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按照賈赦的意思,阿壽如今已經(jīng)需要吃一些輔食了,出身富貴人家就有這種好處,只要吩咐下去,自然有下人把你吩咐的事情做得妥妥貼貼,阿壽每天到了這個時候,都要吃一小碗燉得的雞蛋羹,里面還會放上剁成茸的魚rou或者是蝦仁,雖說院子里面就設(shè)了小廚房,不過提過來還是得路過一段回廊的。 見張氏和賈赦臉色都有些不虞,那丫鬟放下食盒,趕緊請罪,賈赦他們午睡之后就在屋里面哄孩子,壓根沒注意外面怎么回事,這會兒玻璃還沒造出來,為了擋風,窗戶上都拉了厚簾子,根本看不到外頭。聽丫鬟一說,這才知道,從午后的時候開始,外面就已經(jīng)開始下起了大雪,因為也不是今年頭一場雪,大家一開始也沒有在意,哪知道不過一兩個時辰的功夫,雪已經(jīng)積了半尺來深,這丫鬟就是出去了一趟,哪怕身上裹著棉襖,也凍得幾乎是透心寒,雖說按照規(guī)矩在外面撣了雪,搓了手才進來,但是還是帶進了一股子寒氣。 賈赦和張氏都有些色變,這么大的雪,可不是什么叫人賞心悅目的事情,賈赦琢磨了一下,說道:“找管事傳下話去,叫人隔上一段時間就將路上還有屋頂?shù)难┙o清理一遍,莊子上的佃戶也一樣,各家都出一兩個壯勞力,別的地方不要緊,屋頂?shù)难┮欢ㄒ皶r清干凈,帶上一些蔥姜,燒了蔥姜水,干活的人冷了就喝上一碗,驅(qū)驅(qū)寒氣!” 等到丫鬟出去傳話了,張氏才是有些憂慮道:“卻是好幾年沒聽說這樣的大雪了,若是這大雪下上幾天,只怕就要有麻煩了!” 賈赦也是嘆了口氣,說道:“咱們在城外,又能有什么辦法,能管的,也就是咱們家這一畝三分地了,回頭等雪停了,叫人出去打聽一下,若是又受災(zāi)的,再聯(lián)系順天府那邊,咱們家捐點糧食棉衣什么餓的,也算盡點心!” 張氏點了點頭:“嗯,回頭咱們也得跟榮寧二府還有我娘家那邊說一聲,大家一塊兒做,也能多一份心意!” 賈赦點了點頭,下炕穿了鞋子,到外間看了看外面依舊在下的鵝毛大雪,不由輕嘆一聲,如今這樣的氣候,也不知道還要持續(xù)幾年呢,希望朝廷早點將那些作物推廣開來吧,總不能叫人沒了活路。 雪一直下了三天多才算是停了下來,這幾天賈赦這邊的下人安排了輪班,隔半個時辰就出來清理一次積雪,莊子上那邊有佃戶本來還有想要偷懶,見得雪一直在下,根本沒個停的意思,也被唬了一跳,半夜睡都不敢睡,叫家人在下面舉著火把,幾乎就在屋頂上不停地鏟雪,好在也沒有哪家的屋子被雪壓塌的,等到雪停之后,疲憊不堪的大家都是松了一口氣。 大雪封路,進城的路都不好走了,賈赦叫人做了雪橇,沒有雪橇犬,也只得用牛拉著進了城,才知道,這場雪災(zāi)果然釀成了老大的禍患。 京城一貫是東富西貴,南貧北賤,貴人多住西城,東城那邊不光有倉庫,還有諸多巨賈豪富住在那邊,富貴人家倒好,家里有下人,房屋也結(jié)識,雪下得再大,對他們來說也沒有什么影響,還可以圍爐賞雪,吟詩作賦。北城那邊也還好,多半是家道中落的人家,但是還算是有些底蘊,家中也有存糧,屋子還算堅挺,只要勤快一些,肯及時清理積雪,也很難出現(xiàn)什么問題。 但是南城住的卻都是些窮苦百姓,很多人家所謂的屋子都是些草房,風一吹,一層屋頂就被掀沒了,就算有些磚瓦房,也是破敗不堪,房梁柱子被蟲子蛀了也就不說了,瓦片都不齊全,四處漏風。那樣的房子,就算是有心掃雪,也沒什么辦法,你要是敢上房,一腳下去,就能把房頂給踩塌了。 