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jié)
看著昏迷中的沈寧,沈卻眉頭緊皺。 沈寧臉上的疤痕已經很淡了,只要不是仔細去看,就瞧不出來什么。可是縱使有一日疤痕全部不見了,那些受過的傷就可以忘記嗎? 沈卻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右手手背,這幾日的夜里,她總是做噩夢,而每次做噩夢的時候都會反反復復在無意間抓傷自己的手背。沈卻以為她已經忘記了,她以為那些傷痛、怨恨和不甘早就被戚玨的疼愛一點點磨平??墒窃瓉戆?,那猶如夢魘一樣的記憶,那一場大火,那一次次又一次的冷漠相對,一直存在她腦海最深處,從未散去。 ☆、第124章 身陷 沈寧開始發(fā)燒,昏迷中總是斷斷續(xù)續(xù)喊著劉明恕,又是喊打喊殺,一副要將惡人都除掉的架勢。沈卻悉心照料了她五日,她才退了燒醒過來。 “姐,他沒事吧?”沈寧醒過來第一個問起劉明恕。 “沒事,你不用擔心他?!鄙騾s給她蓋了蓋被子,“躺一會兒,我去吩咐廚房給你做些吃的?!?/br> 沈寧這才發(fā)覺肚子餓得很。 “沈器?!鄙騾s剛剛出了屋子,沿著回廊沒走多久,就碰見了沈器。 “三姐,阿寧醒過來了是不是?”沈器瞧著沈卻的臉色變好,猜到定是沈寧醒了過來。 “嗯,她體內的毒清了。這下醒過來就沒什么事兒了,我正要吩咐廚房給她燉些藥膳補一補身子呢。你是來找我嗎?還是看望阿寧的?”沈卻問道。 “哥回鄂南了,我已經讓驚蟬傳了消息,要不了多久就要過來了。” 沈卻心里頓時歡喜,沈休這兩年也總是在外面打仗,每一次能平安歸來總是頂大的喜事兒。 “知道了,阿寧醒了,哥哥也回來了,這真是雙喜臨門?!鄙騾s笑道。 沈器也笑著說:“是啊,你先去忙吧,我順便也去看一眼阿寧?!?/br> “嗯?!鄙騾s應了,跟沈器擦肩而過。 “對了?!鄙騾s沒走兩步又被沈器喊住,“我剛剛看見府里的管家好像有事急著找你。” 王管家早就不在鄂南了,如今沉蕭府的管家是王尺。 “曉得了。”沈卻應了,可是她瞧著沈器的目光還是有些猶疑,似乎還有什么話想說,并沒有說一樣。她便立在那里等著。 沈器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三姐,你就不怨恨母親嗎?” 沈卻挑眉看他,沒有想到沈器會提到何氏。 “如今整個沈家都借住在沉蕭府,如果這個時候三姐請求父親休掉母親的話,父親或許會答應的?!鄙蚱餍α艘幌拢叭慊蛟S以為我這是在挑撥離間,但是說實話,弟弟心中的確怨恨母親。倘若不是她……”沈器接下來的話便沒有說了,他轉身進了沈寧的屋子,獨留沈卻一個立在原地。 沈卻站在那兒想了好一會兒,才急忙讓囡雪吩咐廚房給沈寧煮藥膳粥,又讓綠蟻去準備迎接沈休回家的事兒。做完這些她暫且放下沈器跟她說的事情,去了前院找王尺。 “是不是災民又開始鬧了?”沈卻進了前廳,看見不僅王尺在,連許久不見的鞘也在。 “不是,是太子那邊的事情?!?/br> 沈卻心里忽然一沉。 沈卻把目光凝在鞘的身上。 鞘輕咳了一聲,說道:“太子身陷羅玉城,羅玉城周圍已被烏和三十萬兵馬包圍,據說太子身邊的兵馬已不足萬人。如今整個羅玉城只許進不許出,不太樂觀。” “慕容將軍和趙將軍那邊的情況呢?”沈卻心里刺了一下,她問。 鞘看了一眼沈卻的臉色,說道:“慕容將軍和趙將軍如今都在昭氏縣,那里的情況也是不容樂觀,根本無法接應羅玉城?!?/br> 沈卻點了點頭,她緩緩低下頭,端起桌子上的茶抿了一口。茶已經涼了,真難喝。她慢慢將茶杯放下。 “行了,我都知道了?!鄙騾s平靜地說。 鞘和王尺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告退了。 沈卻獨自在廳中坐了許久,直接一個小小的身影走進來。 “無別?”沈卻朝著站在門口的戚無別招了招手。她努力扯出一抹笑容來,可是因為繃著臉太久的緣故,這般硬生生扯出個笑容來倒是十分艱難。 戚無別看她一眼,走到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一件寬大的袍子遞給沈卻,“母親被著涼了?!?/br> 白色的寬大袍子被戚無別抱個滿懷,幾乎遮了他的臉。 沈卻心情有些復雜地接過衣服。她抿了下唇,將戚無別遞給她的袍子披在身上。是戚玨的袍子。 “謝謝無別?!鄙騾s在戚無別的面前蹲下來。每次看見戚無別這張酷似戚玨的臉時,沈卻的心里就是一種又暖又酸的滋味。 戚無別皺了眉,本來想說不想笑的時候就不要笑,可是瞧著沈卻溫柔地看著自己,他就把肚子里的話咽下去了。他抱了抱沈卻,用小手拍了拍她的背,說:“母親,我會很快長大保護你的?!?/br> 沈卻一愣,完全沒想過這話是出自三歲的兒子。緊接著,她眸光一黯。 “無別,母親不需要你保護。但是你一定要保護好如歸和小紅豆。”沈卻盯著他的眼睛,“答應母親,以后我若不在你們身邊的時候,你一定要一個大哥哥一樣護著他們?!?/br> 戚無別又皺了皺眉,“母親,你是不是要離開鄂南城了?” 沈卻又是一驚。 她現在發(fā)現自己什么事兒都瞞不過這個孩子,就像她什么事兒都瞞不過戚玨。她垂眉想了一會兒,然后握住戚無別的手,柔聲說:“是,母親要你找你們爹爹了。無別是最懂事的,所以在母親離開的這段日子里,你一定會照顧好如歸和小紅豆對不對?你放心,刃和隱衛(wèi)會留在這兒,王尺、綠蟻、囡雪、奶娘……他們都會留在沉蕭府陪著你們。母親還會請求別人來照顧你們的??墒恰鄙騾s嘆息了一聲,“我還是不放心你們,你弟弟和meimei平時很貪玩。鬧氣脾氣來怕是不會聽別人的勸告,但他們兩個聽你的話。所以你替母親看著他們好不好?” 戚無別看著沈卻眼中的掙扎,心里有一種心疼。倘若不是顧慮他們三個小孩子,母親早就去找父皇了吧? 戚無別重重點頭,“母親放心,只要無別活著,就決不許任何人欺負弟弟meimei,不會讓他們受一丁點的委屈。” 沈卻把戚無別抱進懷里,悄聲嘆息。 沈休回來的路上就聽驚蟬說沈寧出了事兒,他滿心焦急地進了沉蕭府,得知沈寧已經醒過來以后才松了口氣。他回來的時候沈寧剛剛吃過東西睡著,沈休便立在床邊看了她一眼,然后急忙去找了蘇陵菡。 “你回來了,應當先見見父母才對的。”蘇陵菡柔柔地說。 “我知道!”沈休朝前探著身子在蘇陵菡的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蘇陵菡臉上一紅,急忙推開沈休,“做什么呢這是!可薔、可薇在這兒,書香也在這兒呢!” 可薔和可薇兩個人急忙別開眼假裝什么都沒看見。 小書香偏著頭,有些好奇地盯著沈休看。 “也有你的份!”沈休一下子把沈書香撈起來,在她臉上也親了一口。 “爹爹!爹爹!”沈書香攀著沈休的脖子,高興地不得了。 “好了,好了,快些去父親母親那里吧,可千萬別先讓他們院子的人過來喊人了呢?!碧K陵菡說著就把攀在沈休身上的沈書香抱了下來。 “好好好,這就去。哪兒那么多規(guī)矩?!鄙蛐菀贿呧洁熘贿叧蛉屎秃问系奈葑尤チ?。 驚蟬只跟沈休說沈寧在沈家前往沉蕭府的路上不小心被毒蛇咬了,至于具體的情況當時并沒有多余的時間來說。所以沈休還不知道何氏拋下沈寧驅車而去的事兒。 等沈休到了沈仁和何氏那兒,沈仁倒是還好,規(guī)規(guī)矩矩地問了些話。而何氏則是抱著沈休哭,喊著她的寶貝兒子瘦了,黑了。 沈休打仗的時候傷了手,左手手背上一直到小臂留下一條疤。傷并不深,只是傷的時間比較近,傷口還沒長好,何氏瞧了哭得像個淚人似的。 沈休原本還想著只是點個卯就去找沈卻談些事情,可沒有想到在何氏這兒絆住了腳。 眼瞅著天都快黑了,何氏還是不放人。沈休有些不耐煩了。