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當(dāng)年是如此,今日也是如此。 不知何時,傾城出現(xiàn)在了新房之中。 她仍舊是去了繁復(fù)外袍的模樣,然而身上大紅色的曲裾卻沒有換去,頭上黃金鑲嵌的明珠鳳冠垂至眉心,她仍舊是最美的新娘的模樣。 她的目光掠過滿地漸漸干涸的烏黑色的血跡,最后平靜地落在床上渾身顫抖的男人身上。 他似有所覺一般,渾身一震,而后,緩緩抬起頭來,轉(zhuǎn)過身。 目光觸及她的那一剎那,她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悸動和癡迷。 他也看到她的眼眶忽地一紅,只是,她自己一定以為自己假裝得很好,仍是笑吟吟地望著他。 他的唇角早已滿是漆黑的毒血,臉色青白,唇色烏紫。被壓制不成,一瞬爆發(fā)的毒發(fā)非???,他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他直直凝著她,仿佛在貪戀地多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他啞聲問她:“既然走了,為什么還要回來?” 傾城眼睛里有水光,在燭光下尤其明顯,她自己卻完全感覺不到,只是徑自笑著,“不親眼看著你死去,我不甘心?!?/br> ☆、第059章 “不親眼看著你死去,我不甘心?!?/br> 蘇墨弦只覺臟腑中早已痛得麻木,再無知覺。他凝著傾城,眼睛里的笑不知是絕望還是臨死的貪念。 傾城盈盈而立,笑吟吟地望著他。兩人眼波相交,似情人間最刻骨的纏綿不舍,卻更似一段孽緣,一雙怨偶,至死方休。 他笑,“也好,你能回來,其實我心里是高興的?!?/br> 傾城的臉被燭光映成一片慘白,大紅的嫁衣也不能讓她看起來稍微好些。但是她自己沒有辦法看到,只能強撐著唇角的笑意,仿佛是世間最合格的復(fù)仇者,靜靜看著自己的仇人一點一點地死去。 蘇墨弦朝她伸出手,“傾城,過來我這里,我說個故事給你聽?!?/br> 傾城立在原地沒動,整個人除了唇角噙著的笑,什么也沒有。 蘇墨弦低低笑了出來,唇角又是一陣毒血涌出,“還記得前幾日我對你說,有些事我想說給你聽嗎?那時你告訴我,待你想聽的時候再說。我答應(yīng)了你,我知道我應(yīng)該等你,守著我的諾言一直等你,只是……” 蘇墨弦一陣撕裂般的咳嗽,鮮血咳出,將滿床的錦繡染得可怖,他閉著眼,強撐著一口氣,癡癡地凝著她,“恐怕我再也沒有辦法等你了,傾城,我舍不得你,我想帶你一起走,走到哪里都將你帶在身邊,一直愛你守護(hù)你。可過去的那些年,我似乎也沒有將你守護(hù)好,不知道我死后,你是否還能遇見更好的人,他不會比我更愛你,但也許他會比我更懂得如何保護(hù)你。傾城,縱使我萬分不舍,你我之間終究也到了分離的時刻,我如今唯一舍不得的不過是你如此絕望地活著?!?/br> 傾城雙目刷地紅得更通透,她的眼睛卻睜得大大的,她輕輕搖晃著走過去。 蘇墨弦抓住她的手,他的手心冰涼,涼得她心驚。她不知道,人之將死,會是這樣的溫度。其實想來,她這一生從來都沒有接觸過任何死人。更遑論是殺人。 蘇墨弦貪婪地望著她的臉,望著她慘白的唇色,良久,他的目光緩緩落到房中放著合巹酒和喜果的桌上。他拍了拍她的手,柔聲道:“去將合巹酒取過來,只差最后一步了,成全我,好不好?” 傾城又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木訥又僵硬地去倒了兩杯酒拿回。 她的呼吸又重又沉,眼睛里的水光幾乎就要落出來。她將一杯酒遞向蘇墨弦,因為手指發(fā)顫,酒水?dāng)鄶嗬m(xù)續(xù)地灑出。 