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hù)皇上！”

    卻見那兇殘的暴民全部跪了下來，并沒有造反的意思。

    這？

    “陛下萬歲，我們可以作證，四小姐沒有睡到卯時三刻，因為……因為四小姐的馬車，卯時一刻便被我們截住了！”那暴民頭頭之一的黑臉漢子倒是義氣。

    “是啊，四小姐是為了幫我們謀求出路，才耽擱了時間、來遲了?！?/br>
    文帝本是嚇了一跳，早前就聽聞平京城外涌進(jìn)了一支頑固的暴民，不少會武，任官府如何下旨鎮(zhèn)壓都剿滅不了，此番，這官兵都莫可奈何的兇殘暴民，竟然乖乖的跪在他面前，替蕭襲月求情？

    文帝讓那暴民頭子說清楚原委，那衣裳破爛的暴民頭子沒有文化，東拉西扯總算說了清。原來，昨夜夜半，他們就得到了消息，說高太后義女要從那條陋街過，隨后又有人出了主意：抓住蕭襲月，要挾官府，獲得錢糧！反正左右都是死！于是他們就埋伏在那里等候，直到蕭襲月出現(xiàn)……

    “陛下萬歲，蕭四小姐不但不計較我們要埋伏殺她，反而帶我們?nèi)チ烁帲瑸槲覀冎该髁顺雎?，得了?zāi)糧。四小姐是好人?。　?/br>
    “求陛下饒恕四小姐！”

    上百暴民為蕭襲月求情的聲音響徹平京街道，震撼著在場上千雙耳朵！方才暗罵責(zé)怪蕭襲月的臣子，都暗暗心驚嘆服。

    蕭華嫣震驚，心下略焦急方才她可是說過，她卯時三刻出門時見蕭襲月才方醒來。可惡！明明萬無一失的計劃，竟然還弄不死她！到底她命有多硬！

    大腹便便的府尹大人也隨后趕到，將原委說了一通，他之蕭襲月是太后義女，也正好巴上去得個好名聲，無不贊頌。

    暴民里也有幾個讀過書識過字的，知道那阿諛奉承的本事，又說了幾句歌功頌德、贊揚(yáng)皇帝朝廷的話，文帝及一干大臣聽著越發(fā)順耳。

    “原來義妹是救濟(jì)災(zāi)民去了，倒是朕誤會了你?！蔽牡郯选氨┟瘛弊兂闪恕盀?zāi)民”，想法已是明顯，蕭襲月幫他做了件功德，如何不好？于是把蕭襲月大贊了一番。“秋高氣爽，秋狩還未發(fā)箭，出宮便得此喜訊、官民和樂，真乃我北齊大幸！”

    “是陛下福澤，才保萬民康泰啊?！?/br>
    “是啊，是皇上福澤天下，實乃我北齊之大幸?！?/br>
    “……”

    馬屁之聲，此起彼伏。文帝心情大好！就算昏聵無能，到底還是喜歡聽國泰民安歌功頌德的話。

    蕭襲月側(cè)目對上蕭華嫣，嘴角勾起一抹笑。

    “四妹出門時大姐還在梳妝打扮，真是好生擔(dān)心大姐會遲，沒想到大姐還早到了，meimei總算放心了。”

    她在挑釁！蕭華嫣哪聽不出那話中的諷刺和陷害，捏緊了拳心。臣子們介于大將軍和鄭國公府的面子，不敢微詞，可老百姓沒有那么多估計，夾道的百姓紛紛低聲議論?！皩Π?，方才那個穿得跟天仙似的小姐不是說，她卯時三刻出門，那四小姐才初醒么？”“是撒謊吧……”“不會吧，看起來那么善良的女子怎么會……”

    文帝也想起來，轉(zhuǎn)而對蕭華嫣皺眉問道：

    “你方才不是說，卯時三刻出門是才見蕭襲月方醒么？這又是怎么回事！”

    ☆、第32章 行宮密謀

    蕭華嫣從蕭襲月帶笑的“關(guān)切”眸子收回目光，低首跪下：

    “陛下恕罪、四meimei恕罪，當(dāng)時一心想著快些趕來，怕耽誤了行程，可能是誤看了。”

    文帝嘴唇剛動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蕭華嫣身旁的婢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砰砰的磕頭，誠惶誠恐：

    “皇上恕罪，是奴婢看錯、不怪小姐。奴婢初來將軍府，對路還不甚熟悉，可能走錯地方，去了別的院子，以為那位睡得遲、身子不適而未起來的小姐便是四小姐。是奴婢眼拙、罪該萬死！”

