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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寵妃傾城在線閱讀 - 第37節(jié)

第37節(jié)

    傾城不明白蘇墨弦為什么要這樣做。

    公主府這個(gè)地方,是她的奇恥大辱,應(yīng)該也是他的奇恥大辱才對(duì)。

    前朝已滅,如今的他風(fēng)光無限,更是應(yīng)當(dāng)毫不猶豫將過去全部抹滅,不留下絲毫痕跡才是。如此時(shí)過境遷,待時(shí)光將過去全部消磨,他的黑歷史便可以徹底洗去。

    他卻為何還要住在這里呢?整日整日看著這個(gè)地方,那些他為了篡位不得不委身于她,做小伏低伺候她的回憶,難道不會(huì)讓他寢不安眠不可終日嗎?

    便是連傾城自己,也幾乎不能再往前踏出一步。原以為,為了仇恨,她什么不可以放下?只是當(dāng)再次踩在這處院落,熟悉的物事映入眼中,過去那些恩愛的回憶便撲面而來,撲得她呼吸不過來。

    她痛苦地轉(zhuǎn)過身去,卻仍是逃不過。這個(gè)地方,哪里哪里都是曾經(jīng)那兩個(gè)人纏綿親.昵的影子。

    那兩個(gè)人,多恩愛啊……

    兩人月下?lián)崆?,道不盡的風(fēng)雅。卻撫著撫著便緊緊抱到了一起,親吻得一發(fā)不可收拾,風(fēng)雅徹底成了香.艷。

    她紅著臉,一雙眸子濕漉漉地望著他,“蘇墨弦,我們其實(shí)算是師徒吧?”

    “……”

    “我剛剛出生就被送到了你家,從有記憶就是和你在一起。什么都是你教的,詩詞歌賦是你教的,彈琴畫畫是你教的……”饒是這樣的繾綣香艷當(dāng)下,她也仍舊忍不住害羞,粉紅色直直到了耳朵根,垂下眸子,嗓音輕輕軟軟,“第一次來葵.水是你教的,還有,從女孩變成女人也是你教的……”

    她還沒說完,他的吻就再一次鋪天蓋地落了下來,兩人真像一雙食髓知味的鴛鴦。

    其實(shí)她的重點(diǎn)是……

    “我最近看了少的話本,才曉得師徒戀是亂.倫的?!彼Σ[瞇地躺在他懷里,嘴里這里說,卻全部是這么做的。他的眼睛可真好看,她說完就湊上去親了一口。

    他將她的手包在掌心里細(xì)細(xì)摩挲,漂亮的眼睛里全是繾綣的笑,“我們不是師徒。我教了你許多,你卻從來沒有叫過我?guī)煾覆皇菃???/br>
    她聞言,清亮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立刻就清清甜甜地叫了一聲,“師父!”

    “……”

    她來了興致,叫不停了,一聲聲“師父”叫得柔柔軟軟,情意婉轉(zhuǎn),像是什么直直撓上了他的心尖尖。

    他挑了挑眉,不讓她在他懷里亂竄了,正色問:“調(diào).戲夠了?”

    她將眉眼也笑彎了,眼前卻忽然一陣陰影落下,她已被某人壓到了身.下,溫?zé)岬臍庀⒅敝狈鬟^她的耳根,她聽得他低啞的嗓音像是要直竄進(jìn)她的身體里一般,“既然我的傾城喜歡,那今夜就試一試吧……記得叫師父。”

    她嚶嚶叫了一聲,羞紅了一張臉,雙手捂住眼睛。她想,這個(gè)人他長著這么清冷的一張臉,使壞起來卻怎么可以這么壞呢?

    ……

    那個(gè)女人,她怎么可以這么蠢呢?

    此刻,傾城簡(jiǎn)直被她蠢得渾身發(fā)抖。

    就此暴露了氣息,傾城聽到身后房門拉開的聲音,背脊微僵。

    竟不是蘇墨弦。

    傾城想,這么晚了,這兩人湊在一起,又是在商量什么陰謀詭計(jì)?

    阿不走到傾城身邊去,目無表情地說:“爺有請(qǐng)?!?/br>
    傾城聽得這一句,心中原本的火莫名就燒得更旺了。他有請(qǐng)?這里是她大婚時(shí),父皇賜給她的宅邸,他怎么敢?怎么敢住得這么問心無愧?

    傾城冷笑一聲,“不必了,沒有我要的東西,我不想見他?!?/br>
    阿不眼底有一股戾氣極快劃過,想到蘇墨弦倒在血里奄奄一息的樣子,想到蘇墨弦倒行逆施生生將毒壓制到腿上的樣子……而這一切,都是為了誰?

    十多年的情,在她心中真就留不下半個(gè)信字嗎?