蘇墨弦含著笑,連帶著她的手一起,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交杯酒,長長久久。兩人手臂交纏,今夜的最后一道禮儀,她原本就是打算成全他的。仰頭飲下,眼角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蘇墨弦將酒杯從她僵硬麻木地手中取走,放到一旁,而后,他用盡自己所剩無幾的力氣,將她摟緊在懷中。傾城閉上眼睛,將眼淚落在他胸前。 蘇墨弦的嗓音虛弱而低啞,在她耳邊緩緩說起上一輩的恩怨,“多年前,京中有三名世族少年,他們意氣風(fēng)發(fā),文才武功皆負(fù)盛名。一人地位最尊貴,一人謀略最深沉,一人武功最高強。三人把酒言歡,志趣相投,相約成為人上之人。他們分別就是你的父皇傾儀,我的父親蘇瑜,還有我的師父,慕離?!?/br> “那時,傾儀只是皇子,并不受寵,蘇瑜和慕離將他一路扶持成為東宮太子。本是生死之交的三人,然而有一天,上天卻讓他們同時遇見了同一名女子。京西的荒宅你去過兩次了,即使荒蕪,仍舊依稀可見當(dāng)年盛況,對不對?其實,那里當(dāng)年的主人曾經(jīng)富可敵國,那名女子就是那家唯一的女兒,夕顏。一次帝都街頭偶遇,三名世族少年同時愛上了夕顏,紛紛追求,使盡手段,不遺余力。夕顏看似誰也不理睬,卻不過是不想讓三人的兄弟之情因她而生下嫌隙,實則,她暗中早已對慕離芳心暗許。夕顏是美麗而坦蕩的女子,她既愛慕離,便毫不拿捏,喬裝易容去到慕府,她與慕離的一段情便是由此而來。” “不久,慕離與夕顏定情,出于對兄弟的坦誠,慕離將一切向傾儀和蘇瑜坦誠,兩人皆言祝福。慕離與夕顏本就是門當(dāng)戶對,自然順利結(jié)成連理,夫妻自此恩愛,如膠似漆,一時成為京中佳話。然而,好景從來不長。兩人成婚不到兩年,西北戰(zhàn)事起,慕離身為將門之后,領(lǐng)軍北上抗敵。當(dāng)年一戰(zhàn),至今史書上仍有記載,將帥慕離勾結(jié)匈奴,通敵叛國,天元十萬大軍全軍覆沒,無一人生還,天地葬英魂。匈奴連占天元三座城池。慕離是慕家嫡出一脈,后有堂弟慕長豐臨危受命,奪回失地,大敗匈奴。當(dāng)年的皇上因此讓慕家功過相抵,便沒有為慕離之罪株連慕家九族,慕長豐也自此崛起,而后一路平步青云成為今日的大司馬大將軍。” “然而,慕家嫡出一脈下場卻全部慘不忍睹,抄家、問斬,白骨累累。京西富可敵國的家族被抄家流放,夕顏的父親一國首富被當(dāng)街問斬,夕顏也從此下落不明。坊間傳言不少,有說她殉情,有說她北上尋夫君尸骨,有說她戴罪逃亡,然而,卻只有蘇瑜一人知道,她早已在慕離叛國的當(dāng)夜被太子傾儀抓回了東宮。因為,陷害慕離的計策,便是蘇瑜與傾儀合謀的成果?!?/br> “只是,蘇瑜既不會成全慕離,自然也不可能成全卑鄙的傾儀。傾儀將夕顏抓回東宮的當(dāng)夜,蘇瑜求見皇上。后來,皇上連夜命人從東宮之中將夕顏帶出,從此將她幽禁在皇宮西北角落那座無名的冷宮之中,如此一幽禁便是十五年?!?/br> “或許蘇瑜卑劣,皇上殘忍,然而不能否認(rèn),兩人此舉卻也實實在在保護(hù)了夕顏,讓她可以在冷宮中順利生下慕離的孩子?!?/br> 傾城的眼淚一串串掉落,悉數(shù)浸入蘇墨弦的喜袍之上。蘇墨弦的袍子上原本有許多的鮮血,此刻,血與淚混在一起。 蘇墨弦染血的唇輕顫著摩挲著她的額頭,“夕顏生產(chǎn)那夜,有刺客入冷宮,企圖殺死剛出生的孩子,并劫走夕顏。然而皇上卻仿佛早已得到了消息一般,派了宮中禁軍埋伏,刺客被一網(wǎng)打盡,竟是東宮之人?;噬淆堫佌鹋?,傾儀太子之位險些不保,卻是蘇瑜向彼時也剛剛生產(chǎn)的太子妃傅氏獻(xiàn)上了一計。