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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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有了前生的回憶,想起了他對蕭華嫣的癡戀,假若她真做了那許多壞事,他又真的對她下到了手么? 心頭最純美的摯愛,若真的乍然成了心狠手辣的之人……不若,不回想起前生種種,恐怕還沒有這般矛盾。 眼下要快些找到那個該死的隴上老兒,定是他動了手腳,害了嫣兒! 馬蹄聲響,膠東王府的馬車跑遠(yuǎn)。 而平津王府里,榻上蕭襲月將將醒來,一睜眼便見了一張飽含了焦急的俊顏近在咫尺。秦譽摸了摸蕭襲月的額頭。 “有些燙。早上說讓你小心著涼,你就是不聽孤王的?!?/br> 蕭襲月這才明白,原來不能怪肚子里的孩子嬌氣,是她真著涼了。 ☆、第117章 大雪能掩蓋污穢,卻并不能裝飾出一片平靜純潔的世界。郡王秦宏府上哭嚎聲震天,伴著婦孺的凄厲慘叫,以及差兵無情的刀劍。 “宏郡王勾結(jié)燕羽會,意圖謀反,人證物證俱在。陛下有旨,立斬?zé)o赦!” 血,浸透了滿院的白雪,如同紅梅落了一地。 秦宏眼真真的看著自己的妻兒被斬殺,卻無能為力,自己也被人從背后一劍刺穿的胸腹,倒在雪地里,熱血熔化一片白雪,分不清血水與雪水。 秦宏如同冤鬼一般盯著那道黃的圣旨,張口血流如注,罵道——“皇上……竟這般心狠手辣……枉顧手足之情,橫加……污蔑……” 又是一劍扎在他背上。 “污蔑圣上,罪加一等!” 宏郡王以謀反之罪,先斬后奏!此事轟動朝野,說轟動,卻也不盡然轟動,因為嘛,此事不宜多提——上頭策謀之人,不許。 宏郡王是暗里歸順平津王秦譽的,此番宏郡王府的悲慘下場,不是殺雞儆猴,是什么? 陳太后這一招,真是狠辣至極!以燕羽會之名,治了秦宏之罪,必然還會往上牽扯,似乎意指秦譽的目的。 懿寧宮里還是如同往常,熏煙繚繞,光線也不甚明亮。陳太后一襲淺色打底的錦衣,上頭一枝深棕色絲線刺繡的紅梅花,從下衣擺處一直蜿蜒到腰際。那鮮紅的紅梅花瓣落在素色的白底錦衣上,如同宏郡王府上那點點落在雪地上的鮮血;她腰間那一尺束腰,如同宏郡王府上女眷自縊的白綾。 “太后娘娘,您是這會兒喝茶,還是等會兒?!鄙弸邒咝⌒乃藕蛑?。 陳太后手腕上帶著一對乳白色的玉鐲子,她翻看了下左右手精致的五彩長甲,玉鐲碰撞發(fā)出叮鈴的輕響聲。 “放著吧?!甭曇艉L(fēng)華,有著舊日嫵媚。 “娘娘,咱們安插在平津王府的眼線遞來了消息,說昨兒個大早上,膠東王天才擦亮,就馬不停蹄的趕車去了平津王府,與平津王和蕭襲月兩人秘密地談了好久的話,還關(guān)著門、避著下人,不知說了些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勾結(jié)一處了?!?/br> 陳太后那一冷冷地一哼,落入唇角略深的笑紋中,并不著急似的。 “可聽見說了些什么?” 蓮嬤嬤眉毛動了動,眼睛盡是精明,小聲道:“線人似乎聽見里頭膠東王說了一個……一個‘朕’字!”這個字可不是旁人敢說的,饒是回稟,蓮嬤嬤提起此字也是什么忐忑。 陳太后尾音上翹的“哦?”了一聲,確然有些意外,臉色凜了一凜?!