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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上錯花轎(重生)在線閱讀 - 第43節(jié)

第43節(jié)

    沈休和殷奪都停下動作,愣愣地望著躺在地上的人。鮮紅的血從他的頭頂和口鼻流出來,濃稠的血液在他身下逐漸聚成一灘。

    “他、他死了?”殷奪懵了。

    沈休咽了口唾沫,他小心靠前,將自己的手指放在這人的鼻子下面,然后他怔怔收回手,踉蹌著向后退了兩步?!  皻⑷肆?!殺人了!”剩下的三個人大喊,他們一邊喊,一邊從小巷的另一頭跑遠(yuǎn)。

    “怎么……怎么辦?”殷奪的聲音有些發(fā)抖,“我們是不是要償命?一會兒就有人來抓我們了是不是?”

    “我……我不要償命!”沈休大喊一聲,他同樣臉色蒼白,也是嚇得不輕。

    沈休和殷奪兩個人平時打架斗毆的事情沒少做,可是都不過是小打小鬧,他們兩個畢竟只是十二三歲的孩子,哪里見過死人?更何況是自己錯手殺了人!

    至于沈卻和囡雪兩個人都是嚇得魂飛魄散。

    這個時候身后響起細(xì)微的腳步聲,聽見這聲音,四個人都是一驚。他們驚恐地望著來人,發(fā)現(xiàn)過來的竟是魚童時才松了口氣。

    “發(fā)生什么事了?”魚童問,他的手里還拿著兩個糖人。

    沈卻聲音發(fā)顫地說:“快、快帶我們回家!”

    魚童只一掃,就略略猜到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匆娝膫€孩子都嚇壞了,他也不敢耽擱,急忙引他們走出小巷,讓他們坐在馬車上,他在前面馬不停蹄的朝沉蕭府趕回去。

    馬車上的四個人都沒有說話,沈休和殷奪身上都很傷,囡雪的額頭也腫了很大一塊,沈卻雖然沒傷著,可是扶沈休的時候手上,裙子上粘了大量的鮮血,她伸出手擦汗,又將鮮血蹭了一臉。四個人如此的模樣可以用狼狽不堪來形容。

    他們四個人趕回沉蕭府的時候,戚玨正倚在藤椅上,半合著眼簾,聽鞘滔滔不絕地講著他這半年來的成果。

    “先生……”沈卻出現(xiàn)在門口,整個人失了魂一樣。

    戚玨睜開眼,就看見小姑涼渾身臟兮兮地站在門口,像一只受了驚的小鹿。沈休、殷奪、囡雪和魚童站在后面,除了魚童,個個一身慘相。

    沈卻提著裙角跑進(jìn)來,她站定在戚玨面前,伸出雙臂抱住戚玨,將臉埋在戚玨的頸窩,失魂落魄地不停說:“我們……我們殺人了,殺人了……他死了,好多好多血……”

    沈卻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主動往戚玨懷里鉆了,戚玨微怔,他很快伸出手,動作熟稔地一撈,就將沈卻撈在腿上,把她整個人圈在懷里。

    “沒事了。”戚玨伸出手一下一下輕拍著沈卻發(fā)顫的脊背。

    明明當(dāng)時還敢揮棍子打人,路上也還鎮(zhèn)定,可一回來就知道怕了。沈卻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她小小的身子不斷地往戚玨懷里鉆,尋找庇護(hù)一般。

    屋外的魚童輕咳了一聲,站在屋子里的鞘這才回過神來,也不敢再多看,就出了屋子,朝魚童走過去。

    “這點(diǎn)眼力都沒有?!濒~童說。

    鞘拍了拍魚童的肩膀,低頭看著個頭不高的魚童,一副寬慰的神情說:“瞧那小女孩嚇得,我覺得你闖禍了?!?/br>
    魚童甩開他的手,他何嘗不知道自己這回是闖了大禍了。可是當(dāng)時那種情況,終于看見落單的仇人,他幾乎就能下手殺了他,所以竟一時把沈卻忘到腦后了。

    魚童對沈休和殷奪說:“兩位公子,還請先梳理,將身上的衣服換下,身上的傷也要處理一下?!?/br>
    吩咐了下人照顧沈休和殷奪后,魚童則是再次急忙趕回剛剛出事的小巷做些善后的事。

    沈休和殷奪這次的確是闖了大禍,死去的公子名翁莫寒,父親是朝廷命官。整個鄂南城當(dāng)官的老爺實在是多,哪家的官老爺都不算尊貴??墒俏碳遗畠?,也就是翁莫寒的嫡姐卻是宮里如今最受寵的靜貴妃。

    戚玨隱約想起來前世的時候,發(fā)生這件事情之后,沈家、殷家、慕容家和劉家都是出了大氣力保人,最后才保下沈休和殷奪??煽v使將案子壓下去了,他們兩個還是在牢獄中蹲了三年。

    沈卻縮在戚玨懷里好半天才慢慢緩過神來,她細(xì)細(xì)碎碎將剛剛的事情說了,然后惴惴不安地說:“先生,不是我殺死他的,可是我也是幫兇,我是不是變成壞人了?”

