他們,送來了八百里加急信件。 徐知誥瀏覽完畢信件,送信那人吞吞吐吐又加了句宋先生發(fā)了很大的火,任桃華在旁聽著,她覺得這人說的一定是宋冉,宋齊丘是不太敢跟徐知誥置氣的。 后來,任桃華聽說要折返江都府的時侯,簡直如晴天霹靂。 “這就回去?” 千里迢迢的入了蜀境,這說回去就回去了,不兒戲嗎? 可是,她還想,走一走天下聞名的劍閣,去看看那蜀國的宮殿有多巍峨華麗,想體味一把蜀地的風(fēng)土人情,還想觀摩那蜀國皇后金飛山的冊立典禮,也想看一眼與那蜀主私通的宦官王承休的老婆嚴(yán)氏,象不象王群所說的,美貌是怎么比她差上那么一點(diǎn)。 她說了那么多借口,徐知誥始終不發(fā)一言,只是那看著她的深邃得仿佛洞悉的目光,讓她不禁的心虛。 是啊,她說一千道一萬,這些都不是根由,她只是不能回江都。 她原以為,她能擁有一段很長久的美好時光,可是卻忽然縮水了。 她后來也沉默下來,徐知誥后來只輕輕問了一句,“不想隨我回去?” 她敢說不嗎? 徐知誥跟王群說了這事,王群的失望是掩不住的,蜀主派他隆重出迎的,就是徐知誥這位左仆射,若只是戶部侍郎江大人,只需出成都府迎一下即可,雖然徐大人要走他也攔不住,不過也再三挽留以示誠意。 于是江大人等官員繼續(xù)入蜀,徐知誥領(lǐng)著景遷,馬仁裕護(hù)送,只是沒想到那賀章也跟了往回走。 謝綽想了想,也跟隨他們回返。 一路又回了七盤關(guān),在七盤關(guān)外點(diǎn)齊了人馬,出了蜀地,就覺得溫度驟降了許多,那蔥郁的綠色已看不到了,滿目枯黃,等到了京兆府的時侯,一場冬雪簌簌而降。 漫天落雪籠罩了古城池,一晃眼,任桃華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身影,再看卻沒有了,她想,一定是眼花了,胡夷怎么會跑來這里呢? 到了長安,自然又去了謝府,逗留了一日。 謝老爺子仍是一如既往的熱情好客,還不露痕跡的多了些敬意。 對于任桃華突然成了徐知誥夫人,他們也沒表現(xiàn)出驚異,當(dāng)初徐知誥用外衣抱裹著任桃華回來,有不少下人是見了的,話也有傳到謝家人耳朵里。 象任桃華那美得驚心動魄的女人,本來就沒法一輩子當(dāng)下人。 任桃華從謝老夫人處出來,快走到住處時,就看到徐知誥和那慕姑姑在外面廊上說著話,紛紛暮雪揚(yáng)灑,暗紅夜燈之下,慕姑姑那一臉的紅暈更是染了發(fā)鬢衣裳,她想說什么話題會是這副模樣? 慕姑姑望著徐知誥修長的背影,深呼吸了一下,一貫死水無波的她,這是怎么了? 她曾是大明宮教導(dǎo)皇子王孫床~幃之事的姑姑,不但要指導(dǎo)那些皇子人~事經(jīng)驗(yàn),還需親身上陣,可以說是歷盡千帆,早就練就了一副波瀾不起的心腸,男愛女歡,宣之于口,對于她只是平常,就象穿衣吃飯一般無需矯情掩飾。 可是聽著徐大人以低沉偏冷的聲線,問著這種話題,雖然是繃著張清雋的臉不茍言笑,可是那聲音里蘊(yùn)藏的令人心顫的濃厚磁性,那身上散發(fā)的若有若無的男性氣味,都鉆入她的耳脈鼻端,讓她心旌搖動,甚至浮想自個能親身示范,那股強(qiáng)烈的渴望她差點(diǎn)壓制不住。 她平息著心跳,往外走去,一邊想,那容貌風(fēng)度心思行事都臻上層的徐大人,沒人知道他的怪癖吧,一方面,跟她求教著容易讓婦人受孕的姿勢時辰,與此同時,卻讓鄭婆婆給配著避孕的藥汁。 