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于是,她原原本本地將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包括在路上偶遇云鳳章和謝靜雅等人,然后眾人一路同行,再到進城遭到圍攻再到皎云山莊,以及兩人最后的決裂,全部都說了。 楊小娟認真聽完,沉思半晌,于是從頭開始評判:“這哪是巧遇,這分明是故意的?!?/br> 楊小姣道:“我后來也明白了。” 她接著又道:“那個周玉音和謝靜雅都對云大哥有心思?!?/br> 楊小姣道:“我也知道。” 楊小娟最后著重問起兩人決裂的事。 “你說你是某個女人的替身和影子,那你見到那個跟你長得像的女人了嗎?” 楊小姣搖頭說沒有。 楊小娟又問:“那你憑什么這么認為?” “猜測和直覺。” “云大哥他怎么解釋?” “他說他有前世的記憶,他說我們前世是夫妻,你覺得我能信他嗎?” 楊小娟用力敲敲腦袋,道:“我腦子有點亂,你讓我好好想一想?!?/br> 接著楊小娟像審案子似的開始盤問。 “他說他有前世的記憶,那他有什么具體證據(jù)嗎? “他說我記得我的愛好,我的怪癖,我的……胎記?!?/br> 楊小娟點頭:“前面的確一問鄰居就能知道,但有一條,你身上的胎記只有我和娘知道。我們可沒往外說。而且你小時候也不可能有人看過,因為咱們家來鎮(zhèn)上時,我都五歲了?!?/br> 楊小姣臉上發(fā)熱,她身上有兩處胎記,一處在左胸,一處在臀部。他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楊小娟蹙著眉頭思索。 楊小姣道:“算了,你別多想了,別一會又腦袋疼?!?/br> 楊小娟一揮手:“我快弄明白了。別打斷我。” 楊小姣本想說,結(jié)果都這樣了,明不明白又有什么意義呢。 就見楊小娟突然一拍大腿道:“這么說來,有些事情我也弄明白了。” 楊小姣驚訝:“什么事?” 楊小娟問道:“你記不記得去年中秋失火的事情?” “當然記得。” “那你記不記得,失火前那個云齊就曾經(jīng)旁敲側(cè)擊地提醒過食肆后廚的事情?” 楊小姣依稀記得有這事,但后來被她忽略了。 楊小娟再接再厲:“你再想想,為什么云鳳章早不修晚不修池塘,偏偏在那兩天清理?為什么他家準備那么多木桶?如果不是他家準備齊全,這半條街都得燒光了?!?/br> 楊小姣當時沒在意,現(xiàn)在一想確實如此。 “還有一件事,你再想想,就是咱家池塘里的財寶的事。你不覺得很奇怪嗎?他像是早就知道似的。你說一條爛泥塘有什么魚好釣。那個云齊和忠伯不是在打魚根本就是在撈東西。” 楊小姣當時就覺得好像有什么預謀,她有幾次想問都云鳳章岔過去了。 兩人一開了頭,很多事也跟著串起來了。 “還有孫大夫的事,我怎么覺得他是特意路過似的。你的臉以前又不是沒看過大夫,都沒辦法。怎么就偏偏孫大夫能治,還跟你推薦他師父,而且他偏偏是在云鳳章出現(xiàn)后來的……” 楊小姣心頭震撼,她仔細想想他們一路上的事,云鳳章真的對她的口味和習性了如指掌,她在客棧里遇到蛇的那天,他也是那么自然而然地抱著她哄她。還有就是園子的事,事后想想,如果她有一座園子,按照她的品味來說,她真會設計成那樣。如果她真是誰的替身,容貌相像并不奇怪,可是難道脾性和口味也能那么像嗎?這世上真有那么巧合的事嗎? 她又想起那次馬車上的問答,當時云鳳章也是這么說,因為她不信,所以他才讓忠伯告訴自己,他有胡說八道的毛?。