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聿捏緊了手中的棍子，保持著目前的姿勢一動也沒動。

    手中的棍子已經(jīng)生銹，似乎只要他用力捏下去，上面浮起的碎屑就會紛紛落地，他連用力都不敢。

    對方對于他并不算警惕，如果他借著對方的這種輕敵心理襲擊的話，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若是之前一直用的匕首還在，沈長聿說不定會更有把握一些。

    他正盤算著要怎么才能趁頭頂?shù)难讲蛔⒁獾臅r候動手，目光卻突然一頓，望向了前方的一座樓，在離樓頂挺近的樓層上，打開的窗戶中，一個小女孩正趴在窗臺上看他，臉上的神情還算懵懂，眼睛卻是鮮艷的紅色。

    越過她的身體，沈長聿甚至從那些縫隙中窺到了屋內(nèi)的景象，就在窗邊不遠的地方，地面上露出一截腐爛的厲害的東西，隱約還能分辨出那是人手掌的形狀。

    另一個血徒，年幼的約莫只有五六歲的小女孩。

    對方似乎對他并沒有多大的興趣，沈長聿對她的誘惑還比不上此刻她手上捏的餅干盒，所以只是看了一眼便往里走去，面不改色的避開了地上的尸體消失在那個窗口。

    然而這種不感興趣并沒有讓沈長聿逃過一劫，相反的因為同類的目光，追逐沈長聿的血徒已經(jīng)找到了他的藏身之處。

    細碎的塵土落在沈長聿的臉上，他緩緩的抬頭，中年男人正用腳尖推著土屑沖他笑著：“原來躲在這里了，可讓我好找！”

    他嘴上說著還算溫和的話，腳上卻并不留情，狠狠的一腳跺下來，碎石飛泄。

    他這一腳沒留力，追逐的過程并不是很愉快，想給出些懲罰來。

    沈長聿用手中的鐵棍擋了一下，咯吱一聲就彎向了一邊，根本不能再擋第二下，巨大的力道讓他手腕劇痛，手心脫力，鐵棍直接落在地上，滾出了平臺邊緣，“浜”的往下掉去。

    他沒挺留，飛快的改變位置。

    血徒緊緊的追了上去，并不想再像之前一樣再重復(fù)下樓上樓的枯燥過程，這小子實在不聽話，所以打算直接送他上路。

    一拳狠狠的落在沈長聿的腳邊，帶著勁氣的拳風(fēng)擦的他小腿生疼。

    血徒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給他，沈長聿只能被動挨打。

    他看得清對方的動作，卻沒有那個反應(yīng)的速度，只能用手臂去抗，短短一分鐘就痛的他額頭全是汗。

    血徒皺著眉頭“嘖”了一聲，一點意思都沒有，手下便更不留情。

    沈長聿慘白著一張臉找脫身的機會，想要從眼下這種狼狽的情況下脫離。

    “別逃?！彼牭搅寺曇簟?/br>
    有那么一瞬間，沈長聿以為是對面的血徒在說話，可他正在瘋狂的笑著，根本沒有開口。

    是維塔。

    “別逃，”許久沒聽到的維塔的聲音帶著幾分虛弱，“我教你?！?/br>
    沈長聿愣了下，還沒有真真切切的接受維塔再次出現(xiàn)的事實，身體卻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的停在了原地。

    他向來都很聽話。

    面對不再掙扎的獵物，男人狂笑著高高躍起，他的手上還染著血，準備收割沈長聿的生命。

    沈長聿抬起了手，維塔控制著他的身體，靈魂的虛弱在此刻也表露出來，他的手指正微微抽搐著。

    下一秒，空中的血徒止住了身形，他皮膚下涌動的紅色稍微淡了些，臉色卻越發(fā)蒼白，眼睛里的血色剎那褪去，變成微棕的黑色，他神情有些疑惑，又有幾分驚懼。

    他的身體從空中墜落，落在沈長聿的面前，嘴里溢出些血來，紅的發(fā)亮。

    有那么一瞬間，他看起來像極了從前那個憨厚的中年人。

    第21章

    看一個人落在自己的面前并且瀕臨死亡是什么樣的感受？

    沈長聿有些茫然。

    他不是第一次面對死亡，他也捕殺過很多獵物，就在幾秒鐘前，這個血徒還殘忍的笑著，試圖一腳踢爆他的腦袋，現(xiàn)在卻倒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他吐出來的那口血紅的像火一樣，似乎在嘔出來的時候帶走了他體內(nèi)所有的活力和血色，讓他的身體染上了濃烈的死氣。

    他對敵人從不留情，只是讓他難以接受的是，那張垂死的臉上露出來的像極了普通人的憨厚和釋然，連視線都帶著幾分溫柔的感激。

    這只是因為他伸出了手，一種難以言說的力量使得這個血徒瞬間從血徒的身份里剝離出來，變成了一個活的人，抽搐兩下便死去了。

    他裸露的體表開始蔓延出青紫的紋路，又很快變成黯淡的灰色，在失去了力量以后，身體內(nèi)部那些被破壞的結(jié)構(gòu)走向不可逆轉(zhuǎn)的境地，在短短幾分鐘內(nèi)就展現(xiàn)出來。

    離開了紅血病毒，血徒就只是一具尸體。

    “大部分血徒都只是普通人，血徒的秉性對他們而言是有悖道德的，因此死亡更像是解脫?！?/br>
    維塔的聲音悄然響起，那種像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虛弱再次清晰的呈現(xiàn)在沈長聿面前，而他又明白維塔所說的話只是在安撫他的情緒罷了。

    面前的血徒手上的血跡是真的，對沈長聿的殺意也是真的，沈長聿不是什么對錯不分的人，不會以德報怨，但那個血徒最后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是普通人的情感，他曾經(jīng)做的也不是他本意。

    抹殺掉一個人，心底的防線便碎了，沈長聿恪守著那樣的防線，所以才會動搖和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