在這種情況下,南城損失慘重,許多屋子被壓塌了,很多人半夜被塌掉的屋頂墻壁埋在廢墟里頭,還有人在這等冰天雪地里面被凍死餓死了。雪停之后沒多久,順天府就帶著人清理出了好幾十具尸體出來,叫人觸目驚心。 圣人之前看雪這么大,就是憂心忡忡,命人預(yù)備著救災(zāi),如今見順天府遞上的折子,更是心煩意亂,而且京畿附近其他地方也有貧民受災(zāi)的折子遞了過來,都得賑濟,找戶部那邊一盤算,光是京畿范圍內(nèi),沒個幾十萬兩銀子都打不住。何況長安這邊下了雪,其他的地方又如何呢,定是也要受災(zāi)嚴重的,這么下去,秋天剛剛送上來的稅銀就要去掉小半,朝廷要養(yǎng)兵,要給朝臣宗室發(fā)俸祿,每年都有各種天災(zāi)得賑濟,這么一折騰,明年銀子鐵定不夠花啊! 這么一想,圣人頓時也沒了多少好心情,哪怕是太子見他心中煩悶,食欲不振,孝敬了一些點心玩物,宮里多了一雙一模一樣,而且能歌善舞的姐妹花,也沒能讓圣人高興起來。 圣人心中不痛快,下面的人自然也別想要痛快起來,結(jié)果不多久,總算有件事讓圣人高興了一些,豐裕伯府,榮國府,寧國府還有賈赦的子爵府,又有另外一些人家各家捐了多則數(shù)百石,少則數(shù)十石的糧食還有大量棉衣棉被等物送到了順天府,以順天府的名義發(fā)放給受災(zāi)的百姓。 圣人正為這事發(fā)愁呢,就有人出來為君父分憂了,還不是自個出面施恩,而是捐獻到順天府,以朝廷的名義賑災(zāi),這樣的話,朝廷里子面子都有了。 圣人自然是龍心大悅,當下直接命人賞賜了各家錦緞茶葉點心等物,雖說不算值錢,但是卻是個態(tài)度,一下子,朝中文武百官都反應(yīng)過來,做京官的,很少有窮的,每年什么冰敬炭敬,各個衙門也就是或多或少的份,遇上一些實權(quán)部門,想要鉆點空子也比較容易,圣人一表態(tài),大家或多或少,都捐贈了一些糧食衣物,起碼,那些災(zāi)民短時間內(nèi)衣食是沒什么問題了,如今的問題是,他們應(yīng)該住在哪兒。 有人想要拍馬屁,說什么可以將災(zāi)民分流,住到家中有空余屋子的富戶人家,結(jié)果差點沒被人噴死,這種事情,以前不是沒人干過,結(jié)果問題大發(fā)了,那些災(zāi)民一無所有,見富戶有吃有喝,高堂廣廈,心中難免生出不平之意,加上人多壯膽,竟有沖擊富戶人家的庫房,強搶人家糧食財物,甚至強占人家女眷的,官府還不得不派兵鎮(zhèn)壓,結(jié)果抓是抓住了,怎么處置又是個問題。有了前車之鑒,誰還敢接納這些災(zāi)民,別搞得最后里外不是人。 賈赦那邊卻是遞上了折子,提出先在空地上,用雪制造冰屋,晚上暫時居住,白天的時候,以工代賑,讓那些災(zāi)民自個組織起來,清理積雪廢墟,收集建房的材料,順天府那邊也可以趁機重新規(guī)劃受災(zāi)地區(qū)的人口建筑,組織他們重新搭建房屋,等到天暖和起來,冰屋不能住了,新房也差不多搭建好了,可以住進去了。 朝臣對這個幾乎是有些異想天開的辦法都有些拿不定主意,冰屋,這真的能住,睡在冰里頭,不會凍出毛病來吧。 賈赦那邊卻是早有主意,已經(jīng)叫人做出了一個。 賈赦第一世的時候雖說沒去過北極圈,但是一些地理人文雜志上卻是將各地的風土人情都說得頭頭是道,自然也看過關(guān)于北極愛斯基摩人冰屋的介紹。