    戚玨蹙眉,他知道這個問題可不能草率回答。

    他低下頭,用指腹擦去沈卻臉上的血跡。他說:“我第一次有了殺念是在五歲,第一次殺人是在八歲。這些年也記不清殺過多少人了。那么,你覺得我是壞人嗎?”

    沈卻仰著臉望著戚玨,堅定地?fù)u頭,說:“先生不是。”

    戚玨勾唇,道:“因為我對你好,所以就不是壞人?”

    沈卻想了想,又搖頭,說:“不是因為這個。先生救過很多人,在肅北的時候,每次鬧了災(zāi),先生都會停了生意,搭起棚子施粥,還會給那些流浪的人搭建屋子住。先生還是良醫(yī),救了很多垂死的病人的病。就連魚童、弦叔叔,還有阿卻也都是先生救下的。所以先生才不是壞人?!?/br>
    沈卻眨了眨眼,說:“先生殺掉的那些人都是壞人!”

    戚玨有些悵然,他說:“這世上有很多好人,也有更多壞人。好人與壞人之間也沒有明確的分界線,善人也可能做錯過事情,而惡人也許也有善良的一面。人生很長,誰都沒有資格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一個人的好壞也不能由他人輕易蓋棺定論。而死在我手里的那些人未必就是大惡不赦,我更不會走在路上看見個惡人就手起刀落把他殺了,去做所謂的主持正義?!?/br>
    沈卻微微坐起來,她望著戚玨的眼睛,認(rèn)真地聽。

    “我殺他們,只是因為他們威脅到我的安全。同樣的,你今天做的事情并非殺人幫兇,而是救了沈休和殷奪。你有沒有想過,若你沒有幫忙導(dǎo)致死去的是沈休,那又該如何?”戚玨緩緩說。

    沈卻的眼睛就一點(diǎn)點(diǎn)明亮起來,她說:“寧肯做一個幫兇,也要救哥哥?!?/br>
    “嗯,對。”戚玨撫摸沈卻的長發(fā),微微欣慰,他一直知道沈卻骨子里和他是一種人。

    “先生,”沈卻忽然一臉嚴(yán)肅,“如果以后有人要害先生,阿卻會勇敢的殺了他!”

    戚玨失笑,道:“好,那提前謝過沈卻姑娘的救命之恩了。”

    戚玨只當(dāng)是玩笑話,并不知道多年以后,當(dāng)懷里的小女孩長大,真的將這句話付諸了實踐。

    “走吧,去把自己拾弄干凈了,咱們?nèi)ヌ幚斫酉聛淼氖虑椤!逼莴k抱著沈卻起身。

    沈休和殷奪都換了身干凈的衣服,又涂了傷藥,兩個人坐在屋子里,將事情的緣由對戚玨和沈卻解釋了,現(xiàn)在都沉默下來。

    不過是酒后打鬧,一不小心爭執(zhí)大了,就成了這樣。

    沈卻有些不高興,說:“喝酒!喝酒!就知道喝酒!再不許喝了!”

    沈休一聲不吭,殷奪倒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再不喝了?!?/br>
    沈卻覺得戚玨之前說的話真是對,也就是因為是她哥哥,要不然還不理這樣的紈绔子弟!

    “兩位決定接下來怎么辦?”戚玨問。

    沈休和殷奪都不說話,他們兩個平時貪玩闖禍膽子不小,如今事情鬧大了,自己先慌了神,哪里知道怎么辦。

    “哼,大不了就是償命!”過了一陣,沈休煩躁地說。

    “嗯,那你們?nèi)ネ栋赴??!逼莴k起身,朝外走。

    “先生!”沈卻急忙追過去,拉住戚玨的手腕。不管怎么說,她就是相信她的先生有辦法幫忙的。

    這個時候魚童從外面走進(jìn)來,他說:“都處理好了。”

    “什么處理好了呀?”沈卻問,她覺得魚童出去處理的事兒,指不定就是今天的事情。

    魚童看了一眼戚玨的眼色,然后轉(zhuǎn)身對沈卻說:“幾位公子酒后起了爭執(zhí),甄家公子失手錯殺翁家公子,如今已去投案自首了?!?/br>
    “什么?”

    沈休和殷奪都站起來,一臉震驚。

    明明是他們兩個人做的,怎么半天的功夫,甄家小子去自首了?

    殷奪有點(diǎn)緩過味來,他說:“可是,翁家真的信嗎?這事兒就這么過去了?”

