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彗星襲月

    大夫人厲聲責(zé)問：“此事當(dāng)真?！?/br>
    “老奴句句屬實，老夫人大夫人若是不信，可以搜周管事的身，他身上有一枚銀簪子，就是四小姐送給周管事的信物?！?/br>
    大夫人立刻讓人去搜周管事的身，周管事支支吾吾、藏藏掖掖，顯然有鬼。

    周管事心頭大駭。

    可搜身的下人在周管事身上沒搜到簪子，卻搜出塊肚兜來！肚兜上還繡著“芳蘭”二字！

    誰人不知，“芳蘭”正是張mama的閨名！

    “這、這”

    張mama大驚，她的貼身之物怎會周管事懷里。

    周管事也大吃一驚。香魚卻朝蕭襲月投去淡淡一撇。蕭襲月的銀簪，在她手里。蕭襲月眸子里劃過一絲笑，只是一閃而過。前世，香魚就是她的丫鬟，一直還算忠心，人也機(jī)靈過人，只是沒過多久就被大夫人暗暗毒死了。

    那日香魚送衣裳來之后，蕭襲月讓冬萱給香魚送了個小布囊，里面裝著一文錢，但實際內(nèi)有乾坤，夾層有一個字條“跟我，保你榮華富貴”。那一文錢雖是小事，但是已經(jīng)是她的全部財產(chǎn)，香魚自然也知道。熙寧園里的丫鬟都是下等的粗布丫鬟，要翻身，只能靠主子。香魚無主依附，在這兒只怕干到死也沒有出路。

    這一招棋蕭襲月是在賭，好在，她沒有賭錯。

    香魚進(jìn)府當(dāng)丫鬟前，祖上是江湖跑手藝變戲法的，要從別人身上換樣?xùn)|西，簡直小菜一碟。

    大夫人氣不打一出來，杜老夫人氣得直要翻白眼。

    “把這兩個老不知羞的惡奴都關(guān)進(jìn)黑牢！待將軍送走貴客之后再發(fā)落！”

    在將軍府犯“yin、罪”和“偷竊”是大罪，本應(yīng)該當(dāng)即杖斃，眼下三皇子和老公公傅長安在府上，不方便發(fā)落。

    杜老夫人氣得不輕，大夫人也吐血得很，雖然沒人敢提，但誰不知道張mama是大夫人帶來的人，也是大夫人安排來熙寧園的。

    老夫人“大發(fā)慈悲”，讓蕭襲月也跟著出了奴才院回將軍府，算是她受了這么大罪的撫慰。蕭襲月跪地虔誠的謝了禮，臉上淚色卻不減，小臉尤為可憐。杜老夫人平素吃齋念佛慣了，威嚴(yán)中也有幾分仁慈心軟。

    “你還有什么想要的，告訴祖母吧，只要不過分，祖母就應(yīng)你?！?/br>
    “襲月能夠重回將軍府中與親人團(tuán)聚，已經(jīng)沒有什么要求了。襲月只是為母親感到心痛?！?/br>
    “哦？”

    蕭襲月這話一出，老夫人、大夫人、蕭華嫣等人都有些意外。蕭襲月?lián)P起臉來，洗去了泥巴灰塵的臉干干凈凈。

    “熙寧園里的人都知道張mama是母親帶來的人，母親一直寬待下人，卻不想張mama不但不知感恩，剛才還當(dāng)著這么下人的面說出‘天大的事有大夫人頂著’的話。雖然襲月一直長在熙寧園里，但素來對母親的寬以待人、嚴(yán)以治家的美德有所耳聞，張mama這樣污蔑母親，襲月只為母親感到不平，感到心痛?！?/br>
    蕭襲月說得有理有據(jù)，大夫人臉色一變，杜老夫人臉一黑，朝大夫人重哼了一聲。大夫人連忙低聲告罪。

    “是媳婦的過失，沒有治理好上下，請老夫人責(zé)罰?！?/br>
    “責(zé)罰就不必了，你是長房，要謹(jǐn)記這次教訓(xùn)，要是今日這事傳到宮中，你當(dāng)知道后果??！”