皼]想到秦壑這般著急了。哀家早懷疑他不像是表面表現(xiàn)的那般全然無野心,沒想到著急成這副模樣……” 說完,陳太后又覺察出些不對來??汕刿譃楹我笄逶绲呐艿狡浇蛲醺ケ砻髦\逆野心?這,于理說不通,這二人難不成背地里掩藏著什么共同的秘密不成?但話又說回來,一山不容二虎,這兩個男人都是旗鼓相當(dāng)?shù)穆斆魅?,且多年并不對盤,合作的可能性不大。再說,秦壑現(xiàn)在可還沒有那膽量與她撕破臉。而她,也需要利用秦壑來牽制秦譽,不然,這一個秦琰皇帝還不太聽話,那又冒出個秦譽來肆無忌憚的作亂,可有得她頭疼的。 “天牢里,蕭華嫣如何了?”陳太后這回主動問起,蓮嬤嬤才敢回了話。自上回她收了銀子主動提起蕭華嫣之事,沒落到好不說,反而惹得陳太后動怒,此后便不敢再提。 “蕭華嫣似乎中了蕭襲月的毒,孩子,是保不住了?!?/br> “沒用的東西!連自己的庶妹都斗不過,哀家還指望她能做什么?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蓮嬤嬤本還想說蕭華嫣不知為何突然神智恍惚了,但見陳太后已經(jīng)不悅,便沒再說下去。其實蕭華嫣也不是沒用,只是奈何她那十五六歲的庶妹實在厲害。蕭襲月那雙眼睛亮得逼人,她第一眼看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主兒! 陳太后消了消氣,又突然想起什么,朝蓮嬤嬤斜了斜眼睛。 “鄭國公府的那鄭舒窈你可見著了?” “回太后娘娘,老奴昨兒個去文曲殿見過那位孫小姐了。確然是個精靈剔透的人物,長得的也靈靈秀秀的,處事周全妥當(dāng)。昨兒個老奴過去時正碰見文曲殿里的兩個掌事宮人發(fā)生爭執(zhí),本是火燒火燎宿怨已久的,但是那孫小姐笑呵呵地三言兩語就給化解了去!那兩人本看對方不慣已久,不想就這么一回就給化干戈為玉帛了。老奴當(dāng)時見了也是好生嘆服,這個鄭小姐處事周全考慮妥當(dāng),為人思想也中正、規(guī)矩,斷然不是那心比天高會策反的主兒?!?/br> 陳太后一聽也來了興致,要知道蓮嬤嬤可是不常夸人的?!芭叮空嬗心阏f的那般好?” 蓮嬤嬤才意識到方才沒注意、說得太實誠,恐怕不妥,所以補了一句?!暗降缀貌缓门乓膊桓覕喽?,只是從昨兒個她的一番言行中看出,定然不是個蠢的?!?/br> “你親眼看見那兩個掌事宮人化干戈為玉帛了?” “正是?!?/br> “哼,好個‘化干戈為玉帛’。那,就她了……” “娘娘選此人定然沒錯兒。這孫小姐與平津王本就是青梅竹馬的舊識,兒時還無意救起過落水的平津王,于他有救命之恩。傳言當(dāng)時平津王還曾許過諾,日后有事他定會幫她、還她這個人情。當(dāng)時其父鄭家大爺為了女兒清譽,免得誤傳些謠言出來,影響孫小姐擇婿,便將此事掩了過去,是以知道的人不多。而且這位孫小姐飽讀詩書,自小跟著一位老圣人學(xué)經(jīng)論道,對君臣之禮看得非常之重,斷然不會如那蕭襲月一般忤逆,慫恿、助長平津王謀反。是以,老奴覺著,這位孫小姐是平津王王妃最佳人選?!?/br> 陳太后綿長的“嗯”了一聲,伸了伸手,意思便是要抽水煙了。負(fù)責(zé)掌管水煙的宮女立馬便去取了水煙斗來,點上。白霧氤氳,立刻有股草藥和果香彌漫開來。 “這鄭舒窈年紀(jì)多大了?” “約莫十□□了?!?/br> 十□□,還沒許人家,放在平京的大戶人家里都是老姑娘了。放家里供著都是要被戳脊椎骨的。 “十□□了還沒出嫁,看來鄭家確然是寵愛這長孫女。是什么原因沒出嫁,可打探清楚了?” “老奴只打聽到個大概。仿佛是說這位孫小姐年少時喜歡上了個作畫的畫師,那會兒平津王本有意求娶,但孫小姐沒點頭,而后這五六年約莫是真死心了。說起來那畫師還真是個清高的,死活不愿入贅,寧愿當(dāng)個窮書生?!?/br> “竟還有這么一段兒。呵,死心了也好。這世上哪有什么值得追尋的男女情愛,久了還不得膩煩……” 蓮嬤嬤將鄭舒窈的畫像給陳太后看了一回。陳太后滿意地點點頭?!懊寄康故呛褪捯u月那丫頭片子有幾分相似?!?/br> “正是正是,老奴第一眼見了也很驚詫。選鄭舒窈定然能讓平津王漸漸失了對蕭襲月的興趣,拆了他們二人的勾當(dāng)。以免他們二人一條心的,厲害得緊?!?/br> “嗯……” 陳太后沉默了一會兒,就在蓮嬤嬤以為這對話就此結(jié)束之時,陳太后卻正色吩咐道: “你還是派人繼續(xù)留意蕭華嫣,若有人要害,還是先保她一條命?!?/br> 蓮嬤嬤有些意外,早前以為陳太后已經(jīng)全然放棄了蕭華嫣。 “蕭華嫣已經(jīng)入獄,娘娘還不打算放棄這顆棋子么?” 陳太后哼了一聲。 “哀家想了想,蕭華嫣雖敗在蕭襲月手里,但也不算是蠢貨。資質(zhì)也不錯,丟了確實可惜。她暗地里做的那些謀劃也算是高明,只是碰到了個更高明的罷了。” “太后娘娘就不怕她再敗么?” 陳太后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有些煩膩?!鞍Ъ业故峭蝗幌朊靼琢?,蕭華嫣敗得越慘、栽得越狠,對蕭襲月的恨就越深,留她一條命在,總有翻身的機會?!?/br> “可牢里有消息,說她好似瘋了。若是個瘋子,拿來就是沒用了。” 陳太后冷笑了一回,瞥了蓮嬤嬤一眼。“蓮嬤嬤,你怎地也糊涂了。幾十年來宮中裝瘋賣傻的人并不是沒有過,但……你看幾個是真瘋了的?!?/br> 蓮嬤嬤驚了一驚?!疤笫钦f,她是裝的?” “管她裝的還是真的。這回咱們不需出手,膠東王自會想辦法。一顆不聽話的棋子何須哀家來cao心。最近把蕭襲月的動靜盯緊了,莫要讓她弄出什么幺蛾子來。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可有被發(fā)現(xiàn)?” 蓮嬤嬤臉上略有得意,笑道:“太后娘娘且放心,那細(xì)作可是咱們十多年的心血,斷然不會有問題的。蕭襲月、平津王,還有那府上上百口人,沒有一個發(fā)現(xiàn)端倪的。咱們要收網(wǎng)時,只需要那么一捏,平津王和蕭襲月的命,還不是攥在咱們手里……” 蓮嬤嬤臉上的笑,最后化作陰狠的笑容。陳太后聞言心情也暢快了一些,近來秦譽和秦壑召回了平京,她就沒有一日是完全高枕無憂的。 “好,讓這細(xì)作好好潛伏著,萬莫要輕舉妄動。眼下秦壑勢力亦深不可測,哀家若不是需要他們倆互相牽制,如何需要這般耐著性子與他們磨?!?/br> 眼下,秦壑、秦譽與她這一派,三股勢力相互牽制,暫且和平。一旦某一方崩塌了,另外兩方將是一場血戰(zhàn)。