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為了復(fù)仇,她可以讓自己以另一個身份重新回到蘇墨弦身邊,卻斷然不可能以傾城的身份再嫁給他! 見傾城目光微亂,蘇墨弦頓覺失言,淡道:“你總是給我似曾相識的感覺,那份相識我已經(jīng)不可能再擁有,所以如今,即便只是似曾,我也絕不會再放手?!?/br> 傾城心中這才略略松了松。 蘇墨弦又道:“若這份似曾相識是你刻意為之,那么,你成功了。方才的事必定會傳入皇上耳中,皇上問起時,我會順勢請求他賜婚,為你的清譽負責(zé)?!?/br> 呵呵,清譽……想到方才的事,傾城只恨不得抓起旁邊的花瓶狠狠砸到他頭上去。 “至于我是何時發(fā)現(xiàn)的……”蘇墨弦頓了頓,嘆,“不要太高估我,我沒有那么厲害,在你生死關(guān)頭,還能將一切細細去揣摩,運籌帷幄。那不過是個巧合罷了,你婢女來求我之時,我想到你身上舊傷未愈,怕你有任何不測,便將甘露丸隨身帶了出來以備不時之需。直到方才我接到府中下人來報,書房被竊,這才將一切聯(lián)想開來?!?/br> 傾城冷笑,“倒是個好巧合,連幾乎亂真的假甘露丸都備好了!” 蘇墨弦聞言,眸中倏爾含了笑意,凝著她,道:“那倒是我一早備好的,為你?!?/br> 他刻意加重的最后兩個字讓傾城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拒絕我那日,我便知道你會暗度陳倉?!碧K墨弦說到這里,嗓音淡下去,“只是我沒想到,你會這么兒戲,這么不知輕重?!?/br> …… 蘇墨弦出去時,外室四人,兩名醫(yī)女低垂著頭,目不斜視;夜闌沉默垂眸;下凡神色泰然。 蘇墨弦淡淡看向夜闌,“你進去,為公主梳妝?!?/br> 夜闌欠了欠身,領(lǐng)命進去。 蘇墨弦不疾不徐離開。 下凡望著蘇墨弦的背影,眉頭微皺。 傾城梳妝好出來時,已是小半個時辰之后,天已經(jīng)亮了開來。 傾城由夜闌扶持著,清朗日光之下,整個人除了精神稍有些不濟,卻是看不出什么不妥。 下凡領(lǐng)了兩名醫(yī)女上前行禮,說了武帝的旨意,傾城便大方地將手腕遞出。兩名醫(yī)女先后上前探脈,只探出她受了些許驚嚇,精力衰弱,別的,倒沒有什么不妥。 從頭到尾,內(nèi)侍下凡一直恭敬立在一旁,到醫(yī)女收了藥箱,下凡出聲問:“之前公主為睿王所傷,身上的內(nèi)傷如今可還有什么不妥?” 醫(yī)女答:“回公公,從脈象上看,公主身上的內(nèi)傷已經(jīng)痊愈?!?/br> 下凡沉吟,“那日公主似乎傷得有些重,皇上為此還頗為感愧?!?/br> 傾城一笑,“倒是不必感愧了,那一日本宮也使了些性子,想到你們睿王竟當眾讓本宮難堪,便做得夸張了些,其實沒有你們以為的那般嚴重。公公應(yīng)該知道你們睿王的性子才是,聽說他是極為知道輕重的,怎可能真的將本宮傷成那般模樣?” 下凡點頭稱是。 “再者,”傾城說著,從夜闌手中接過一瓶藥,“還有母妃獨門的內(nèi)傷靈藥。如此說起來,那內(nèi)傷還沒有本宮今夜受的神傷來得重?!?