    “媳婦知錯?！?/br>
    大夫人是平京四大貴族之一的鄭國公府的嫡長女，嫁來將軍府上一二十年，何曾被這樣當(dāng)眾訓(xùn)斥過！心里郁悶不得發(fā)作，大夫人斜眼仔細(xì)瞟了蕭襲月一眼。這丫頭片子究竟是故意還是無意，按理說小小年紀(jì)，不可能城府這么深。

    蕭華嫣見母親被罵，臉上也感到無光，跟在大夫人身旁，隨同一道出了熙寧園。

    進(jìn)府走的是側(cè)門，正門只有皇上以及非常尊貴的人來才會開啟，今日開了正門，是因為迎接蕭云開凱旋回朝。是天大的喜事。

    蕭襲月被發(fā)配到了將軍府最偏遠(yuǎn)的院落，“綠萍院”，院中一池荒廢的荷塘長滿了綠浮萍，一到這夏季花腳蚊子到處飛。

    從熙寧園里跟隨蕭襲月一道出來的，還有冬萱和香陽，蕭襲月又要走了香魚，所以帶了三個丫鬟。蕭華嫣是嫡長女，也不過只有兩個丫鬟伺候。大夫人本有微詞，但是想起現(xiàn)在這個當(dāng)兒她實在不該再說話，就沒阻撓，老夫人看蕭襲月在那茅草院子里住了十幾年，心里也有些不忍，全當(dāng)是補(bǔ)償蕭襲月了。

    蕭華嫣和大夫人默默跟在老夫人身后，老夫人動了一番干戈、氣得太陽xue悶疼，本來要去前廳見三皇子，現(xiàn)下也不去了，回去休息了。

    大夫人叮囑蕭華嫣：“你先回屋子里整理整理，三皇子此番前來府上恐怕有向你提親之意。聽聞三皇子秦譽(yù)與五皇子秦壑都生得一表人才、文武雙全，我先去前廳看看三皇子相貌人才究竟如何?！贝蠓蛉饲屏艘谎凼捜A嫣沾了一小道泥印子的裙擺，不悅的哼了一聲。

    蕭華嫣知道她娘是在為剛才的事咬牙，安慰了幾句，就各自行動了。

    蕭華嫣剛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見庶出的五妹蕭玉如和表妹施薔薔在等她，顯然時聞了風(fēng)聲趕來看情況的。

    蕭玉如眼睛略細(xì)長，眉毛高挑有幾分驕縱之貌。

    “大姐，那小災(zāi)星回來了？”

    施薔薔眼尖，一眼就看見蕭華嫣裙擺上的泥印子。

    “哎，肯定是回來了，不然華嫣表姐常年干凈得不染纖塵的衣裳怎么會碰上污泥呢?！?/br>
    蕭華嫣母親被訓(xùn)，本來就夠心煩的了，加上她這會兒也沒工夫應(yīng)付她們，她得趕緊收拾妥帖了去前廳，于是托詞累了，讓兩人晚些時候再來。

    蕭華嫣特意換上了一件白中帶點茉莉綠的素雅紗裙，看似簡單素雅，但那料子、那做工都是極為精致的！

    丫鬟塵雪抱著剛換下來的閃珠裙和沾了灰塵的白手帕，打算送去洗，卻被蕭華嫣叫住。

    “拿去扔了！”

    塵雪知道蕭華嫣向來有潔癖，趕緊把被蕭襲月身上泥巴弄臟的衣裳拿去扔了。

    蕭華嫣重新梳了發(fā)，簪了個精致素雅的碧玉龍鳳簪。平京里傳聞將軍府千金嫡女伴著長虹貫日的祥瑞之兆而生，傳言是母儀天下的吉兆，加之長相又仙氣十足、貌美無雙，自從她及笄之后，多少人想求娶，去連門都入不來。暗暗留心的皇子也不在少數(shù)。

    蕭華嫣向來知道自己的身價非同一般，所以她萬萬沒想到，到了前廳居然撲了個空！

    三皇子秦譽(yù)竟然沒等她！說是想先行在將軍府里逛逛，任蕭云開和鄭氏怎么旁敲側(cè)擊的提醒蕭華嫣要來，他都執(zhí)意要去轉(zhuǎn)轉(zhuǎn)。