而今新帝秦琰與她時而也陽奉陰違,她也漸漸發(fā)現(xiàn)阿卓依并不是個蠢貨,是以她窩里還要防著這兩條隨時可能咬人的蛇,不宜輕舉妄動。只待慢慢磨掉秦譽與秦壑的勢力,讓他們雙方互相狗咬狗,都弱下去,到時候,便是她陳太后的天下! 想回封地去韜光養(yǎng)晦? 呵。 癡心妄想! ** 蕭華嫣在天牢里瘋瘋傻傻了兩日,天牢里時常有她驚恐的啜泣聲。自牢中的獄卒都換做了膠東王府之人,蕭華嫣的日子自然是比前兩日好過了一些。 讓她好過? 呵!也不問問她蕭襲月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 秦壑在天牢里的安插這些假獄卒,以為能瞞天過海?未免想得太天真。蕭襲月這日晨起,換了厚衣裳,裹了白狐裘披風(fēng),出門。懷孕之后吃的東西格外補身子,本是瘦削的身子,一下子豐腴了不少,頗有幾分少婦的妖嬈嫵媚風(fēng)韻。 “小姐,您近來越發(fā)好看了。若您在將軍府時也吃胖些,斷然不會讓華嫣二小姐全然搶去了風(fēng)頭?!倍娴?,扶著蕭襲月走出月門,一邊叮囑著小心地上滑。 “風(fēng)頭有什么好搶?出頭鳥哪知落得到好的,本宮彼時可沒有銅皮鐵骨頂?shù)稑??!?/br> 蕭襲月說了一句,便沒在說了,也沒多看一眼冬萱?!跋泗~、荷旭,你們雖我出門。冬萱,你留在府上?!?/br> 幾人答了是。冬萱眼睜睜的看著幾人離去,獨留了自己,眼睛里暗了一暗。 平津王府門前,蕭襲月在劍風(fēng)以及另外三個高手護衛(wèi)的護送下,上了馬車。趕馬車的,是楊霸山。 “娘娘,咱們這去哪兒?” 蕭襲月嘴角勾起一絲兒冷笑,說了兩個字。 “天牢?!?/br> ☆、第118章 嚴(yán)寒的冬日,天牢牢房屋頂掛滿了冰凌子,如同冰窖。 蕭襲月才下了馬車,打算往里走,立刻被看門的差兵攔住—— “來者何人?沒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內(nèi)!” 荷旭怒聲:“狗奴才,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家娘娘是誰!” 蕭襲月本就有千歲鄉(xiāng)君的頭銜,更別說而今還是與平津王關(guān)系密切,對付個小差兵是綽綽有余。蕭襲月披著帶帽的白狐裘披風(fēng),寬大的帽檐遮住了小半張臉,只露了一半鼻子和精巧的唇、下巴。但這小差兵卻看都沒看蕭襲月一眼,毫不留情道: “小的只認(rèn)圣旨、不認(rèn)人!沒有圣旨誰也不能進(jìn)去!” 帽檐下的櫻唇輕啟?!澳阋ブ??” “對!圣旨?!?/br> “那……你找閻王爺討去吧?!笔捯u月話音剛落,身旁的劍風(fēng)手起刀落,小差兵捂著脖子那一道血痕,張口卻說不出話來,倒在地上。 天牢的差兵分配職責(zé)任務(wù)時都是成雙的,這人卻是獨自一人,且態(tài)度強硬、狐假虎威,當(dāng)是秦壑換進(jìn)來的人。左右是爪牙,少一個省一分心。 荷旭不料蕭襲月那軟綿綿的話一落,便是奪命,心下對蕭襲月又越發(fā)敬畏起來,想起曾經(jīng)在她身邊當(dāng)細(xì)作的日子,脖子上還有股涼颼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