/br> 下凡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傾城手中的藥,道:“請公主放心,今夜之事,皇上必定會給公主一個交代?!?/br> 傾城心知下凡在懷疑她的藥,便順勢大方地說:“如此,本宮便靜候了。對了,今夜勞煩公公跑一趟,本宮聽聞公公是大內(nèi)高人,保護大周皇上還是要小心為上,這藥便當是本宮的心意,送給公公防身吧?!?/br> 說著,傾城將藥交給夜闌。 下凡目光動了動,背脊微彎,雙手接過夜闌送來的藥瓶,“奴才謝公主賞賜?!?/br> 傾城笑,“不是什么靈丹妙藥,倒還有些作用,若是好用,公公只管來拿便是。” 下凡再次行禮告了謝,方才領(lǐng)著兩名醫(yī)女回去復(fù)命。 直至所有人都離開,傾城渾身一軟,坐回椅子里。 夜闌遣退了所有侍女,回身到傾城身邊,斟酌著正要開口,傾城支手撐著頭,有些疲累地朝她揮了揮手,“你也下去吧?!?/br> 饒是夜闌心中滿腹疑慮,也不好再多說,只低聲問了一句:“那藥……沒有問題嗎?會不會弄巧成拙?” 傾城搖了搖頭,“放心吧?!?/br> 夜闌這才退下大殿,將門帶上。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傾城一人,她有些無力地闔上眸子,想起蘇墨弦離開前交給她那瓷瓶時的光景。 …… “這是什么?” “這是你母妃的獨門秘藥,你就是因為服用了這個藥,所以內(nèi)傷痊愈得這么快?!?/br> “什么意思?” “甘露丸藥效厲害,你只需等得小半個時辰出去,御醫(yī)便再查不出什么,卻是連你的內(nèi)傷也查不出來。但下凡常年伴君,為人謹慎細致,你半點傷也查不出來,他反倒生疑,到時你便按我說的,將這個藥給他?!?/br> “為何是我母妃?” “皇上對南詔了解得遠遠比你以為的還要多,只有你母妃剛剛回朝,并不在他掌握之中?!?/br> …… 大殿之中忽地傳來動靜,腳步極輕,卻又是刻意留了些氣息讓她知曉。 如此做派…… 傾城此刻心累得厲害,連眼睛也懶得睜,淡道:“你又回來做什么?到底還要去而復(fù)返多少次?何時才能走得干脆?!?/br> 空氣中傳來一絲輕嘲,“你如今的確不需要我,但我卻不能狠下心不管你的死活?!?/br> 聽得這聲,傾城猛然睜開眼睛。 只見殿中,一身深衣,身形清俊頎長的男子,正似笑非笑望著她,大約眼神里別樣的意味,使得他原本美麗的容顏此刻看起來有幾分妖美。 “慕玨……”傾城低叫了一聲,站起身來,解釋道:“我不知道是你,我以為是……” 慕玨看了傾城一眼,沒理會她的解釋。 傾城有些尷尬,“你不是北上了嗎?這次怎會這么快回來?” 慕玨冷哼一聲,“多虧我回來得及時?!?/br> 傾城想起微雨所說,在睿王府幸虧慕玨及時趕到,否則微雨便……當下,心中黯然。 慕玨瞥了她一眼,嘆,“否則,我還不知你如此胡作非為,不知輕重?!?/br> 不知輕重…… 傾城苦笑,“為何連你也當我是不知輕重?” 她如今也是不想死的,怎可能真的將自己弄死過去?一切,不過都是掐著算計好的而已。 慕玨深深看了她一眼,“也許是關(guān)心則亂吧。若今日在火海中的是夜闌或是微雨,我便不會覺得你不知輕重了?!?/br> 傾城臉色變了變。 慕玨也不再繼續(xù)下去,只伸出手去抓過她的手腕。 