這種兩相抵消的作法,真另人費(fèi)解。 只有一種解釋,這個吳地有名的權(quán)臣徐大人是不太正常的,她也見過許多高處不勝寒的人,多數(shù)都是有些病態(tài)的。 徐知誥一直沒有回來,她想大約是去和謝老爺子吃飯了,她洗完澡后,摘了釵鐲,做了會兒針線,這是給景遷做的第二雙鞋了,覺得眼花,就放下來歇會兒。 果然是飲宴去了,晚上謝府人差婢女貼心的給她送了幾樣小菜和一壺酒。 挺晚的時侯,徐知誥才滿身的寒氣霜意回來了,她還以為跟上回一樣,她都預(yù)備好迎接個醉鬼了,但見他眼色清明,步履穩(wěn)定,就知道大概是沒喝多。 她去幫他解了玄錦大氅,踮腳跟在他唇角啄了啄,徐知誥扶著她在她肌膚柔潤臉上抹了一下,笑道我去洗澡。 她隔了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傷勢好轉(zhuǎn),能沾水了。 她覺得有些餓了,就坐下來,吃了幾口冷菜,這種季節(jié),就覺得不太得勁,想了想,又倒了盞酒喝了,一口酒入腹,肚子熱乎乎的,好受不少,就幾口菜一口酒的吃著。 徐知誥洗澡的工夫,她把飯菜吃了大半,喝光了那壺小酒。 她以為能看到個出浴圖,沒想到徐知誥衣裝整齊的出來了,裹得很嚴(yán)密,那身海牙水石紋的直綴,襯得他極為清雅俊逸,面色冷靜,丹鳳眼黑白分明,透著清楚明澈,猶如寒星,分明是一丁點(diǎn)也沒有醉意,可她覺得自個好象是有些醉意了,頭昏昏的,連奔過去的腳步都有些踉蹌了。 徐知誥扶住她,攔腰抱起她,大踏步把她放在床榻上,給她脫了翹頭鞋和羅襪,放下蛟綃帳,說道等我一會兒,正要轉(zhuǎn)身卻被她一把牽住手。 “你抱我睡?!?/br> “我叫人去給你熬些醒酒湯,不然明早會很難受?!?/br> 她堅(jiān)持不放手,后來徐知誥嘆了口氣,上了床側(cè),把她擁入懷里,拍拍她說道睡吧。 她恩了聲,卻仰頭親著他的喉結(jié)和下顎,再往上,正要落在他的唇角,卻撲了個空,徐知誥側(cè)了下臉,她那一吻只落在了他的臉龐上。 任桃華震驚了一會兒,眼淚就掉了下來,這是嫌棄她輕浮了嗎,她一個閨閣婦人,這么上趕子其實(shí)也是鼓了好大的勇氣。 徐知誥感到胸口的濕漉,氣得在心里直咒罵,他這是上輩子造了什么孽,貪上了這么個魔障,分明是怕她縱歡加上醉酒,明天會遭罪不好過,到她那里就成了委屈,只是看她哭個不停,心里倒底受不住。 直到感到徐知誥柔情細(xì)膩的親她,她才止住了淚珠。 徐知誥愛憐了她許久,覺得她有些難耐,就哄著她,他們有些時日未曾親熱,他心中有數(shù),他那處怕是她要承受不起,把前戲延長些才好。 徐知誥發(fā)覺她做了什么時卻是來不及,很快感受到她已是泉水潤澤才松了口氣。 任桃華把臉埋在了他的頸窩里不起來,滿面羞紅,他會不會覺得自已太放蕩了,直到聽見徐知誥輕笑著說了句四姐兒搶了我的活啊,聲音嘶啞低暗,愉悅調(diào)侃,她才好過了些。 她后來就一直念著矜持,任徐知誥起起伏伏,她只是咬著唇強(qiáng)忍著那潮水般的沖擊,可徐大人勇猛溫柔又善于調(diào)情,她終于耐不住洶涌的快活,嬌啼婉囀,任憑他幾度把自已引上高峰。 徐知誥抱著渾身汗?jié)竦乃ハ戳嗽瑁闹敲?,這般胡天胡地的,明日她有罪遭了。 ☆、第111章 陰陽錯 翌日,任桃華□□著睜開眼,頭真疼啊,昏沉沉的,痛得好象要炸開一樣,不只是頭,她下面也不行,有種被穿裂了的感覺,火辣辣的。 她一思索,昨夜的片段閃過,漸漸的畫面清楚連續(xù)起來,她臉熱耳赤,捂住了臉。 “夫人,茶?!?/br> 她接過茶,口干舌燥,也顧不得形象,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夫人,徐官人說您若是醒來,就快點(diǎn)梳妝,這就要起啟程了?!?/br> 聽她這么說,她急急的找衣服穿上,慌忙下地的時侯,卻腰酸腿軟,若不是雪盞機(jī)警順手摻了她一下,她準(zhǔn)得栽下床去。 她心里不由得嗔怪徐知誥,上次那鄭婆婆瞄了眼她的傷處,就說了徐大人大約是天賦異稟超于常人,她經(jīng)不住就找別個婦人一起分寵,這話匪夷所思超乎她的認(rèn)知,她震驚了,半天才紅著臉問有沒有別的法子,那鄭婆婆就語焉不詳?shù)恼f了調(diào)情總要多些時侯,只是男人,大多都是沒這種耐性的,昨晚的經(jīng)過她記得不完整,料想一定是徐大人太急切了。 她靠在車壁上,精神委靡,聽得景遷詢問她喝水不,她受寵若驚的接過了水囊,喝了兩口,用手抹了抹嘴巴,然后就受到了鼓勵,從隨身包裹里拿出了給景遷這些日子做的鞋。 只是景遷瞥了一眼那鞋,那神情,倒不是嫌棄,只是有點(diǎn)不屑,他這么多年沒有娘,不也過來了,還缺這一雙鞋嗎。 她被打擊到了,正要縮回手,卻見景遷伸手接過了鞋子,小聲說我這雙還不臟,過兩天再穿。 任桃華眼圈一熱,小東西,這態(tài)度是對她緩凍了。 景遷看著她,這個據(jù)說是他親娘的女人,便是這般花容憔悴精神不濟(jì),也是萬里挑一的美麗,只可惜腦子不太靈光有點(diǎn)缺心眼,也不知道他那心思細(xì)密精明干練的父親怎么就和她做了夫妻。 昨天還提點(diǎn)他說,若是他實(shí)在討厭她,回去就再重新給他找一個嫡母。 他倒不是討厭,但也談不上多喜歡,自打出生就拋下他不怨她就不錯了,他知道他爹這話的用意,就是逼他就范,去親近她的意思,他能不屈從嗎,讓他的親娘做嫡母總好過不相干的人。 所以,他愿意和她緩和關(guān)系,但是僅止于此,天倫孺慕什么的,就別了,不存在埋怨,他就是習(xí)慣了。 他的父親,這般為她籌謀,他有點(diǎn)驚訝。 因?yàn)槭腔爻蹋p車熟路,他們速度比來時快了許多,渡了長江之后,就又入了楚境。 她雖然不太記路,但是還是覺察出了,在楚境里的路線和來時明顯不同了,照這么走下去,他們根本不會路過黑龍寨。 但這事她根本就不敢提及。 徐大人的心情明顯的不錯,有時侯也不用她上趕子了,會主動的盡盡夫婿的職責(zé),花樣繁多,熱情卻克制,再沒讓她象喝酒那晚有過那么嚴(yán)重的后遺癥。 這一路稱得上是順風(fēng)順?biāo)?,直到路過朗州境內(nèi),就出了點(diǎn)波折,每到一個城池小鎮(zhèn),總會碰上地方官被刺傷或謀害的血案。 這天晚上,點(diǎn)燈時分,客棧被楚兵包圍了搜查,說是要抓刺殺常德刺史的刺客。 