    秦譽(yù)說是去轉(zhuǎn)轉(zhuǎn)，其實是想看看剛剛沒看全的好戲。那差點被賣到桐城妓院的四小姐。是不是就是傳聞中伴著彗星襲月兇兆而生的那個？

    ☆、第7章 似曾相識

    秦譽(yù)說要逛將軍府，大將軍蕭云開想陪同，但秦譽(yù)不太樂意有人跟著，傅長安跟在皇帝身邊伺候多年，還能沒著點兒眼色？于是便使眼色給蕭云開另有要事相商，就留下了蕭云開。

    蕭家的兩個兒子都不在家中，蕭云開便命了貼身隨從蕭福引路。

    三百年前大齊建立，九十余年前二分為南北齊。北齊這邊有老皇都，歷史底蘊(yùn)深厚，為首的就是平京的四大貴族?！叭鲑F族”，神勇將軍府蕭家、鄭國公府都是繁榮了上百年的世家。

    亭臺樓閣，雖不及皇宮奢華，卻極有格調(diào)，淡雅精致。武將門第實屬不易。傳言都是將軍夫人，也就是鄭國公府嫁過來的嫡長女鄭氏的功勞。

    秦譽(yù)一邊欣賞美景，一邊往府院深處走，不知走了多少時辰。蕭福有些著急了大小姐定是已經(jīng)到了，可三皇子這兒還一點折回去的意思都沒有。蕭福想要提醒，但是又不敢開口。三皇子素來名聲不大正面，從前就聽說是個性子冷酷的人，今日一見……確實很冷！他蕭福一個伺候人的奴才，萬一開口惹惱了他……

    蕭福戰(zhàn)戰(zhàn)兢兢猶猶豫豫半晌，抬頭才發(fā)現(xiàn)，秦譽(yù)不見了！

    “三皇子殿下，三皇子……”

    ……

    綠萍院里。

    冬萱、香魚剛收拾好屋子。綠萍院久無人住，角落里蜘蛛網(wǎng)子結(jié)了不少，冬萱用竹椏彎了個圈打蛛網(wǎng)。那些長年住在這兒蜘蛛個個吃得腰圓臀肥，吊著絲兒拼命的跑。

    “冬萱，不必打了?！?/br>
    “可是四小姐，這地方本來就蚊子一大群了，再任由這些蛛網(wǎng)……那可怎么住人啊?！?/br>
    蕭襲月輕輕一笑。

    “就是要不能住人……”

    冬萱摸不著頭腦。香魚腦瓜子靈光得多，暗笑不語，心想，四小姐才十四歲不到，卻心思縝密、思慮慎重，只可惜，出身太低賤，娘親又良善軟弱，注定這輩子困難重重。跟隨蕭襲月對她來說，也是一場賭局。

    香陽本來好不容易攀上了張大，結(jié)果現(xiàn)在張大自身難保、不知生死，心頭郁悶傷心惱恨得跟貓兒抓似的！這會兒立在一旁，瞟著蕭襲月心里咒罵。都怪著小災(zāi)星，害死她了！

    蕭襲月哪能不知道香陽想什么，也不理睬她，就讓她那么站著。今天白天發(fā)生那樣的事，她又回了將軍府，晚上定然全府上下都要召開“大會”，到時候，她又是眾箭之矢。

    蕭襲月坐進(jìn)大木桶里洗澡，先前在熙寧園只是簡單的擦拭了一下。多少年沒有洗過這樣的熱水浴了！被打入冷宮六年，只有小慎兒為她悄悄燒過一次熱水，用那偷偷撿來的廢鐵水瓢，一點一點的費力的燒，看得她心酸得疼。

    先前在熙寧園里大夫人命人拿給她的衣服雖然是錦衣，但是卻是下人穿的款式。雖然面上說是“一時找不到像樣的”，但誰看不出來，那是讓她蕭襲月看清楚自己身份！

    冬萱看著那下人衣服氣憤諷刺道：“小姐，把這爛衣服拿去燒了吧，正好給您熱熱洗澡水。大夫人也是‘節(jié)約’，竟然連套小姐穿的衣服都準(zhǔn)備不出來?！闭l信！