小手臂上纏著紗布,慕玨便要撕開,傾城連忙掙扎要抽回手,“只是燙傷,并沒有燒到?!?/br> 慕玨用了力,沒讓她掙開,卻見她目光難堪,竟隱隱帶著幾分乞求,心中輕嘆,這才作罷,將她放開。 “接下來,你打算如何?” 傾城沉默,沒吱聲。 慕玨深深凝了她片刻,嘆,“你便那么確定我若助你是因為甘心為你所利用,而不是你我各取所需?” 傾城抬眸,望著他。 “傾城,沒有哪個男人不愛權(quán)勢。我怕你我再各自為政,我每每因你分心,你會壞了我的事。”慕玨說到這里,話鋒一轉(zhuǎn),“告訴我,太子和睿王,你原本選的人是誰?” 傾城聽得這里,苦笑,“現(xiàn)在說這個還有用嗎?經(jīng)過方才……除了蘇墨弦,我已經(jīng)不能再選別人,否則,我便是讓兄弟鬩墻的女人,蘇瑜第一個便會除了我?!?/br> ☆、第二十六章 蘇墨弦前腳將將踏入睿王府,管家便迎了上來,“王爺回來了……” 管家正要說什么,忽然瞥到蘇墨弦血rou模糊的右手,雙目陡然一縮,驚呼道:“王爺,這是怎么回事?。颗胚@就去請大夫?!?/br> 蘇墨弦淡淡將他阻止,“無妨,什么事?” 怎會沒事?看這樣子,還不曉得傷到了筋骨沒有。管家紋路深刻的臉上盡是擔(dān)憂,卻知蘇墨弦性格,只得無奈道:“丞相爺?shù)搅耍丝陶诖髲d候著。” 蘇墨弦目無情緒,“下去吧?!?/br> 管家剛剛退下,蘇墨弦目光微側(cè),一道青色身影忽地出現(xiàn),無聲無息落在他身后。 蘇墨弦徑自抬步,“隨我去書房。” 書房內(nèi),蘇墨弦問青衣男子:“除了盜甘露丸,她還做了什么?” 青衣男子名叫阿不,是蘇墨弦的貼身護衛(wèi),昨夜,微雨遇上的人便是他。 阿不回,“除了書房被盜,馬廄同時失火,還有爺?shù)姆块g也有黑衣人潛入。” 蘇墨弦聞言,臉色依舊平靜,仿佛早有所料,然而眼底的黯然到底還是透露了他的情緒。 阿不又道:“所幸爺料事如神,早有防備,除了書房之內(nèi)后來出現(xiàn)的男子著實厲害,屬下不是他的對手,被他們盜去了假的甘露丸,別處都未得手。” 蘇墨弦唇角仿佛悲憫地動了動,竟不知悲的是失手的那人還是他自己。 立在窗前,凝著窗外那處花藤,蘇墨弦沉默。良久,他揮了揮手,阿不平聲道:“屬下告退?!?/br> 花藤下的美人榻已經(jīng)空了兩年,卻日日清理,蘇墨弦此刻立在這里,一如從前,竟恍惚看到她又出現(xiàn)在了那里。夏日里一身藕荷色襦裙,模樣嬌俏軟糯,遠遠朝著他招手,對著他笑。 蘇墨弦,你先出來陪陪我啊,等我睡著了你再回去。 巧笑倩兮,鏡花水月。 他剛剛抬起他骨rou模糊的手,想要去碰一碰她的臉,那俏生生的人兒便立刻幻化開去。 而今,她的笑也已經(jīng)成了幻影。 蘇墨弦將空氣中的手握緊,什么也握不住。他低低地笑了出來,笑得眼底爬起通紅的顏色。 竟已決絕至此了嗎? 來書房,是為了盜甘露丸;燒馬廄,是為了殺白首,讓蘇瑜無從試探;去我房中,是因為你昨日見了那支笛子,悔恨入骨,想要拿回去吧? 可是,馬廄里除了白首,還有不離啊,那匹馬上有我們多少恩愛的回憶?你竟如此狠心連它也要殺了嗎? 蘇墨弦重重閉上眼。 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