    轉(zhuǎn)眼，錦繡的額頭已經(jīng)磕得青紫。

    “既是下人眼拙誤看，也怪不得華嫣。襲月啊，你jiejie為你擔(dān)心受怕了一早上，還說要等你怕你找不著路，護(hù)妹之情讓本宮也深為所動，曾聽聞將軍府夫人治教女有方，本宮今日算是見識到了，”陳皇后突然插話，轉(zhuǎn)而對文帝道，“依陛下之見呢？”

    太后不在，陳皇后一言，幾個臣子敢有異議？或者說，愿為沒有任何封號、大權(quán)的蕭襲月有異議？太后對蕭襲月的態(tài)度尚還模糊，還是觀望著好。只有百姓低低的議論、偶有不平之聲，并不敢大聲。

    文帝本來還有疑惑想追問蕭華嫣，但聽陳皇后有意偏心放過，本想作罷，卻見蕭襲月?lián)P著一雙清亮逼人的眼睛看著他，若昧著良心放過又覺愧疚，腦門一轉(zhuǎn)想了個折衷的法子。

    “罷了，蕭華嫣確實護(hù)妹情深，出門匆忙誤判也屬無意，倒是你這個奴婢！身為奴才卻不為主子分憂、反而添亂，差點害得姐妹不睦、害得朕誤會襲月，若不罰你豈不是讓天下人說朕賞罰不明！來人，把這奴婢拉下去打十板子?！?/br>
    蕭華嫣一聽十板子，略忐忑擔(dān)心錦繡一挨打抖落了出來，卻見錦繡并沒有亂章法，而是繼續(xù)替自己頂下罪名。

    “謝陛下不殺之恩、謝陛下不殺之恩！”

    府尹派了衙役領(lǐng)走了“暴民”，狩獵隊伍總算出發(fā)！

    掛著雄鷹以及猛虎野獸形狀的各色旗幟整齊出發(fā)。

    錦繡被杖了十板子，衣褲上已見血痕，卻堅持要隨身伺候蕭華嫣、同行前往。蕭華嫣瞧著那血跡略不忍，錦繡卻并不慌張。“小姐莫擔(dān)心奴婢，不過一點皮rou之苦，若能換四小姐的命，還是值得的?！?/br>
    蕭襲月與蕭華嫣被安排乘同一輛車馬車。蕭襲月先行上了馬車。蕭襲月先行上了車，蕭華嫣才帶著兩名婢女，一個塵雪，一個錦繡，上車來。錦繡一上來，便又忍著痛跪了下去，磕頭不起來：

    “四小姐恕罪，錦繡千不該、萬不該走錯地方、認(rèn)錯了人，差點害得四小姐誤會大小姐。還請四小姐看在錦繡初來府上不熟悉的份上，饒了奴婢吧?！?/br>
    蕭襲月心里不屑哼了聲她聲音故意這么大，馬車外頭都聽見了，若還責(zé)罵她，豈不是讓人覺得她蕭襲月小氣得連個初來乍到的下人都容不得？若是個粗心直率的，還真會著了她道兒、落人口實了。

    “起來吧，不知者不罪，你是母親特意從國公府要來的，想來定是能力出眾才被瞧上。如此好奴才，我怎會為一件小事責(zé)怪你？只要你日后好好伺候大姐，便是對我最好的‘恕罪’了?！笔捯u月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連冬萱都忍不住要感動了，更別說馬車外側(cè)耳傾聽的人。四小姐好肚量！

    “我們大家都坐著，你這跪著倒顯得奇怪了，坐吧。”

    錦繡一聽坐字，屁股就疼，哪里敢坐，趴也趴不下，只能屈膝跪著，好不凄慘，雖是奴才，卻已經(jīng)二十八的年紀(jì)，跪在比自己還小十來歲的丫鬟小姐面前，心頭想來也舒爽不到哪兒去。冬萱心頭也陣陣舒坦，連帶跟隨馬車搖晃的下巴都輕快了。