靠墒撬诼宄沁@么久,從沒聽說過他有這個毛病。那天爭執(zhí)時,她重又提起這個問題,他的反應是驚訝,好像他忘了這件事似的。 楊小姣喃喃問道:“可是一個人真的能記得前世的事情嗎?” 楊小娟想了一會兒,道:“反正戲文里有這么說過,老人講古時也聽過,不過身邊沒見過。但大千世界無奇無有,誰能說得準呢?!?/br> 楊小姣心中猛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真如他說,他們前世是夫妻,他帶著未盡的緣分來來尋她? 楊小姣又道:“可是我一直覺得不真實,不踏實?!?/br> 楊小娟嗤笑:“你有什么覺得不真實的,人家根本沒必要騙你。因為他是云鳳章。他有極多選擇卻選擇你說明他是真的喜歡你。做人有時就要像大黃,有好骨頭啃時就啃,想那么多干嗎。” 楊小姣本來還有些郁郁不樂,此刻一聽這話卻被逗笑了。 楊小姣又提起了雙兒的事:“可是我有那么多情敵,你和爹娘怎么辦?這一次是雙兒,下一個就可能是你我或是爹娘?!?/br> 楊小娟滿不在乎地道:“誰想砍我就來唄,反正我不怕,看誰砍過誰。我砍了人,衙門都不帶管的。再說了,到時咱家可以請護衛(wèi)。沒辦法,你想得到更好的,就得付出點代價。你摘了最艷的花,還不讓馬蜂蟄你幾下?你想想,咱們小時候摘果子,為啥你每次都摘得最大最多,因為你不怕扎,敢跑到荊棘叢中去摘?!?/br> 楊小姣再笑,不由得說道:“我怎么覺得你比我清醒明白多了?!?/br> 楊小娟嘿嘿一笑:“我聰明唄,還有就是,因為我是旁觀者,當然看得清楚。人們常說事后諸葛亮,其實也有個事外諸葛亮?!?/br> 第二天,楊小娟追問道:“姐,如今你也弄明白了,那你打算怎么辦?” 楊小姣沉思不語。楊小娟頓足道:“我都替你著急,這樣吧,你趕緊再去一趟洛城,不是我嚇唬你,你這一離開,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試圖乘虛而入?!?/br> 乘虛而入?她不由得想起了周玉音和謝靜雅,這兩位一定會這么做的。 楊小娟又替她加了一把火:“就算天下掉餡餅,你也得伸手去接啊。再是前世姻緣,你也需要配合啊?!?/br> 楊小姣不再遲疑,當下決定去找云鳳章。 沒想到,她還沒啟程,就聽人說,云鳳章又回桃花鎮(zhèn)了。 ☆、第四十一章 追來 這天早晨,楊小姣吃過早飯后,正準備洗頭發(fā),就見楊小娟一陣風似地跑回來,沒進院就開喊:“姐,他回來了。今日凌晨回來的。有人看見了,說是從馬車上抬下來的?!?/br> 楊小姣的手一抖,披頭散發(fā)地就往外跑。跑到半路又覺得不妥,于是又折回來,隨便綰了頭發(fā)才出門。 她去的急切,真到了云府門口卻又停住了。 看門的人不是忠伯,她以前沒見過。 那人面帶怒容地看著她道:“你把我家公子害成這樣,還不去看看。” 楊小姣轉(zhuǎn)身進去了。 她快步穿過院落,直奔云鳳章的房間。 云齊和忠伯在門口守著,一看到她,便沖她點頭,請她進去。 楊小姣一步步走進去,云鳳章身穿白色夏布衣裳,仰面躺在榻上。僅一眼,楊小姣就看出了他的身形比一個月前瘦了許多。他的面色蒼白似紙,唇無血色,雙眼緊閉。 楊小姣看著,心里一陣難過。 她在床前等了很久,他一直沒醒。 楊小姣走出去問忠伯,他病了多久,看大夫了沒有。 忠伯壓低聲音說道:“公子一個月前外出時受了重傷,他急著見你,只是簡單包扎一下便要去找你,臨走時,又擔心臉色不好惹你擔心,便用了女人用的胭脂和粉遮蓋。” 