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在宮里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趁此機會搬回鎮(zhèn)國公府也落個舒服?！?/br>
    “那…瑜表姐，可曾見過了殊表哥？”

    “東陵殊？”衛(wèi)瑜詫異，怎么突然提起他來了，“只在大軍入京那日在望月樓遠(yuǎn)遠(yuǎn)見過一次，并不能看的清楚，怎么了？”

    “沒…沒事…”沁華支吾著低下頭，轉(zhuǎn)移話題道，“我們?nèi)ツ沁叺募偕桨桑　?/br>
    “嗯…”衛(wèi)瑜不解，也沒再多問。

    說到誰誰出現(xiàn)，兩人轉(zhuǎn)過假山，正好與一群人在交叉口相遇。

    在泯泯華服公子中，衛(wèi)瑜一眼就看到了挺拔如修竹的東陵殊。

    他穿了一件湖藍(lán)色的錦緞長袍，繡著雅致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與頭上的白玉發(fā)冠相應(yīng)，腰間錦帶上也繡著同樣的銀色鏤空竹紋，一塊質(zhì)地上好的玉佩從側(cè)面垂下，連系繩的編織都是極其講究的。

    整個人如月致皎皎，姿態(tài)閑雅，不見絲毫馬上的征伐之氣，儼然一位清貴凜寞的世家公子。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二皇子王軼之，他見到衛(wèi)瑜與沁華公主也是一愣：“你們也在。”

    衛(wèi)瑜上前見禮，這些人中好幾人都是熟面孔，大家也不甚拘束，淺笑著互問聲好。

    不少府中品級稍低的公子們還需向沁華公主行禮，沁華雖面帶病容，也挺直腰背應(yīng)了下來。

    沒有過多交集，小談兩句話后便朝著兩個方向走開了。

    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眾公子并沒有馬上走遠(yuǎn)。

    “哎哎，看到了嗎？是衛(wèi)家阿瑜！”永陽侯府二公子常曄有些興奮地低低道。

    “你小子，還惦記著人家呢？”兵部尚書家三公子趙椽拍了他一巴掌，嗤笑道，“當(dāng)年讓我們陪著你去翻墻頭，被打的還不長記性？”

    東陵殊聞言微抬頭，黑眸深深。

    “誰沒個…沒個年少輕狂?。e以為我不知道你上次騎馬偷偷跟了沈家的大姑娘兩條街…”

    “什么？！郭義你跟著我meimei做什么！”沈華懿一聽急了眼，上去按住他的肩頭追問道。

    “誤會…都是誤會…”

    見郭義與沈華懿掐了起來，常曄功成身退，嘿嘿地蹭到東陵殊身邊，遞著眼色道：“怎么樣容廷，那位就是盛京明珠了，夠的上資格與你的美玉齊名吧？”

    東陵殊斜睨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輕聲道：“我不知她與我齊名與否，但總歸，人家的名聲里，與你沒什么關(guān)系?！?/br>
    “你！…你你你…”常曄氣的跳腳，見東陵殊已獨自走遠(yuǎn)，在后面仰著脖子喊道，“喂！這是我先看上的，你可不許跟兄弟搶?。　?/br>
    背挺如松，明明走的清散，卻讓人感到蓬勃的力量，朗朗不摧。

    隨意地朝后擺了擺手，閑閑地吐出三個字：“沒興趣?！?/br>
    王軼之的聲音蓋過眾人：“快走了！不是約好到塘櫨喝酒的嗎？蕭大哥從賴鄉(xiāng)趕回來，時辰應(yīng)該也差不多到了…”

    這邊，衛(wèi)瑜見沁華公主神情又變得飄忽不定，不禁有些憂傷，只覺得現(xiàn)在的小女孩心里裝的實在太多了，她跟本就猜不透。

    但她腦子還算活絡(luò)，綜合沁華之前收藏文集，到每每提及她表哥就說話支吾，再看今日見面后神色就不對了的重重表現(xiàn)，衛(wèi)瑜恍然大悟…

    看來，沁華心里想的人，竟是東陵殊?。?/br>
    兩人為表兄妹，身份地位又相配，只是這年紀(jì)…衛(wèi)瑜皺眉，東陵殊會不會老了些？

    但又想到昭樂寺驚馬后，東陵殊焦急趕來相救，那時的他就是為了公主而來啊！在不愿暴露身份的時刻，還會為了阿秀現(xiàn)身，看來也非無情。

    至于年齡嘛，自己與赫連墨啟也相差了九歲，并不是多大的問題。

    偏頭看著已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無法自拔的公主表妹，衛(wèi)瑜忽然覺得，在她的感情上適時幫上一把還是很有必要的。若能成，也算可以報答了東陵殊的救命之恩。