    冬萱佯裝撩開簾子看外頭，順勢把上車前藏在懷里的小石子往車輪子下一扔，馬車廂冷不防的猛地一搖，錦繡一屁股坐下去！

    馬車外的人只聽見一聲飽含痛意的“哎喲”聲，頗有幾分血淚相和流的感覺……

    兩千一百名御林軍隨護(hù)御輦左右，衣甲鮮亮、閃耀，佩劍鋒利、□□如林。三百多名北齊宮廷樂師奏響宮樂，而又有三百多名太監(jiān)內(nèi)侍扛著冠蓋儀仗、三百多名婀娜侍女前、后隨行，聲勢浩大，所過之處馬蹄留香、地上灑滿千日紅花瓣，寓意步踩紅花，盛世萬春。

    隊伍剛走到平京城的城門，蕭襲月便聽見外頭有個侍女極小聲的興奮低說了一句“是三殿下！”那聲音飽含癡迷。

    蕭襲月驟聽一陣鏗鏘而急切的馬蹄聲，剛撩開車簾便見一張冷峻的臉擺在面前，下了一跳！這張冷臉眉頭鎖著，醞釀著暴風(fēng)雨的眸子將她上下仔仔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打量完，眉頭一松，烏云暴雨驟散，還翹了一邊嘴角，咕噥了一句：“竟然連暴民都治不住你?！?/br>
    秦譽(yù)說完也不等蕭襲月說話，就嘩一下放下簾子，只聽馬蹄兒吭吭，輕快的跑遠(yuǎn)。

    冬萱還在回味秦譽(yù)那句話的意思，回頭卻見蕭襲月拉著一張臉，于是亮著眼睛小聲解釋：“小姐你生氣做什么，三殿下是在夸你呢?！?/br>
    “……”

    蕭襲月沉默，不禁為此番帶的事冬萱而不是香魚這個決定，而深作自檢。

    ·

    西山是齊國皇室?guī)装倌陙淼尼鳙C之所，本名溪山，有三條水流湍急的山澗繞山而行，將寬廣的西山一分為三，東、西、中，另外北部還有一塊山險水急、野獸毒蟲出沒的廢棄區(qū)域。

    皇家每年狩獵的區(qū)域不同，以便保護(hù)獸禽，保證不破壞西山之平衡。今年便是在東部這塊區(qū)域狩獵。

    西山之側(cè)建有行宮別館，宮殿巍峨、占地寬廣，不便隨行入山的妃嬪便在館中，等待皇帝暮歸享樂臨幸。

    文帝一行人由于早上耽擱了一陣時間，路上又因前些日子大雨連綿而并不十分好走，到西山下時日頭已向西。晨昏雖然是捕獵最好時機(jī)，但到底是一群金貴的人物，便先在行宮歇息，明早一早開始圍獵。

    蕭襲月、蕭華嫣各自被宮女引去了各自的房間。一路上五步一亭、十步一閣，回廊畫滿祥云祥獸、花鳥蟲魚，連回廊上都鑲著金邊、明珠，地上青玉石鋪的地，一塵不染。蕭華嫣一直進(jìn)退有禮，雖不動聲色卻暗自驚嘆，早前本以為平京四大貴族已經(jīng)是北齊富貴的極致，卻不想，跟皇家的奢華比起來，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蕭襲月跟在后頭，對著一切早已司空見慣，并不以為意。

    前世，南北交戰(zhàn)，南齊太子一把火燒了行宮大門，士兵百姓入宮冒險哄搶珍寶，秦譽(yù)率了兵將，三箭將南齊太子射殺，砍下頭顱掛在平京城頭，將亂兵盡數(shù)剿滅。

    不過，那些珍寶卻并沒有被上交給皇室，而是不知所蹤，傳言被jian詐的平津王秦譽(yù)私吞。而后不久又傳出，那些東西都被平津王折成了銀子，分給了被南齊士兵燒殺搶掠的村民和受傷的士兵。她問秦譽(yù)，秦譽(yù)卻不屑一顧道：“名聲和人心比銀子更重要，本王不下點血本……如何讓人替本王賣命、擁立本王為天子呢？”前世一直嫉惡如仇，聽他那么一說，便越發(fā)討厭起他來。

    “四小姐，便是這兒了?！睂m女聲音悅耳，提醒蕭襲月。蕭襲月這才從回憶里抽離，步入屋中。

    蕭華嫣的屋子距離蕭襲月的不遠(yuǎn)，但遠(yuǎn)比蕭襲月的屋子更為精致奢華。

    蕭華嫣坐在金碧輝煌的殿里，打量著四周唯有皇家才可裝飾的五爪金龍圖案，心頭忍不住微微的興奮。這還只是偏殿，皇帝皇后所住的正宮何等奢靡恢弘更無法想象！

    怪不得，怪不得那么多女人削尖了腦袋的想往皇宮里鉆，至高無上、風(fēng)臨天下，誰人不想、誰人不喜歡？雖她并不癡迷于那金銀珠寶、富貴榮華，但人就活這一回，她蕭華嫣生來金貴、集萬千寵愛，那鳳位仿佛便是為她所設(shè)，如何也要博它一博！