    蕭襲月透過水汽氤氳，瞧了那衣服一眼。

    “留著吧，我瞧著它……”蕭襲月嘴角勾起一絲笑，“甚好，母親一番美意，做女兒的怎么能不知感恩。就穿它?！?/br>
    冬萱聞言正要把衣服理好，等一會兒蕭襲月沐浴完畢穿。蕭襲月又吩咐香魚：“香魚，衣服這般臟，你且拿去‘好好’的洗干凈。記住，要‘好好’的洗……”

    冬萱有些不解，把衣服遞給香魚。香魚見蕭襲月的眼睛瞟了一眼屋外那塊青石頭，心里略作思量，明白了過來。

    天兒熱，干得快，洗洗并不礙事。

    蕭襲月讓三個丫鬟都下去了，她要一個人靜一靜，想一想。雖然已經(jīng)確定自己重生了，但是這一切還是那么難以置信的不真實，而后那些年的種種磨難如此深刻啊。被剜去膝蓋，斬斷十指，被挖眼割舌……雖然現(xiàn)在她的身體又完好如初了，但還是忍不住后怕。

    臨死前關(guān)于秦譽(yù)的那段回憶又越發(fā)清晰。

    ‘本殿若愛上哪個女子，必將她刻入骨血，一生不負(fù)?！?/br>
    秦譽(yù)被凌遲處死之前，吩咐在他死后送來了那段肋骨雕刻的骨簪，雕做的是銀鉤彎月，刻著一個“月”字。

    前世，她嫁給秦壑為妃，與秦譽(yù)是宿敵。他們曾有過數(shù)次交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天下相爭，向來如此。有一回，秦壑戰(zhàn)敗，她被秦譽(yù)軍隊所以俘虜送到了秦譽(yù)案前。當(dāng)夜秦譽(yù)獸性大發(fā)，撕爛了她外裳，差點將她殘忍強(qiáng)暴！所以，前世她是害怕這個男人的。既敬畏他的殺伐決斷、智謀無雙，又害怕他的傳言中的無情冷酷。

    記得前世，她第一眼見到秦譽(yù)時，他的身邊就圍繞著一群別人送來的鶯鶯燕燕，她立刻冒出一個想法：誰若愛上這個男人，定然一輩子傷心。這樣的男人不是她蕭襲月這樣的規(guī)矩女人該碰的，所以一直敬而遠(yuǎn)之。

    人人都說，三皇子秦譽(yù)最愛兩件東西。一是江山，二是女人。秦譽(yù)院中妻妾成群，但是他卻還是貪得無厭，見到中意的女人就擄走，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當(dāng)然，大部分女人是趨之若鶩的。一個有權(quán)有勢，還長得一張妖孽美人臉的男人，幾個女人不心動？不過，這些女子都沒有一個落得好下場，無一不是獨守空房、久之成怨婦。

    秦譽(yù)對美人的審美也有些神奇，姬妾長相性格都有幾分相似，巧合的是……

    蕭襲月低頭看著水面映出的自己。

    巧合的是，她的長相氣質(zhì)也屬于他的審美偏愛范疇。

    蕭襲月想了一陣兒，放棄再想。不管秦譽(yù)是什么心思，然而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現(xiàn)在這個時空的秦譽(yù)跟她還是陌路人。就算上一世他破天荒的喜歡上了她，那也不關(guān)這一世的事。

    蕭襲月洗罷從木桶里站起身，正好聽見身后破舊屏風(fēng)后傳來腳步聲，想來是香魚曬好衣服拿來給她穿了。她從不習(xí)慣別人伺候穿衣。

    “衣服搭在屏風(fēng)上吧，我自己來穿?！?/br>
    腳步聲很輕，很穩(wěn)，繞過了屏風(fēng)，卻沒有人回答。

    蕭襲月略奇怪，回頭

    “啊！”

    男人！

    蕭襲月一看自己一絲不掛，捂住雙胸“噗通”一聲蹲下藏在木桶水下，可是她洗的是清水澡，不是花瓣澡，根本沒有一點遮擋！細(xì)白的肌膚，緊張得泛起微紅。

    “是你”

    蕭襲月一下子怔住。秦譽(yù)！是秦譽(yù)！蕭襲月萬萬沒想到，一轉(zhuǎn)身竟是秦譽(yù)站在她身后定定的看著她。自從被蕭華嫣陷害，與秦譽(yù)衣衫不整的被“捉j(luò)ian在床”之后，她便再沒見過秦譽(y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