何況,賈赦也去過東北,東北那邊年年都有冰雕藝術(shù)節(jié),那邊就會展示用冰塊做出來的房子,甚至還有宮殿,可見這種冰屋還是很堅固的,不會出現(xiàn)塌陷之類的情況,能夠保證安全。 而且這玩意建造起來很簡單,很容易就能上手,先用雪加工成規(guī)則的冰磚,一層層壘上去,再潑水,氣溫低,水很快就能結(jié)冰,不用多久就能夠?qū)⒔跏前肭蛐蔚姆孔訅酒饋?,只要留個小門進出就可以了。要不是最近氣溫實在是很低,就算是白天也幾乎是滴水成冰,賈赦也不會想起這個辦法來。 工部那邊派人參觀了賈赦命人造出來的樣品,還讓人住進去試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玩意很能擋風,而且保暖效果也很好,雖說逼仄了一些,不過對于災(zāi)民來說,有個容身之處就不錯了,難不成還真的讓那些富戶騰出房子來給他們住啊,這不是自個給自個找麻煩嗎? 工部參觀驗收過之后,立馬就上了折子,表示此事可行,圣人一時好奇,還叫工部的人在御花園搭了兩個,自個親自進去試了一趟,發(fā)覺沒問題之后,立馬命令順天府與工部配合,全力組織災(zāi)民建造冰屋,暫時容身。 不過誰也不知道這樣的寒冷天氣會持續(xù)多久,因此,還得讓災(zāi)民抓緊時間,趕緊將自家的房子搭建出個架子出來,等到天氣暖和了,就趕緊搬出去住。 原本需要花費偌大人力物力的雪災(zāi)算是比較快速而且沒有太多消耗后患的情況下解決了,賈赦自然是其中的大功臣,何況,這種模式很適合在雪災(zāi)頻繁的北方各地推廣,也就是說,以后遇上這等大雪災(zāi),朝廷需要做的就不多了,只要地方官員照本宣科,差不多都能按照套路解決。 賈赦立下這樣的功勞,為圣人解決了一個大問題,圣人自然不能小氣了,雖說沒有給賈赦升爵,畢竟,如今不是什么開國亂世,爵位可不是那么容易得的,當初賈赦封爵未受阻攔,一方面他推薦良種的確有功,一方面他本身出身勛貴,差點就能繼承一個國公府,這才順利封了子爵,若是賈政一直沒什么建樹,賈代善也沒有太大的功勞的話,榮國公這個爵位降三等襲爵,也就是個子爵而已。 爵位不好升,子爵上頭就是伯爵了,沒個軍功,誰也不服氣啊,因此,圣人大筆一揮,給了賈赦一個封號,以后叫賈赦不用叫賈爵爺了,應(yīng)該叫順平縣子了。 多個封號對于賈赦來說,真的是可有可無,原本他是想要把功勞還給張家的,結(jié)果老丈人那邊堅決不肯,當初在良種的問題上已經(jīng)占了賈赦很大的人情了,如今再占了賈赦的功勞,張家這邊卻是真的過意不去了,何況,過猶不及,張家如今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再有別的功勞,不僅不是錦上添花,說不得反而是禍患了。 賈赦想想也是,對于帝王來言,功高難賞一直是一個難題,多少人最后抄家滅族不是因為他不夠忠誠,不夠能干,完全是因為四個字——功高震主! 張家從來遵循的就是中庸之道,并不喜歡出風頭,若非之前賈赦真的說服了自家老丈人還有老丈人他爹,他們連之前那個便宜也是不肯占的。只是張家之前的的確確是已經(jīng)走到了懸崖邊上,稍有不慎,便有覆亡之憂。 如今,張家?guī)缀跏菬o欲無求了,看得更加分明,太子雖說依舊得寵,但是圣人對太子的戒備之心卻是愈發(fā)重了,太子已經(jīng)是人到中年,兒子都到了快能辦差的年紀了,圣人卻還是拘著太子,寧可叫太子去宮學給弟弟還有宗室子弟講學,也不肯叫太子與朝臣有多少交往。 