    那你就永遠(yuǎn)不要見他好了。阿不很想這么說。

    蘇墨弦清冽的嗓音卻從身后傳來,“那等你想要見我的時(shí)候,我在這里等著你?!?/br>
    傾城喉頭一哽,猛地回過身,透過大開的房門,一眼就看到了正悠然自若喝著茶的蘇墨弦。他身姿如玉,比月亮還要皎潔溫潤。

    傾城被他這樣子氣得笑了出來,“你將人害到這般境地,現(xiàn)在還能這么心安理得地坐在這里喝茶,果然,狼心狗肺做到你這個(gè)地步也是天下無敵了。”

    “你!”阿不聞言,勃然大怒,幾乎就要拔劍。

    蘇墨弦不疾不徐一眼往他望過去,內(nèi)里的寒戾之氣只有他看得懂,阿不又默默退了下去。

    蘇墨弦這時(shí)才淡道:“聊以遣懷罷了。我原本是要?dú)⒘怂詈髤s只是讓他落了個(gè)重傷。”

    “重傷?”傾城輕笑一聲,“你一定不曉得中了那個(gè)毒會(huì)有多痛苦,否則你也不必遣懷了?!?/br>
    傾城說著,定定望向蘇墨弦,如挑戰(zhàn)一般,“但是,我一定不會(huì)讓你如愿的!”

    話落,憤然轉(zhuǎn)身。

    蘇墨弦的嗓音卻云淡風(fēng)輕一般從身后傳來,“方才你在外面那么久,都在想些什么?”

    傾城腳步一僵,衣袖之下,骨節(jié)也在作響。

    蘇墨弦的嗓音聽不出情緒,“你以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若真是虛情假意,怎么可以有二十年?問一問自己的心可好?”

    問一問自己心?

    傾城冷笑,就是自己這顆心害得國破家亡,若是可以,她自己都想將自己的心掏出來喂狗。

    “我是不可以虛情假意二十年,所以,我自愧弗如!”

    話落,飛身離開了這片她早已避之不及的地方。

    蘇墨弦還久久望著那個(gè)方向,額頭上,手心里,全是冷汗。

    我怎么會(huì)不懂中了那個(gè)毒有多痛苦?只是你再也不會(huì)為我的痛苦而心疼罷了。

    ……

    傾城潛回行館之時(shí),已過了五更天。微雨在她的房中冒充她,整夜未眠,半靠在美人榻上,眼睛瞪得大大的。

    聽到傾城回來,微雨連忙從美人榻上下來,見傾城臉色蒼白疲憊,便沒有再說什么,只欠了欠身便打算退下。

    傾城卻忽然輕輕開口,“微雨。”

    微雨停下腳步。

    傾城望著她,“你跟著你家公子多久了?”

    微雨想了想,道:“十年了?!?/br>
    傾城有些驚訝,“你不是自小跟著他的?”

    微雨搖頭,直言道:“不是。微雨六歲喪母,八歲那年,二娘成了主母,陷害微雨,慫恿微雨的親爹將微雨活生生打死,微雨逃出家門,這才遇見了公子,是公子救了微雨?!?/br>
    “夜闌呢?”

    “夜闌她是自小跟著公子的,和公子一起長大?!?/br>
    傾城默了默,半晌,才道:“慕玨中了毒,夜闌留在谷中照顧他,這幾日不回來了?!?/br>
    微雨聞言,臉色大變,低叫一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會(huì)有公子也無法解的毒?”

    傾城想起今日在谷中,慕玨強(qiáng)行運(yùn)功逼毒,卻被反噬,吐出大片鮮血,而他倒在那一片血泊之中的畫面,眼中緩緩露出疲憊。

    “若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敢相信,竟會(huì)有慕玨也束手無策的毒?!眱A城輕嘆一聲,“我以為,禍害遺千年的呢?!?/br>
    “公主……”

    微雨聽得最后一句,輕輕提醒了一聲。

    傾城失笑,望向微雨,“你和夜闌,似乎都極為信賴慕玨?尤其是夜闌,幾乎是沒有原則的相信?!?/br>
    多么像當(dāng)年的自己啊,一樣的蠢!

    想到這里,傾城有感而發(fā),“其實(shí)慕玨那樣的男子,未必會(huì)有多少真心?!?/br>
    微雨聞言,輕輕笑了,“夜闌的確是極為信賴慕玨,她自小與公子一起長大,近二十年,朝朝暮暮,也許公子心意不在夜闌身上,但夜闌卻已將公子當(dāng)成了她的全部?!?/br>
    傾城聽到這里,只覺自己這么聽著也是快聽不下去了。

    多么相似啊。

    朝朝暮暮,他是她的全部,她將自己的一切全部交給了他。

    傾城似自言自語一般低喃,“這樣豈不是很不安全嗎?”