    ☆、第二十二章 德雅初考核

    當(dāng)天氣漸涼，預(yù)定的文會考核日子也到來了。

    地點位于綏遠(yuǎn)侯府京郊的別院，秦楚歌、衛(wèi)瑜等人一早就到了，以便做些準(zhǔn)備。

    考核內(nèi)容不限定，琴棋書畫皆可，姑娘們可自行挑選最擅長的一項。

    過程分為兩輪，第一輪由衛(wèi)瑜等人先挑出突出的二十位，然后第二輪再根據(jù)“投花使”們投花的數(shù)量，選出最受歡迎的十人。這十人就可以成為德雅文會的固定成員。

    這次考核，受到了盛京各公侯世家的重視。秦楚歌、衛(wèi)瑜所代表的圈子，是全國貴女最高的地位，能夠進入德雅文會，無疑就等于被她們接納，這是從前許多千金小姐擠破頭都難以融入進去的。

    再者，德雅文會的成員有才貌雙全的“盛京明珠”——這位一直被公認(rèn)的女子標(biāo)榜；還有秦楚歌——從小才名遠(yuǎn)播，當(dāng)年“神童”的光環(huán)還不曾被遺忘。此外，其余成員無一不是德行兼?zhèn)涞拿?，能多與她們交流，對自身也是一個提高的機會。

    于是，時辰未到，別院外就已經(jīng)車馬絡(luò)繹不絕了。

    常沫將到來的姑娘們引進來，到杜珂處做下簡單的登記，寫上姓名、家族與所選擇的考核項目，以便待會兒的分組比試。

    秦楚歌、衛(wèi)瑜和沈畫書則在后院整理遞來的名單。姑娘們選擇的項目大多是作詩、書法、畫作和樂器，另有四位選擇了棋藝。

    衛(wèi)瑜看了看，首先排除了棋藝：“下棋我可不在行，秦jiejie估計也不行，看來只能交給畫書了?！弊猿耙餐涣死锨爻?。

    “別叫的親熱?！鼻爻枥浜撸┝搜坌l(wèi)瑜道，“每次聽你喊秦jiejie三個字，就不會有什么好事，心累?！?/br>
    “會嗎？這明明是親切的稱呼啊，我覺得特別適合我們的關(guān)系?！?/br>
    “……”

    “衛(wèi)瑜?！鼻爻枵J(rèn)真道。

    “嗯？”

    “幾日不見，我覺得你說話直白了許多。”

    “直白了好啊，適合我們的關(guān)系?！?/br>
    “……”

    秦楚歌不想再跟她說話，轉(zhuǎn)向沈畫書利落地分配道：“棋藝你負(fù)責(zé)，我來審畫作，樂器交給杜珂和沫兒，寫的詩大家一起來評。”

    剩下了一項書法。不語。

    衛(wèi)瑜支著腦袋，笑意盈盈地聽著。風(fēng)吹過，頭頂?shù)你y杏樹葉桫桫作響，天空蔚藍(lán)，著實是個好天氣。

    她太享受這種感覺啦！

    沒有什么煩惱事，閑閑坐著，身邊就是好友和老對手。

    喝喝茶，聊聊天。

    真想一直這么下去。

    秦楚歌余光看到衛(wèi)瑜看向她的眼里盛滿了莫名的情意，不由渾身一抖，默默朝沈畫書那邊挪了挪。

    “蕭世子來了！”石橋那端，常沫引著白衣飄然的蕭?？羁疃鴣?。

    衛(wèi)瑜笑著抬頭看去，卻愣了一下。

    在他的身后，還走來了一位玄色騎服勁裝的挺拔男子，他的肩頭坐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娃娃，也穿著同款的衣裝，一大一小甚是吸引眼球。