東宮有詹事府,按理說就是個小朝廷,結(jié)果呢,不等太子真的跟這些人有點君臣關(guān)系,那些人要么被調(diào)離,要么就被問罪,久而久之,即便是詹事府的人,也不敢跟太子有多親近了。 張家老太爺這個太子太傅,其實前幾年就說要告老還鄉(xiāng)了,只是圣人一直不肯批復(fù),張老太爺只得硬著頭皮繼續(xù)干,他原本不是沒勸過太子,太子如今的處境,能做的無非就是無為而治,只要做個孝順兒子就可以了,只是太子如何肯,一個太子,一個儲君,若是做個應(yīng)聲蟲,只知道符合父皇,這樣的太子做著又有什么意思! 何況,太子不是一個人,這么多年,哪怕圣人將他身邊的人弄走了一茬又一茬,但是依舊有不少人依附在太子身邊,其中,又分為兩種,一種就是那種愚忠的,他們腦子一根筋,覺得太子是元后嫡子,法理上天然的繼承人,他不做太子,不做儲君,其他誰做他們都不答應(yīng)。 另外一種呢,卻是想要巴著太子要好處的,這世間,開疆裂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就算你有這個本事,如今這個情況,也是英雄沒有用武之地,至于救駕之功,那更是虛無縹緲,難不成你詛咒圣人遭遇什么危險啊!因此,想要出頭,那么就得看從龍之功。太子占據(jù)了天然的禮法優(yōu)勢,跟著他總比投資不知道哪個皇子更加靠譜一些,因此,一大堆人有意無意地簇擁在了太子身邊,哪怕是為著他們的私利,也不能允許太子退縮啊,要是太子無為而治,等著皇位從天上掉下來了,要他們這幫黨羽作甚? 因此,張?zhí)祹缀跄テ屏俗炱ぷ樱粫刑佑X得張?zhí)挡豢蠋退?。而之前呢,在圣人那里,也覺得他當初看在張?zhí)祫傉话⒌姆萆?,才封他做了太子太傅,指望他好好教導自個那個熊孩子呢,結(jié)果呢,熊孩子不光沒有改過,反而更熊了,叫圣人也對張家有了不滿之心。 張家之前堪稱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如今朝堂平穩(wěn),尚且沒什么問題,日后圣人和太子若是對對方忍無可忍,不管是哪一方勝利,張家都沒個好果子吃。 因此,張家得了良種的引進試種之功,又得以封爵,日后良種推廣開來,張家便是天下百姓的恩人,到時候,除非張家犯下十惡不赦之罪,否則的話,不管是哪個皇子登基,都得捧著張家。 賈赦這個女婿對張家?guī)缀跏窃僭熘?,如何還能夠再占賈赦的便宜,因此,之后賈赦想要假托張家之名,他那位泰山大人也是決不允許了。 因此,賈赦這次撈到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封號,順平二字,不過是中平,但是一個縣子,想要多好的吉號本來也不現(xiàn)實。就像是文臣的謚號,你要是沒做過一品二品的大員,當過三公一流的人物,你敢承擔“文正”“文忠”一流的謚號嗎?皇帝就算有心,也要被禮部還有御史噴回來。 借著得了封號的東風,賈赦又給順天府捐了一百石的糧食,看著那些災(zāi)民的生活已經(jīng)走上了正軌,賈赦也能夠安心過他自家的小日子了,而此時,小阿壽已經(jīng)能夠含含糊糊叫爹娘了。 ☆、第37章 很快又到了年底,賈家這個年過得不怎么樣,榮國府那邊就不用說了,史氏過年也沒放出來,賈代善心情這小半年來一直沒好過,賈政兩口子倒是志得意滿,不過卻不敢在賈代善面前表現(xiàn)出來。