    只要他想,他隨時(shí)可以將她毀得體無完膚。

    微雨卻笑道:“怎么會(huì)呢?這么多年的感情,付出的也不是只有夜闌一人。公子對(duì)夜闌也許不是情愛,但必定也有付出,否則,他又怎能讓夜闌將一顆心全撲在他身上,近二十年矢志不移?”

    微雨說到這里,輕輕一嘆,“人心啊,最是敏感了。哪怕只是一絲一毫的虛情假意,或能蒙騙一時(shí)半刻,卻絕騙不了二十年?!?/br>
    傾城臉色不覺白了白,她沉默下去,卻又忽地清嘲一笑,“可是蘇瑜,不也是騙了我父皇二十年嗎?聽說,從我父皇還是太子起,他們便是肝膽相照的兄弟?!?/br>
    “是嗎?”微雨反問,“公主真的以為,先帝和武帝,他們果真肝膽相照嗎?或許公主不愿意聽,但是,帝王和臣子之間從來便不會(huì)有肝膽相照,只是利益使然罷了?!?/br>
    傾城聽得這里,眉目乍冷,“放肆!”

    微雨卻徑自不卑不亢,她望著傾城,輕聲問:“先帝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其間又鬧出太子妃傅氏謀逆,地位是否岌岌可危相信公主最清楚不過,他那個(gè)境地之下,聯(lián)合臣子,鞏固勢(shì)力讓自己的地位不容撼動(dòng)是當(dāng)務(wù)之急,那么,他與武帝之間到底是肝膽相照多,還是互相利用多?這個(gè),微雨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從來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先帝登基以后,首開先制,將從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一職削分為左相右相兩職,并迅速扶持林家勢(shì)力,納林淑兒為妃,寵冠六宮,將其父林辰遠(yuǎn)一路扶持成了右相,短短兩年間,成為與左相蘇瑜分庭抗禮之勢(shì)。”

    微雨說到這里,頓了頓,婉轉(zhuǎn)道:“這種種跡象表明,先帝他早有防范,對(duì)蘇瑜并非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全心信任。蘇瑜原本一人之下,極盡榮華,漸漸也被他削弱到空有左相頭銜,勢(shì)力甚至不及林辰遠(yuǎn)。只是,兩虎相爭(zhēng),必有一傷。先帝不過是沒有料到,蘇瑜棋高一著,他用以制衡蘇瑜的林辰遠(yuǎn)竟根本是蘇瑜的人罷了。”

    “公主,或許您不愿意承認(rèn),但是帝王之爭(zhēng),武帝的手段的確要略勝先帝一籌??v使沒有您,那時(shí)的天元朝中,也沒有人可以阻攔蘇瑜的野心和手腕。其實(shí),您強(qiáng)將所有的錯(cuò)全攬到自己身上,不過是作繭自縛。從來王朝更迭,便根本不是女子所能左右的,公主您又何必這么不放過自己呢?”

    傾城背過身去,眼角一滴淚無聲落下。

    ……

    傾城一夜未眠,天亮以后又在床上躺了會(huì)兒,這才不疾不徐起身。

    她特意早早地去見云奕,正好邀他一同用早膳。

    旁敲側(cè)擊問了些解毒之法,原以為南詔的毒術(shù)博大精深,卻沒想,越問越讓自己失望,還不如不問,好歹還能留個(gè)幻想自欺欺人。

    云奕瞥過她那沒什么東西的碗碟,終是不緊不慢一語道破:“你想問的,其實(shí)是下凡聽君的掌毒吧?”

    傾城怔了怔。

    但見云奕不疾不徐放下筷子,轉(zhuǎn)頭望著她,“你不必枉費(fèi)心機(jī)了,下凡聽君是大周排得前三的絕頂高手,他們的毒,修習(xí)四十年而成,至陰至毒。更重要的是,中原內(nèi)功修煉之毒與南詔藥物提煉之毒,其間的差別好比隔派隔山,是以南詔的解毒之法對(duì)他們根本不會(huì)有用。除非他們自己愿意給你解藥,否則,無藥可解?!?/br>
    傾城眼中最后一點(diǎn)光亮也暗淡下去。

    云奕說到這里,卻忽地輕吸一口氣,“或許,并不是無藥可解,方才孤倒是忘了一樣?xùn)|西?!?/br>
    傾城眼中乍亮,直直望向他,“是什么?”

    “甘露丸?!?/br>
    傾城垂下眸去,掩去自己一時(shí)動(dòng)蕩萬千的情緒。

    將將聽得甘露丸三字是喜的,轉(zhuǎn)念一想,已經(jīng)被自己吃了,頓時(shí)失望撲面而來,隨即卻想,甘露丸統(tǒng)共有三顆不是嗎?即使除去被自己吃的那一顆,不知去向的那一顆,不是還有一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