    “小姐，此番皇后娘娘安排您住在這里，比四小姐的住處好不少，心意已顯而易見?！?/br>
    蕭華嫣正在回憶陳皇后那鳳冠鳳袍，乍聽“蕭襲月”三個字，心頭一陣惱恨！

    “想起蕭襲月我便心頭發(fā)梗！她簡直是生來與我討債的！”

    “當(dāng)年大夫人并非正室，熬了五年才將原夫人扳倒，得來如今風(fēng)光，得兒女福分，大小姐須得忍耐?！卞\繡說的大夫人是鄭國公府的大夫人，鄭氏的娘。

    蕭華嫣順順氣。“我如何不知要忍耐，只是……大約我年輕氣盛，總是時而忍不住?！?/br>
    錦繡細(xì)長的眼睛閃過一抹狠色：“小姐放心，明日便是她的死期！”

    “昨日你便同我說過這句話，可她現(xiàn)在還好好的活著，早上還讓我下不來臺！娘親若知道了，還不知要怎么數(shù)落我……”鄭氏心氣兒高，對女兒要求也不低，尤其是名節(jié)聲譽(yù)，那可是必須得保住的！

    錦繡附耳：“今日是“借刀殺人”、刀不聽話，明日，便是咱們自己的人，不怕出岔子！都是國公府培養(yǎng)的死士，就算失敗也斷然扯不到咱們身上。”

    “蕭襲月生性狡猾，恐她識破?！笔捜A嫣見識了蕭襲月頑強(qiáng)的生命力，已不如之前的輕敵。

    “她不入套，我自有辦法讓她心甘情愿入套！明日只需要一個人‘相助’……”

    “誰？”誰會讓蕭襲月甘心涉險？

    錦繡對著蕭華嫣疑惑的眼神，伸出在后宅奪了無數(shù)丫鬟主子性命的手，比劃了一個“三”的手勢。

    蕭華嫣略作思量，乍然明白，驚聲：“你說……三皇子？！”

    ☆、第33章 人生三怕

    蕭襲月正要休息，卻有宮女來稟告，“四小姐，三皇子說想見您。”

    蕭襲月一聽，再一看外面天色，睡意醒了大半！這廝大晚上過來，必沒有好事！于是連忙對退得飛快得宮女吩咐：

    “就說我已經(jīng)睡熟，不方便……”

    “不方便什么？”

    一只修長玉手一撩殿旁的淺桃色帷幔，接著撞進(jìn)來一尊大佛。

    “姑姑果然非同凡響，還能一邊睡、一遍瞪著我……”

    蕭襲月郁悶……這人動作真是快！

    蕭襲月耐著性子禮貌敷衍。

    “方才是睡著，不過現(xiàn)下已經(jīng)醒了，三皇子深夜造訪不知所為何事？”

    蕭襲月話音剛落，秦譽(yù)便腳步一個踉蹌、順勢往她那兒一倒！蕭襲月驚嚇想閃躲，卻被他雙臂圈住、抵在朱木雕花柱子上。背后是冷硬的柱子，身前是結(jié)實壯碩的胸膛，一絲兒曖昧氣息陡然從兩人摩擦的衣袂見升起、迅速升溫。

    蕭襲月?lián)P眸正對上秦譽(yù)那俯視而來的熾熱視線，還有他噴灑過來、帶著酒味的呼吸。

    “原來三皇子喝醉了酒，”蕭襲月朝殿外叫冬萱、宮女，可她喊了兩三聲，一個人影都沒有。

    秦譽(yù)壓著她、鉗著她，目光灼灼：“別喊了，他們都被我打發(fā)遠(yuǎn)了，我若需要伺候，不還有姑姑么……”

    秦譽(yù)說完，露齒一笑，俊顏染緋紅，目光灼灼，吐氣如酒、醉人心魂。此時的他哪還是平時那威風(fēng)凜凜、桀驁不馴的樣子？現(xiàn)在分明就是個醉醺醺的……餓狼？

    “……三皇子是醉了，還是先喝點熱茶洗把臉，醒醒酒吧?！焙鸵粋€醉鬼有什么好理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