太子妃傅氏對太子傾儀用情深摯,在東宮垂危之際站出來,將所有罪名一力承擔(dān)?!?/br> “太子妃此舉保全了傾儀,卻也害了自己的家族。傅氏一族,滿門抄斬,只有尚在襁褓的血脈被保下,連夜送至蘇瑜府中寄養(yǎng)。這一段似乎是滿朝皆知的事,只是他們卻不知,太子妃當(dāng)年生下的其實是個男孩兒,而被送到蘇家的卻是個漂亮的女孩兒,她讓我一眼就迷戀,愛到至死也想將她帶在身邊?!?/br> 蘇墨弦的胸膛劇烈起伏,身體的抽搐痙攣再也不能壓制下去,他再也抱不住她了。他似乎想要用力,再抱她一會兒,就這么抱著她一直走到最后一刻,然而,卻連這樣也辦不到。他的身體抽搐,痛苦,他倒在一旁,鮮血從他口中噴出。 傾城脫離了他的懷抱,只是平靜地望著她,眼中水汽蒙蒙,臉上的眼淚串串落下,卻是似笑非笑。 蘇墨弦掙扎地說道:“傾城……你是夕顏和慕離的女兒,不要……不要管朝堂上的恩怨,不要再管先帝是否還活著,你記住,你的親生父母他們很愛你,他們還活著。我死了以后,憶昔會帶著你去找你的親生父母,你隨她去。傾城,再也不要這么痛苦絕望了?!?/br> 傾城大笑出來,她笑得淚流滿面,笑著緩緩站起身,忽地,她朝他吼道:“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 “蘇墨弦,你不要再花言巧語了!”傾城痛苦地吼道,她渾身上下,除了眼睛和衣服是紅的,其他地方全是慘白慘白的,她咬著唇盯著蘇墨弦,“從我當(dāng)年那么絕望地躺著床上,親眼看著我腹中的孩子化成血水從我身體里流出去時,我就發(fā)誓,我此生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不……”蘇墨弦臉色烏青,已不能再說出話來,他痛苦眷戀地望著傾城,眼中的水光落下。 傾城哭道:“你或許真的沒有殺我的父皇,可那又如何?你終是篡奪了他的國家,你與我一段情,你從一開始就居心叵測,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你騙了我十八年!你以為我現(xiàn)在還會相信你嗎?” “你知道我還愛你,你將我害得生不如死了我的心也控制不住要愛你,我愛你愛得那么明顯,一定瞞不過你,所以你才會肆無忌憚,才能又編這些來騙我,對不對?因為愛你會變得蠢,這樣我就很好騙了對不對?蘇墨弦,我一定不會再相信你!我要為我自己,為我的孩子報仇!”傾城激烈地?fù)u著頭,她一步一步往后退去,雙目渙散,到后來,她只是一遍一遍木然地重復(fù)著,“我不信你,我一定不要相信你……” 蘇墨弦早已沒了力氣,只能這樣心痛地望著她,臉上的淚水他這一生都不曾流過這么多。 傾城忽地腦袋劇疼,那疼痛里帶著昏昏沉沉,那昏昏沉沉又似要將什么抽除一般。她的身體瞬間無力,倒在地上。 傾城心頭倏然如同過電,有什么明白過來,她恨恨看向蘇墨弦,“蘇墨弦,你給我喝的什么?” 蘇墨弦唇角終于緩緩溢出一抹笑,那笑溫柔繾綣至極,他的唇囁嚅,早已發(fā)不出聲來。傾城卻能努力從他的唇形辨出,他在說…… 傾城,睡一覺,醒來以后你就什么痛苦也不會記得了。 傾城瞳孔豁然放大,他,他竟然會給她下藥!可是,那杯酒明明是她自己倒的啊,除非,除非那酒他事先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 什么也不會記得,他是要讓她失去記憶地活著嗎? 不,不……她不要忘記,她不要忘記! “蘇墨弦,蘇墨弦你休想!” 傾城努力地想要從地上爬起來,然而她的意志力一寸寸被侵蝕,她的身體的力量流失。一個站起來的動作,她竟要將自己的唇咬出血來方才能做成,然而,她剛剛站起來,又重重摔倒在地。 