那領(lǐng)頭的將官搜到他們房間,看到任桃華,就是一呆,這年輕的婦人膚如凝脂眸如秋水,容色耀人,不知這小城里怎么會冒出來個這般有色的,刺史李大人被人砍了一刀,雖無大礙,可是難免遷怒下屬,若是搶了這顏色稀罕的美人獻(xiàn)上去,不但可以免了責(zé)罰,大約還是有功的。 他動了念頭,正欲開腔誣陷這婦人的夫婿為刺客,就聽那夫婿說了句,“你們武平節(jié)度使馬大人可安好?” 他心里驚疑不定,聽這人的意思,似乎與馬大人有交,武平節(jié)度使馬希聲,正是楚王馬殷之子,權(quán)高勢重,莫說是他,便是他們李大人也是惹不起的。 他又掂量了一下,面前這位年紀(jì)輕輕,那通身氣派卻絕非等閑,話說回來,便是個尋常商人,楚地與中原交易頻繁,每年以茶易戰(zhàn)馬和絲織品,就是最大的進(jìn)項(xiàng),這人認(rèn)識馬希聲的可能性真是挺高的。 他盤算之后,也放棄了預(yù)想,還跟那人陪了笑,說了聲得罪,聽那人說了句讓他給馬大人帶好,他抹了下汗才退出了房間。 等他離去,徐知誥就喊了聲穆宜,穆宜出現(xiàn)的速度都令任桃華咋舌,這是一直埋伏在哪呢。 “找機(jī)會除了這人?!?/br> 任桃華聽徐知誥輕描淡寫的,她大體能猜到他為什么下殺手,那將領(lǐng)看她的眼神邪晦,指定是動了歹意,再往深想,就心底一寒,徐知誥連別人對她動心思都絲毫不能忍,那曾和她有過夫妻名份又似乎對她懷有情愫的胡夷呢,他真的能輕易放過他嗎? 她心里的不安在逐步擴(kuò)大,看了一眼徐知誥,卻發(fā)現(xiàn)他若有所思,神色帶了點(diǎn)凝重。 徐知誥其實(shí)在琢磨,最近這些時日,他們所到之處,地方官皆遭遇刺殺,絕非巧合,而且長此下去,他們這些人難免會被楚兵盯上,到時也挺麻煩的。 事情不出他的所料,他們雖加速行程,曉行夜宿,過了長沙府,眼見得即將進(jìn)入?yún)蔷?,還是遇上了大批楚地馬兵的攔截。 黑色旗甲的騎兵,陣容整齊。 話不投機(jī),兵戎相見在所難免,徐知誥所帶的雖是心腹精銳,但那批楚軍卻也不是烏合之眾,很有些戰(zhàn)斗力,再加上人多勢眾,一時之間殺伐凌厲,人仰馬翻,場面混亂不堪。 見形勢不妙,任桃華早把景遷推到了莊起的身前,讓他全力保護(hù)景遷突圍。 她持兵刃藏在車?yán)?,聽著外面馬嘶刀鳴殺聲震天,想出其不意,她大概也能除掉個把楚兵吧。 她嚴(yán)陣以待,發(fā)現(xiàn)車簾一動時,就拚盡全力揮刀砍了過去,簾布破處,她的刀兵卻撲了個空,那楚兵避過的同時,伸手在她腕處一扣,輕易的奪過她的刀,她苦笑,能突破護(hù)衛(wèi)上了車,那這人豈是她一個弱女子能對抗的。 只是下一刻,她覷見那楚兵的面目卻是驚喜交加,還沒等開腔,他卻一抬手敲到她的后頸。 眼前一黑,她失去了知覺。 天色陰沉,半空堆疊著層層烏云,才下午的天就跟黃昏時似的。 外面風(fēng)刮得很兇,把大門都吹得哐哐直響,讓人無端端的心慌起來。 “明個天若晴了,起早走,傍晚就可直入?yún)蔷?。?/br> 聽胡夷這么說,她望了望外面,這樣天氣,風(fēng)雪大約要下上了一夜不止,明天能到,應(yīng)該只是在寬慰她。 胡夷在亂軍中劫了她,她也無法埋怨他,心知肚明,若不如此,她大概也不會獨(dú)自逃命,她是寧肯死在一處的,那樣反而又成了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