楊小姣聽罷既難受又愧疚,怪不得那天,她覺得他的臉色好得奇怪。他帶著重傷,興沖沖地來找她,她卻兜頭潑給他一盆冷水。 “后來,他又淋了雨支撐不住,昏了過去,我便和云齊將他抬回府中,他昏睡了幾天,一醒來就要回桃花鎮(zhèn),我們沒辦法,只好帶著他回來,只是他傷勢未愈,天氣還熱,路上又顛簸,這下傷好得更慢了。一路上吃什么吐什么,我請楊姑娘行行好,等他醒來一定得勸他多吃些飯。” 忠伯嘆口氣,低聲懇求道:“我不管你和公子之前發(fā)生什么,我請你看在他過去對你還算不錯的份上,暫時別提那些……傷心事?!?/br> 楊小姣強忍眼淚,頻頻點頭?!拔也粫岬摹!?/br> 忠伯說著便端了一碗溫熱的粥遞給楊小姣,楊小姣捧著碗走了進去。云鳳章還沒醒。 楊小姣見他嘴唇干裂,便用布巾浸了水,輕柔擦拭他的嘴唇。 楊小姣看著他的臉,手情不自禁地摸了上去。摸他的眉毛鼻子嘴唇。他的呼吸先是清淺平和,中間突然變得急促起來。 他夢囈似地喃喃輕語,“小姣,你要信我,要信我……”那聲音像一個被拋棄的孩子一樣凄楚無助。 楊小姣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的臉緊貼著他的臉,動容地回答道:“我信你,我全信你。” 他說完那句話,仍繼續(xù)昏睡。 楊小姣握著他的手,也不管他能否聽到,一古腦地將自己的心里話全部傾吐出來: “……要放棄你時,我能為自己找到很多理由。不放棄你時,也能找到很多理由。 其實一直以來,癥結(jié)都在我心里。我先有了退縮的念頭,后面的每件事都成了佐證這個念頭的理由。 我一直心里不安,我不相信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盡管我嘴上沒說,但多年的丑女生涯,早已深深地烙在我里。我怕別人說我配不上你,我覺得自己配不上更好的東西更好的人。 我更怕將來引起的風風雨雨。我看似勇敢實際是很懦弱……” 她說著說著,就覺得手中握著的手輕輕一動,楊小姣驚喜地抬頭看去,剛好對上了云鳳章明如秋水的眸子。 他靜靜地凝視著她,一瞬也不肯移開目光。 兩人四目相交良久,楊小姣剛要開口,云鳳章卻用嘶啞干澀的嗓音低聲說道:“小姣,我想一直陪著你。如果不能做夫妻,做鄰居也可以。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求你允許我在旁邊陪著你,我不打擾你,只是默默地看著你,只要你幸福就好。前世那些美好的回憶已經(jīng)夠我度過余生。” 淚水奪眶而出,楊小姣堅決地說道:“不行,我不允許你做我的鄰居?!?/br> 云鳳章明亮的目光迅速暗淡下去,臉色愈發(fā)灰敗。 連鄰居都做不成了嗎? 楊小姣話鋒一轉(zhuǎn),嗔罵道:“你這個混蛋說話不算話,你一個月前還問我愿不愿意做皎云山莊的女主人呢。” 云鳳章先是狂喜,然后是難以置信,他用了跟當時一樣的口吻:“小姣,你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 楊小姣正色道:“在這種事上,我不會跟你開玩笑?!?/br> 云鳳章慢慢地笑了,那種笑,像初夏的艷陽一樣耀眼炫目。 他一臉恍惚地說道:“你掐掐我,看疼不疼。” 楊小姣抱著他的手指啃了一口。 云鳳章滿足地閉上眼睛,無賴地說道:“一點也不疼,再啃一下?!?/br> 楊小姣狠狠地咬了一口,這次他不得不承認確實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