蘇墨弦癡念地凝著她,眼中全是悲傷,不舍,和眷戀。 傾城,你沒有殺過人,我從來不曾教你殺人,我不想你的手沾染一絲一毫的塵埃,更遑論鮮血,然而到今日,我才知道我錯了,我應(yīng)該教你的。那么今日你殺我便不會這么痛苦,我知道你殺了我,你也不會再活下去,我早就知道了,可我舍不得你死啊。只有讓你將這一切全部忘記,你才能活下去。 眼前緩緩黑盡,耳邊只剩下轟鳴,意識一寸寸渙散,他知道,這一刻,他終究是要離開她了。 他只是好想再最后念一遍她的名字。 傾城,傾城……不要難過,不是你殺的我,你沒有殺我,是我自己愿意為你而死,只為了讓你不再痛苦,不再絕望。 眼前一片黑暗,他的雙目終于緩緩閉上。 “不!”傾城直直盯著他的唇,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看懂他最后說的那一句話,只是,只是這一刻,她無比清楚,她比以前更加痛苦,更加絕望了。 傾城一寸寸地往前爬去,眼淚一顆顆全落在地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她不要忘記。 “砰!” 門猛地被人從外面踢開來,微雨氣勢洶涌地沖進(jìn),憶昔追在她身后,身受重傷,顯然是沒能將她攔住。 憶昔垂死掙扎地阻攔,吼道:“這是王爺自己的意思!” 微雨恍若未聞,大步走到傾城面前,一把將她抓起來,雙目似萃毒,狠狠盯著傾城,“解藥呢?你把解藥拿出來!” 傾城只是激烈地落淚,眼前一片模糊,意識昏沉。她用力咬著唇,滿口鮮血,以此讓自己清醒著,不讓自己忘記,有非常重要的事,她不能忘記。 這在微雨看來卻是她死咬牙關(guān),寧愿死也不愿交出解藥來。當(dāng)下,微雨眼中殺氣彌漫,幾乎就要殺了她。 牙關(guān)咬了又咬,卻是重重將她推倒在地,微雨顫抖著笑出來,不知是氣還是傷心,一行眼淚靜靜落下。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不知道!你就只知道你的仇恨,你就只知道恨他,那他呢?他又要去恨誰?他所做這一切,哪一樣不是為了你?你以為你的父皇是什么好東西?你認(rèn)賊作父,你還執(zhí)迷不悟!” “你以為傾儀是寵愛你嗎?說出來我都覺得惡心!傾儀登基之后,連夜闖了冷宮,想要強行霸占你的母親,一遂他十五年前的齷齪心思,你的母親抵死不從,自盡而亡。傾儀保下了她最后一口氣,之后放火燒冷宮,當(dāng)年知事的內(nèi)侍宮女全被活活燒死。所有人都以為你的母親失蹤了或是死了,或是被你的父親救走了,卻根本沒有人知道,你母親沒有意識,一直被傾儀幽禁在龍塌之上三年。其間,那個男人所做的齷齪惡心之事絕對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你是情敵的女兒啊,你以為傾儀為什么要將你迎回宮中?你真的以為他是寵愛你嗎?你果然是被蘇墨弦寵得傻了!也是,傾儀的確是寵愛你,但是男人的寵愛,除了對女兒的寵愛,還有對女人的寵愛!你仔細(xì)回想一下,傾儀對你的寵愛是前者還是后者?他不過是為了你那張和你母親一模一樣的臉,那張他這一輩都求而不得的臉罷了!他從你母親那里得不到的,勢必要從你這里強取回來!” “你以為你為什么至今安然無恙?不過是因為蘇墨弦在不計一切后果地保護(hù)你罷了!你以為為什么你與蘇墨弦兩情相悅多年,卻一直到了十七歲傾儀才圣旨賜婚?我告訴你,那是因為自你十五歲起,蘇墨弦就在傾盡蘇家之力在與一國天子對抗,最后逼得傾儀不得不退讓,你才能安然無恙嫁給蘇墨弦!卻也因此徹底將蘇家推到了與天子勢不兩立的境地。臣子與天子為敵,能有什么好結(jié)果?” “沒錯,蘇瑜狼子野心,但是老實說,與你認(rèn)作父親的那個賊子比起來,蘇瑜不知高尚了多少。