至于賈敏,不是她親娘管家之后,日子也有些不好過起來,小王氏除了對賈珠和賈元春,還有賈代善,對誰都很摳門,賈敏本就是聰慧敏感之人,要不然,也生不出那樣的林黛玉出來,只是賈家的男人,多半對內(nèi)宅的事情不上心,史氏被軟禁,賈敏連去看望都是不能,更沒辦法去找賈代善哭訴,因此,原本明媚的小姑娘變得沉默了不少。 寧國府呢,賈敬一家子都沒回來,留下賈代化一個老頭加上一幫上不得臺面的通房侍妾,熱鬧得起來才怪了,不過,他寧可自個在家想法子逗樂,也不想再對上賈代善那張苦大仇深的臉。至于賈赦,更是不樂意跟一幫面和心不合的人湊在一塊兒敷衍。 因此,開過祠堂祭祖之后,大家都是各回各家。賈赦臘月二十之后就一家子回了順平子爵府,總要等到阿壽抓了周之后再回別院居住。 往年過年還算清靜,今年封了爵,每天門房那邊都能收到大把的帖子,有些平素聽都沒聽說過的人也遞了帖子說要來拜年,弄得賈赦一陣頭大,他也沒有打算真的見這些人,不過只是挑了一些關(guān)系較近的親戚還有一些以前有些往來的人走動了一番,等到過了正月初十,才算是慢慢清靜了下來。 正月十二的時候,老天爺不給面子,又下了一場大雪,在這樣的情況下,原本要舉辦的元宵燈會也是辦不成了,最多民間小規(guī)模樂呵一下,賈赦在家干脆玩起了冰燈,在花園里面弄了一大堆造型各異的冰燈出來,里面放上一支蠟燭,看著也是頗有些趣味。 阿壽對于各種冰雕也很是喜歡,他如今力氣比之前更大了,不用點力氣,都能從你懷里掙出來,差點沒叫他爬到了冰雕上,把張氏嚇得夠嗆。男孩子頑皮不是什么壞事,喜歡冰雕也不是什么奢侈的愛好,這年頭手工作品可不像后世那樣值錢,賈赦想要多弄出一些新鮮玩意改善自個的生活,家里養(yǎng)了不少工匠,對這些人來說,弄點冰雕實在是小意思。 賈赦干脆叫人在走廊上擺上冰雕,連廊上掛著的各色燈籠也換成了冰燈,阿壽喜歡看,直接叫人抱著站在走廊上看就可以了。 往來的親戚朋友知道了這事,都是不由失笑,回頭都要說一聲賈赦的愛子之心,一些人有些酸溜溜地說什么慣子如殺子,而更多的人卻是想著賈赦之前沒了一個兒子,只怕是把對那個兒子的愧疚轉(zhuǎn)化成了疼愛,加倍給了現(xiàn)在這個孩子了。 倒是一些人聽聞了賈赦這邊的一些事情,難免要說一聲:“玩物喪志!”不過這等評價對賈赦來說卻是不痛不癢,即便傳到賈赦這里,他也當做沒看見。 順平子爵府如今重要的不是這些,卻是阿壽抓周的事情。 賈赦這會兒才發(fā)現(xiàn)賈寶玉這家伙當初抓了胭脂絕對有問題,這玩意壓根是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抓周席上的,抓周準備的東西很多,但是哪怕準備點心都是那種看著普通,涼了連一點香味都沒有的那種,反倒是書本還有其他寓意比較好的東西,要么本身就是用非常亮眼的材質(zhì)做的,要么,就涂得花花綠綠的,總之,以吸引眼球和注意力為要,而其他那些寓意不怎么樣的,普遍就是那種灰撲撲的沒什么存在感的樣子,這么一來,即便沒經(jīng)歷過訓練,也不會出什么大岔子。 抓周宴這一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阿壽穿得跟個大紅包一樣,戴著一只輕巧的中空金項圈,上面還掛了個平安鎖,阿壽對這金閃閃亮晶晶的東西顯然很喜歡,抓著那只平安鎖就往嘴里送,他嘴里已經(jīng)長了幾粒米粒大小的小白牙,不過也沒多大力氣,卻是在平安鎖上糊了一大堆口水。 