    “阿姐！阿姐~”小團子看見了衛(wèi)瑜，興奮地一顛一顛地?fù)]著手，而下面的男子對于肩上的顛簸卻毫不在意。

    沈畫書與衛(wèi)瑜詫異地對視了一眼，當(dāng)初負(fù)責(zé)擬請?zhí)乃齻兌?，并未邀請這位安平公世子爺啊？

    “是我邀請的?！鼻爻璧_口，起身迎了上去。

    二人見狀也收起了心思，來者是客，何況還是這么位她們當(dāng)初想了想，還是沒敢遞帖子的大人物。

    “阿拙，世子爺，你們來的這么早啊?！毙l(wèi)瑜接住從哥哥肩上滑下?lián)溥^來的小團子，笑著道。

    她們在帖子上寫的時間比第一輪初選晚了一個半時辰，屆時直接開始第二輪投花便可。

    “左右無事，便一起先來了，看有沒有什么能幫忙的?！笔掑Ｃ嗣F子的腦袋，看著衛(wèi)瑜神色溫柔。

    衛(wèi)瑜在專心逗弄著小團子，并沒接收到他眼中的情誼，一聽有人主動幫忙，立馬不客氣道：“那敢情好，我們正打算過去進行第一輪篩選，今日來的姑娘人數(shù)超過預(yù)期的，你們兩位就幫忙一同看看吧！”說完牽著小團子率先向前院走去，蕭澹無奈地?fù)u搖頭，跟在了一旁。

    側(cè)目看去，衛(wèi)瑜見秦楚歌正笑著跟東陵殊說著什么，而東陵殊也不似往常的清冷做派，眼神溫和，頓覺兩人關(guān)系不簡單，不僅微微替沁華公主感到擔(dān)心…

    似乎感應(yīng)到了視線，東陵殊忽然抬眸，與衛(wèi)瑜看的正著，見她眉宇間帶著絲憂愁，不由莫名，短暫停留后又淡淡地移開了。

    蕭澹一直在細(xì)心觀察著衛(wèi)瑜，見她時不時向那邊瞟去，默默地左跨一步，正好擋住了她的視線。

    一行人來到前院，原先三三兩兩圍坐閑聊的姑娘們都安靜了下來，在座的都是未嫁女，因不曾限制門檻，還有不少庶女前來，希望可以借此改變自己的命運。

    此時的姑娘們見平時只能靠想象的兩位世子爺一同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竟感到身處云里夢里，紅著臉激動的竊竊私語。

    綏遠(yuǎn)侯府的這個別院東陵殊似乎很熟悉，在姑娘們的注目下淡定自若地抱起小團子，帶著蕭澹來到西側(cè)的竹林邊。兩人閑閑地坐在石砌茶臺的兩邊，自有婢女上前擺好烹茶飲具。

    在青翠竹林的背景襯托下，白衣玄服對比鮮明，一芝蘭玉樹宛若謫仙，一清冷俊致讓人屏住呼吸，兩人舉茶談笑，言語間唇角微揚，身形慵懶隨意，風(fēng)姿絕然。這一幅極美的畫面，不自覺地吸引著眾人的目光。

    沒人注意的角落，一灰色布衣打扮的男子鬼鬼祟祟地從不遠(yuǎn)處的樹后探出個頭，又很快縮了回來，一邊興奮地小聲嘀咕道：“果然沒有白來！”，一邊伸手麻利地解開肩上臟兮兮的包袱，眼神閃亮地從里面掏著什么。

    直到秦楚歌走上涼亭，姑娘們的注意力才堪堪轉(zhuǎn)移開。她先介紹了德雅文會的意義和活動，又將本次考核的規(guī)則和注意事項說了清楚，最后進行了一番勉勵。大氣的舉止，富有感染力的言辭，讓眾人都開始躍躍欲試起來。

    最后，按照事先登記的項目，姑娘們被分為了五組，分別為作詩、書法、畫作、樂器和棋藝。

    衛(wèi)瑜領(lǐng)著選擇書法的六位姑娘來到擺好的書案前，笑著道：“大家無需緊張，今日我們因書法有緣聚在一起，也是難得的切磋機會，還應(yīng)放開心神去創(chuàng)作，才是不枉來這一趟?！?/br>
    岳瞳也報名的是書法，此外有二人衛(wèi)瑜看著眼熟，但只停留在叫的上名字的程度上，另外三人則完全陌生。

    互相介紹了一番后，得知那三位都是京中五六品官家的小姐，有一位還是庶女。

    衛(wèi)瑜對這些并不在意，略思索了下便道：“西北將士剛凱旋而歸，我等女子也應(yīng)心有感恩，不可拘于后閣。今日便以一首行軍詞來當(dāng)作題面吧?！闭f著提筆用行書揮毫寫下：

    “怒發(fā)沖冠，

    憑欄處、

    瀟瀟雨歇。

    抬望眼，

    仰天長嘯，

    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閑、

    白了少年頭，

    空悲切?！?/br>
    一氣呵成，黑墨凜冽力透紙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