至少,他一次又一次救過你的母親,他盡心盡力將你保護(hù)到了及笄之年。蘇瑜要篡位的確勢在必行,那和誰都沒有關(guān)系,但坦白說,若不是因為你,蘇家與傾儀的矛盾不可能會激化得那么迅速。因為你,蘇墨弦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未央宮的秘密,發(fā)現(xiàn)了你的母親那般不堪的處境,所謂篡位,你道為何蘇瑜與蘇墨弦父子聯(lián)手毫無嫌隙?不過是因為,蘇瑜篡的是皇權(quán),而蘇墨弦是要救你的母親!” “你當(dāng)年的兩個侍女花容月貌,你一直不信是林淑兒的人,聽起來,所有的壞人全讓林淑兒做完了太沒有可信度。沒錯,他們的確不是林淑兒的人,她們是傾儀的人!當(dāng)年逼宮那一夜,你本被蘇墨弦迷暈,不該去到宮中,不該親眼看到那一切。是傾儀自知江山難保,早安排了花容月貌在你身邊行事,月貌去你的房中將你吵醒,讓你親眼看到宮中血流成河。后來蘇墨弦殺了月貌,花容得知你懷孕,將你的孩子害死,終于使你與蘇墨弦徹底反目?!?/br> “還有,你道林淑兒體內(nèi)的情蠱是誰給她的?慕玨手段是卑劣沒錯,但他一定沒有告訴你,幕后那個人其實是傾儀!是你一直自以為是敬重的父皇!你認(rèn)賊作父也就罷了,你還受他控制,一意孤行要將你自己、你所愛的人和愛你的人全部毀滅!” 微雨一路低吼,吼道后來已是淚流滿面。 傾城雙目渙散地看著她,而后,又緩緩越過她,目光落到床上的蘇墨弦身上,眼中是死一般的絕望。牙齒將唇全部咬破,滿臉鮮血。 憶昔見狀,連忙上前去探蘇墨弦的鼻息,察覺到他還有微弱的氣息,雙目猛地一亮。連忙跑到傾城身邊去,激動地注視這傾城,“公主,睿王還活著,他還沒有死。解藥呢?快把解藥拿出來?!?/br> 傾城的雙目漸漸有了焦點。 “解藥呢?”憶昔著急,又問了一遍。 傾城悲叫一聲,這時才終于想明白過來,她這么痛苦地堅持著不愿忘記的是什么。她無力地指向遠(yuǎn)處墻上的一副畫。 微雨明白過來,連忙上前去揭開畫像,只見墻上是一個暗格。她將暗格打開,取出里面紫檀木的盒子拿過來。 傾城哆嗦著將盒子打開,憶昔和微雨這才見到,盒子里裝的竟是一支脂白的玉笛和一只脂白的鐲子,那一枚黑色的藥丸便靜靜躺在旁邊。 傾城去拿藥丸,想要喂蘇墨弦,然而手指卻已徹底使不出力氣。她紅腫著雙眼,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看向憶昔,微雨領(lǐng)會她眼中意思,立刻拿了去喂蘇墨弦。 傾城趴在地上,眼前脂白的兩樣?xùn)|西,分明脂光溫潤,她卻只覺那光芒刺目,刺得她眼睛幾乎睜不開。 她將解藥藏在這個盒子里,是什么意思呢? 若是她沒有回來,抑或是蘇墨弦之前不抱著她說那么多的話,他會做什么呢?只要他真的愛她,真的有真心愛她,臨死之前,他應(yīng)當(dāng)會再看一看這個盒子吧。 ☆、第060章 皇室的大婚,普天同慶。漫天漫地的大紅,整夜整夜的喧囂擾攘。林淑兒輾轉(zhuǎn)難眠,心中的不甘仿若無底洞一般,一陣又一陣地折磨著她,一寸又一寸地將她拉著往看不見的地方墜去。 簡直同三年前一模一樣。 當(dāng)年也是這么盛大隆重的婚禮,那個人仿佛恨不得將天下最尊貴最精致的所有全擺到她面前以得她對他一個笑一般,又仿佛是恨不能讓天下人都看到他對她的用心和寵愛一般,真是讓林淑兒恨透到了骨血里去。 也是從那場婚禮之后,林淑兒才真的信了,婚禮這樣的身外之物真的能體現(xiàn)出男人對女人的愛來。 再看今日這一絲不茍、傾盡財力、極盡奢華的婚禮,就是林淑兒再能騙自己,都沒有辦法相信蘇墨弦對那南詔公主沒有心。