張氏梳妝好了轉(zhuǎn)頭一看,見兒子坐在那里啃著平安鎖,賈赦還在一邊看著逗樂,妙目一橫,嗔道:“光顧著笑,阿壽這么點人,骨頭還軟著呢,雖說這項圈金鎖輕巧,但是戴著也墜脖子,還不拿下來,等到抱出來的時候再戴上!” 賈赦夸張地彎腰行了一禮:“夫人教訓的是,小生自當從命!” 逗得張氏掩口直笑,然后看著賈赦利索地將項圈和金鎖取了下來,塞給阿壽一塊胡蘿卜雕的小老虎,阿壽也不介意,抓著胡蘿卜直樂。 抓周宴卻是中午,上午的時候,便有賓客陸陸續(xù)續(xù)到了,張氏去接待女眷,而賈赦有些不舍地親了親兒子嬌嫩的小臉蛋,然后去招待那些男客了。 年前給親友的帖子就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賈赦有官有爵,卻沒有實權(quán),一般的人也不會來拍他的馬屁,因此,來的也多是親近的人家。賈家各房都有人來,史家跟王家當初卻差不多是跟賈赦撕破了臉,賈赦也沒有下帖子,因此,也沒人湊過來,倒是四王八公跟賈家也算得上是老親,賈赦還沒有出繼的時候,跟這些人家的子弟都挺相熟,玩得也還好,因此,也都派了人過來,另外就是姻親,比如說張家的人。 其中不少人自從賈赦出繼之后,還真沒怎么跟賈赦打過交道,原以為賈赦為了賭一口氣就跟榮國府鬧翻了之后,只怕后來就要后悔,哪知道,賈赦以前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紈绔裝得挺像,卻是個內(nèi)里有主意的,離了榮國府之后,大概是沒了顧忌,也就不用藏拙了,兩三年的時間,就有了如今這般局面,卻是叫不少人家羨慕不已。 尤其是各家勛貴,都面臨著后繼無人的局面,也不光是后繼無人,也是處在一個轉(zhuǎn)型的尷尬期,讓孩子讀書吧,自家擠不進這個圈子,讓孩子習武吧,沒多大用處,而且還得擔心上頭忌諱,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各家的子弟成器的少,紈绔的多。 要是原來大家都這樣也就算了,偏偏冒出個賈赦來,原本簡直是一幫人里頭墊底的,很多人家教導孩子的反面教材,結(jié)果一朝發(fā)現(xiàn),人家不是沒本事,人家以前那是在裝呢,結(jié)果一下子變成了圣人也夸贊的青年才俊,幾年時間,自個給自個掙了個爵位出來,而且還不被上頭忌諱。 結(jié)果呢,原本那幫小伙伴算是倒了大霉,每每聽說賈赦又干什么事情了,回去之后,立馬就要面臨長輩的疾言厲色,甚至還得嘗嘗雞毛撣子,竹筍炒rou的滋味,別提有多郁悶了。 當然相應(yīng)的,在家長圈子里頭,賈代善也變成了反面教材,會打仗,有圣心又有什么用,家事糊涂,連自個兒子究竟是怎么樣都搞不清楚,結(jié)果放走了明珠,弄了個自認為是明珠蒙塵的死魚眼珠子做繼承人,如果他們是賈代善的話,他們都要嘔血了。 不管怎么樣,從賈赦封爵開始,算是又踏進了勛貴這個圈子里頭,只不過賈赦對此并不在意就是了,爵位官職對他來說就是外面一層唬人的虎皮,不要叫那些狐貍豺狼覺得他可欺,影響他的正常生活,至于其他的,難不成他得靠了爵位官職每年拿幾百兩銀子過日子嗎?那點錢,用來養(yǎng)護這個子爵府都不夠呢! 