這個時候,沈卻派人過來請他。 沈休眼睛一亮,急說:“沈卻找我一定有事兒呢!我先去了??!” 他不等何氏的回話,掰開她拽著自己袖子的手撒腿就跑。 “呦,這是給我擺接風酒呢?”沈休被王尺領進了一間木質客房。一進去,他就看見沈卻坐在木桌后面等著他,而她身前的桌子上擺著酒菜。 沈休聞了聞,都是沉蕭府最上等的酒。 “是呀,趁先生不在偷偷拿了他珍藏的酒請哥哥喝呢?!鄙騾s笑著說。 沈休大大咧咧地在沈卻對面坐下,等沈卻給他斟了酒,他才笑著說:“以前殷二那小子還沒戒酒的時候可不是一般的垂涎戚玨私藏的這些酒。他是沒機會喝了,今兒我替他喝!” 沈休說著就喝起酒來。 沈卻垂眉笑了笑,又給沈休倒?jié)M一杯酒。 等喝了三五杯,沈休看著沈卻,問道:“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嗯?!鄙騾s又給沈休倒了一杯酒,“跟你說說阿寧這次受傷的事兒,還有你母親的事兒?!?/br> 沈休皺了皺眉。 等到沈卻將沈寧的事情原原本本跟沈休說了,沈休的臉色已經冷如冰。他猛地站起來,轉身就要去找何氏。 “哥哥,再陪我喝幾杯吧?!鄙騾s也站起來,笑著說。 沈休就轉過來,凝視著沈卻,說道:“你在灌我喝酒,你想做什么?” 沈卻大大方方承認了,“是,我是想把你灌醉。那哥哥要不要喝這個酒?” 沈卻當著沈休的面,將袖子里的一個小瓶子拿出來,將里面白色的粉末倒在酒杯里,然后將酒舉到沈休面前。 看著沈卻嘴角的笑,沈休直接接過酒杯,一仰頭將酒喝了。他又坐下來自己倒了杯酒繼續(xù)喝。 大概是嫌棄酒杯太小,沈休索性抬著酒壇子直接往嘴里灌。 ☆、第125章 易容 沈卻靜靜看著沈休,她默默坐下來,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淺酌。 沒過多久,沈休便醉了。他目光有些迷離,看著沈卻,無助地說:“沈卻,我該怎么辦?我為什么會有那樣一個母親?” 他并不是在問沈卻,也不是在問自己。話問出來,自己又狠狠喝了一大口酒。沈休的眼睛有點紅,他吸了吸鼻子,望著沈卻說:“其實啊,三兄妹里頭我最沒出息!不如你和阿寧能拿主意?!?/br> “哥哥不要說這話,我和阿寧都仰仗著你的照顧。我和阿寧也都懂你的掙扎、猶豫。你和我們不一樣,她是你的母親,她疼你寵你。誰又能狠得下心來真的傷害對自己好的人?!鄙騾s輕聲說,她別看眼,不去看沈休失態(tài)的樣子。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這些年何氏是真的對沈休好。有個人就算是混世魔王,可他愿意把一切好的東西捧到你面前時,那么你對他便會不忍。 這些年,沈卻總是避開在沈休面前多說何氏。因為沈卻知道沈休再怎么對何氏發(fā)脾氣,最終都不會真的做出傷害何氏的事情。 沈休苦笑,他又猛灌了一口酒,有些嘲諷地說:“可是我不能保護自己的妹子,算什么男人!” 沈休猛地一擲,手中那一壇子酒摔得粉碎,大半壇子的酒水灑了一地。 “哥哥這話不對,這些年你將我和阿寧護得很好。我這輩子沒怎么在沈家生活過,可是阿寧這些年已經被你教的懂事多了。在我和阿寧的心里,你都是天下頂好頂好的哥哥。”沈卻一邊說著,一邊給沈休重新捧了一壇子新酒,為他拔了塞子。霎時間,酒香四溢。 沈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接過沈卻遞過來的酒,大口喝著。 沈卻瞧著沈休的額頭浮現一層薄汗,她怕他著涼了,就去窗邊將窗子關上了。等她回頭的時候,沈休已經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哥哥?”沈卻輕喚。 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