    “蘇家和王家兩位公子都已經(jīng)去作證,是甄公子殺的人?!濒~童不急不緩地說。

    沈休和殷奪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睛里看見nongnong的震驚。本來兩個人都害怕了,以為這事情也就這樣了,可是真的就這么輕易解決了?

    戚玨轉(zhuǎn)過身,看著兩個半大的孩子,問:“想要這種顛倒黑白的能力嗎?或者說,可以自保以及護(hù)住身邊人的能力?!?/br>
    沈休和殷奪不由自主點(diǎn)了頭,

    “那么,”戚玨目光沉靜,“就讓自己變得更加強(qiáng)大。”

    “要怎么做?”沈休問。

    戚玨便說:“你們敢去從戎嗎?沒有隨叫隨到的小廝,沒有整日嘮叨的父母,沒有錦衣玉食,更沒有酒rou歡歌。甚至可能會吃不飽睡不好,也許一個不小心死在沙場?!?/br>
    從戎,聽著簡單的事情,可是對從小錦衣玉食,被整個家族捧在手心的沈休和殷奪來說是一件極難的事情。

    戚玨又說:“不是領(lǐng)兵的首領(lǐng),不是去觀光,沒有人會照拂你們。是從最底層的步卒做起。”

    “我們?nèi)?!”兩個少年茫然的眼睛里逐漸有一團(tuán)火,那種火好似一種照亮前方的光。

    “不留你們用膳了,早些回家解決家里的阻撓吧。大軍明日就會出發(fā),沒有人會等你們?!逼莴k說。

    整座鄂南城好像浸泡在一種鑲了金玉的大染缸里,瞧著歌舞升平,然而里面的世家貴族早就開始腐爛和沒落。年輕的世家公子,享樂嬉鬧。又被整個家族祖宗一樣供著,好像好好讀書就是天大的本事了,而傳宗接代就是唯一的使命。殊不知這種表面太平的生活早將他們的內(nèi)里啃噬一空,再過幾年又是一個個行尸走rou。

    戚玨以為沈卻會舍不得沈休,卻沒有想到小姑娘什么話都沒說。

    夜里,沈卻走出自己的房間,她站在戚玨的床邊,挺著胸說:“我那屋子里有耗子,我要過來睡。”

    戚玨把手里的書卷放在一旁,又將支起來的一條腿放平。

    然后,沈卻就從戚玨的腿上爬到了里面。

    戚玨將床頭的蠟燭吹滅,然后翻過身將胳膊探進(jìn)沈卻的頸下讓她枕著。沈卻就湊過來,小手搭在戚玨的胸口。

    “先生,其實我都知道?!鄙騾s忽然開口。

    “嗯?”

    沈卻說:“晚上趁我睡著了,你就跑到我屋子里抱著我睡,然后等早上又回到自己床上?!?/br>
    戚玨語塞,竟是一時間有些尷尬。

    過了一會兒,沈卻問:“先生,哥哥走了以后會給我寫信嗎?”

    “會吧,只是路途遙遠(yuǎn),許是信件不會太多?!逼莴k說。

    第二日,大軍離開鄂南的時候,沈卻也沒有去送。她一個人在沉蕭府的竹林里站了許久,然后讓綠蟻找了魚童過來。

    “魚童,你教我練劍吧?!鄙騾s說。

    魚童剛剛闖了大禍本以為戚玨會責(zé)罰過,卻沒想到一早上戚玨的心情似十分好,竟是只說了個“下不為例”。

    如今沈卻找他,他哪里還敢大意了,便極為認(rèn)真地教起來。

    沈卻小小的身子在竹林間肆意舞劍,力道不足,架勢倒是不小。

    戚玨經(jīng)過這里,立在遠(yuǎn)處靜靜瞧著。

    慢慢的,小姑娘刺出去的劍開始有了力氣,而舞劍的人,身量也好像初春的柳條,慢慢長開,帶著股讓人移不開眼的驚艷。

    沈卻的目光落在戚玨拿著信件的手,說:“先生,是哥哥來信了嗎?”

    戚玨點(diǎn)頭。

    沈卻將劍扔給一旁的紅泥,有些不高興地說:“這都兩年多了,一共才寫了四封信,真是不像話!”

    作者有話要說:  (*@o@*) 哇~這章好肥呀

    ☆、第48章 老了

    沈卻款款走來,裙裾曳地,仿若水痕,劃過波光瀲滟的淺跡。

    她的五官比起小時候精致了許多,尤其是那雙眼睛,眼角拉長,勾唇淺笑的時候,蒙了一層水霧的眸子竟帶了絲風(fēng)情的味道。而難能可貴的是,她那雙眸子還像小時候一樣澄澈,不添冗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