賈赦對于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交際興趣不大,但是不代表他不會,這會兒擺出了上輩子在萬花谷跟著一幫高人練出來的氣度,從容不迫地跟一幫賓客寒暄說笑,可以說是賓主盡歡。 而內(nèi)院,張氏那邊同樣如此,張氏本就是世家女出身,自小也是按照當家主母的標準培養(yǎng)的,論起人際往來,管家理事,樣樣不輸給別人,她嫁給原本的賈赦,那真是白瞎了她這樣的人品。 尤其張氏如今生活舒心,上頭沒有要伺候的婆婆,下面沒有難纏的小姑子,兒子聰明伶俐,丈夫體貼溫柔,身上有著誥命,腰桿子也挺得直,因此自然是底氣十足,不需要對任何人曲意討好,反而不少當家夫人還得對她捧著敬著,自然更是舒心。 這會兒讓丫鬟把兒子抱出來,阿壽長得玉雪可愛,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衣裳,看到張氏就伸手清晰地叫“阿娘”,叫人一看就喜歡,頓時,下面那些女眷都是連聲夸贊,夸得張氏心花怒放。 開宴之前便是抓周,很快,準備好的東西便放到了桌子上,張氏親手將阿壽抱到桌上,哄道:“阿壽,看到什么喜歡就拿起來,知道了嗎?” 阿壽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有些好奇地看著滿桌子的東西,隨手一抓,就抓住了一塊玉佩,那邊正想說“小公子日后一定品行高潔,君子如玉”什么的呢,阿壽就將那塊細膩的羊脂玉佩丟到一邊,然后就在站了起來,有些搖搖晃晃地在桌上走了兩步,最后竟是抓了一枚印章,卻是賈赦之前得了一塊雞血石,還沒來得及鐫刻銘文,這次干脆就將那塊雞血石印章也放到了桌上。 見阿壽抓著雞血石就不放了,一邊人都是笑了起來,同聲道:“小公子日后必承天恩祖德,官運亨通!” 消息傳到前席,也是迎來一通夸贊,夸得賈赦滿面紅光,原本就不怎么甘愿過來的賈政那邊卻是有些干巴巴地說道:“抓周什么的,不過是取個好兆頭,還得看孩子將來是否爭氣不是!” 賈赦臉色不變:“堂弟說得是,不過啊,做兒子就算不爭氣又怎么樣呢,只要我這個老子還在,自然會想辦法將他安排好了,大家說是不是??!” 頓時,原本被賈政的話說得有些冷場的眾人立馬捧起場來,紛紛說賈赦實在是慈父之心云云,總算一場抓周宴還算圓滿的結(jié)束了。 ☆、第38章 阿壽抓周之后不久,賈赦一家子又回了城外別院居住,不僅是城外生活清靜自在,這也是賈赦表明自個態(tài)度的一個手段,他不想摻和什么朝政,對于這些都沒什么興趣。 這一年正是春闈之年,春闈是三月開始,不過一般而言,遠一些的人年前就趕到了,大多數(shù)人也差不多是正月或者是二月初左右到達京城,預(yù)備參加春闈,畢竟春闈之前還是有許多準備活動的,最麻煩的不是別的,是住處,有親戚在京城的還好,直接投奔過去就行。其他人就得租房或者是住客棧了!最好的地段,自然是距離貢院不遠的地方,這里的客棧還有民房也最搶手,內(nèi)城其他的地段也可行,頂多考試那天早點出發(fā)就是。若是再稍微晚一些,你就只能到外城住大通鋪或者住到貧民區(qū)了,那樣的情況,你讀書有幾分效率就有待商榷了。 能夠考上舉人的,就絕不會缺錢,別看話本里都說什么窮秀才,考上秀才其實朝廷已經(jīng)有不少補貼了,比如說秀才根據(jù)檔次有從三十畝到十畝土地的免稅,廩生每年都有銀錢祿米補貼,雖說不多,總能過得去。而且你就算考不上舉人,在鄉(xiāng)下開個私塾或者是給哪個地主富戶做個西席,再“墮落”一些,去給人做賬房總是很簡單的事情,因此,生活絕對沒問題。 秀才尚且如此,何況是舉人,最簡單的,舉人就有數(shù)百畝地的免稅特權(quán),光靠著這個,就能做個地主了。若是有路子,舉人都能混個八品九品的官職了,雖說升遷艱難一些,沒有特殊情況的話,五品就是極限。但是就算是進士,真的能做到五品以上官員的,也是少數(shù),因此,也差不到哪兒去。 因此,跑到京城趕考的舉子多半都要找個好地段居住,那么早來一些自然是必須的。 二月的時候,天開始慢慢轉(zhuǎn)暖,而別院的那一片梅林也開始開花了,賈赦蒔花之能如今在京畿附近已經(jīng)得到了肯定,賈赦被一些人戲稱為“蒔花圣手”,“惜花主人”,賈赦之前進去去的牡丹梅花菊花等也就是少數(shù)人才有幸一見,后來就被圣人藏到了深宮之中,便是后妃也難得瞧上一眼,何況是別人。 而宮里的看不到,還不能到賈赦這邊來看嗎?賈赦對于賞花之人并不會拒之門外,他如今已經(jīng)定了規(guī)矩,每月逢三逢九之日便將正逢花時的那一片園子對外開放,不過自然也得限定人數(shù),想來賞花,那就先下個帖子預(yù)約排號吧! 這樣聽起來架子挺大,但是,絕大多數(shù)人對此并沒什么意見,畢竟,那是賈赦自個弄的花園,愿意開放給他們這些外人已經(jīng)是賈赦通情達理,不放太多的人進來也是對他們對自個負責,人多了,糟蹋了園子,鬧出什么事情來怎么辦。何況,賈赦又不是白丁,人家是圣上親封的順平子爵,簡在帝心的人物,你就算想要仗勢壓人,你也得有這個勢仗啊! 規(guī)矩定下來之后,賈赦的日子就輕松多了,反正逢三逢九的時候,自家人不往開放的花園里面走就是了。 賈赦的小日子過得很簡單,平常陪陪妻子,哄哄兒子,培養(yǎng)飼弄幾樣花草,讀點話本游記什么的,很是清閑,也很充實。 阿壽會走之后就不甘心只在屋里面轉(zhuǎn)悠了,對于外面的事情向往非常,這年頭也沒有什么工業(yè)污染,隨便找個地方都能號稱天然氧吧,何況天氣也日漸暖和起來,賈赦自個還是個大夫,因此,也不介意每天帶著阿壽去花園里面轉(zhuǎn)幾圈。 前一天剛下了一陣細雨,賈赦心情不錯,跟張氏說了一聲之后,就牽著阿壽去園子里面閑逛,因為這日正是逢九之日,賈赦也沒有去梅林那邊,而是帶著阿壽沿著鵝卵石鋪成的小徑在花園里面閑逛,將各種花草指點給阿壽看。 阿壽顯然是個挺聰明的孩子,重復(fù)個兩遍,他也就記住了,看到剛開的迎春花就揮著藕段一樣的手臂,嘴里念叨著:“要花兒,花兒!” 賈赦便折下一枝,給阿壽攥在手里,阿壽揮著開著黃花的花枝,滿臉都是興奮之意。 小孩子體力有限,一開始還能連蹦帶跳,跑個不停,沒多久就累得走不動了,蹲在地上耍賴,賈赦哈哈一笑,將阿壽抱了起來:“好啦,爹抱著你,阿壽你要去哪兒?” 阿壽煞有其事地指了一個方向,賈赦便抱著他沿著小路走過去,父子兩個嘻嘻哈哈,一路笑鬧著過去。賈赦對自家的地方很放心,他要跟兒子培養(yǎng)父子感情,因此也沒有叫下人跟著,不過園子里面各地本來也有花匠園丁,也不怕有什么問題。 走了一大圈之后,小家伙一直非常興奮,非要繼續(xù)往前走,賈赦卻是覺得時間不早了,往常這個時候,阿壽已經(jīng)在吃加餐了,便跟阿壽商量,先回去吃點東西,等到午后他睡了午覺醒來,再帶他過來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